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山路畔的甜莓子(8—7)雾霾飓风（小说）

　　代县长和冯娜仁遥相呼应，很快就将红柳开发区搞得人气兴旺、红火异常了。
　　冯娜仁几天时间就忽悠得几百个家庭的人都异常兴奋、极度精神，用农家常用的自行车架子床摩托车以及手扶机子蹦蹦车，把孩子送进冯娜仁他们给搭起来的简易工棚住下之后，还都不放心一次次继续使用那些交通工具往孩子跟前跑着关心自己的娃。一直到新职工穿上了公司统一制作的浅蓝色夹克式工作服开始进行排队军训的时候，看孩子们精神抖擞的集体生活还蛮像样子的，才放心地想着：“这些蜜罐子泡大的碎东西，过一过集体生活，受点约束也有好处。”就给足了孩子的零用钱叮嘱听话好好干才来看的少了。
　　冯娜仁说是安排集资户孩子们的工作了，但是她自己没有给这些孩子花费一分钱，工作服是家长们出钱给买的，伙食都是职工自己买饭票在大食堂就餐，新职工都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起码要过了试用期才会牵涉到工资的问题。冯娜仁大张旗鼓搞的这一通热热闹闹的花架子，实际上不但没花钱，还能从这几番家长们的钱流通的过程中间，得了不少物品差价收入。
　　代县长这边的动静也不小，他大胆避开农田转商用必须逐级上报申请、上下繁琐审批的复杂程序，卖庄基对上宣称是新农村建设试点和老少边穷地区的移民搬迁，私下将报名收钱权放手给乡村干部自主决定，哗啦啦几天时间，就将冯娜仁公司对面公路一线的第一排庄基地都卖完了。村里镇上借机搭车给小金库里充实了不少资金，代县长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在镇村主要领导面前警告说：“你们可给我记住一点，无论怎么零活掌握，可千万不要见钱眼开，把钱偷偷摸摸装进自己腰包里去！这个高压线，谁要是敢撞，别怪我到时候翻脸不认人！”镇村领导连忙赌咒发誓表示一定不折不扣将多收的钱用到明处。
　　红柳村的土地卖了好价钱，村民们都分了不少钱，高兴得直说代县长的好话，哪里会挑剔他的这一套合法不合法？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去告状，甚至一直对冯娜仁公司强取豪夺拿去村里土地极端不满的那些人，也都只顾着数手里的分得的钱，暂时忘了气恨。
　　红柳镇街上连续不断的上访闹事风潮忽然平息了下来，人都将这个功劳归于了蹲在这里搞开拓改革的代县长身上，都说代县长是个难得的为百姓干实事的好县长。
　　代县长给这个单边的临路建设工程起了个好听好记的新名字：“红柳新村”。看着新村建设的第一家动了工才有去忙他的其他事去了。
　　一时间，红柳镇街道南向通往东西向的省道去的公路两边，一边是冯娜仁舞凤山农工商总公司新职工军训的号子声、新机器试机的哐当声、原材料运入的汽车声。一边是一家一户请来的小工队一节一节连接起来，有几里路长的建筑队伍。他们一车车往工地运水泥沙子钢筋砖瓦，梆扎起各种材料的脚手架、大大小小的卷扬机，叮叮当当轰轰隆隆搞出的声响绝对不亚于对面冯娜仁公司的气势。
　　新领导的新举措，再一次掀起了红柳开发区热火朝天的新气象。一茬茬一帮帮的上级领导、兄弟县区都又争着挤着来视察检查了、取经学习了。县委书记又有了陪同领导的机会，有了在其他地方同僚们面前出风头的机会，他心里很赞赏代县长搞的这一套。陪省市领导们来红柳开发区出头露面的间隙，他抽空对冯娜仁说：“宝贝，你干得不错，省市领导们都夸你哩。我也感到脸上有光，继续好好干，下一步我保举你当县政协副主席。”
