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冯野王告假 班婕妤自荐（上）

　　话说王凤误食河豚，惊得众人忙唤医官，王凤咬牙瞪眼，故作镇定。王凤堂弟王音最有机变之心，当着众人面把河豚肉吃个罄净，这才慢慢悠悠到王凤跟前细细窥视一番，故作惊慌道：“了不得了，我大哥是受人诅咒，中了厌术。”大家伙正互相琢磨，门童来报说：“门外有一道人求见。”王音道：“什么道人？”门童回复道：“那道人狭长笔直，瘦而无肉，如长蛇站立。脸上遍布花斑，衣服也是花花绿绿的。他自称是嵩山宫掌门，道号花皮鬼老，姓刘名根，字君安。”王音连忙请入，那人果然长相阴毒惊悚，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彼此见礼罢，分茶落座，王音便问道人何来。刘根道：“贫道不会轻踏凡尘，那日在嵩山宫里打坐，突然看到西南之地冲出一条黑蟒。盘旋于空，口吞白日，化身为龙。贫道正要下山一探究竟，可巧朝中张丞相就派人来请，说是延陵失火，地洞里发掘出一座石碑，上铭蝌蚪文字，人皆不识，张丞相这才拜请贫道下山，一解谜团。”王凤二弟王谭心有疑惑道：“可我记得延陵雷火是在前两月，丞相与大臣议请先生者是在前两天，且丞相明言确定是让道长半个月前来，怎么道长你如何在一天之内就从嵩山宫赶赴京师呢？”
　　经此细言论断，众人也都心生不解。刘根大笑道：“此贫道御鬼之术，千山万水，也只是瞬间则至，微末伎俩，不足道哉！”由于这天是王凤生日，大家意犹未尽。汉代民间鬼怪风行，好不容易来了一位道士，自称能御鬼，大家都互相起哄，以言激之，纷纷欲睹鬼之形状。但见他请出王曼，让他站在太阳下。刘根指其影曰：“厉鬼在此，我将除之。”言讫，一剑刺下，其影化风扑面而去。众人惊骇不已，都称神师。王音愈加尊重，请他拜见兄长大将军王凤。凤支撑病体，问他：“在神师看来，是谁诅咒本将军？”刘根捻须阴笑道：“此人乃是五笔姓氏的皇亲国戚，一身是汉。”刘子张脑子活泛，立马就想到了冯野王。并将冯野王与刘大爷频繁出入之事细报王音。耿定也道：“睢阳刘永也在其内，他趁着大将军计退许嘉之时，曾上言天子，令冯野王代职大将军。二人之谋，恐非一日。若不早除，将祸及尊体。”王音嘿然。
　　对于冯野王，王音早想除掉他。原来王凤曾向成帝建议，要自己五个弟兄封侯。冯野王第一个出来反驳，成帝念他是四朝老臣英烈之后，便准其所请，不予封侯。王音与四弟兄商议，将冯野王诓骗至此，屏风暗伏刀斧手，摔杯为号，一起冲出砍为肉泥。那时，五弟兄个个封侯，刘子张进谋有功，也在分封之内。刘子张联想至此，不觉心魂跌宕，高兴的约人豪饮。众人知他人品不行，不愿赴约。他便在宫内瞎溜达，撞上了铁面将李宝，因他是刘姓宗室，又被封为治书侍御史。李宝一介公差卫队长，如何敢失了礼数？
　　刘子张见他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便引为知己，半夜拉着去家里豪饮。他家里很大，很富贵。美貌侍女摆下酒宴，又叫出小妾郭氏相陪。郭氏挺着大肚子拜见李宝，李宝回拜道：“如夫人为御史公怀子几月了？”刘子张醉笑道：“八个月了，快生了！”李宝惭愧道：“承蒙御史公厚爱，不以我鄙贱。恨小人无有贺礼以报，真叫人小瞧。”刘子张尽心抚慰道：“贤弟见外了。我今天高兴，特邀请贤弟通宵彻饮，以为友谊。”烈酒豪饮，二人已生醉态。李宝毕竟习武之人，身份低微，不敢全醉。况此人虽称宗室，但依附于王凤之下。与自己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他何必如此客套？想来别有用心。
　　李宝叫他高兴，乃问道：“不知御史公何事振奋？”刘子张对他全无戒备，直口言说：“大将军堂弟王音与我等定计，要设谋诛杀冯野王。完事之后，可让我替代冯野王之官职，出任左冯翊。还有那丹阳侯刘永，自恃伐贼有功，便不把大将军放在眼里，几次作对。今番也要一并除之，贤弟官职低微，等除冯灭刘之后，将刘之爵位利让贤弟，何如？”李宝深吃一惊，心中甚是焦急。假意与他敬酒，将他灌醉，然后辞别家人匆匆偷报刘大爷。
