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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涟漪(十)

作品名称:破碎涟漪      作者:健叔      发布时间:2008-11-06 13:59:18      字数:6390

一个星期以后宋终终于回家了,这说明他成功了。稍显疲惫的脸上满是喜悦,他让我辞职,我没同意。虽然我的工作不是很令我满意,但我好象还有什么东西留在那儿,我不能辞职。
接着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因为宋终说要带我出去旅游,而且是去一个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地方,连云港。他说要我在那儿找到以前未曾体验到的东西。
我请假时主编是这么说的:“如果你还想在这儿干下去,你最好冷静的再考虑一下。”
不清楚是什么力量让这么有水准的主编说出这样没有水准的话,就算是处于对解冰染的不满,好象也应该丢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去了,何况根本没有必要扯上我。从中可以看出对于一个人来说,怨恨真的是一个很危险的东西。
虽然有了主编的“警告”,我还是很不以为然地请了假。这多少也出于我们目前的经济状况允许我一定程度上的有恃无恐了。
原来以为可以像宋终说的那样找回什么,但刚上车我句隐约感觉那似乎不大可能,因为我又开始晕车,一切都好象在复制上次的情形。到了连云港我竟然时不时的看看周围,试图找到那个小乞丐。但最终没有找到。
看见真正的海之后我找不到一点可以兴奋的理由。甚至对那霸道的海浪颇为厌恶,仿佛我还在寻找小湖清澈见底的水中的那分恬静。宋终对海倒反而很留恋,大概我所谓的想看海不过只是一时的冲动或是根本连冲动都没有,只是不小心卡在记忆里未能忘记的一颗平淡无奇的沙砾。但我却被它牵制了那么长时间,可见意识中的美好或丑恶永远进入不了物质的生活。而看清楚它真正的美丑,最好的方法就是尽早面对。
宋终问我有什么感受,我说什么也没有。他很肆虐地笑着说:“那是正常的,真正的感受要在心情平静下来之后才能被描述出来。”我没有反驳他,但我事实上心情一直都是平静的,事实也证明很久以后我再想起来这次旅行,想起宋终问的感受,还是什么都没有。


回来后又是忙碌,宋终又继续整天和肖岚,物啸云在一起,常常不回家。我去参加了一次同学聚会,说实话,还真有点感慨我们大学同学之间的联系之频繁。都说大学同学之间很冷漠,可到现在中学的同学几乎都像蒸发了似的,而大学同学聚会却是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使人想忘记那一张张恶心的脸都不行。
到场的都是些事业畸形的,比如调酒的每天调出的酒都卖不出去不得不用来调情了,做物流的却接二连三的做人流。
席间有一个学日语的姓孙的,记得当年他的思维发散能力极其强悍。可惜一个学语言的这能力强了后果可想而知,由于我们学校生活实在无聊,他只好把娱乐的中心转向了起绰号上。先是亲切地称呼文秘班的学生为便秘患者,可后来引起公愤,集体称他为狗日的。渐渐的这“狗日的”的称号也由他身上发散开来,成了整个日语班的代号。于是他又变成了他狗日的兄弟们的公敌,以后再不敢乱起绰号。
之后他又发现了我们中文的博大精深,利用谐音制造了无数外国姓名。比如日本的龟头正红,松下裤带子,一夜五次郎;韩国的嫖成性;蒙古的扒了猛干;俄罗斯的不干不舒服;中国的毕云涛等等。这些他的“专利产品”一时间在校园内广为流传,传为佳话。也奠定了他在这么几年后大家一提到“狗日的班”上就会立刻想到有这么个“狗日的孙子的”为大家带来如何如何的乐趣。
而他当时凭着自己的阿谀之功,在教师嘴边口碑甚好。毕业之后这么个老师口里的好学生虽然没有在日语方面有什么建树,但果然不负老师所望,他在学校附近开了个性保健用品商店,卖一些安全套,避孕药什么的,生意很是红火。他的创业成功也使得学校内女学生怀孕的百分率创下了历史新底,让老师们省了不少心,为学校做出极大贡献。只是那些习惯夜里出来散步的纯洁少年们以后再不敢出宿舍门一步,想想从宿舍到操场再回来,那一路就像是在走当年赤壁之战时的华容道一样,而且都还是不穿衣服的,那是什么感受。假使真有勇士胆敢这样一路走过,第二天一睁眼自己还在扬州,肯定会萌生一个念头:我上辈子是不是多尔衮啊!
