【菊韵】山路畔的甜莓子(9—10) 溪水奔河(小说)

　　答应了秦喆的相约，田美一夜心里激动，好久难以入睡。对文质彬彬的秦老师的讲课，田美因为学得很不轻松，听课的时候大脑里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头绪，所以从来不敢大胆抬起头来正视滔滔不绝恣肆洒脱讲课的秦喆的目光，她印象里对秦喆只觉得他是个高个子偏瘦的白净人，戴一副黑边眼镜，说话略微有些低沉。咖啡色的夹克搭配着浅蓝色牛仔裤加上一双估计是品牌货的月白运动鞋，显得特别的干练精神。刚来党校上学不久的田美心目中的秦喆完全是和她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两个世界的两个人，虽然分别都是离婚独处的男女，她怎么也不会想自己会和秦老师有什么故事发生。所以，当秦喆和她在党校僻静的树荫下的鹅卵石水泥路上相遇，关心她并约她单独辅导的时候，她就激动得差点要热泪盈眶了。无论怎么说，田美毕竟正是二十几岁春花怒放的妙龄女子，去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里去，难免不引起心底里压抑着的春潮荡漾。光是穿什么衣服去，去了第一句话怎么说就搞得她辗转反侧，想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直到朦胧睡去了，还没有最后定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田美就醒来了，她先草草抹了一把脸，就拿出从县里带来的所有衣服往身上比划着挑选，选来选去也没有一件特别中意的，她后悔在甜妹子总公司的时候，给自己购置的衣物大部分都是登台演出需要的那些大红大绿的艳丽服装，没有注意买几身适合她的年龄和身份、档次差不多的品牌衣服。她真想给秦喆打一个电话，将和他见面的时间往后推一下，好先去街道商场去给自己买一身能穿到人面前去的行头。但又担心要是人家秦喆老师下午有事挤不出时间了，不就耽搁了这一难得的时机了吗？她不想为了美丽而坐失良机，就在一堆衣物里挑了一件粉红色短夹克和浅白色松紧窄腿裤配上高跟白皮鞋穿了，又扭腰弄姿自我欣赏了一通，感觉上下凸凹分明，身架还算过得去，就去拿出化妆盒想通过人工努力再给自己增加几分姿色。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田美一接，是在省城的叶腊梅打来的。田美以为叶腊梅是告诉她儿子飞儿消息的，赶紧压了接听键焦急问：“腊梅妹子，是我儿子找到了吗？”
　　那边的叶腊梅稍微迟疑片刻才说道：“我们这里办王毅案子的人说了，他们在和你们县西北那个甘河县找到王毅藏他娘和儿子的地方了，去搜查的时候，给那一老一少留了二百块钱就走了，说不清你儿子和他奶奶怎么样了。我又向甘河县的公安局打问，人家说他们把那老太婆送回清水县老家南关村了，没有见着你儿子飞儿。”
　　田美听到这里，立即头脑“嗡嗡嗡”乱径了，哪里顾得上再去费心打扮，嘴里只自言自语念叨着：“我要去找我儿子！我要去找我儿子！……”在宿舍里转起了圈子。
　　叶腊梅最怕田美听到儿子失踪的消息焦急，听到田美不断头就说着那几个字，急忙叫田美不要放电话，从那一头劝说道：“田姐，田姐！你千万不要太急了，一切都有我们呢！我这里正在想办法呢！”
　　田美仍然只一句话：“我要我儿子！我要我儿子！……”
　　叶腊梅也急了,赶紧说：“田姐，你人在哪里？还在清水县的甜妹子总公司吗？我马上来清水县找你。我还以为你儿子已经回去了呢。怎么他奶奶回去多日了，还没有见到你儿子呀？”
　　田美这才大体上听清了叶腊梅的话，就说：“我不在清水县了，我在市委党校念书着呢。”
　　叶腊梅赶紧说：“你看你看，你让我打听孩子的消息，我以为你人在清水县，只要孩子他奶奶回去了，你见不到孩子，一定会还给我说，谁知道你人不在清水县城了，这不两耽搁了吗？”叶腊梅又问道：“怎么？宇林和王毅家一个村，也没有告诉你？”
　　田美说：“宇林和他孩子妈妈复婚了，可能是避嫌，再不和我联系了。”
　　叶腊梅说：“宇林大哥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你不好说，我问问他，”就立即给宇林拨电话。
