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曾经的优秀军人 之三： 李伟和小静离婚了

　　李伟给小静发了同意离婚的信半个月以后，向部队领导请了三天假，到马家峪和小静办理离婚手续。手续很快办完，李伟问小静儿子在哪儿？他想见见儿子。小静把李伟带进一个和她家布局一样的小院儿，看见儿子小抗日正撵着一只黑色小巴狗儿满院子追。
　　“抗日！”李伟叫了一声，猫腰把儿子抱进怀里，刚要亲儿子的小脸儿，抗日突然哇哇大哭，嘴里喊着“爸爸”，一双小手拼命地推李伟的脸。
　　“谁把我儿子逗哭了？”一个高个子长相英俊的小伙子从屋里跑出来，看见一身戎装的英武军人抱着小抗日，立刻就什么都明白了。年轻人没理会哭闹的抗日转身往回走，小抗日两只手冲年轻人使劲儿伸着：“我要爸爸抱，我要爸爸抱……”
　　送李伟去长途车站的路上，妻子（现在应该说前妻）小静说：“我对不起你，把你耽误了。小抗日的情景你也都看到了，他现在不懂事，不知道你是他亲爸爸，所以对你不亲近。但是甭管亲近不亲近，小抗日是你的儿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为了儿子更好的成长，我建议你在抗日成人之前，最好就别与他再联系，让他像别的孩子一样，在单纯的原生家庭里无忧无虑地成长；等小抗日长大成人之后，我自然会把真相告诉他。如果他愿意找你，我会支持的。”
　　“我同意。每月两千块钱的抚养费，我会按时寄来。”
　　“不要寄钱了。我和他都在印刷厂上班，他是厂里的业务员，每年有十几万的收入，加上我每月的五千工资，经济上比较宽裕。你的钱攒着别乱花，你二十五岁还差俩月没到生日呢，部队干部，年轻有为，长相又英俊，会有很多姑娘找你的的。你不可能在部队待一辈子吧？将来转业了，你得给孩子老婆买一套楼房吧？北京那样的大都市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趁现在年轻多攒两个钱，省得以后买房时候借贷。”小静说完，指指不远处驶过来的长途大巴，“车来了，我得走了。祝你一路顺风。”转身没走几步，好像又想起什么，小跑着又来到李伟身边，“提防你的两个姐姐！”
　　离婚回来，李伟立刻投身到部队的紧张训练当中。
　　正所谓“福不双降，祸不单行”，一次演习负重泅渡时，要求每俩人一组抬一根圆木渡河。因为这个科目不是头一次演练，所以绝大部分战士都能在规定的时间顺利渡河。规定时间到了，只有一组搭档还在水里没游上岸，他们是负责训练的排长李伟，和战士徐伟明。
　　徐伟民是一名刚入伍不久的大学生，身体比较瘦弱。演习的前三天，徐伟民不知怎么夜里着凉拉起了肚子。俗话说“好汉经不住三泡稀”，本来就瘦的徐伟民拉了两天稀就更瘦了，眼睛凹陷，两边腮帮子都嘬了进去。李伟不许徐伟民参加训练，只让他在旁边观摩。但是要强的徐伟民不干，说吃了几片药，昨儿个上午就不拉稀了，参加负重泅渡没问题。徐伟民是江南水乡人，从小就和水打交道，游泳技术相当过硬，念大学时是学校的三届游泳冠军。这样的演习不让他参加岂肯罢休？况且两个人扛着一根圆木，在水里也没多沉。李伟经不住徐伟民的软磨硬泡，只好同意他参加，但是前提必须与排长搭档。李伟之所以这样决定，一是考虑徐伟民身体本来就瘦弱，又刚刚生完病，和自己在一起李伟比较放心；另一层考虑是，每组搭档肯定你争我抢奋力游到前边去，他因为督战，必须得在最后上岸。这样呢，身体瘦弱的徐伟民和自己搭档就不必争先恐后夺第一了。水乡长大的徐伟民，刚一下水的确感觉不错，如果和别人搭档的话，他相信肯定自己会第一个上岸。但是和排长在一起，他只好收起自己的性子，慢悠悠地往前游着，想着这样也好，自己有一年多没亲水了，这样可以在水里多待一会儿，过过水瘾。徐伟民想得挺好的，但是肚子却不肯配合，入水时间一长，受凉的肚子就开始疼起来，而且越来越疼。刚刚停下一天的稀屎好像马上就要冲出肛门，万一要是跑出来拉了一裤子的稀屎，上岸还不得让战友笑掉大牙呀！“咬紧牙，屏住气，挺住挺住，万万不可让稀屎拉到裤兜子里。”徐伟民告诫自己，一面心里给自己打气儿，前面的那对搭档马上就要上岸了，他们上岸了，自己和排长就可以游上岸。