　　冯娜仁小声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的腻歪音调说：“亲哥，我过几天去老地方，喂你饱饱吃奶奶！”吓得县委书记连忙阻止说：“小心！不敢胡说。”急匆匆跑去围着领导转去了。
　　薛剑锋和叶腊梅一听到红柳村卖地的消息，就想到了给田美家买一块宅基地，他们给在县城的田美打电话说：“红柳村卖和冯娜仁公司对面的临公路一线的地呢，是按宅基地卖，最多可以买三分地。地价也不贵，一分地才卖五千块钱。你应该考虑买一块呀。”
　　田美没多考虑就说：“我在人家红柳村买宅基地干什么？咱又不是那个村里的人。”她有在那个小学好几年的心灵创伤，很不愿回到那里去触景生情引起伤痛。
　　由于是和上级商量好了的建议，叶腊梅就劝说田美：“你自己在县城扎根了，也不替你父母和弟弟考虑一下？就忍心父母临老了还要回到你们那个马泉村的土窑吃苦受罪去？忍心你弟弟跟你们山里的青年一样难娶媳妇？”
　　薛剑锋也劝田美：“这回村里卖的地，可都在公路正向上呢。建成了，镇里的街道就自然延伸过来了，那时候每户的前房可都是难得的门面房呀！有这样的好位置，自己不做生意，租出去当房东也会按月拿好多钱呢。”
　　田美说：“我碟子碗水深水浅你们俩难道不清楚，说是办着个公司，可没攒下什么闲钱，家里老大（爹）和兄弟也就都那个样子，谁能拿得出钱来呀？”
　　薛剑锋果断说：“你只应个声，钱的缺口，我们俩先给你垫着！”田美这还有什么话说？就没有再反对。
　　薛剑锋叶腊梅马上找村里干部以田美的名字登记了三分地。刚好雷阳的父亲也要给儿子在那里买一份宅基地，就一起请客送礼活动通了村书记主任，将两家的宅基地挨在一起划拨在了冯娜仁公司正对面的自由市场那一块地里。受了他们好处费的村书记还讨好地给薛剑锋说：“要不是我在村里的干部会上据理力争，说了田美就是全县有名的甜妹子，是县政协委员。这么好的位置，你们外来户根本就排不上！”
　　薛剑锋心里不屑村书记那话，想：“你要不是冲着我给你的两千块钱，鬼相信你因为田美的名气才会照顾她！”但口里还得一声声地说：“感谢书记照顾，感谢书记照顾。我那天一定和田美总经理一起请书记和主任吃顿饭。”
　　雷阳的父亲雷社子本身是包工头，搞这么个一家一户的工程就是小菜一碟。他从他的几个工地上抽了几个人，让平日跟着赶着他推销建筑材料的个体户在这里卸了十几车建筑材料，拉来他自己工队的常用机具，立即就两家一线起动工了。
　　田美要薛剑锋去和雷社子商量是不是应该先写个建筑合同什么的，雷社子一口回绝说：“怎么说就都是不到十万元的小工程，你们都是我家雷阳的领导，你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再说田美老师在镇上中心小学教书的时候，我们全家都认得她，知道她那些难过经历。房盖完了，我看情况收她些材料费就算了。房既然盖在了一起，以后必然是祖祖辈辈的邻居了，我家说不定啥时候还得要她家帮什么忙哩。甜妹子这样在全县叫得响的有名人，我雷社子也想结交哩。”
　　薛剑锋说：“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糊里糊涂不算账不好，到结束不一定能落得下好。”又做主说：“你们两家你对建筑方面的情况了解，外边材料、用人方面就多操心，田美她大她兄弟都叫来吧，让他俩在工地上看守，多干点想不到的零碎活，也可以放心材料不安全。”想了想又说：“我想，账务还得有，就让叶腊梅和杨芳两个各代表一方兼管着吧。进进出出都让有个纸条子记着，完工了一起结算。到时候你管理费收足是本分，少收是人情。”