　　宇林接了电话说他正带着妻子春燕儿子在外边旅游还没有回清水县去呢。他听叶腊梅说了田美儿子还不见的消息，也很着急，马上就给田美打电话说：“我出门去有一段时间了，家里那边一直没有联系过，实在不知道飞儿不见了，你先不要着急了，我想办法给村里谁打个电话问一下。”
　　不长时间，宇林就给田美打电话说：“我问了我一个本家兄弟，他说王毅他娘是回来了，可人完全变成了个疯老婆，除了能自己给自己往嘴里不断头塞东西吃，再问啥都嘿嘿哈哈说的谁都听不出头绪。”
　　田美急忙问：“那，我儿子呢？”
　　宇林说：“村里人没有人见过飞儿，也都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田美更焦急了，再也不理会宇林怎么说，不由自主又念叨起来：“我要我儿子！我不念党校了，我回去找我儿子去！”
　　宇林觉得自己远在他乡，帮不了田美的忙，就打电话把情况给叶腊梅说了。叶腊梅也很怕田美急出病来，就又赶紧给田美电话说道：“田姐呀，你先不要太着急着往回跑，刚好我星期天也在家，省城这里距离你们市里不远，我开车过来找你。你千万等着我，等我来了，咱姊妹一起想办法找孩子。无论怎么说，我也是在省公安厅工作的警察，孩子走失的甘河县公安上也许能拐弯抹角找到熟人呢。”
　　田美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情打扮去秦喆家？早饭一口东西也没有吃，只坐立不安等着叶腊梅来。
　　秦喆也差不多和田美一样想了一夜事，他觉得自己对田美的确是一见钟情了。作为一个档次较高的知识分子，要不是一番同学同事同为副教授的恋爱结婚和共同生活又客气分手的一段经历，如果是第一次的婚姻选择，秦喆可能对田美这样文化程度还有个儿子的离婚女子根本放不到预选对象里面去。是那位已经是外国公民的前妻为了自己的追求，不管不顾离他而去的无情举动，使他对婚姻上面的门当户对和才貌般配的必要性完全不认同了。他想：“婚姻的本质就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在一起吃饭睡觉过日子，家庭又不是学术讲台，追求对方的高学历有什么意义？只要人长得能有兴趣一辈子看下去，心术好会家务，回家去有顿可口饭、有个热被窝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当林婷婷教务长和洪昕怡老师给他提起介绍田美的时候，他立即就感到楚楚动人的田美似乎就是上帝安排下来和他配对来了的。
　　秦喆副教授也像田美一样设计着自己和田美约会的那情那景，早起就将家里的旮旯拐角都清扫抹洗归置得窗明几净有条有理了，才胡乱吃了几口凉饭，匆忙去小区门口等田美。一直等到八点半过了，九点钟也过了，还不见田美的影子，秦喆副教授也等得焦急起来，他以为是田美像其他学员那样星期天睡懒觉忘起床了，不好意思去敲田美宿舍的门，就去了田美宿舍那个学生公寓的楼下装作散步，转来转去等田美从楼梯门口那位楼管大嫂坐守着的地方出来。
　　又等了多半个小时，仍然看不见田美下楼来，秦喆实在等不住了，就径直往楼管大嫂那里走去。
　　楼管大嫂认得秦喆副教授，就招呼道：“秦教授，您找人吗？”
　　秦喆直腰板脸正经说：“你见田美同学下楼来了吗？我和她说好辅导功课呢。”
　　楼管大嫂凑近秦喆小声说：“她还没有下楼来哩，我听她那一层下来的同学都说，田美一个人在宿舍关着门哭哩。”
　　秦喆心里尽管着急，但碍于学校的制度规定，不好一个人就跑上楼去敲田美的门，就对楼管大嫂说：“那咱俩去看看她出什么事情了！”
　　楼管大嫂答应着走在秦喆前头带他上了楼梯，又走前去敲了敲田美的宿舍门说：“田美同学，秦教授找你哩。”又退后下楼去了。
　　田美两眼通红给秦喆开了门说：“秦老师，您来了。实在对不起，我自己有点事，没按时去拜访您。”
　　秦喆关心地问道：“你一夜忽然怎么了？哭得这个模样。”
　　田美说：“没事，我在等一个省公安厅的朋友哩。”
　　秦喆不信说：“不对！等个朋友你哭啥呢？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多少给你帮上一点忙。”
