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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风波 第21章 取钱

作品名称:双子座      作者:张贤春      发布时间:2025-04-04 09:10:00      字数:5779

  20.风波
  进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打工潮迅速兴起。正月初五,老五石同智和老六石同信对我们说,他们也要去广东打工。
  古成凤反对,你们以为广东遍地都是黄金?这寨上去的人,有几个找钱回来了?出去时借的是车费,出去一年了回来过年,再出去车费还是借的。
  老五说,我问了,姐夫哥他们一个月有三四百块钱,相当于国松三四个月的工资。那些借车费的,有的是吃喝了,有的是打牌输了,有的是做十五天耍半个月。古家寨两个表哥和其他人,得点钱就寄回来,再过两年,都准备起砖房了。我们这两丘田土,做来只够吃,那空房装修不起,也没有钱娶媳妇。你们明后年就六十了,还能做几年呢?
  成凤说,我还不晓得古家寨的人,有的是去偷,有的是去骗。
  老六说,就那么两个人,不是被人家打,就是被公安抓去关了。大多数不是在花生厂,就是在皮鞋厂。
  成凤继续劝,我听说,牛家寨有人被人家骗到煤窑里去挖煤,人被砸死了,尸骨都不知丢到了哪里。
  老五说,我们两弟兄一起,去进那些活路较为轻松的厂,钱少点就少点,相互也可照应,你们不用担心。
  我插话,人不出门身不贵,火不烧山地不肥。你们想去就去闯闯,不行就回来。
  成凤“唉”了一声,你们硬要出去,那就先把这家分了。
  我也赞同。这一出去,他们是一年回来还是两年回来?谁也说不清,青龙坝三四年没有回来的人,也不是十个二十个。
  我认为这次分家很简单,让已经成年的四兄弟坐下来拈阄,成凤对四个阄子做了分配:偏厦一家,已装好的两通间两家,没有装的那通间,由拈到已经装好那两间的人,分别负责天楼板和地楼板的装修,拈到偏厦的人,负责面朝院坝这面晒壁的装修,剩余的自己负责。堂屋作为公共祭祀用。我们暂时随小儿子住,以后他成家了,堂屋就作为最后的退身之所。
  召集四个儿子到场,成凤说,我们之前欠的账没有还完,老五、老六今后结婚还需要一大笔钱,我们现在已经老了,你们爸爸那石匠手艺,不说现在请的人少了,就是他这身体,开采石头都已力不从心。
  喂猪也不顺遂,家里能收入的,就是卖粮食,卖海椒,这要风调雨顺,如果遇到天旱水涝,自家吃都不够。在这里当着你们四弟兄的面说清楚,老五、老六出去找到钱了,得拿回来存起,为你们娶媳妇。老五你不要翻眼睛,这和你们前面几个哥哥,分家前帮助屋里做活路是一个道理。
  他们听过我们的想法后,没有大的意见,只是老三问,那要不要喊舅舅和大哥们来?还有堂伯、堂叔。
  成凤说,喊他们做哪样?倒贴一顿伙食,还麻烦!家产就这些,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你大哥家已有房子,比你们四弟兄哪家都宽敞。你二嫂会有哪样话说?房子是她烧的。两家立房子,我们都帮衬了不少人工、粮食,特别是你大哥家。
  我喊老三从数学本上撕下一张纸,将四张阄子写好后,让老四、老五、老六过目,之后由我折叠揉搓成团,放进锡碗里让他们四兄弟从小到大拈。
  他们四兄弟将阄子展开,老三拈的未装那通间,现住那通间被老五拈得,老四拈得现在住房,老六归偏厦。
  过完正月十五,老五、老六随寨上打工的去了广东。第三天中午,老大来到门上,板着脸问,爸爸、妈妈,听说你们把家分了?
  分了,怎么了?正在灶头后面舀猪食的成凤回答。
  你们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这点小事,我们哪个都没有通知,包括你舅舅们。成凤将潲桶提下来放到灶脚直起腰说。
  这偏厦也分了?老大显得有些气愤。
  这偏厦不分不够。成凤有些明白大儿的来意了,自己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偏厦当初是分给我的呀。
  那不是被烧了吗?
