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请客

　　一晃半年下来，老周私底下大概算了一下，自己买早餐，加上给外地同事的零食、烟钱都快接近一千块了。他审视了这段时间的相处，是不是自己表达得不明确，还是这个傻女人不懂风情？总之感情还是在原地徘徊，一点进展都没有，这让素有慢性子之称的老周都有点着急了。一天无聊，和一个网友聊起了这件事，网友支招：直接表白，这都是二十一世纪了，还搞得像旧社会一样爱一个人还躲躲闪闪的，多扫兴。
　　被抢白了一顿的老周似乎开窍了，躺在床上，就开始琢磨了：是直接买一束玫瑰花，单膝跪下表白……他摇头马上就否定了——老周你小说看多了吧；要不还是直接发信息给她，但是也不行啊，万一这个女人不同意恼羞成怒搞得公司全员皆知不太好吧……这晚直到呼呼了还没想到好的计策。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天张欢欢钥匙掉在公司了，走到地铁口又回来拿。平时张欢欢下班那叫一个准时，基本上六点下班，五点五十就开始准备，开始按分钟计算；到了五十九分时就按秒来计算，只要六点刚到能打卡，她绝对不会拖延一秒钟。这次回来刚好碰到下班的老周。老周热情地打招呼，然后嘘寒问暖，两人一起下了电梯，然后老周一定要邀请张欢欢吃火锅。
　　“为什么！”张欢欢一脸的懵。
　　老周说：“他发现了一家新开的火锅店正在搞打折活动，关键是这家店的菜新鲜。”张欢欢明显听出“新鲜”两字老周是划重点横线的，是有优越感的。张欢欢吃东西可不没考虑这个因素，只要是火锅有肉就是好火锅，至于新鲜考虑在其次。人家滨海人就是不一样，人家讲究的新鲜，这么一比较，张欢欢也感觉自己没见过世面来，冲这点张欢欢马上就佩服起老周来了。觉得滨海人就是有见识、讲究，见识讲究很多时候代表的是一种人类文明的进步，张欢欢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
　　张欢欢不但有颗恋爱脑，还有一张好吃的嘴，听老周这样描述，本来饥肠辘辘的她再也控制不住了，马上答应了老周的盛情。
　　看着满脸喜色的张欢欢，老周暗暗下决心，今晚吃饭必须要有行动。但是老周千算万算，只想迎合张欢欢吃火锅，没想到火锅店不适合谈情说爱。环境与美食都是火辣热烈的，没有花前月下的氛围，此时讲出这种话不合时宜；即使讲出来，在这么喧嚣的环境下也是当开玩笑不了了之了。老周几次张嘴，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张欢欢吃得可欢了，还不停地问老周：“好吃吗？你怎么不吃啊？怎么吃得这么少啊？！”老周只好说：“我已经吃得很多了，晚上吃得太饱胃不舒服。”
　　“你有胃病？”张欢欢停下欢快的筷子，吃惊地问道。其实她的吃惊多半源于礼貌而不是好奇。
　　“好像有点慢性胃炎。”老周刚说完，马上不经意的补充道，“现代人生活节奏那么快，吃饭不规律，还有外卖科技狠活加持，没有几个人不是亚健康的。”他害怕承认胃炎就贴上老的标签，他知道这个年龄的姑娘最忌讳“老”字。
　　张欢欢忙点头同意，虽然她没明白老周想表达什么，但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没有思考就去附和了老周。这附和是对这顿饭最大的尊重。
　　看见张欢欢吃得差不多了，老周反复抚摸肚子：“太饱了太饱了，这里的菜真新鲜，确实好吃。”
　　张欢欢属双鱼座，对美的要求是全方位的，看见这个动作有点反感，认为不优雅，但还是说：“要不你就走路回去，帮助消化。”
　　老周看了看手表，才七点钟啊。自言自语说道：“好久没看电影了，真想去看场电影。”
　　张欢欢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涌上一股冷流，全身起鸡皮疙瘩，灵机一动：“那你去看电影，我想先回去了。要不这顿饭我请你，我买单。”
　　“我说请你的，哪有你买单的道理，还有这么早你回去干嘛？！”老周一脸的严肃。
　　张欢欢心里想，电影院这么封闭的空间，和老周一起看电影是一种什么体验？看样子老周不会尴尬，尴尬的肯定是我自己。于是马上狡黠地回答道：“我最不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了，像我这种爱动的人去电影院呆几个小时，完全对我是一种惩罚。”
　　老周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说：“那等下你得陪我走两站路，不然我消化不了难受。”这个理由张欢欢无法拒绝，只好答应陪老周走两站。再说火锅店免费的可乐，老周一直让多喝，还说不喝白不喝。张欢欢也听话喝得有点多，饱得过头也需要运动消耗热量。看见张欢欢答应了，老周大手一挥豪气地喊服务员：“买单！”这气势充满了首战告捷胜利的喜悦。
　　一路上，老周就给张欢欢介绍滨海的名胜古迹，尤其重点讲古往今来的青楼头牌艳事等。张欢欢听得有点脸红，毕竟她和老周不管是同事还是朋友都没达到聊这种话题的地步，再说原生家庭的教育也是性格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从小就懂得未婚女子谈这些话题与不要脸关系密切。虽然后来出门读了书，算是有见识了，化解了一部分与之相关主题的罪恶感，但还是很不安，尤其是与老周这样的同事……
　　于是赶快转移话题，干脆聊公司的事情。比如公司老总是哪里的人啊，公司同事都来多久了啊等等，张欢欢自以为很聪明，但是老周今天就是要把“暧昧”这两字进行到底。聊到公司，他马上说：“老总当初只是一个偏远山区的中学老师，有个糟糠之妻，一家人还算和和睦睦。后来出来打工做了销售，业绩听说还可以，就与老板娘勾搭上了，把黄脸婆离了才有今天的成果。要是他不勾搭老板娘，他大概最多就是一个销售员。他勾搭女人的手段有一手……”
