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之役 第八章 燕王起兵靖难

　　三日后，北平燕王府。晚饭后，燕王朱棣和军师姚广孝从偏殿的地下室查看万户监造火炮回来，心情甚是愉悦。不过半个来月，万户就已带人造好了十门威力巨大的火炮，以及崩山裂石的重炮，令王府实力大增；照这个速度，再造个十门火炮、重炮，他就可以起兵发难、争夺皇位了！
　　朱棣和姚广孝坐在王府内殿，喝茶议事。
　　朱棣说：“广孝，现在北平满城都是张昺、谢贵统率的官军，敌众我寡，形势对我不利啊！”
　　姚广孝说：“王爷勿忧。王爷经营北平多年，北平百姓的心都是向着您的。射人射马，擒贼擒王，我们先设计除掉张昺、谢贵，剩下的官兵就好对付了！”
　　这时，守门的校尉前来禀报：“王爷，北平都指挥张信求见！”
　　“传他进来！”朱棣说着就打散头发，爬上床躺下，盖上厚厚的棉被装病。
　　姚广孝也坐在床边，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张信进来见燕王这副架势，就知道他信不过自己，便单膝跪倒，抱拳道：“张信见过王爷！”
　　朱棣在床上呜呜啊啊地喊了两声，算是答礼。
　　姚广孝说：“张信，王爷有病在身，起不来，请你见谅！”
　　朱棣张大嘴巴，指指自己，又指指姚广孝，啊啊连声，口水都流到了被子上。
　　张信站起来，弯腰再拜说：“王爷，恕张信斗胆，你不是真的有病，你是在装病！”
　　朱棣欠起身子，怒目圆睁道：“你说什么？”
　　张信拱手道：“张信曾在王爷手下当差，王爷当年对我很好，我一直铭记在心！今日张信特来归附王爷，要有事禀报，请王爷以诚相待，正经说事！”
　　原来，张信接到朝廷的密旨后左右为难，不知所措。于理，他该遵旨办事，协助张昺、谢贵捉拿燕王；于情，当年朱棣待他不薄，他不能忘恩负义。思前想后，便把这事儿告诉了母亲。
　　张信父亲早亡，自己随母亲长大。张母是个颇有见地的老太太，她说：“燕王龙姿凤表，有人君之像，将来必将奄有天下，你们三人是奈何不了他的！信儿，你不如投靠燕王，跟着他起事吧，还可一搏富贵！”
　　张信最听母亲的话了，于是连夜来见燕王。
　　朱棣一听此言，忙掀开被子，跳下床说：“好吧，张信，你有何事？”
　　张信说：“王爷，皇上已下密旨，命张昺、谢贵和我三人找机会把你抓起来，押解进京！”
　　朱棣浑身一震：“此话当真？”
　　张信说：“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朱棣打了个激灵，一把握住张信的手，不胜感激地说：“张信，你真是我燕王府的大恩人啊！好、好，你以后就跟着我，我保你一世富贵！”
　　张信当夜就把母亲接进了燕王府，侍俸老母住下，自己随时听从燕王差遣。
　　朱棣当即命张玉、朱能简派校尉率领几队士兵在王府周围巡逻，警惕来者，加强守卫。翌日，又与姚广孝、张玉、朱能在内殿商议对策。
　　突然，外面起了风暴，乌云四集，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风势猛烈，雨点横空乱飞，王府屋檐上的瓦块也被吹落了不少。朱棣眉头紧锁地说：“风暴降临，屋瓦乱坠，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姚广孝笑道：“这是上天显示的祥瑞之兆啊，王爷何故闷闷不乐？”
　　朱棣说：“你别宽慰我，疾风暴雨，屋瓦脱落，哪里是什么祥瑞？”
　　姚广孝说：“龙飞升天，合该风雨大作；屋瓦脱落，乃是黄屋易主的预兆，为什么说是不祥？飞龙在天，黄屋易主，这都是龙兴之象啊！”
　　朱棣这才转忧为喜，与三人商量该如何对付张昺、谢贵；又把张信唤来，命他如此如此，返回官兵军营，依计行事。
　　第二天上午，燕王府外人喊马斯，一片喧腾。北平布政使张昺、都指挥谢贵、张信率领北平城内的两千多兵马，推着十几辆囚车，将燕王府团团围住；建文皇帝派来的特使，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朱衣太监，也与张昺三人一起立在最前面。
