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爱情呢

　　假如用天与地的距离来比喻环球通信公司员工工资的悬殊一点都不过分。高管，销售的工资有的达到几万甚至十万每月，但是张欢欢这个前台的工资只有2000块。除去房租生活费，还有必要的手机费、车费、电费等各种费，她基本上是月光族。工作快一年了。合同也快到期了，接下来是留还是走？如果留下来感觉到前途迷茫；离职就意味着各种怎么办？房租怎么办？伙食费怎么办……于是在各种怎么办中，不小心就在这家公司做了两年。
　　张欢欢每次想到时间就这么飞速的流逝，就感到惶恐不安。她很想改变这个状况，因为钱包的短缺，她换工作需要无缝隙的衔接。她私下投了无数家公司简历，什么职位都投，行政、人事、总经理助理、文秘等，但是都不太理想。很多单位的工资还没有她现在的高，可是入职要求比这家单位苛刻。
　　“要不我去学点什么技术，或者把学历提高？”想到学习技术，便不由得想起那句挖掘机有名的广告语来：“挖掘机技术哪家强，中国山东找蓝翔。”于是张欢欢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来，仅仅笑自己没有这个本事学不会开挖掘机吗？貌似也不然。那笑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起来了！是笑老家邻居家的儿子，他成绩不好，父母呢又望子成龙，逼他使劲读书并教育他，如果不好好读书，将来长大了找工作都困难，只能上大街捡破烂。没想到这小家伙马上回答：“我才不捡破烂呢，等我长大了就去蓝翔学开挖掘机！”声音那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当时在场的人都被他这个“伟大”的理想逗笑了。
　　哈哈，想到邻居家的儿子，张欢欢再次大笑起来。如今这个小子已经十三岁了，再问他长大了要不要学习开挖掘机，他闭口不做任何解释。
　　这天张欢欢接到一个招聘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说是一家广告公司的王总，目前他们公司想招聘销售文秘。
　　“销售文秘，具体是做什么的？”这还是张欢欢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岗位。
　　“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我们面谈，电话里说不清楚。”对方也不想作过多的解释。
　　“那薪资多少？”
　　“五千？”
　　“对，五千。”
　　工资足足比我现在的翻一倍多！张欢欢马上有了兴趣，于是和这个王总约好周六上午十点面试。
　　那天，张欢欢是带着改变命运的心态来的，前台把她带入会议室说是王总直接面试。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有点女人般秀气、三十左右的中年男人，正坐在电脑桌前貌似很忙碌，给人的感觉是个读了不少书安分守己的知识分子。事实上他确实读了不少书，是一所比较有名的985大学出来的，专业是临床医学。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个王总绝对不安分守己，他每天都希望自己暴富，所以大学毕业后不去找工作上班，而是做各种爆富的投资：比如买彩票，比如炒港股的涡轮，比如做期货……没一样不是让自己亏得想死的心都有了才罢休，自己都怀疑自己的智商了，但是终究好死不如赖活着支撑着他，后来听从姐姐的劝告做实业才靠谱开了这么家广告公司。公司已经成立半年时间了，业绩惨不忍睹仅仅接了几盒名片，印点路边小广告。所以他就想到招聘几个漂亮的秘书……梦想拉来几个能上卫视的大单子。
　　当然公司里也招聘过几个优秀的销售，奈何池塘小了装不下大鱼，上不了两天班都跑了，所以他想自己亲自抓业务。张欢欢是他面试的第三个文秘，张欢欢简历写的是24岁，大专，还在一家大公司做过前台。王总的目标是24到30岁的女性，长得要漂亮，还要放得开，能喝酒抽烟。
　　“你24岁啊。”王总抬起迷茫的眼神。