　　田美忍不住，就给秦喆说了儿子失踪了的事情。说着说着又抖着肩哭泣起来，并说了省公安厅的叶腊梅要来帮忙和自己不想再在党校念书了的话。
　　秦喆关心说：“这么大的事情要从长计议，大家一起商量想办法看怎么办好，突然就自己做主离校回去不太合适。”又说：“你和洪老师林教务长说了没有？”
　　田美说：“没告诉他们呢。”
　　秦喆掏出自己的手机说：“我给她们说。”就给林婷婷教务长和洪昕怡老师都说了田美的状况。
　　不长时间，也住在党校家属院的林婷婷和洪昕怡都急着赶来了。
　　秦喆还在洪老师她俩进门的时候就着急着说：“你们看，田美她怎么都不愿意再念书了，要回县上去呢。”
　　洪昕怡上去拿了毛巾给田美擦抹脸上的泪水说：“田美同学，咱有事对事，怎么动辄就草率拿不念书说事？这次深造的机会多么难得呀？全市有多少干部想来都来不了，怎么能轻易就放弃呢？”
　　林教务长也说：“是呀，你们这个班的四十个人，可是从几百个报了名的人中间千挑万选才最后定下来的，你说回去就回去了，你我都没有办法对上级领导交代呀！你回去了，我要再见了杨叔，给他咋么解释？”
　　秦喆也说：“既然孩子不见了，我们该报案就报案，自己回去守在县上能顶什么用？”
　　洪老师说：“那就先给你们县公安部门报案吧，要他们发通告全国协查，一定会有线索的！”
　　林婷婷说：“杨叔不是在你们县当副书记吗？公安局那里让他给打个招呼吧。”说着就拿出手机给杨毓晓打电话。
　　杨毓晓是在一次几个曾经和他在一起搭过班子的老同事聚会的时候，偶然听个在城关镇当人大主席的人当酒后闲话说起了他们镇南关村的王毅妈变成了疯子被半夜扔到村口，两个儿子都不管她了的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杨毓晓听说王毅妈疯了，心头一愣，忽然想起她还带走了自己女儿和王毅的儿子，就故作无心问道：“那她带走的王毅儿子也一起回来了？”
　　那人大主任说：“没见她带回来王毅的儿子。”
　　杨毓晓怕问多了引人生疑，没有再多打问。回了办公室就叫了公安局长来说：“我听说王毅案子中间还有王毅他娘和儿子没有下落呢，你们没有再往深追下去？”
　　公安局长汇报说：“那是省厅办的案子，他们追到甘河县找到那祖孙俩租住处了，也没有搜到什么，就没有再追下去。”
　　杨毓晓问：“那老婆子和孩子去了哪里了？”
　　公安局长说：“老婆子疯了，在那个甘河县城游荡，被那边的民政公安给拉过来扔到南关村了。”公安上都被那些神经不正常的流浪者搞得很头疼，对东邻西舍的县专车半夜互相丢麻烦的做法都清楚不见怪。
　　杨毓晓问：“那那个五六岁的孩子哪里去了？”
　　公安局长一听杨副书记这么问，立即感到不太对头，就小心地说：“孩子的情况，我还不太了解，回去了问一下再给您专门汇报。”他知道在办案中疏忽丢失一个未成年人而不知情，实在非同小可。
　　杨毓晓说：“我可听说只是王毅妈一个人天天在街上逛荡哩，谁都没见过那孩子。这可不是小事情呀！他大犯了死罪，儿子怎么说也是一条命呀，要是被人害了，或者是被人贩子卖了，事发作上边追下来，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公安局长连忙说：“我们立即安排人去甘河县追查去！”
　　杨毓晓说：“好吧，先去南关村那里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如果真的是孩子无故失踪不见了，就应该正式立案侦查。”
　　公安局长说：“好的，情况怎么样，我随时给您汇报！”说完就马不停蹄回去安排落实去了。
　　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去甘河县了解的公安人员回来汇报说：“王毅娘神志不清楚之后，房东收回了房屋，祖孙俩无处可去，在街上游荡找饭吃，有人见一个三十几岁的人有意接触王毅儿子飞儿，后来带飞儿去小饭馆吃了一顿饭就往长途汽车站方向去了。清水县的公安又去甘河县长途汽车站仔细调看了那天车站的监控视频，最后确认带飞儿去车站的人是曾经在清水县当过混混小流氓的张牛娃子。张牛娃子原先还在县城街上给王毅集团卖过小包包毒品，他是跑到甘河县躲风头去的，可能是遇到了认得的王毅娘和飞儿，就带上飞儿走了，没有人知道他俩到哪里去了。
