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冯野王告假 班婕妤自荐（下）

　　话说王凤令其堂弟王音带话给史丹，让他率百官弹劾冯野王。明为信用，实为猜忌。史丹接令之后，自知王凤有除己之心。不得已，写下奏本交付丞相司直，之后便仿效冯野王告病还家。为使众人以庸人相视，史丹在家乡广建华屋，广选美女，广交朋友。纵情声色，日夜不息。久之，人人皆称其为废大臣。
　　再说王太后与成帝得知王凤生病，亲自登门探望。王凤深表激切之语，后又托人将史丹弹劾奏本献上。成帝浏览一番后道：“冯爱卿不是那样的人，朕知道。”王凤挣扎出痛苦之色，声泪俱下道：“冯野王身为国家重臣，做官从来没有低于二千石的。可是他每次上任都是走马观花，蜻蜓点水。从来不走进百姓当中解决问题，一遇到问题就知道推脱给朝廷，假借天灾逼迫陛下痛下罪己诏，从而使天下知道这是陛下的过错，而忽略了做官的本分。前者，臣等与丞相举荐冯野王为东郡太守，治理黄河，复兴民望。可他听到这样的消息，不以为荣，反以为惧，托病告假，举家连夜逃避回乡。其父英雄，何以生如此之犬子？”王太后私爱其弟，也帮着煽风点火。
　　成帝乃始上朝，钦点姓名，责罪冯野王。俯视群臣，见左将军史丹不在，问丞相张禹：“君仲何在？”张禹情知此事乃王凤所为，因畏其宗族势力，乃以趋利避害之言道：“光禄大夫左将军倚仗资力，又自恃是先帝托孤之臣。且又是乐陵侯之子，其父死后，本该其长子史尹袭爵，奈何其长子生来爱好游侠轻客，不喜名利。这才便宜了左将军，左将军尽得父财。辅政以来，六极屡降。天地不宁，四海沸腾。幸好有太后之弟大将军出来力挽狂澜，才得以太平。如今左将军不肯为朝廷出力，却离职回杜陵老家作威作福，酒池肉林，夜夜笙歌，门客不绝。”
　　成帝大怒，下旨召回史丹。王凤听说此事，安排杀手假扮劫匪于路杀之。许、史、王、张四位托孤大臣只剩下张谭未除，只是张谭行事稳当，遇事装聋作哑，实在难以抓住把柄。
　　话说祖庙失火，废墟中发掘出石碑，上有蝌蚪文。是时，天出二日。一日腾龙，一日卧蟒。成帝与百官惶恐不得其解，王凤宣来花皮鬼佬刘根为众解惑。刘根细观碑文，乃作惊异之色。帝问详情，刘根禀道:“此碑上天文与家师所卜一样，只是事比天大，不可妄言。一旦公开，势必天下大乱。”成帝见他说的无比郑重，便不再问。偏王凤一心要除刘永，昨夜已和他谋划好了，箭到弦上如何又收手了？便使手下杜钦质问，期间不断使眼色。
　　鬼佬刘根不得已便道:“天降雷火，毁坏宗庙。天出二日，碑题八字皆与宗室有关，预示宗室中有反叛不臣者。”不等成帝开口，王凤之弟王音便命卫尉淳于长传唤刘姓宗室，声称捐资塑庙。十日内，所有刘姓宗室齐聚临华殿，浩浩荡荡约数百之众。左右设铜鼎，宗室陆续投钱，然后入座酒宴。屏风后，王凤等暗中观察，不见刘永。问淳于长，他也是难以启齿。杜钦代为回奏道:“丹阳侯刘永自宣帝入仕，历经三朝。上为国除贼，下为民父母。朝野上下皆知其忠君侠义之名，天子又亲呼大爷。况与太后同龄者，太后烦闷之时多有倾诉。听说山阳郡铁官徒苏令造反，他奉旨平叛去了。”
　　王凤恨道:“他以为他是剧孟郭解么？四处沽名钓誉。早晚要他身败名裂，不得好死。”又问，“那个铁面将李宝招了吗？”众皆俯首，再三逼问，原来刘永敬佩李宝忠义，向太后求情，得以释免。原本要李宝诬告冯野王，今李宝被救，冯野王又告假远离。欲借天象除刘永，刘永又远在天边。真是所谋之事，一事不成，不免心火旺盛，猛咳一阵。不想惊动了正在往铜鼎里投钱的羊眼小孩，骤然闻此，吓得钱散一地。所随行者，还有一个南瓜脸的小胖子。他二人急忙去捡钱，有一枚钱落在屏风后。二人去捡时，不想撞见王凤等众。被淳于长、杜钦一顿恶骂。二人不卑不亢，捡了钱投进铜鼎，从容赴宴。
　　王凤冥冥之中感受到一种冲天之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旁边御史大夫王音代问:“那两小子是哪支宗室，如此大胆？”杜钦正与成都侯王商耳语，听从兄所问，便答曰:“禀大将军，他两个都是长沙定王的六世孙，羊眼的是南顿县令刘钦之子刘秀，南瓜脸的就是刘子张的儿子刘玄。因刘钦的岳父樊重善于耕种，又种植大量的梓树和漆树。黄河、渤海一带屡遭洪灾，是樊重捐粮救民，颇得民心。刘永得知后便向朝廷举荐，樊重不愿为官，便举荐他的女婿刘钦。朝廷得知其为宗室，封作南顿令，又让他儿子刘秀入太学读书。”王凤怒道:“刘子张这个悖逆小人坏我大事，我不是下令诛其三族么？是谁不听我令？”