　　“是啊。”听到王总有点失望的语气，张欢欢心里“哼”一声。我还有点瞧不起你这家公司呢，办公室面积只能有我现在上班的十分之一，能开出五千高工资？该不会是骗人吧！
　　“看起来像个大学生。”王总不掩饰了，明显的把不满意表现出来。他希望的是成熟妩媚的女性，而不是清新脱俗女孩。
　　“我身份证都带来了，你看。”
　　王总看了看身份证继续问：“你会喝酒，抽烟吗？”
　　“不会。”
　　大概停顿了一分钟，王总继续说：“一个女人要成功，尤其是你们这种外来妹，到滨海目的不就是赚钱吗？那就学会抽烟、喝酒，还要懂得怎么与男人相处就会事半功倍。毕竟这个社会还是男人主宰的，要懂得迎合男人的心思……”担心张欢欢听不懂，于是还讲了一个案例，“我的一个大学女同学怎么捞到千万资金的，就是找到了一个亿万富翁上位……”
　　但是他的话还没讲完，张欢欢直接回怼：“我懂你意思了。你找错面试的人了，你应该去发廊、KTV找个三陪小姐。”
　　张欢欢怼完王总，果断站起来昂首挺胸的走出了这个小公司，那气势貌似有唾手可得的高薪工作抢着要她去上班；又像一个高傲的公主，随便走到哪里都是万人朝拜。但是刚走出公司大门，双眼就开始迷糊，心里那个憋屈换化成眼泪排山倒海的涌来……
　　一会儿公交来了，上了车看到前面有个座位，她的憋屈又变成了抢座位的动力马上冲过去。一个四十岁阿姨也奔过去，但是没张欢欢速度快，毕竟张欢欢年轻腿脚灵活很多，气得这个阿姨骂骂咧咧。张欢欢假装没听见，坐下来看着窗外来往的人流、车辆，内心却像一只泄气的皮球，来了两三年的滨海还是那么陌生。
　　猛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欢欢！”
　　她楞了一下，转头一看：“老周？！”
　　“欢欢你去哪里？”
　　“想换工作去面试了。”反正张欢欢也不怕老周告状，这点工资她不怕被开除。然后，张欢欢吐槽刚才老板提出的些古怪要求。
　　老周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说：“这份工作不能去，你做不了。”
　　“肯定不去，我让他还不如找个三陪小姐，老板气得青面獠牙像要吃人。”因为有了老周的出现，张欢欢感觉自己一个夜间飘荡的孤魂野鬼，终于重见天日回到阳间幻化成人形。在老周面前她又变成了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一瞬间他觉得老周没那么讨厌了。他们碰巧在同一站下车，路过滨海湖，岸边杨柳依依，好几对年轻的恋人在湖边的凳子上细说私语，一副岁月静好图。老周的心又被感染了，现在都四点半了他又要请欢欢吃饭。他牢记老妈常告诫老爸的一句话：“要得女人的心，先要填好她的嘴。”
　　“要不我们去吃西餐，我知道不远有家法国餐厅，雪花牛排不错。”
　　“老周，我还是喜欢吃火锅，吃火锅过瘾，西餐厅不适合我。我是个土包子，只喜欢吃火锅。曾经在大学时，同学过生日请客吃过一次西餐，回来后又吃了一碗米饭加咸菜才填饱肚子。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碰它了，这东西洋气看起来好看，可是我的胃不适应也没办法。”
　　老周听了张欢欢的措辞心底里是鄙视的，这么好的进口雪花牛排居然吃不饱确实是土包子。但是用“土包子”这三个字形容张欢欢他还是舍不得的，只是依了张欢欢去吃了火锅。他对张欢欢的感情确实是来自骨子里的，有点英雄主义，为了张欢欢愿意牺牲所有，区区美食算什么。
　　吃好后老周照样让欢欢陪他散散步，说他走路可厉害了，可以走好几公里，张欢欢也同意了……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昏黄的路灯下一切都显得朦胧暧昧……刚好路过一家吃哈根达斯店，老周又要请她吃，对于好吃的东西，张欢欢一直下不了决心拒绝。
　　到了晚上十点才送张欢欢回去。这一次张欢欢感觉到了滨海是有一丝温度的，与下午的心情判若两人。刚回到出租屋关上门，老周的信息就到了，不外乎是你肚子吃饱了没有？要早点睡觉哦，如果想吃什么我帮你买啊。要是从前，张欢欢感觉这个男人就是一个典型的小市民，只懂得吃喝玩乐，没有精神食粮；但是今晚张欢欢从另一个角度去看老周，觉得他善良，有诚信，有安全感，像个大哥哥一样，所以耐着性子聊下去。