  当时抢救出来了。
  抢救出来的有几根棒棒?柱头、板壁烧了一半,瓦片全都被蹬下来摔碎了。
  火中抢宝,抢出来的东西也是我的嘛。
  还有什么东西?是古家寨你舅舅们帮忙弄来柱头,扛来板子,挑来瓦片,重新做起来的。
  重新恢复起来的也是偏厦,也是在我名下。
  老子还住在这里呢。
  你们住一辈子后也该归我。
  就算是以前分的,房子烧了,不算数了。
  不算数了?我是不是你们亲生的?不是,我也认不得你们了!说完摔门而去。
  第二天,老大媳妇来到房侧,指桑骂槐地乱骂。此后,隔三岔五都要来到房侧含沙射影地骂一通。
  国松来家时,见到老大媳妇站在房侧指着偏厦,一俯一仰地数落着骂人,他进屋看到成凤气得浑身发抖,就说,三姑,你耳朵大点生,就当是收音机开着,忘记关了吧。当她用食指指着你们骂的时候,别忘了还有三根手指指着她自己呢。
  我对他收音机那句还好理解,对手指这句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21.取钱
  在我们为老五石同智、老六石同信操心婚姻之际,古成良家那哮喘儿子古江城,却娶了一个站着比他高、长相比他周正的哑巴姑娘。到此,古成凤三姊妹中,只有我们的“坡”还没有上完,儿女债还没有还清。
  腊月二十,老三赶青龙场回来,带回老五和老六的信。信中说,他们不准备回家过年了,这样不但可以节约往返的车费,过年这段时间给老板看厂房,每天发一百块钱的加班费,比平时一天满满干十个小时,还多两倍。他们已托石富贵带回来一千元,每人五百。
  腊月二十四,成凤说,石富贵背着背包,从官路上回家了。吃过晚饭,正在煮猪食的成凤喊我去他家看看,把带来的钱拿回来。
  我走进堂侄石同安家时,石富贵虽然与我打着招呼,但感觉目光有些游离。见他没有拿钱给我的意思,我忍不住问,老五、老六在信中说,托你带一千块钱回来,他们拿给你没有?
  拿了。他嗫嚅着小声回答,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在车上被人抢了。
  抢了?他父亲石同安疑惑,你们不是从广东那边坐直达乌江这边的客车吗?中途除了吃饭,又不离开车子,怎么能被抢?
  抢劫的装扮成客人,从起点站上的车。
  石同安问石富贵,是怎么被抢的?你给我们说说。
  石富贵说,我们腊月二十二中午十二点上的车,客车内有双层铺,上铺和下铺都睡得满满的。一个驾驶员说,全部票都是到乌江县的,中途除了吃饭,不停车。另一个驾驶员还开玩笑,饭少吃点,水少喝点,招呼屙在裤裆里哟。
  铺是斜靠那种,尽管睡起不太舒服,被子的馊味也难闻,但晚饭不久,大家都入睡了。
  师傅停车,我要拉肚子。喊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师傅把车靠边停下时,还嘟囔了句,喊你们少吃点少吃点,这下麻烦了吧。我睁眼看四周一片漆黑,天上看不到星星,远处也没有灯光和狗叫。
  师傅把车厢内的灯光打开,从座位上爬起来两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年轻人,他们向打开的车门走去。到达车门边时,其中一人快步跳到驾驶员身边,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喊,不要动,把车门关上。另一个持刀对着睡在旁边准备起身的驾驶员喊道,你再动就让你睡在这里永远不动!
