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李伟的好友副队长张琪 之一：张琪当宇航员理想破灭

　　张琪说：“念中学时，我特别羡慕航天员。杨利伟是2003年的10月15日晚上九点钟，乘坐我国自己发射的长征2号火箭上天的。那年我11岁，正念小学五年级，心里就暗暗发誓：长大要做一名航天员，像杨利伟叔叔一样飞上蓝天。我知道，要想实现这个理想，必须好好学习，首先得考上航空方面的大学。我把我的理想和父亲说了，初中毕业做包工头的爸爸说：‘你只要好好读书，读到老爸爸都支持你。’为了给我更好的学习条件，父亲花高价把我送进县城里唯一寄宿制小学。我从小学以第一的成绩考进县重点中学，从初中到高三，我一直是班长，一直是学习尖子生。那时我一心扑在学习上，并不知道我成了全班女生的男神，也成了全班男生嫉妒的对象。
　　“一个叫何雯雯的女生早就对我暗生情愫，她的座位和我挨着，中间只隔了一个窄窄的过道。何雯雯家就住在县城，每天早晨来上学，都给我带吃的，干馍夹鸡蛋，锅盔夹牛肉，烧饼夹猪头肉……反正吧，都是我在学校食堂里吃不到的。久而久之，我和她的关系比和班里任何男生女生的关系都好。我跟何雯雯也谈过自己的理想，考上北京的航空大学或者国防大学，毕业就进部队，争取三年之内登上国家发射的火箭上天。学校里的住校生家都在农村，他们每周末都要回家拿给养：干粮米面咸菜零花钱。我不用，父亲在我的银行卡里存了一万多块钱，有了钱什么都能办。同宿舍的人都回家了，宿舍里就我一个人，特别安静，正是我学习的大好时机。想吃什么了，我就把钱给管宿舍的保安，让他给我去买。当然也不能白使唤人家保安，每次我都给他一百块钱，花不完剩下的都给保安。
　　“有一次无意当中我和何雯雯提起了这件事，何雯雯说：‘这保安也太黑了，买吃的连一百块钱的三分之一都用不了，他要了三分之二。以后不用保安了，我给你把吃的送来。’后来，每个周末就由何雯雯给我送吃的。有一次何雯雯买了好几样下酒菜，还买了几罐啤酒，说今儿个是她的生日，和我一醉方休。吃着喝着天黑了，而且老天还下起了大雨。何雯雯说：‘学校离我家太远了，我实在没法回去。就住在你这儿，行吗？’我说：‘怎么不行？不过你得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否则家里人该着急了。’何雯雯说‘好’，立刻用我的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
　　“外边的雨越下越大，反正何雯雯也不用回家了，把天下塌了也没事。索性我们关上窗，拉上窗帘，肆意地吃喝。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环境使然，何雯雯突然就倒进我怀里，我不顾一切地解开我和她的衣服，搂着何雯雯就在床上翻滚起来……
　　“半夜，我搂着何雯雯睡得正香，门被打开，那个经常帮我买东西的保安带着校长和教导主任及班主任，四个人齐刷刷站在我的床前。
　　“本来校长和教导主任及班主任，双休日是不在学校的。几个人齐刷刷站我床边，应该归功于保安。这小子因为挣不到我的钱了，就在半夜把学校的领导都叫过来捉奸，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但是一切已经晚了。
　　“星期一早晨，在全校的大会上，校长亲自宣布开除我和何雯雯的学籍。”
　　张琪喝了一口二锅头，夹了一箸夫妻肺片：“我知道自己完了，什么将来登上我国发射的火箭上天，这一切只能停留在梦中。不，梦都没了。本来身体就不好的母亲，我被开除以后大病一场，第二年就去世了。我痛不欲生，母亲没了，当航天员的梦也碎了，只想一死了之。做工头的父亲怕把我留在家里再生出意外，决定把我带进他的施工队。那天，就在我们打理好行囊准备走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开进院儿里，从车上走下来何雯雯，她怀里抱着两个婴儿。