　　刘大爷正在和其父议事，其父刘立苦苦哀求，让他奏请天子。恩赐梁国爵位，好归国即位。刘大爷也再三解释，自己虽有功朝廷，但也是朝廷拘禁监视之意。若替父请封，势必招来小人之心，疑有共谋之罪。其父不知永之处境，大骂几声，要断绝父子关系。永乃至孝之人，只说：“父亲不必这样，儿当联络野王，为父请封。”正话间，有人急切叩门。管家入报，声称卫队长求见。刘永请其父暗门退却，复让萧、王二夫人带领大义女王秋度收拾台面，就灯下做女工针织，以为清闲之状。小义女王秋若不好女工之事，在后院向庆吾、周建、董宪学武练剑。安排好后，刘永乃接入那人，那人摘了蒙面，露出铁面具，由此认得是铁面将李宝。
　　刘大爷素闻其忠义之名，昔日救济王章女眷，也曾出力。刘大爷急请二夫人参拜，李宝气喘不定，来不及虚礼应付，直截了当说出了王音所谋害之事。并多多警告，又行色匆匆的夺门而去。刘大爷也来不及告别二位夫人，看看夜色将晓，更无睡意。急忙穿了夜行衣去大鸿胪府，面见冯野王，告诉他说：“君卿，王凤堂弟王音将要害你，这官不能当了，赶紧逃回潞县保命要紧！”野王愤然道：“我堂堂朝廷二千石，王音贼子一个小小车骑将军，他敢拿我怎样？”刘永见他情绪激动，抚他坐下，分析一番而后道：“眼下朝中派别繁多，势力遍布。所谓浑水雾山，不知底细。看似一片祥和，实则杀机暗伏。就明眼所见，王氏宗族势力最大，上有太后，下有其弟。周围附庸者极多，自弘恭石显见诛以来，王家势力已掌控朝局。他们铲除异己，扶持同党，迷惑天子更是家常便饭。前丞相王子威，今京兆尹王仲卿就是最好的见证。”
　　野王沉默，面呈不甘。刘永再三劝说，野王叹气哽咽道：“世尊兄，你懂不懂啊？我父亲他是强汉四朝功臣，有那么几年有幸跟随他四处征战。我父亲遇到敌情，总是第一个冲锋在前。他打了一辈子仗，没有退缩呀。我身为他的儿子，遇到小小的困难就想着逃跑，我愧对家父啊！”刘永解说道：“战场上的敌人可以兵刀相见，官场上的敌人怎么能预防呢？君卿，听兄一言。你冯家世代忠良，只有为国捐躯的，没有死在奸宄宵小之下的。”野王再次沉吟，从后堂跑出一个小女孩来，聪明可爱，是冯野王的女儿，名叫冯习，时年十岁。冯习对野王说：“父亲何不向朝廷请病假，再回老家潞县。如那王音果有害父之心，必有行动，而父亲跳出局外，令其自现。如之未有害父之心，则一路顺畅，正好回家为爷爷扫墓。一举两得，父亲何不为之？”刘永大夸其女之才，督令野王如此行事。野王不得已，乃提笔写书，称病告假。
　　第二日天气晴朗，车骑将军王音假传昭命至大鸿胪府，欲传冯野王相谈重建延陵之事而谋害之。不想仆役告知，称冯野王告假养病，不在府中。王音知之，大为恼火。聚集众亲信、谋臣、武将而质问：“谁走露了消息，使我大功不成？”淳于长贴耳告曰：“昨夜刘子张秘邀看守犯人的公差卫队长李宝于府上，通宵达旦，滥饮不欢。”王音自道：“刘子张何在？”淳于长答：“已不知所踪了。”王音恨道：“全国缉拿刘子张，并诛灭其三族。还有李宝那货，着廷尉拿下，严刑拷问。”
　　王音一面命人追补，一面告于王凤。王凤病卧榻上，自有女仆服侍汤药。王凤道：“你去告诉史君仲，命他协同众大臣弹劾冯野王。然后再令他派出杀手，秘密处死冯野王。”王音不解道：“大哥，此等事何必交给他？”王凤隐隐一笑道：“就算冯野王请病告假，也得有四门五关令箭。据我刺探得知，冯野王之所以能逃离生天，背后全靠刘永。刘永又和史丹有交情，史丹身为左将军，管辖三辅城门要地。没有他的令箭，冯野王怎么能逃出我的掌心？此人看上去臣服于我，也追随我十来年了。可别忘了，他也是先帝托孤之臣。为了明哲保身，又不为我所忌，他也学着吃喝玩乐，溺于酒色。又装出贪财好利之心，把他家弄的跟皇宫一样。他心里早就打算摆脱我了，所以我要以此试探一下，看他还能为我所用吗？”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