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漂流瓶》第二章 下雪了

　　下了一天的雪，劳累了一天的大人和孩子都各自歇息去了。我听着外面呼呼地声音，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白天所发生的一切还在我的脑海里旋转，那位奇怪的大叔仰天喊叫的样子还那么深刻，可是我已经和伙伴们玩了一天的雪，所以很累了。
　　我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进入了梦乡。
　　那一夜，我做了一个很甜的梦，梦里我和小姐来到一个很奇怪的森林。森林里面，四周的一切对我而言，是那么熟悉。
　　我定睛仔细一看，竟然是小姐讲的童话故事里的地方。据说那里有一个小女孩，被她的后母赶进深林里采草莓。
　　然后，我突然发现，此时的她正看着我，很高兴的拿出她篮子里的葡萄酒和不知是什么样子的面包，递到我和小姐的手里。面包虽然已经发霉，可是我和小姐仍旧一人一半的开心的吃着。
　　那面包的味道真的很特别，大概是我那时吃过最美好的东西了。（虽然是在梦里）
　　小女孩看着我和小姐开心的笑了，笑的那么美丽。我想，大概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美丽的女孩子了吧？
　　她善良的邀请我们和他一起往前走，去寻找那冬天里的草莓。
　　我看着小姐，小姐悄悄地对我说：跟着她会遇见巫婆的，只要我们像故事里面一样善良，就会有很多面包和金子。
　　我都不知道面包到底是什么。可是我依旧听着小姐的话，继续的和她往前面走，跟在女孩的后面。
　　我们一路上又说又笑的，蹦蹦跳跳的往前面走。突然天空下起了雪，我抬起头，看着熟悉的场景。漫天的白雪在我抬头的瞬间竟然变成了白面粉。我和小姐拼命地扒拉着白雪，灌满了女孩递过来的所有的口袋，然后带回家里面，奶奶看到高兴极了。
　　她喊来妈妈，妈妈高兴地拉住我和小姐的手，温柔的抚摸了一会儿。
　　“太好了，我们终于不会挨饿了！”不知什么时候，最小的刚刚三岁的弟弟已经站在我们的身后，口齿不清的说。
　　可是他的话一说出口。母亲的笑容却瞬间凝结在了脸上。奶奶拍拍她的后背，低声的对她说：“还是做些吃的给孩子们吧。”
　　我们高兴地看着妈妈颌面，我流着口水坐在小姐的身边，把头枕在小姐的手臂上面，看着奶奶，等着吃香喷喷的，和女孩给的一模一样的面包。
　　突然地一声怪异的尖叫声，在我的耳朵边上炸开，我忽的一下站直身体。竟然惊讶的发现自己正躺在奶奶的身边，我刚刚猛地一下从她的怀里跳起大概吓坏了她，她愣愣的看着我光溜溜的站在那里。我哆嗦一下身体，又缩回奶奶的怀里。
　　原来是做梦了，可是梦里怎么就没有梦见把面粉卖了，接着家里有了很多钱，然后我们从新盖了一间大房子呢？那样至少，我可以知道有一间大的房子住一下，不用再挨冷受冻的感觉啊
　　我静静的躺在奶奶的身边，感受着从她身上传来的微弱的热气。听着她有节奏的弱弱的心跳声，世界突然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门外的风声犹如十万军马在追杀，发出“吼吼吼”的嘶鸣声。那分明就是千军万马在嘶鸣啼叫。声音是那么可怕，我不禁往奶奶的怀里靠了靠，奶奶拉进盖住我的破衣服，一只手轻轻地拍打我的后背，一只手收紧手臂将我抱的更紧了。
　　呼呼地北风又在撕扯我们小屋子顶上的蒲草。门外，架往大队部的电线发出鸣鸣的怪声，透过门帘，我隐隐的看见用来支撑他的粗竹竿就要断裂，它已经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原来把我从梦里吵醒的就是这样个坏家伙，可恶的寒风吹过裂开的裂缝发出的尖叫声！
　　我气愤的看着它，为都没有吃到妈妈做的东西而惋惜，我甚至都不知道妈妈和面做的到底是什么。
　　“哼！”我弹出半截身体，对着门的方向使劲的哼了一声，然后又迅速地缩回身体，躲进奶奶的腋下。
　　我想起来了，昨天白天小姐还带我到那边看过，他说大队部的干部可以通过他，和很远的地方的人讲话。
　　当时我还看着这一根一根竹子挑起的铁丝，上面还有小瓶子一样的东西，心坎里感到可意外了。
　　小姐还用嘴对着竹子裂开的地方，使劲的吹出一口气，她还对我说：“也许，爸爸可以在外面听到我的声音，然后就回来了。”
　　我高兴地拉住小姐的衣摆，让她也给我吹吹。小姐吃力的抱起我，勒住我的腰杆子，我高兴地对着裂缝张开嘴巴，兴奋的吹了起来。
　　可是我却并没有吹响，当时我还看着小姐，十分疑惑的问：“刚刚是什么，把这个家伙吹响地呢？”
　　呼呼，又是一阵风吹来，好像有人故意抓了一大把雪，使劲的砸在我们用来挡风，挂在门上的草帘子（用草蒲或稻草编制的厚厚的席子一样的东西）上面。