　　杨毓晓督促得公安局再紧，也只能得到这么个结果，只有耐心等待公安局向全国发出去的协查通报能有结果了。所以，杨毓晓为了不影响田美的学习，没有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田美，他打算有了正式结果再给女儿田美说。
　　听林婷婷教务长给他打电话说了田美知道儿子不见了的状况的时候，杨毓晓正在红柳镇开发区和张炜一起研究工作呢。他一接了林婷婷的电话，马上就说：“孩子不见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正让公安局查着哩。麻烦你们先想办法稳定住田美的情绪，我马上下市上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劝说。”说完，就给张炜说道：“我有个私事，要马上去市里一趟。星期天不好让司机去跑，你给我开车去吧。”他不愿意单位司机了解了他和田美的深层次关系，自己虽然会开车，但一个副书记一个人开车去市里，难免有人说闲话。所以，就叫知根知底的亲信张炜和他一起去。
　　这时候，叶腊梅已经赶来市委党校了，她正和林婷婷、洪老师还有秦喆一起在劝说田美呢。
　　田美被这么多有水平的人挖空心思又是说古又是鉴今，忽而大道理忽而小例子说得头脑的弯子已经差不多转过来了，自己也思忖：“确实，我跑回去原呆在那个艺术总公司去能有什么作用？那里离王毅家那么近，要是王毅妈疯疯癫癫天天在街上跑，我见到了不是更不好受吗？”就慢慢打消了要回去的念头，只说：“那我得去我儿子失踪的那里看看去呀。”
　　叶腊梅马上说：“我陪你去！我正好开着警车呢。”其他人都以为然，一致要和田美一起去田美儿子失踪的那个县城街上去找一找，顺便也在那里的公安部门正式报案。林婷婷接完杨毓晓电话说：“田美他舅舅杨副书记已经让清水县那边的公安部门在查孩子下落呢。一会儿他就要下市上来，什么结果。他来了就知道了。我们等他来了再看情况办吧，”
　　杨毓晓和张炜一起到市里后，怕直接去市委党校会影响田美的学习环境，就去宾馆登记了房间，才去市委党校外的街上打电话叫出来了林婷婷教务长，仔细打听了田美昨晚以来的整个过程。特别听说林婷婷和洪老师要给田美拉线介绍学术前景无限的副教授秦喆，杨毓晓和张炜都很高兴，都觉得受尽心灵创伤的田美要是能得到爱情婚姻的抚慰，一定会走出悲伤去。又听林教务长说了党校一般对讲师以上职称的老师，都会考虑安排一个无工作或者在外地工作的家属进校内工作，杨毓晓就更高兴了。他立即对林婷婷说：“二人年龄都不小了，且都有过一次不幸婚姻，一起再建个家庭，都会更加珍惜爱护。我看，这么合适的对象，只要人家秦教授不嫌弃，我家田美还会有什么弹闲的？宜早不宜迟，我今晚在宾馆摆个场子，你代我将几个人都约来吧，一起在酒席上把话挑明了说出来，大家哈哈一笑，不就成了吗？哈哈哈……”
　　林婷婷笑说：“你看你杨叔说的，这么急行吗？怎么说也得先让我田美妹子和人家秦老师相处一个阶段吧？要是我妹子对秦喆不满意了怎么办？”
　　杨毓晓说：“秦老师那么好的条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教授，我家田美一定百分之百满意！你问问人家秦老师是什么意见。”
　　林婷婷说：“秦老师给我和洪老师都表态了，他对咱田美一点一意见都没有，正要下功夫去追求咱田美呢。”，
　　杨毓晓说：“这不就妥了？你去和秦教授洪老师说去，我给田美说。”
　　林婷婷担心说：“等他俩都表态没有意见了再正式说最好。”
　　杨毓晓决定说：“没啥，我们清水县基本上都是介绍人从中说合的，只要互相都满意，就能正式订婚。”又叮嘱说：“不要忘了也请省城的叶腊梅一起来呀，她和我也都认识哩。”
　　林婷婷心里还不十分踏实，但还是去给秦喆和洪老师通知去了。
　　晚上宾馆里的酒席上，将正式决定田美将来的新生活了。
　　但愿我们的甜妹子能够彻底从山路上走出来，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里过上幸福美满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