  这时,另外两个穿黑色羽服的年轻人从下铺站起来,从座位下的包裹里抽出匕首喊道,各位把钱交出来,不要逼我们动手。其中一个抢劫的用刀指着下铺一号位子的人喊他交钱。
  你们可以少交点呀?石同安插话。
  你听我把过程讲完。
  那人将外面衣服口袋中的钱掏出来交给抢劫的,抢劫的说,把里面的衣服解开,那人迟疑,抢劫的就将刀尖抵在那人脸上,那人脸上开始流血,急忙说我马上解。抢劫的摸完上衣口袋,又喊将裤子解开,连短裤都没有放过。
  站在过道上抢劫的喊道,各位老实点,从第二个开始,把你们的钱全部交出来,凡是搜到身上超过一百块的,每百块钱放你们一滴血!他还淫笑着说,特别是那些女的,不要摸得让我们发了情哟,那你们损失就大了。
  大家只好将放在内衣里的钱掏出来,让抢劫的抓过去揣进胸前挂着的皮里。他们隔三岔五搜查一人,前面有人外衣口袋里有两百多块,被打了两耳光,鼻血都被打出来了。有个姑娘,被抢劫的周身乱摸乱捏,吓得哭了起来。老五和老六的钱,还有我的两千块,一道放在内裤口袋里的,本来是防止被偷,也只好掏出来交给他们。
  那四人下车往回走,消失在夜幕中。这时,车厢里开始出现乱骂抢劫者的声音,继而是叹息声,大大小小的哭声。驾驶员安慰大家,想开点,就当折财免灾了,只要人平安,钱没了再找。
  车子没有启动,有人喊驾驶员开车,早点回家,明天的饭钱都没有了。
  驾驶员回答,天已经开始亮了,我们得等上班了在附近找派出所报案。
  车上有人说,这些人早就跑得没影了,报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将钱追回来?即使有抓到这些人的那一天,钱恐怕早就用得没有影子了。
  驾驶员说,抓得到抓不到抢劫的再说,我们得撇清与这些抢匪的关系,不然有人会怀疑我们与抢劫的是一伙的。
  派出所民警听过驾驶员陈述后说,之前就给你们打过招呼,客车要进站上客,你们不听。你们为了逃避管理费,在外面设点售票,只要给钱就卖票,擅自装客,只要有票就上车。如果进站买票,都要出示身份证,进站还要过安检,上车也要出示身份证,哪里会出现这些事儿?
  规定是规定,站里买票也没有严格按要求看身份证,过安检,上车也是有票就上。驾驶员解释,管理费我们也是交给当地运输公司了的。
  民警最后说,案件一破,就立马通知你们。
  驾驶员留下乌江运输公司的电话号码,在笔录上签了字,在当地吃饭后重新上车,这时已是中午一点过了。
  这坝上和你们同一辆车的有哪些?我问。这有些明显不信任,问过,我就将目光盯着火龙坑里正在燃烧的红籽疙蔸。
  他回答,有,胡家寨和古家寨的都有。老六舅舅古成良家老大和老二也在车上。
  我急忙打断他的话,这种天灾人祸,哪个都怨不得。
  我怕成凤来这里闹些不愉快,告辞回家,将石富贵的话向成凤转述后,刚将锅儿洗净的成凤,张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我理解她的惊讶,这差不多是全家风调雨顺一年的余粮不见了。
  这个是他在说,也不知真假。成凤怀疑。
  人家都说出被抢劫的地点和证人,你改天去古家寨问问他们那两个表哥就晓得了。
  那也不能全部损失让我们承担吧,他愿意带了,一家损失点,他负责一半。
  我说,算了吧。
  第三天,她还是去堂侄家,委婉提出了各家承担一半损失的想法。
  石同安说,石富贵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崽崽,老五、老六就不该将钱交给他。
  石富贵却说,待年后进厂发工资了赔给老五、老六。
  开春,老五、老六写信回来说,算了。人家好心带回来,又不是他拿去打牌赌钱,或者没有人证明被抢。今后不托人带了,汇回来,自己赶场天去取,保险些。
  我们从收音机里,听到警察打掉许多车匪路霸抢劫团伙的消息,但那钱终究没有回来。下半年,老五将三百元汇到了青龙邮电所。
  老三石同义赶场天拿着汇款单去取,那个方形脸的中年女营业员说,钱还没有到。第二场去取时,她说现金已经取完。第三场去取时,她说,县里还没有将钱送来。第四场又说去迟了,现金已经取完。
  老三将汇款单交给女儿,喊她代取。女儿说,邮电所那女的已经形成烂习惯了,不给他们点好处取不出钱。他们爸爸(女婿)寄钱回来,我们去取,虽然人熟,每隔次把,也得无多不少表示点,不然她也要东扯西扯地让我们取不出。
  第五场,成凤拿回了老五汇来的三百元。她说,女儿给方脸女人提了一升糯米去,她将汇款单拿过去,从身边的提包里摸出三百元给女儿,说她先垫给我们,有钱了她再取。
