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新出发

　　既然选择做销售，张欢欢还是不打无准备之仗。她首先做了简单的职场攻略：据大数据统计百分之七十的民营企业家都曾经做过销售，古今中外都如此，为何有这种现象呢？解释说做过销售的人沟通能力强，会变通，会管理，会应酬，会喝酒，甚至会财务，会催债……总之各种会，角色转换那是六六六，这样的六边形人才不做老总天理不容。
　　这个时候的张欢欢就开始神往了，万一我做销售将来也创业成企业家，身边是不是围满了各种帅哥靓仔献殷勤呢！哼哼，那么那个周俊算得了什么！有多远滚多远……于是双手行动快于脑子思考果断的提交了离职申请。其实销售赚钱对行业的选择还是很重要，原则就是利润越高的公司，提成肯定高；朝阳行业业务也好做，越容易成单。当时的张欢欢误解为只要做销售就能赚大钱，不管什么公司，不论什么行业。
　　当然她离职还另有原因：这家公司她始终感觉有人知道她和周俊谈过恋爱（虽然她和老周从未对公司里的同事提及过他们的感情），貌似她走到哪里背后都有人窃窃私语，她不打听都知道答案：无非就是她想嫁入滨海，人家不要她了什么的，甚至还有更难听的话……这些她可以不计较，她不屑与长舌妇计较，但是周俊悄无声息的离开这是一个有损自己自尊的“污点”，她不能原谅自己有“污点”。
　　张欢欢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这种个性的人活脱脱的就是自寻烦劳自找不痛快的主。再说她这个年龄脸皮薄，还没学会与自己和解，还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是张欢欢多年后才体会到的，她当初没选择在本公司调岗做销售，而是辞职另选公司是多么愚蠢的决定啊，至少短期来看是个愚蠢的决定。
　　张欢欢做销售入职的第一家公司——中国电信滨海分部，抬头很大其实就是帮电信公司销售手机套餐，或者宽带什么的中介或者叫贸易商也行的夫妻店。当时张欢欢也是被这个抬头吸引进来的，没多久感觉有点被忽悠了，不管怎么说还是火急火燎的干了三个月开了几单，提成少得可怜，底薪更少，两者加起来两千都不到。到后来一两块钱的公交费都算计着用，路边摊八块钱的盒饭都舍不得吃，方便面或者买一个包子、馒头解决一日三餐（那个阶段方便面，包子，馒头吃得太多，后来闻到这些味道就不舒服），关键出去跑业务开销还大，算下来远远不如之前的前台。
　　于是换工作去银行卖信用卡。那时候信用卡还属于起步阶段，办张信用卡要求还挺高的：要不有房、有车、有学历证明，三无人员还办不了，业务开展也不顺利。有条件办的不缺钱，缺钱的没条件办，干了半年还是没赚到钱，每个月都入不敷出，她混得更狼狈了。
　　但是此时的张欢欢毕竟只有二十六岁，这是一个打了鸡血的年龄，赚钱的欲望如星星之火，一经点燃就蔓延开了。这大半年时间虽然没赚到钱，但是遇到各行业优秀的人，于是她的人生目标也膨胀了——她要赚钱在滨海买房，成为一个新滨海人。
　　她相信销售肯定有赚钱的行业，接着又去面试做保险。去的那天刚好有培训课，接待她的大姐热情的邀请她听课：期间一个接一个销售高手上台演讲，都说自己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年薪，在滨海买豪宅豪车，完全实现了财务自由……张欢欢听得热血沸腾，决定一定要在这里大展拳脚，也赚个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年薪！现在刚刚她的人生目标也重新定位——要在滨海买别墅，普通公寓她已经看不上了……
　　但是等培训结束，介绍她来听课的大姐就迫不及待的让张欢欢填一张人脉关系表。比如朋友，亲戚，父母的电话，年龄，职业，收入……张欢欢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毕竟张欢欢已经做了两家公司的销售，往大的说也是算做过销售的人了，也知道销售的套路，瞬间明白这是个靠人脉才能出业绩的行业，自己应该做不了。但还是心有不甘，老老实实把表格填好交给介绍来的大姐，然后回去等通知。
　　刚进电梯碰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这不是刚才一起听课坐在她正前方的女孩吗？看样子年龄和自己差不多，于是两人便交流起来。
　　通过聊天，张欢欢了解到这个小姑娘名叫黄咏梅，浙江人，初中生，学历不高但有浙江人做生意的基因加持很是灵活。她告诉张欢欢，她咨询过朋友，做保险开始全靠亲戚朋友度过试用期，不然没底薪你根本没办法生存，除非你很有钱。这刚好验证了张欢欢的判断,她疑惑地问道：“那你既然知道内幕干嘛来还面试呢？”