然后白天再去散步时会发现昨晚的“尸体们”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用完的安全套,好象是专门留下来圈定地盘的,这招地盘划分方法好象在动物的世界里屡试不爽,人也是动物嘛。何况按照动物的年龄标准来分,这些学生还都是处在发情期。
从楼上看这万绿丛中数点白的景观,不由感叹这些安全套给校园带来的无限生机,而它们本身的作用却又是压制“生机”的。大概这个问题就够学哲学的那帮傻鸟们考虑一阵子。
我们曾经就是从高产这样的人物的学校里出来的。这学校成就了像姓孙的这样的,也成就了像我这样什么都不在乎的,另外也成就了一大批的文人。
这些文人都是刚进校时满怀抱负的,结果在学校里倍受打击,只能坐在窗前,托着下巴,睡眼惺忪,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以这么一个看起来还有点酷的造型突显自己与其他人的不一样。
像这样的抑郁正是造就文人的最佳条件,所谓文人,本来就是一群变态嘛。只有变态方能透析事物的本质,也只有透析事物的本质才能有资格称为“文人”。所以说文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郁闷。
也由于学校培养出了这么一大批郁闷的文人,而大家相互之间的关系又这么好,才使姓孙的除了在校学生以外又有了另外一批固定客源。对于这帮只会郁闷而搞不出什么正经东西的家伙,自然只想着怎么发泄了,而发泄的最好方法当然就是上姓孙的店里买上几个安全套,然后发挥它们的作用。
这帮“文人”都是没什么实力的,有实力的都不会为发泄而花钱,相反他们会用自己的实力来为发泄而挣钱,都去拍三级片了。
这时我很庆幸自己当年抱着不在乎的心情上学,否则如果也成了文人,那真是不堪设想。在场的女同胞很少,很显然没来的有不少也成了文人,可能此时正在安全套投币机旁边疑惑怎么钱投了不出来套子,而她们买套子的原因有如浴室送沐浴露。这大概就是男文人和女文人的区别了,女人做事总比男人细心得多。而这群往日被“花花公子”们称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淑女如今也不得不依照客人的钞票厚度而列出诸如“我是你的人”“随便几个人”,“别把我当人”,“不管来的是不是人”等等的服务等级了。
唉!文人!
那个姓孙的在席上发的牢骚竟然是:“现在的计划生育部门真是不给我们活路,避孕用品的生意都不让我们做安生。搞什么安全套投币箱,明摆着抢我们饭碗嘛!”
他说这话时身边的文人们都不吭声,大概他们都有过图方便而向投币箱买了一些安全套而没有去姓孙的那儿买的记录,在此时听见姓孙的诉苦,心里都不大过意得去。
有一个人此时恰巧嚼着泡泡糖,刚吹起的泡泡破了,一层胶体粘在伸直的舌头上。白色的一层隐隐透出些许肉色,甚是扎眼。
尽管姓孙的说得这么凄惨,其实他在说这话之前早已实行了措施。因为那投币箱的识别率极高,只认一元硬币,于是姓孙的在不少箱子的投币口塞了碎铁片卡在中间,让后来人只投钱不出套。这样一来这箱子不但形同虚设,而且成了光吃不吐的老虎机,这也成了女文人们的安全套老虎机的疑惑。
另外还有一个以前学古文的,据说是刚从美国回来,因此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说句实话他的古文水平去美国正合适,也只配在外国人面前摆弄了。而且他也不用为自己的英文担心,他一般是不会出CHINATOWN的,只和那些可以和他用汉语正常交流的人打交道。那些在美国的侨胞大概从他那里得到的就是一点家乡的亲切感,因为他三句话里必定会包含一个以上的“他妈的”。关于他刚回来的说法,实在很不准确,如果他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领,在一年前就料到今天会有同学聚会,然后匆忙赶回来,等上一年,或许这样就可以称为“刚”回来。他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以后再也不能轻松地和会中文的老外说话,然后回国向别人吹嘘美国的文化了。所以说他的狐朋狗友们都认为中美之间没什么差距也就很正常了。只是没人能搞清楚他当年是怎么混去美国的。