　　张昺厉声喊道：“皇上有旨，命收燕王朱棣及其亲属！请无关人等速速避让，燕王及燕王家人出门受缚！”
　　话音未落，燕王府大门洞开，一个王府校尉跑出来对张昺说：“张大人，我们王爷不想抗旨，准备投降，请您进去绑人吧！”
　　张昺也认为朱棣不敢反抗，毕竟他已将王府包围，胆敢反抗者杀无赦！再说朱棣疯疯癫癫、病病歪歪的一个人，能成什么大事？
　　张昺命令道：“谢贵，你与我进王府绑人！张信，你和朝廷特使在外面等候，如果有人反抗，立刻领兵冲进王府，杀他个鸡犬不留！”
　　张信拱手道：“遵命！”
　　张昺和谢贵跳下马来，领着一群卫士气昂昂地走进燕王府。来到东面的大殿，见朱棣披头散发、拄着拐杖在殿内笑脸相迎，身后站着姚广孝、燕王妃徐氏、世子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等人。
　　大殿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两盘切好的西瓜，瓜瓤红彤彤的，艳如鲜血。
　　张昺朝朱棣拱拱手：“王爷，你的病好了吗？”
　　朱棣微微点头：“托张大人的福，本王的疯魔之症已经痊愈了！”
　　张昺按着刀柄说：“王爷，我受皇上之命，拘捕你全家，即刻押解进京！君命不可违，得罪了！”
　　朱棣顺从地说：“我早知有这么一天，我们全家都准备好了！天气炎热，各位都渴了吧？我这里有下属进贡的新鲜西瓜，可供大家解渴!吃完这两盘西瓜就随便你们绑人吧！”
　　时值盛夏七月，烈日炎炎似火烧，大家都喉咙冒烟。谢贵和众卫士都拿起西瓜大吃起来，张昺怕西瓜有问题，没有拿吃。
　　朱棣也缓缓地拿起一块西瓜，怒容满面地说：“今天下无事，四海晏清，平民百姓，皆可兄弟相保，共享太平。本王乃先皇骨血，天潢贵胄，偏不能保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
　　说罢将西瓜猛地掷在地上，瓜瓤四溅。
　　忽听一阵鼓噪，杀声震天，大殿的廊屋内冲出大批伏兵，张玉、朱能舞着大刀冲在最前面，紧随他俩的是壮士邱福、庞来兴、丁胜。
　　张昺、谢贵情知有变，拔刀冲向朱棣夫妇，却被姚广孝、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挥剑挡住。朱高煦对张昺，朱高炽对谢贵，姚广孝和朱高燧则拦住几个动手的卫士，刀剑相击，火星乱溅；大部分卫士都被吓傻了，站在那里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说时迟，那时快，张玉和朱能领兵杀到，动手反抗的卫士皆被砍死，又将张昺、谢贵与其他卫士团团围住。张昺等人寡不敌众，斗不多时，手中的武器全被打落，人被揪翻按倒，动弹不得。朱棣命将诸人五花大绑，押在王府等候处理。
　　东殿伏兵四起时，有一个卫士舍命冲出王府给外面的张信报信。两个朱衣太监急命张信驱兵杀入，张信答应一声，手起刀落，将两个太监砍下马来。
　　众士兵莫名其妙，心想张都指挥会怎么杀起自己人来啦？呆呆的看着张信，说不出话来。
　　张信举刀朝士兵们大喊：“燕王仁德，当有天下！你们随我投靠燕王者生，反抗者死！”
　　众士兵尚在犹豫，张玉、朱能、邱福、庞来兴、丁胜等五人率领八百王府卫兵如猛虎般杀将出来，与之展开混战。众士兵群龙无首，毫无斗志，顷刻间被便杀死数人，其余的人不禁胆寒心惊、瑟瑟发抖；张信骑着马又在大声地做工作，便纷纷缴械投降，表示愿意加入燕军、效忠燕王。另有少数士兵怕跟着燕王造反会被杀头，脚底抹油逃回家去了。
　　燕王让张玉、朱能、邱福领兵捉拿张昺、谢贵的家属，并将北平城其他官员及家属收监；又命张信、庞来兴、丁胜率领燕军攻占九门、接管北平城的防务；命姚广孝、朱高炽四处张贴安民告示，云只要服从燕王管理，人身安全和家庭财产都能得到保障。如此这般，不过一两天工夫，便人心归顺，城中大定。
　　第三日，燕王朱棣将张昺、谢贵等不肯投降的官员押赴刑场斩首，又把杨氏等处斩官员家眷赏赐给燕军校尉为奴。接着，朱棣就在王府前面的广场上齐集人马，插上旗帜，搭起台子，击鼓誓师。