　　之后，老周貌似获得了发信息的特权，有事没事都给欢欢发信息，欢欢还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和他聊。她没离职继续拿着续命的工资，流离的搬家，偶尔给家里寄点钱回去。偶尔和老周吃顿饭，但是她下不了决心和老周关系再进一步，执意地要AA，在迷茫的城市里她保留最后一份尊严。
　　张欢欢的矜持又把绝望抛给了老周。明明看到了希望，怎么瞬间就便了味？难道希望和绝望之间就只是前后脚的关系？！貌似距离很近其实也可以很遥远。这几天老周有点烦，怎么解锁女人的矜持成了他头等大事。
　　要不直接挑明关系？但是他不敢啊，上次不是试过一次吗？这个女人居然要把他的联系方式拉黑，他相信欢欢说的话轻松就能办到。目前，民营企业人员流动性本来就大，关键张欢欢还只是一个前台，一个无足轻重的岗位，她目前还想跳槽，万一惹她生气了跳槽了，换个手机号码滨海这么大我去哪里找她呢？
　　关系就这样不温不火的进行着，直到又过了半年。一天张欢欢生病，得了急性阑尾炎手术需要人照顾，老周毫不犹豫的买饭、洗衣服，照顾了她，这在异乡确实让人感动。
　　这个照顾是雪中送炭，于是张欢欢终于接受了老周。原本她是伤感的，自己心目中心心念念的王子变成了聪明绝顶老周，太讽刺，太冷幽默。张欢欢感觉到生命最重要的部分被抽走了，剩下的是不完整的身心，但是为了更好地活着，没办法的办法。或许将来也会有孩子，孩子就是滨海人了，那么起点就高很多。或许他就会找到爱情，爱情是奢侈品不属于穷人，犹如妈妈把对吃好穿暖生活美好的期待给了自己，自己又把对爱情的希望给了将来的孩子。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幸福就是一场接力赛，不管是精神还是物质。有希望活着就有了动力，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她感觉到自己才二十五岁，怎么想问题那么悲伤那么老气横秋？出门这两三年着实让自己火箭般的成长，这个成长让人有点悲凉……继而她又想起了初中时收到的第一个男生的信，那是他们的班长，虽然学习好，但是外表不是自己喜欢的；后来就上了高中，大学……遇到优秀的男生就多了，但是彼此欣赏的没有……
　　窗外月华如练，可人面不知何处去……将就是多少婚姻家庭的选择，多我一个又何妨，爱情与现实之间，胜利选择了现实。
　　张欢欢出院回来，好几次提到这次住院都特别感谢老周的照顾，如果没有周俊照顾自己怎么办？再说现实生活中的她虚荣心或许也得到满足，和老周结婚自己就是滨海人了。滨海人在全国都是各种仰望的存在。
　　但是奇怪的是，老周迟迟没带她去见家长，她相信老周对她的感情。然而她又低估了老周在家里的地位。她刚来滨海的时候曾经听过一个笑话：“说滨海男人三十岁才断奶，巨婴存在普遍现象。”当时她以为大家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老周也是其中一员。
　　老周在家里是除了上班啥事都不管，也不参与决策，养成了什么事情都听爸妈的。这次和张欢欢谈朋友，他不知道怎么给父母解释，他知道老妈一直排斥外地人，但是他相信他喜欢的欢欢是例外，不是老妈口中的外地人。但是怎么和老妈沟通，他一直举棋不定。时间长了张欢欢有点怀疑，于是直截了当的问周俊原因。周俊也只好说实话，并且保证一定和父母沟通好，不然带欢欢回去大家都不开心，自己对欢欢的感情绝对的忠诚。
　　“没关系，也不急，我们也没有说马上就到了结婚的地步，你找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环境再说。千万别为了我让二老不高兴，不然我什么事情都没做，凭空增添两个仇人那我可饶不了你。”
　　“不会，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我放心什么？除了你照顾人我能放心，其它事情我真的不放心。但是张欢欢没有回答，她只想看到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