　　“我是来学习东西的，听说保险业很是锻炼人，如果能把保险做好，任何行业的销售都不在话下。”
　　张欢欢再次惊叹！我和她同龄，她看问题的高度比我高出几个台阶，汗颜汗颜！她说的确实有道理，如果这个行业能学习很多东西也算是另一种财富。“要不我们干脆就在这里做呗，今天我们上课不是有很多销售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年薪吗？或许我们也能赚到。”
　　“上台演讲这些人要么做的早，要么有人脉。我们现在是做得晚市场都做烂了，还没人脉，反正我是不看好。”
　　张欢欢再一次惊叹黄咏梅这个年龄说话做事那么老练，不愧是浙江人，天生会做生意！但还是不甘心地问道：“没有业绩不是有底薪吗？好几千呢！”
　　“那是责任底薪，必须要出业绩才有底薪……”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无责的呢。我那么穷，那就不敢去了。”
　　聊了一会儿黄咏梅又说：“我还接到一个offer，是做金融的——大龙财富。要不我们一起去？我正愁没伴，一般公司老人都欺负新人，我们两个一起去就没人敢欺负了。”
　　“那你问问招聘的人事，要是可以我们做伴？”青春的朝气写在两人的脸上，焕发无限的生命力，前面不管是什么路只管往前冲，为了更好的生活排除万难无所顾忌。
　　黄咏梅马上打电话过去，对方说：“可以，这个部门是新成立的，正缺少人呢。”
　　“那他们对学历没要求吗？”张欢欢有点疑惑，印象中金融行业都是高学历的聚集地。
　　“你说我的学历低了吧。哈哈哈，我们是去做销售又不是去做技术，而且这种民营企业主要是看业绩的，有业绩管你什么学历！不过……不过他们还是要求大专文凭，我打算做个假的。现在电线杆上，小区的墙上，到处都是办假证件的广告，一个电话去就搞定，两百块。”呵呵，哈哈……一会儿就到了地铁口，由于两人住的方向相反，留下相互的手机号码约好明天十点见。
　　第二天两人如约来到这家公司的楼下碰头，见了面不由得会心一笑同时向这栋楼看去。这是滨海大楼啊！本市的地标性建筑，我们居然能在这栋大楼上班吗？两人一阵激动！
　　两人又仔细阅读门口墙上一块小石碑介绍：滨海大楼2001年竣工，高250米，为综合性大楼，集办公、观光、酒店等功能于一体。67至68楼为观光层，60至66楼层为酒店，6至59为写字楼。大堂挑高十米，整体营造出大气，通透的氛围。门口笔挺挺的站立两个西装革履拿着对讲机的年轻保安。
　　两人小声的议论：“这家公司应该不错，不但是最好的大楼，还在滨海最好的金融圈地带。”
　　张欢欢与黄咏梅进入大厅正在张西望寻找电梯，此时有位穿着灰色商务套装的漂亮大长腿美女马上问他们去几楼？是什么公司？两人抢着做了回答，然后美女说：“需要做个登记才能上去。”
　　登记好信息后美女告诉她们：“电梯在右边。”两人转个弯就看见了，共八部电梯，分低，中，高三个区间。大龙财富在49楼，坐电梯在高区。这个电梯的速度极快，还没到一分钟已经到达目的地了。两人找到4903，远远的就看见前台后面背景墙上写有龙飞凤舞金光闪闪的几个字：大龙财富。两人进去说明来意，前台美女带他们去了一间小屋子，里面有一张小桌子，刚好能容下三个人。让她们填好面试表格，等下人事来面试。
　　一会儿人事陈雁来了，她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滨海本地人，因为家在当地，自然不用考虑吃住这些生存问题。可能基于这个原因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不多，加之身材纤细，看起来要年轻好几岁。刚刚出社会两年她做过销售，后来嫌压力大，改做人事，她对销售的理解就是只要会说话，外表不要巨丑就可以了，张欢欢与黄咏梅符合她的要求。陈雁昨天晚上追剧耽搁了睡觉今天精神不佳，懒洋洋的简单问了几句，然后再看看她们填的信息，两个人都做过销售，只是不是金融行业，于是就让她们第二天两人过来参加培训。
　　张欢欢多问了一句：“大龙财富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们没做过金融，学的专业也不是金融。销售岗位对专业知识要求高吗？”
　　“我们主要是针对高净值客户群体，产品包含信托、基金等。如果还有不懂的，明天培训你们可以问问培训老师。”
　　第二天早上张欢欢六点就自然醒了，看看窗户外只有一丝蒙蒙亮，惊讶自己为何醒得这么早，几秒钟她明白了今天要去大龙财富培训，激动得一夜没睡踏实。她又回忆起昨天去的大龙财富的整体面貌。“低调奢侈，肯定能赚钱。”张欢欢自言自语。