　　雪透过草帘的缝隙，直接撒到我的床边，喷溅到我的脸上，有的瞬间融化了，有的顺着被子滚进我的被窝里。我不禁又把头往被窝里缩了缩。
　　忽然耳朵里传来里屋的弟弟哭喊的声音，不一会儿哭声停止了，传来妈妈温柔的声音，她低低的喃喃着什么。小姐正在此时，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还伴着急促的喘息声。
　　奶奶松开抱住我的手，站起身体，将她那千补万纳的，不知有多少个补丁的，分不清是用什么颜色的布片拼接的，已经没有一丝棉花的被子，使劲盖住我的身体，掖了掖，又在上面使劲的拍打几下。
　　她起身站在床边，弯下腰，将脸贴住我的脸颊，冰冰凉凉的感觉通过他的脸，传到我的脑海里，瞬间让我又清醒了不少。
　　她伸手拍打着我的背心，低低的呢喃着：“乖孩子，睡吧，睡着了，你就不会冷了…”
　　我听话的闭上眼睛，耳朵里传来奶奶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墙角的风透过墙壁的缝隙吹进我的发梢，我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寒噤，又把头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可是那头的脚却又露了出来。我无奈的蜷缩起身体，双手使劲的学着奶奶的样子，反手把自己紧紧地抱住。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摸着我的头，我没有睁开眼睛，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我的大姐姐。每次只有她最喜欢一边说话，一边摸着我的头。
　　突然，一滴温热的水珠滴在了我的脸颊上，我全身瞬间激灵一下，睁开眼睛抬起头，向床下看去。
　　果然大姐正站在我的面前，两只眼睛红红的。看到我微微一笑，低声的问我：“弟弟，已经醒了啊，姐帮你穿起来吧！？”
　　我抬着头，睁大眼睛向门外看去，一丝微弱的阳光穿透云霄，洒落在洁白的地面上。阳光通过洁白的雪，反射进我的眼里。这时候，我才发现，天已经彻底的亮了。
　　天已经大亮，风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唯有雪还在纷纷扬扬的飘着。
　　我呆呆的看着漫天飞舞的白雪，回忆着夜里没有做完的梦。一丝丝惆怅和无奈，在我的幼小的心里滋生暗长。
　　这个时候，爸爸一边拍打着满身的雪，一边跺着脚掀开草帘子冲了进来。一股风紧跟在他身后，吹到我的脑袋上。大哥也跟在风的后面走了进来，一边帮自己和爸爸拍打身上的雪，一边大声的问妈妈：
　　“妈，饭好了吗？我都快饿死了。”
　　“再等等”妈妈的声音从远处模模糊糊的传来。
　　爸爸看我一眼，坐到床边，把小姐小时候穿过的小棉袄披在我的身上，默默地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
　　我探出脑袋仰头看着他，我问他：“爸，夜里的风好大啊，我好害怕。你们夜里去哪里去了，是在田里做事情吗？”
　　父亲看着我，慢慢的将眼睛看向门口的草帘子，愣愣的出了神。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时候，他才慢慢的扭回头看着我一边抚摸着我的头，一边低声的地说：“风雪那么大，田里哪能站的住人？”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
　　“家里不是住不下嘛，我和你哥哥姐姐到外面睡去了。”
　　是啊，从我记事起，除了白天他们回来吃饭以外，平时根本看不到人，到了晚上更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后来慢慢地我才从奶奶的口里知道，原来是因为家里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挤不下老少三代人。我父亲和我大哥他们一商量，晚上就一起到集体养牛的牛棚里过夜去了。
　　而我大姐就和她的邻居朋友们睡一起，只是偶尔会回来拿一些生活用品。那也是我少数时间可以看到她的时候。那时候，她就会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偷偷地摸着眼泪，哽咽着嘱咐我：
　　“在家里不要调皮，一定要听妈妈的话，等着大姐回来疼疼你！”
　　每一次，我看着渐渐远去的大姐，都会对着他们的背影看很久很久。因为，我很少看见她们的身影。
　　（这就是我的童年的记忆，我在里边一住就是二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