　　雷社子爽快说：“都是给自家盖房，还收什么手续费呢？就按原材料和人工费实报实销算吧。”
　　薛剑锋给田美说了这情况，田美也很满意，就叫山里的父亲虎子和跟人学手艺的兄弟葫芦都工地上去。虎子平生第一次参与给自己家盖楼房，心里骄傲得要上天一样高兴。他乐颠颠在山里马泉村的架板庄子将喜讯告诉遍了本家村人们，才在众人羡慕的眼神追光中，神气十足地背了个铺盖卷跑到乡上坐车去县里田美娘他老婆桃花那里看究竟。
　　桃花关心丈夫说：“盖房子那里活多，搭高架子吊楼板，辛苦也危险你多注意点，也要给葫芦娃操些心。”
　　老虎子抑制不住兴奋说：“我知道。给自己家盖楼房哩，再辛苦也是应该的。咱老山里人一辈子说不上有啥长处，就是都能干得累活苦活。”
　　田美也关心父亲说：“大呀，你年纪看着一天天老了，再不要啥活都拼上命去出死力气，看你一身劳累得下的病，我不落忍你再吃苦去，这回盖房，所有工程都是包给人家工队干的，你和葫芦就操点心看住自己的建筑材料不要被别人拿走就是了，千万不要自己钻进去见活就干。就那些扫地归置材料的活，叫葫芦去慢慢干就行，你在一边看着操心吧。”
　　虎子笑说：“看你姑娘说的，我再端个水烟袋坐在椅子上，就是电影里的地主资本家了？嘿嘿嘿……”田美和母亲桃花都笑了。
　　姐姐要在大塬上的红柳镇给家里盖楼房，全家就数顶小的也眼看就二十好几了的葫芦最高兴。他一接到姐姐田美捎的话，就立即跑去给师傅说：“我家要盖楼房了，我家要在红柳镇盖楼房了！”不等师傅问究竟就又说：“我不在这里干了，姐姐要我回去给自己家盖楼房哩！”
　　师傅不信说：“就你学了这三天了后晌的嘎巴式手艺，能自己给自己家盖楼房？”他听说了红柳镇那里给全县人卖宅基地，也了解葫芦是有名气的艺人头目甜妹子的兄弟，不怀疑他家买了地基要盖楼。可怎么都不相信田美会让自己的这个弟弟去盖楼，难道她不了解自己的弟弟是什么能耐吗？所以不相信葫芦的话。
　　葫芦可不管他师傅是怎么想，马上就告别了师傅师兄弟他们跑到了红柳镇他家和雷阳家合在一起的工地上，和父亲虎子一起一心一意忙活起来了。
　　给自己家盖楼房，葫芦有说不出的兴奋自豪，短胳膊短腿轮得风轮一样快地以半个行家的眼光四处能找到活干，忙一天也不太觉得累。他要那些看不起他家在穷山里的挑剔女子们看看，我葫芦娃也要在大塬上有家有业了，而且还是在县里四大镇最大的红柳镇街上。他幻想着平原上如花似玉的女子娃们都要争着撵着要嫁给自己，心里说不出多么愉快了，哪里能觉着半点累？
　　和省公安厅领导一次深入谈话，给陷入王毅冯娜仁泥淖的月月看到了一线希望。他在副厅长和缉毒总队长的诚恳感召下，忍不住将自己知道的这个制贩毒集团的一切都供述了出来。始终见不了汪水财庐山真面目的缉毒总队，虽然和老警察一样怀疑汪水财就是王毅，可一直没有确实证据。和月月谈话后，才最终确定了汪水财和王毅就是一个人，确定了冯娜仁就是在云南边境一带受到致命打击的冯家贩毒集团的的嫡系传承人。对制贩毒集团的真正内幕，小月月也不是都能了解。王毅冯娜仁虽说是对她比其他服务员级别的女孩们信任一些，但是对他们搞的那些活动的真正内情，也从来没有向月月交过底。他们给她安排什么事请，她都必须不讲条件去全力完成，她怀疑冯娜仁王毅他们在从事制贩毒，也仅仅是凭她有限的化学知识分析判断的结果。没有，也不敢去冯娜仁或者王毅那里求证。
　　月月如实告诉了省厅副厅长和缉毒总队长：“我怀疑冯娜仁王毅制贩毒，仅仅是自己的怀疑。我从来没有见过毒品是什么东西。”