  老五、老六后来汇回来两三次,方脸女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这还算好的,听说有的人接到来信,已经汇款到邮电所,可去问她时,她说没有收到,几次之后,收款人相信她说的,可能在途中寄丢了。
  过年时,牛国松听说后说,不如把钱汇给他,他取后托人带回来,或者就是我们自己贴天活路去取,也不麻烦些。就是坐班车进城去拿,花费也比给人东西便宜。汇款单万一搞掉了,也难查,损失更大。古家寨有几家,包括大哥、二哥,都是汇到他那里,取出来存在他的存折上,记上账。
  成凤觉得这主意行。农闲时一天坐在家里也是耍,去县城往返一趟,中途不耽搁,冬天都不得两头黑。肥水不流外人田,拿东西送给自家人,也心安理得。
  去牛国松那里取钱没有出过差错,只是有一点点小麻烦。每次收下钱后,他都要在一个笔记本上写一个收条,念了一遍什么时间收什么款金额多少,喊我用大拇指在我的名字下摁个手印。那笔记本已写下半本收条。
  他说,托他代取钱的人多,金额不一,记不住,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记一下,怕自己忘记,或带钱回家的人忘记交给人家了。除了他父母带钱,其他人都要签字或按手印,包括他两个妹妹带回去的,都要签字。
  为了感谢牛国松,成凤有时也喊我带上一升米。他每次都要喊我去街上吃碗羊肉绿豆粉,收到礼物后,又都拿一瓶酒,或者糕点之类的东西让我带回来。
  有次我去取钱时,单位的人说国松请假去医院招呼他岳父去了,他岳父患的是胃癌。
  我去医院时,他说他岳父家有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婿,除了跑腿送饭的,另五个用来排班,每人发一张值班表,轮到谁谁就来,万一有事,就商量别人调班。到对方护理那天,调班人去是正份,对方不用调班人去,是人情。这样避免了开始时,一来大家都来,一走都说有事全走了。
  他岳父四个月后死了。坏事变成好事,他媳妇决定退还独生子女证,还有每个月领取的五块钱独生子女费,用双方都是少数民族可以生二胎的政策,办了准生证。她说,从她父亲生病护理想到她今后老来的结局。独生子,他们住院了,没有帮手,有事女儿也没有商量处。
  心想事成,第二年生下一个儿子,二姨姐谈起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好,好,好。孙女出世,她除了猪油、鸡蛋、糯米,拿了五百元钱。孙子出生这次,她仅现金就拿了两千元。
  国松取钱这件事儿结束的时间,是县里的邮电局分为电信、邮政两家,青龙的邮电所改为邮政所之后。老五、老六用身份证在邮政所开设了存折。他们将钱打在存折上,过年时回来取出。碰到人多或所里没有钱时,坐车进城去取也快。
  次年,我们听到方脸女人出事了。说她代人签字领取汇款数万元。之前有的人以为汇款单中途丢了就丢了,只是不再往这里汇款,没有去查究。这次收款人从汇款方开始查找,得知已被她代收。收款人找到县局的领导,找出她代签的汇款单据。对方要求她赔偿一倍,她不同意,只愿意按存款利息支付本利。对方报了警。
  经警方调查取证,方脸女人利用其分拣邮件、兑付汇款的职务之便,采取将邮政汇款取款通知单隐匿不交付投递、冒名填写收款人姓名、编造收款人取款证件及号码等手段,支取他人汇款三万多元。劝说客户将汇款存入邮政储蓄所,然后给客户打白条。利用客户委托存款,套取客户印鉴私自将客户汇款取出等方式,提取现金两万多元。这些钱多数已被她用于赌博和挥霍。她被警方刑拘,被法院以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二OOO年后,儿子们将钱存在银行卡上,随身携带,需要用时,随时去取款机上取钱。又过了十来年,让我觉得像耍魔术一样的事出现在眼前,他们划两下手机,没有看到钱是什么样子,就收了钱转了账。在一个方形让人眼花的图案上一扫,就付了购买商品的钱。他们口中的QQ、微信、抖音、支付宝、花呗,等等,名词和功能,于我就如听天书。
  当然,方脸女人被抓,儿子们存款、取款、付款、转账方式的变化,这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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