　　“想想我的理想、我的青春全部毁在她的手里，她还不肯放过我，竟然打车大老远的从县城来我家找我，我恨不得立刻将她轰走。不过我相信，她既然厚着脸皮大老远来找我，我是轰不走的。就把她截在院子里，冷冷地问：‘你还找我来干什么？还嫌把我害得不惨吗？’
　　“‘光是我害你吗？我现在这样不也是你害得吗？’她说，就把两个孩子往我怀里塞，‘他俩是你的儿女，我不找你找谁？你要是还有一点儿人性，咱俩就坐下好好谈今后的生活怎么办？你要是不愿意谈，孩子留给你，我转身就走，绝不祈求你。’”
　　“你说什么？再讲一遍。”
　　“再讲一遍就讲一遍，他俩是我一个月前生的，你的双胞胎儿女。”
　　“啊？雯雯，你再说一遍，这是我的孙子孙女？”父亲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院子里，问何雯雯。
　　“没错，俩孩子是您的孙子孙女。”
　　父亲听了这话，立刻走到出租车跟前，从兜里掏出几张钱递给司机：“谢谢您把我的儿媳和孙子孙女儿送回家。”
　　出租车走了，父亲从我的手里接过两个孩子，对我说：“张琪，还愣着干什么？扶着雯雯进屋。她刚生完孩子，身体还虚弱。”
　　走进屋里，父亲把孩子交给雯雯，说你们四口子在屋里坐着，我去张罗饭菜，然后就出了家门。
　　“你有什么打算呢？”屋里就两大两小四个人，我望着雯雯怀里粉团似的一双儿女，问雯雯。
　　“还能怎么办？你要愿意，咱俩就结婚呗！你要不愿意，孩子撂下，我就走。”雯雯说，“不过看你爸爸的态度，十有八九不会让我走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爸爸提着好几个大盒子回来了，像变戏法说的，爸爸一样一样从大盒子里掏出香喷喷的饭菜摆在圆桌上，最后拿出两罐进口奶粉：“雯雯，先把孩子喂饱，咱们大人再吃。”
　　两个孩子吃饱在炕上睡去了，父亲招呼何雯雯，我们三个大人开始吃饭。
　　“女人优先，雯雯，你与张琪的事打算怎么办，我听听你的意见。”
　　“我没有想法，一切全听叔叔的安排。”雯雯扒拉一口米饭夹了一口菜。
　　“好，你有这个态度就行。”父亲说，“我的安排是：明天就结婚。同意吗，张琪？”事到如今，我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有点头同意的份儿了。父亲就拿出手机，给这个给那个打电话，也不知打了多少电话，然后向我们宣布，“一切布置停当，明天，在县里那家最有名的太行饭店举行婚礼。”
　　“我就这样糊里糊涂当了爸爸，成了家。”张琪叹了口气，“我才十九岁啊，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永远被困在这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啊！婚后没多久就赶上部队征兵，我跟雯雯商量：‘让我参军到部队见识见识几年再回来和你一起过日子吧！你一个人弄俩孩子顾不过来，我就让咱爸爸给你雇个保姆。反正咱爸有钱，生活不成问题。’”
　　“我就这样参了军。”张琪的故事算告一段落，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完，自己夹一口猪头肉，给李伟夹了一片口条，“老弟，该听听你的了。你比我幸运多了，生在首都北京大城市，从小就见多识广。参军没几年就提干，转业之前又立了一等功。”
　　“我没你幸运，还没生下来父亲就牺牲了，几岁时母亲又病死。不像你似的从小是在父疼母爱中长大，还有爱你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儿女。我呢，虽也结过婚也有了儿子。但是我和妻子是为了完成老人的遗愿结婚的，当天见着当天就成了夫妻。闪婚闪离，儿子一岁多妻子就和我离了，而且明确表示不要我的抚养费。为了孩子的成长，要等孩子长大我们才能父子相认。”李伟说着话，眼里就有了泪花，他想儿子啊！