　　“哦哦……”张欢欢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周继续说：“也不能说我们老板就那里不对，这个社会人都是利益驱使的动物，不专一男人比比皆是。按照我妈那辈人的说法，确实有点小人忘恩负义的味道，听说他上大学的钱都是他前妻给的。”
　　“这样啊！真的是忘恩负义。”张欢欢终于感觉说这句话出自于自己的灵魂了。
　　金风细细，天边的落日慢慢沉到江水里去了，山映斜阳天接水，剩下那一抹耀眼的金色折射在每个人身上，有一种祥和宁静的美。欢欢也如此，老周看着心底里更喜欢了，打开的话匣子就停不下来又继续说：“但是，这个社会感情专一的人反而不讨女生的喜欢，比如我，要是我喜欢的女生，我会只爱她一个人。现在网络小说不是流行一世一双人吗？我就是现实版原型，绝对不会像老板一样背叛感情。”
　　“哦哦！”张欢欢大脑开始短路了，一块红晕蔓延开来，整张脸都是热红热红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周自喻的伟大感情人格的评价，她只是心底里无法控制的泛起了鄙视：“你怎么和老板比？人家老板做事雷厉风行，有坚定不移的目标。你呢，不就是一个混社保的家伙。”出于礼貌张欢欢又换了一个话题：“人事部王姐的孩子（曾经这个孩子来公司玩过一次）肉乎乎的小手，可好玩了。”
　　结果老周马上说：“要是我有孩子了，肯定也这么可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呵呵……”
　　张欢欢终于彻底明白了，不管自己聊什么，老周都能把这件事扯上他伟大的爱情。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周你还没结婚啊？”
　　“是啊，你不知道啊？全公司都知道。”老周掩饰不住的失望。
　　“我不太关心别人的隐私。”
　　“这算什么隐私，我们滨海人结婚都晚。”
　　最后这句话触动了张欢欢，看着身边奔驰而过的各种车辆，灯火通明的街道，高大的建筑物，张欢欢不由得感叹说：“是啊，大城市人的见识就是不一样。”
　　老周马上捕捉到张欢欢对大城市的羡慕，于是试探道：“你想不想留在滨海啊？”
　　“想啊，怎么不想。不过我可没这个本事。”张欢欢说得大义凛然，慷慨激昂，她想把自己的观点树立成比较客观的存在，与老周没关系的。她害怕老周说出什么让自己尴尬的话来，今晚老周给她输入的东西太多，她有点招架不住。
　　“女生留在滨海不是太简单啊！”
　　“呵呵”张欢欢不接话，看你老周怎么说下去。
　　“找个滨海老公不就可以了吗？”老周确实要自顾自的说下去。
　　“滨海男人的眼光都是朝天上看的，要找门当户对的，我可不想高攀。”这个年龄的张欢欢说的确实是实话，她心底里潜意识的还住着一个王子，一个只为爱情而生的王子。她要找到这个王子，
　　假如真的有滨海男人喜欢你呢。
　　张欢欢感觉到对方要说什么话了，马上说道：“糟糕，我家里的水龙头坏了，房东给我来电话了，我得回去关上，不然等下水漫金山，楼下要打上来了。”
　　“好吧。”老周话还没说完，张欢欢一阵闪电般的消失了，剩下一脸问号的老周在夜风中凌乱。但是老周也不是好糊弄的主，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张欢欢的小伎俩。哼哼这顿火锅不能白请，必须要有所突破，虽然这钱不多两百都不到，但是侮辱性极强；再说滨海人优良传统就是每一分钱都应该用在刀刃上。于是掏出手机，给张欢欢发了信息：“欢欢，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感情吗？”
　　张欢欢一看这条信息，鸡皮疙瘩再次起来了，全身都是冷飕飕的寒意。马上果断的回信息：“老周别说了，不然我们做同事都尴尬。今晚吃饭钱是多少啊，我们AA好吗？”张欢欢想速战速决，快刀斩乱麻。
　　“欢欢，嫁在滨海不好吗？滨海可是一线城市，比你老家强多了，你自己这一路走来不觉得很辛苦吗？难道你要把这种辛苦转移到下一代吗？”
　　这个老周说话总是让张欢欢这个年龄的女生感觉到害臊与脸红。张欢欢的火气再也压制不住，一团火焰腾腾的就往上窜，于是又马上回信息：“老周，我这个人有个不好的习惯，看到不喜欢的信息，喜欢把联系人拉黑。”
　　张欢欢干脆不看手机，然后把老周的信息全部删掉关机睡觉。
　　晚上她失眠了，这是人生第一次失眠，如果老周真的这样纠缠下去，自己只能离职了。我是万万不能喜欢老周的，不管你是哪里人，仅仅一个滨海户口就想娶我，简直是侮辱我、侮辱爱情。
　　第二天早上起来打开手机，发现老周没来信息，张欢欢松了一口气，还有点后悔昨晚上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人家还请你吃顿饭呢。但是去上班的张欢欢还是害怕遇到老周，怕他再次冷不丁不分场合的呶呶不休，每次见他的时候都躲得远远的。后来老周也没再打搅她，遇见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客客气气，偶尔还是帮张欢欢带早餐。张欢欢甚至怀疑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难道是自己臆想的，时间过得越久张欢欢感觉那晚上一起吃饭越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