岸上都是半人高的蒿草，躲进里边解开裤子就可以痛痛快快地拉，再不用担心拉裤子里了……就在徐伟民的精神全部集中在不要把屎拉进裤兜子里的时候，一段朽木被浑浊的河水从上游飞快地冲下来，眼看就要撞到徐伟民，如果他不及时避开，很可能被朽木撞得头破血流不说，肩上扛的圆木也可能被朽木撞掉；而从肩上被撞下来的沉重圆木，要是砸在徐伟民身上，就不是头破血流的事，可能会被砸成重伤甚至砸死。本来，游泳技术高超的徐伟民，脑袋稍稍一偏，或者把头缩进水里，就可以躲开这段飞流而下的朽木。但是此刻徐伟民心无旁骛，一心只想着别让屎落在裤兜子里，根本都没发现这段朽木，也没听见身后排长李伟让他把头缩进水里的命令。眼看朽木马上就撞上了徐伟民的头，身后的李伟急中生智，双手抱住刚刚还扛在肩上的圆木，一个后仰动作，朽木顺利从徐伟民身后漂走。
　　圆木的一端重重戳在仰身水里的李伟脸上，砸在李伟的胸部……
　　部队对这位为救战士身负重伤的年轻的排长非常爱护，为了治好那只受伤的右眼，特意把他送到美国最好的眼科医院治疗。半年以后，李伟从美国回来了，整个人神采奕奕，比负伤前还有精神。那只被砸伤的右眼完全恢复，连一点儿疤痕都没有。李伟所在的师特意为立一等功的李伟举行了盛大的颁奖仪式，师长亲自把一等功勋章为李伟戴上，并且宣布，李伟任师部直属新兵训练营营长，底下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停下，李伟“啪”地一个立正，向师长敬礼，又一个标准干净利落的向左转，向主席台下面的战友们敬礼。
　　“谢谢首长对我的信任，谢谢战友们对我的拥戴。”李伟讲完这两句话，突然两手伸向右眼，瞬间，那只和左眼一般无二的右眼被他捧在了手上，右眼的位置上只留下一个空洞洞的眼眶，“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勇敢擅战的部队，在这支部队里，指挥员身先士卒指挥得当，战士们生龙活虎英勇无畏。我多想永远做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员，永远战斗在一线呀！可是很抱歉，我现在是个只剩下一只眼的残疾人，没资格再在部队里做一名战士，更没资格做一名指挥员。我不能太自私，因为自己是为救战友负伤，因为自己是一等功臣，就赖在部队里，拖作战部队的后腿。在此，我请求部队首长允许我离队。请首长和战友们相信我，李伟即便离开部队，也要用解放军战士的标准要求自己，绝不给部队抹灰，给部队丢人。”
　　突然，一个战士跑上台，紧紧地抱住李伟大哭：“排长，都怪我负重泅渡时心不在焉，才导致你的负伤。排长，你走我也走，我要跟在你身边，照顾你一辈子。”
　　“徐伟民！”李伟叫。
　　“到！”徐伟民立正敬礼，“请排长指示。”
　　“我命令你擦干眼泪，立刻归队。”
　　授勋颁奖大会的第三天，二十六岁的李伟从部队转业到北京，被安置在一家大型国营企业做保安队长，享受中层干部待遇。
　　李伟之前保安队有一位副队长叫张琪，山西人，和他一样也是退伍老兵。退伍前是北京某部队的一名志愿兵，去年转的业。退伍后张琪不想回山西老家，就托了家在北京的一个战友，谋了这份差事。张琪进厂时，刚好保安队里的正副队长都跳槽到其他公司，于是厂里就暂时安排他做保安队副队长。本来可以任命张琪为正队长，但是厂里有规定，正队长必须是本市人，在北京有户口。这条规定并非歧视外地人，是因为工厂的保安队员基本都是外地来北京的打工者，如果队长再不安排本市的，出了安保事故一拍屁股溜了，不好追查。这与滴滴公司对网约司机要求本市户口一样，都是为了万一出事故好追查。所以李伟来了，厂里就正式任命李伟为保安队正队长，享受中层干部待遇，张琪仍然做他的副队长。
　　这天的厂休日，张琪把值班人员安排好以后，拉着李伟来到离厂子不远处的一家小餐馆，要了一个单间，两人就推杯换盏起来。
　　张琪说：“你二十六岁，我三十岁，比你大四岁，是哥哥，今天哥哥是专门为弟弟接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双方就各自聊起了自己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