　　吃完饭，往宿舍走的路上，张琪邀请李伟到自己房间里坐坐：“我觉得和你好像前生就是兄弟，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好像有许多话要和你说。反正今天休息，到我宿舍沏上一杯茶，咱们哥俩边喝茶边聊天。”
　　“我同意。”
　　保安队的宿舍是厂里最早盖的职工宿舍，保安队在顶层，队长和副队长都住单间，是宿舍兼办公室，普通保安队员是四人一间。
　　进了屋，张琪把屋里唯一的椅子搬到李伟跟前让他坐下，自己走到写字台跟前拉开桌子右下方的柜子，从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吴裕泰茶叶罐，打开捏出一小捏茶叶，分别放在两只空杯子里：“不瞒老弟说，这是从吴裕泰茶叶店里买的高级龙井茉莉茶，1200元一斤，买了一斤装了两罐。本打算送厂长和书记各一罐，人家没收。厂长和书记都是退伍老兵，说：‘咱们人退伍了，思想不能退伍，要保持军人的本色。一罐茶虽然不值多少钱，但是如果我收了，就是贪腐的开始，以后可能就一发不可收拾。更何况，厂里的保安队正在招人，你的到来犹如雪中送炭呢！’”
　　“没送一分钱的礼，我就很顺利地被安置在保安队做副队长。工作安排好的当天，我就去吴裕泰茶叶店退货。可是茶叶不是普通消费品，是食品，一经售出概不退货的，哪个商店都这样。磨了半天嘴皮子，好话说了许多，人家也没退。我拿着两罐茶叶正打算离店时，一位来买茶叶的老大妈发话了，她说：‘孩子你这罐茶叶我要了，我老家是哈尔滨的，现在姐姐们还在哈尔滨居住。头些天姐姐从哈尔滨来北京看我，明儿个要走了，我打算给姐姐从吴裕泰买点儿茉莉花茶给姐姐带走，我姐姐最爱喝茉莉花茶了。’”张琪说我看这大妈穿戴挺朴素的，想着老人家平时也是个节俭的人，估计她即便真的来为姐姐买茉莉花茶，大概也不会买1200元一斤的茶，再说两罐茶叶的体积挺大的，大妈都有六十多岁了，她的姐姐年岁就更大了，而且除去两个体积这么大的茶叶罐，肯定还得带别的东西，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怎么拿得了？大妈这么做，纯属帮助我。我是位退伍军人，哪儿能把自己的困难让给一位老大妈呢？我谢绝了。可是老大妈不依不饶非得要买下。一个要买，一个不卖，我和大妈之间的善意感动了三位卖茶叶的女售货员，三个人说：‘你们不必互相推让了，我们来帮助你们解决吧！””
　　张琪说：“三个售货员当即从一只纸箱子里拿出五个小茶叶罐，把我手里的两罐茶分别称了五份，每份各倒进一个茶叶罐里，大妈和我加上他们三个人每人一罐。三人中一个年轻的男售货员说：‘这1200元一斤的高级龙井茉莉，咱们五个人每人2两，每人付给退伍军人240元钱即可。”年轻男售货员说完就让我打开手机的二维码，然后三人分别扫码付款，每个人付给我240元钱。大妈不会使用手机付款，给了我240元的现金。”
　　“现在咱们喝的茶叶就是吴裕泰买的1200元一斤的高级茉莉茶。”张琪说，“不怕你笑话，老兄我平时是烟酒茶一律不沾。今儿个是为了给你接风，开戒了。”
　　“为啥这么节省呀？”
　　“为养家糊口。”
　　“大哥的——”
　　张琪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我知道你要问，大哥的父亲不是一位有钱的包工头吗？大哥你还至于为养家糊口这么节省吗？”
　　“的确，我爸爸要是正常发展，他现在成不了亿万富翁，千万富翁也是没问题的。可惜他已经死了，不但死了，而且死前还欠了几百万的债务。”张琪喝了一口茶，“我知道你一定好奇，我这么能干的父亲，岁数也不太大，怎么就死了呢？好吧，哥哥我满足你的好奇，就把我父亲的事讲给你听。我父亲的事，不光对我，就是对你今后也可能有所补益。万一没准儿哪天我们中的一个像我父亲一样发了，千万不要走他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