最新奇的是看见了一个高中时的女同学,原来她现在已经和我大学时的某男同学勾上了。这倒也算是天生一对,只有如此的中学才能造就这样的大学。记得当年她是学生会主席,最让我钦佩的就是在那个被一致认为是自信心坟墓的学校,她作为自信心极强的人竟然面对沉重的打击依然能够在面对全校师生的讲话中宣称自己的理想和目标是考清华。这大概足以让所有人找根柱子扶一下,我们顿时想到高尔基的《海燕》。
最后她还是只能在嘴上说说而已,高考时都未能达到本科线。但奇迹就在这儿,遭受如此打击她还能够有信心复读,大约普通人有这样的反差早就服毒了,哪儿还有心思复读呀!而且她在复读中仍然落败。
虽然如此,我到现在还是很佩服她,因为一个女生有那么大的抱负,然后又屡次受那么大打击后,不自暴自弃,沦落风尘已经很不容易。况且她还有在“风尘”中混的资本。可能她现在的男友最大的幸福就是不用担心女朋友会因为赌气什么的而作践自己,而痛苦的大约是时常感觉从坚强,意志力上说,自己还没有女友像个男人。
这次最大的遗憾是没有看见夏羽,其实也很正常,对她离开的情况最熟悉的可能就是我了。而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儿,又有谁能联系到她呢?不过她不在也好,在场的几乎都是些让我倍感恶心的家伙,一群人萎靡的样子。不清楚的以为他们是搞艺术劳累的,清楚情况的会有另一番真知灼见:好听点可以说是发泄过头,难听点其实就是纵欲过度。
回去后又是接受了主编的一顿“狗血淋头”,他指着我选出来的几篇景庶风的东西一阵叫骂,说什么这样的垃圾丢进垃圾堆都没有拾荒的愿意捡,还把景庶风数落得一文不值。我不由的又想起了当时主编央我去找景庶风做访谈时的恳切,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没多就又传出了昔日学校里的训导主任本逮捕的消息,好象是因为贪污数量巨大被发现。想想也有点害怕,当年他毫不费力地掏出两百万换个经理都是屁大的事儿没有,现在却被抓了起来,还说是因为金额巨大,那得多大呀!可见公司里的同事关系远没有学校里教师间的关系那么铁。
同样是犯法,看着古主任的下场,我有点幸灾乐祸。可肖岚,宋终他们的事情却肆无忌惮地运行着。宋终依旧常常不回家,肖岚依旧不回电话。每天看着交易市场里面都有人悲痛欲绝,似乎马上就要自杀的样子,想着宋终可能正在以此赚钱,就刀绞似的心痛。感觉好象所有的东西都在碰撞,马上就要毁灭一样,但我什么也阻止不了。
虽然一直在这个小城市里,可我以及我周围人的生活与这个城市却显得格格不入,让人无法感受到应有的宁静,闲适。可又无法将这样的生活和其它任何一个地方联系起来,我们的生活环境大概被来就不应该存在的,就像宋终,肖岚的行为和我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接到一个电话,是夏羽打来的。我的兴奋让我没有任何反应,她终究还是放出一点线索以说明她还没有死。从她的言语之中,我仿佛又看见了以前那个疯丫头。这实在很令人意外。
她说:“下个月我回来!”
我吃了一惊,让她再重复了一遍后才基本肯定我的耳朵没有出问题。想当初她走时的坚决真的很让人相信她还会有今天的表现。
她说:“别傻愣了,长途话费很贵的,回来再说吧!”
我几乎还没有想好用什么话开头她就挂了。
本来想尽快告诉肖岚这个消息的,可她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宋终也有两个晚上没有回家了,他们大概还忙着操盘。好容易等到宋终回来,他又说要立刻去上海一趟,有大买卖。
我问:“肖岚呢?”
“当然也一起去。”
“大概多久能回来?”
“不知道。”
“一个月能回来吗?”