　　是啊，赚钱！赚钱！赚钱！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传来，声音由远而进，是如此的清晰与急迫。张欢欢这段时间总算承认了这么多年活得磕磕绊绊的原因，不就是没钱吗！钱在古今中外都是最好的通行证，到哪里都畅通无阻。
　　周俊留给她的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反思。如果爱情或者婚姻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其实是幸事。他妈妈不接受我，主要不是外地人的原因，而是没钱。曾经以为钱只是生活的工具，现在深刻体会到钱是生活的内容，它喧宾夺主成了我们的主宰。钱是所有快乐的源泉，有了钱就有了自尊，就有了让人顶礼膜拜的资本。
　　终于到了七点，张欢欢起来刷洗，还特地画了一个素颜妆，然后去参加培训。到了会议室，陈雁给每人发了一本公司的内部宣传杂志，张欢欢简单翻了一下，上面介绍：大龙财富隶属于大龙集团，大龙集团成立于1986年，主要是铜的探矿、采矿、研发等业务。到了2003年成立了大龙财富，大龙财富与多家信托公司基金公司有合作……大龙财富发展得很迅速，目前分部遍及全国，单单在滨海就有六家分公司……每个字张欢欢都感觉到高大上，曾经以为要学金融这个专业的人才能接触这么高端的行业，我居然也实现，虽然看来有可能是家外包公司，但是毕竟我触摸到了金融的体温，感觉到它脉搏的跳动。真的要感谢黄咏梅，没有她自己怎么也不敢找金融行业的工作。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时间都八点五十了，九点就要培训了。这个黄咏梅怎么还不来？马上给黄咏梅发信息过去：“第一天培训别迟到啊。”
　　过一分钟黄咏梅没回信息，张欢欢觉得这一分钟很漫长，她一秒都不能等马上打了电话给黄咏梅。
　　电话是接了，黄咏梅说：“我妈妈生病了要回家一趟，再说自己做的假大专证要过两天才能拿到，这家公司来不了，等我回滨海重新找工作。”
　　“好吧。”她妈妈生病，什么理由都不是理由了，好像黄咏梅是独生子女。
　　会议室陆陆续续的来了七八个人，培训老师却迟迟不来，于是大家就叽叽喳喳的聊开了。张欢欢首先发言：“做什么行业的销售赚钱？”她这段时间只想钱，完全掉进钱眼里去了。
　　大家各抒己见，有的说理财公司，有的说房地产公司，有的说银行、保险这类公司……你看看这些老板们赚得可是盆满鈢满。
　　张欢欢旁边一个女生也不甘示弱，马上补充一个道听途说的案例：“我听一个朋友说，他们单位销售平均年薪都是二三十万，管理层都是百万千万。”她口中的朋友其实就是qq上认识的网友。
　　“什么单位这么赚钱?”
　　“滨海银行。”
　　“要不我去银行做销售。”一个看样子是应届生的男生接过话来。
　　“银行销售可能不好进去，这种国企大概至少要本科文凭吧。”
　　“我就是本科，还在读硕士。”
　　“这么优秀干嘛还要做销售啊。”
　　“我这个硕士不是全日制的，再说做销售很锻炼人，抗压力，口才、应变能力等这些基本功扎实了，什么行业做起来都得心应手。”
　　“那也不错啊，我还只是一个大专生。”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开了，都说去银行做销售肯定有前途。张欢欢越说越泄气：“这么好的一个出路，仅仅文凭就把我拒之门外，太受打击了！难道我去谈客户他们还要看我文凭？”
　　几个未来的同事不管张欢欢感受怎么样，只管一顿输出：“人家好单位就是这么牛，就是要搞这一套没办法。”
　　另一个女同事也说：“我也听说了，在银行做销售可讲究呢，还需要配车，还需要会打高尔夫，还要会外语，最好懂得移民政策等。”
　　“干嘛这么多条件啊？”
　　“人家接触的是高净值客户，这些技能是这类客户人群的基本需求。”
　　“我们现在这份工作不也这样啊，接触的也是高净值客户群体啊，并没有这么要求。”
　　“可能他们的客户比我们这类客户还要高。”
　　“应该是这样。”
　　哈哈哈……
　　一会儿大家都自觉的安静下来，认为培训老师应该来了，但是好一会儿还是没见人来，张欢欢的思路又飘远了。“要想在滨海混得好，准备工作不能少。”这是之前一个同事的口头禅。当时张欢欢一笑了之，但是通过几次换工作，张欢欢深有体会，职业生涯的规划太重要了，她现在不能随便找份工作，而是要找份自己认为满意的单位稳定的走下去。频繁的换工作，既赚不了钱，也学不了东西。
　　这次大大小小面试了几家公司，庆幸碰到黄咏梅，可惜她不来了，她感觉这家公司符合当初的预设……此时思路被打断，培训老师来了，培训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