　　副厅长说：“月月同志，你能迅速觉悟，和王毅冯娜仁一伙划清界限，就是回到了人民政府一边来了。确定了汪水财的身份就是逃犯王毅，就是你月月立的一大功，只要你从今往后坚决和他们划清界限，接受我们公安人员的安排任务，就是进一步的立功，结案以后政府一定会视情况给予你必要的表彰奖励。”
　　月月马上保证：“我保证，我立功！”
　　总队长对月月说：“你作为冯娜仁的秘书，能不能将那个公司办公楼的竣工图复制出来？我们从城建档案室拿到的是用原设计施工图代替了竣工图，明显和建筑物现在的实际情况不相符。”
　　月月见过施工图，就说：“那图纸还是冯娜仁经理让我整理了交到县建设局去的。我觉得图纸和实际不对，问过冯经理。她说：‘就按那个交上去吧，另行再绘制一次竣工图还得花费不少钱。’我怕以后水电等维护不方便，她给我说她那里有施工时候改的红线图。我不好多问，就在竣工验收资料里放了一份施工图，给盖了‘代竣工图’的图章。建设局验收的人也没有仔细看，只吃喝完拿了纪念品就走了。”
　　总队长说：“你小心点，能拿到竣工图最好，要不方便拿，就给我们画一张全楼的草图也可以。”副厅长给了月月一个新电话卡叮咛：“注意着点，要是王毅冯娜仁那边有什么异常动静，立即给我们用这个电话卡发个短信。实在需要联系，就去泡馍馆找雷阳和杨芳。”月月答应了。
　　县局受了天大误会的老警察看在省厅领导的插手过问下，就要洗清了自己的冤屈了，他更努力全身心为省厅缉毒总队效力，盼着能很快结案，好为被这个集团谋杀的两个小警察恢复烈士名誉。在知道他不放弃紧跟踪的汪水财真就是在舞凤山背后从他手里脱逃的王毅以后，他的信心更足了，往往坚持在高倍望远镜下面一守就是十几个小时，别人来换也不去休息，还说：“我人老了，没有瞌睡啦，去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还不如在这里多蹲一会儿，让你们青年人休息好，养足精神好去忙其他重要任务。”
　　公安厅副厅长吸取上一次兴师动众大动干戈还是被王毅从指头缝溜出去了的教训，这一次决心稳扎稳打铁壁合围，一定要把王毅冯娜仁这一伙为非作歹的制贩毒团伙的连根铲除！按照县公安局的线索，对县内的吸毒卖毒小网络基本上都掌握了，要是全县统一安排抓捕审查，顺线索追，冯娜仁王毅那里肯定会脱不了干系。但副厅长和缉毒总队长不满足于只打掉王毅冯娜仁和县内的那些小喽啰。他们要顺藤摸瓜彻底打掉和冯娜仁王毅一条线上的包括省城几个制毒贩毒运毒吸毒的由好几个犯罪集团松散或者紧密结合形成的犯罪网络。他们安排给新公安局长和代县长的任务是：“继续利用特殊身份和冯娜仁王毅他们巧妙周旋，必要的时候可以接受甚至向对手索取贿赂，用假象麻痹对手，使他们以为可以同流合污逐渐放松警惕。所以就有了新公安局长和代县长收了冯娜仁银行卡和古画那一幕。
　　省缉毒总队这边正在全省抽调精兵强将，在全国范围马不停蹄对王毅冯娜仁接触的所有人、对他们公司业务涉及的所有公司、对和他们公司有来往的所有账户逐一进行细篦子式的过滤梳理，对冯娜仁公司出入的所有车辆都进行监控和跟踪，要基本上搞清了货物采购交易的详尽脉络。要搞清这一切，还需要做大量隐秘工作，所以并不急于在清水县红柳镇冯娜仁公司这里马上行动。
　　月月拿不到冯娜仁保险柜的钥匙，只给雷阳杨芳交来了她凭自己走到看到的情况画的一张办公楼内部结构草图。草图与新公安局长妻子小于用针眼摄影机拍摄的图像基本一致。
　　副厅长和缉毒总队长一起合计选择什么时机在什么地方收网才可以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