他没有理我,隐约能听见鼾声,他太累了。我原本很兴奋的,现在已凉了半截。
宋终走后一个星期他打电话回来说可能要两个月才能回来。不用说,肖岚也是一样。
之后两个星期夏羽回来了。我让她到我那儿住,她似乎对宋终这个人很感兴趣,似乎她早就认识一样,事实上她是不怎么认识他的。
我对她说:“其实你那天刚走肖岚就来了,她不是故意要坑你的,她已经准备了三百五十万准备给你的。可你快了一步……”
她说:“以前的事情不要再说了,即使是肖岚故意的,我也不想再计较什么了。”
她说出这样的话一点也不奇怪,可我觉得她说的很真,一点也不像在逃避什么。
我问她:“准备在这儿呆多久。”
她说:“本来准备过一个月就走的,不过回来后感觉不错,不准备走了。”
我说:“那好,可能没多久肖岚就要回来了。”
她说:“你丈夫也和肖岚一起操盘了?”
我很勉强的点了点头,毕竟他们干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她说:“可是宋终他不是应该很安贫乐道的吗?怎么也会干这种危险的勾当?”
我疑惑地看着夏羽说:“你好象对宋终很熟悉?”
她笑着说:“忘了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了。这次很认真的哦,他告诉我宋终的,你们结婚的事情也是他告诉我的,不然我还不准备这么快回来呢!”
听了她的话,我更加疑惑。是谁认识我和宋终还会在我们结婚后又在其它地方遇见夏羽?我问夏羽他是谁。夏羽很神秘的说:“过两天我再带他来看你,你们认识的,他对你的印象可好了。”
第二天夏羽把她的神秘男朋友带来了,确实很熟悉,是解冰染。我看见他是几乎全身都僵硬了,好象被电击了似的。夏羽看我的反应说:“你发什么愣呀!他是比我小点儿,那也不是什么错呀!”
我说:“这个世界真小呀!”
他机械地点头,面部肌肉颤动了几下,很难分辨那是笑还是颤抖。
我说:“你当时怎么突然就辞职了呢?”
他苦笑着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总在这样的城市里开敞篷车,我总有一天会崩溃的。”
我也点了点头,应付性地笑了一下,其实我根本不明白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羽对解冰染说:“所以我让你把那辆车转手了,以后还是回小静办公室吧。想不通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辞职到那么个破公司上班。”
她说话的声音很嗲,在解冰染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他还是一个大男孩一般稚气未脱。我感觉自己的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打转,随时要流出来,我极力忍住。却不小心遇见解冰染落在我身上的奇异的目光,似乎向我质问着什么,两股暖流顿时罩住了眼睛。
后来夏羽告诉我解冰染对她来说怎么怎么重要,当时是怎么怎么让她走出迷惑的。她不停向我解释为什么她会喜欢上这么个比自己小的男孩的。可我听着却像在警告我什么,几乎让我无地自容。不过我确信对夏羽,我不会错第二次,因为我有了宋终。
之后一个星期,解冰染就又到了我的办公室工作。当然,还是我的上司。
我说:“以后还请多照顾。”
他说:“会的,夏羽交代过。”
我的心一震。缓缓的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听话的嘛!”
他也顿了一下说:“我只是不想夏羽再像以前一样而已,其它的没有什么。”
他现在好象每一句话都有弦外之音,这个大男孩也不像以前一样开朗了。
我问了他和夏羽认识的经过,基本上和夏羽告诉我的一样。只是他说的时候没有像夏羽一样激动和兴奋,而且他处处都强调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夏羽能开心一点,丝毫不提自己和夏羽的关系或是喜欢她之类的。好象他很忌讳说这个,而且说到为了夏羽开心时,前面都要加上“只是”两个字,像在刻意回避什么。
他来后好象每天的工作特别少,坐在办公室里对着他,没有事做很不是滋味。我问他:“你当时到底是为什么突然离开。”
“在这个城市里开敞篷车很压抑。”
“那现在呢?你不也还是回来了。”
“不同,现在是夏羽让我回来这里的。何况,何况我现在也不开敞篷车了。”
我说:“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不回答。
我又说:“你喜欢夏羽吗?”
他看着我,那眼神几乎让我无处藏身,极度的不满。然后又回到沉默,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感觉他有话要对我说,但是他又不会轻易的说出来。至于原因,我总是联想到夏羽,尽管我极力打消这个念头。
可能所有的问题和不解都已经放在了我的面前,尽管我还是糊里糊涂。当我需要面对的时候,我是不需要太清醒的,越是清醒,意味着越受煎熬。如果每个人都糊涂的话,问题便不存在。难怪郑板桥说要难得糊涂,可我们也确实难得糊涂,却经常清醒,经常疑惑,经常烦恼,经常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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