　　王音、王商、王立、王根、王曼等面面相觑，不知就里。后排张匡、耿定二人近前解释，又将祸水引向刘永。原来刘子张自逃亡后，被刘钦所收留，刘钦与刘永有叔侄之情。刘永亦痛恨其人品，奈何禁不住刘钦百般苦求，念为宗室，刘永先禀太后，再奏天子，又得张丞相及众臣恳求，便下令赦其死罪，只罢其官职，出贬为民。他儿子刘玄经刘永所请，入太学读书。王音暴吼不解道:“他老子跑了，他儿子还在，为何不交廷尉治罪？”耿定、张匡二人道：“是刘永联合廷尉孔光向天子提奏，说一人犯罪不可祸及全家，得丞相肯定，天子仁慈，下诏修改法律。”
　　王凤忍怒问淳于长：“他父刘立近来可有举动？”淳于长只往好了说，王凤冷笑道：“只怕是受他金钱美女，你这副臭皮囊也改头换面了。”淳于长听了，惶恐不已。红阳侯王立和曲阳侯王根立马来了主意，对大哥王凤耳语一番，凤会心一笑，直夸二位贤弟妙计。长舒一口气道:“龙须贼刘永，这回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淳于长一脸懵比，待众人散后，王曼对淳于长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让你把藏在屋里的美娇娘献给天子，如此你我在朝堂之上才有说话的份。别忘了，太后是你的姨妈，大将军等六兄弟是你的舅舅，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小子的水衡都尉蒹卫尉怎么来的，心里没数？”
　　原来刘立自从把赵飞燕送给淳于长，便三天两头催促他奏明天子请封睢阳第八代梁王之位。因王凤误食河豚染病，淳于长又是做侄子的，趁此便宜多付殷勤。煮汤熬药，通宵达旦的侍奉。王凤心存感念，奏封为水衡都尉及宫廷卫尉。他得此高位愈加横行贪腐，剥削生灵。导致各地百姓反抗不断，其中山阳郡、颍川郡、广汉郡、尉氏县最为激烈。
　　其中山阳郡铁官徒苏令本是农家子弟，后被地方豪强霸占土地，强征人口，家族父母死伤大半。苏令被卖为奴，又诽谤官员，判为刑徒，罚在铁官营铸钱炼铁。一连好几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劳累，看守者更是随意打骂，苏令等二百二十八众不堪其苦，奋起反抗，杀官吏，盗兵器，自称灭贼将军。一路招兵买马，集结十万穷苦大众攻打东郡，东郡太守一边向朝廷告急，一边募兵出击。
　　有河农都尉班况携女班子林押着五十辆马车来东郡交粮报税，路遇义军，围而抢之。随着一声怒吼，后面飞来一把铡刀，平平削去三个首领头颅。又横来一把钢叉，刺穿两个高个脖颈。原是大头神周建、蓝眉董宪到了，后军高竖“刘”字大旗，为首额广眉宽，腰粗掌厚，嘴角一双龙须者乃汉室宗亲梁孝王八世孙丹阳侯刘永，手握高祖八服剑，胯下凌风渥洼马。左边守关大将庆吾、铁面将李宝、绿眼将王安。右边鹰眼王秋度、虎女王秋若、须眉假子冯习等八人率军杀来。
　　义军多是贫苦子弟，焉能抵挡，早伏地而降。刘永下马盘问，知是受官所害。王凤专权，五侯当朝，官员进步，必是百姓出血。前阵子王凤过生日，淳于长就借此恶敛于民。朝廷有补贴时我非民，朝廷有征伐时我又是兵，出言不逊又是匪，不听官府又是贼。时而民时而兵，时而贼时而匪，时而卒时而徒。反正就是上头的说了算，铁官徒苏令首倡义兵。天下皆反。闻此遭遇，永长叹息。叫河农都尉班况道:“你这五十车粮食算我的。”班况还没缓过神来，便吩咐义军兄弟道:“我深知尔等之苦，待我回朝自会禀明天子，免尔等造反之罪，更会免租免赋，不叫地方权贵掠夺。这些粮食乃是国家税粮，我今冒死分散尔等，只望尔等本分为民，再不助恶为是。”众人听了，无不感恩戴德，连连称是。直到此时，班况才明白过来，他捧出律法制止。未知能制止否，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