　　台上坐着朱棣、姚广孝、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张玉、朱能、张信、邱福、庞来兴、丁胜等人，还有一干投降燕王的原北平城的文官。朱棣和他的三个世子以及张玉、朱能、张信等武官都穿着甲胄，一身戎装。台下是燕军方阵，数千燕军笔直地站着；万户带着一小队士兵守着三尊火炮，准备燃放礼炮。周围则是成千上万围观的北平百姓。
　　三声炮响，一通鼓罢，朱棣走到主席台前面，慷慨激昂地说：“燕军将士们，北平城的百姓们，先皇太祖遗训，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如今建文少主受黄子澄和齐泰两个奸臣蛊惑怂恿，执意削藩，逼得本王装疯卖傻、醉卧街头！如今又派人来要杀害本王全家！是可忍，孰不可忍？彼金陵朝廷，少主昏愦，奸臣当道，实乃我大明之国难！本王已决意起兵，清君侧、靖国难，匡扶我大明江山！”
　　台下士兵均振臂高呼：“扫清君侧!靖平国难！”连喊三声，声如雷鸣。
　　万户又指挥士兵连放三声响炮，以壮声威。
　　朱棣接着宣布，削去建文年号，今年仍称洪武三十二年，任命张玉、朱能、张信、邱福、庞来兴、丁胜为都指挥，统领燕军；又新任命了一批文官，和降官一起，署理北平。
　　朱棣最后又鼓舞士气说：“自今日起，我们就将厉兵秣马、披坚执锐，向南方进军，攻占金陵，诛杀奸臣，靖平国难，还我大明一片朗朗乾坤！”
　　台下士兵又高呼口号，欢声雷动；万户的火炮又跟着放了三响。
　　消息传到金陵京中，建文皇帝朱允炆重重地叹了口气，向黄子澄、齐泰摆摆手道：“什么都别说了，传旨下去，就近的兵马进军北平，我们开始打仗吧！”
　　燕军在北方，又称北军；朝廷的军队在南方，可称南军。中国历史上大明王朝的一场南北内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镇守开平卫的都督宋忠所辖五万军队离北平最近，其中两万还是燕王旧部，他一接到命令即向北平开拔。大军行至怀来的时候，听闻燕王已师出通州，攻陷了蓟州，又派遣了一支劲旅正在全力攻打居庸关。
　　宋忠急令驰援居庸关，让燕王的旧部充当前锋。他对这些士兵说：“你们的家属通通都在北平，现在差不多被燕王杀光了，路上堆满了他们的尸体。你们快快随我前行，奋勇杀敌，报仇雪恨！”
　　士兵们一听此言，个个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地向居庸关杀去。
　　到了关前，居庸关已被燕军夺去。大家遥望关上燕军的旗帜，都是分外熟悉的“燕”字，纷纷想起从前燕王待自己恰也不薄，如今与他为敌实在于心不忍；再一看旗下立着的将士，不就父子，就是兄弟，或者街坊邻居，彼此喊话慰问，都说家里好着呢，燕王给了很多钱粮！
　　士兵们听了，十分恼怒，大喊：“宋都督骗我！我们别给他卖命了，还是跟燕王吧！”一阵鼓噪，集体哗变，临阵倒戈，怒气冲天地杀向官军。
　　宋忠在后方列阵未稳，被燕王旧部一冲，顿时乱了阵脚。官军正自相残杀，燕军又趁机杀出居庸关，攻打官军两冀。
　　官军遭此夹击，被杀得人仰马翻、喊爹叫娘，当下里全军溃败。军官们多被流箭射死，士兵们吓破了胆，不敢恋战，只顾逃命。唯有都督宋忠在独自苦战，一群燕军士兵将他包围，待他气力不济的时候，一拥而上，乱刀砍死。
　　官军见主帅阵亡，更无斗志，纷纷作鸟兽散去。燕军遂攻克怀来，邻近的开平、龙门、上谷、云中诸地守将，贪生怕死，都望风而降。北平四周，西至山西太原的官军，皆被扫平，燕王的地盘扩大了一陪不止，军队人数也已超过五万人，俱是精兵强将。除少数人马留守北平外，大部队直指河北。
　　警报如雪片般向金陵飞来，建文皇帝朱允炆乃召集文武百官，祭告太庙，削夺燕王朱棣的封地，将其废为庶人，并传檄诏告天下。
　　次日上朝，拜老将耿炳文为征虏大将军，附马都尉李坚、都尉宁忠为副帅，统领三十万兵马，率都指挥盛庸、潘忠、杨松、徐凯、陈晖等将领，出师河北，驻扎在真定、莫州、雄县一带，与燕军对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