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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穷途末路饮鸩酒 困顿窘迫吞无奈

作品名称:丹江浪花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25-02-22 10:22:38      字数:9847

  诗曰
  ——《说犯罪》
  残阳如血归青山,生死博弈为哪般,
  鸡蛋敢与石头碰,可知白发断肠肝?
  上回说到抗战期间,扈雄和王生走得很近。抗战胜利后,他们相约回了一趟丹北镇,丹北镇的遭遇令他们痛心疾首。扈雄继续在各方势力之间周旋,日子却大不如从前,他彷徨,他郁闷。走路时一枚飞镖“嗖”地飞来,刺中了他的右肩胛,后来被侦查敌情的同志所救,送在后方医院里疗伤,在这里遇到了发小李任。李任劝他要识时务,他有所顾忌。不久,王生牛也受伤和他住进了一个病房里,王生牛说因和他回了一趟丹北镇被当成了开小差的,险些丢了性命。到了解放军军队里才体验到了什么是官兵一致。扈雄伤好后,加入了解放军,协调丹江流域解放军各个防区的备战和作战,很快得到了首长的重用。解放后,县里又培训了一大批土改专干,李任和王生牛参加了这次培训。向下分配时,李任和王生牛对调,没想到王生牛要面对的是王辉的儿子王乐。他见了扈雄,恳求扈雄出面调节,遭到了扈雄的拒绝。王生牛只有硬着头皮子上,先是扮作卖老鼠药的,对村子的布局,村风村貌进行了大致的了解。王生牛让马岩给他到农户家里派饭,他接近群众,走访群众。到马家吃饭时,老马向他反映夜里有人翻墙入院,意欲对其闺女图谋不轨。王生牛耐心询问经过,仔细查看现场,拾得被墙体划落的纽扣一枚,根据种种迹象,他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他喊来马岩,让他召集农公会干部和所有民兵召开紧急会议。但有两个请假,一个到镇上兑账去了,另一个是张京。面对王生牛直中要害的提问,张京的心理防线被摧垮,不得不老老实实地交待了一切。原来他和伙计们吃的饭食中,王乐偷偷兑了大烟面,伙计们在不知不觉中慢性上瘾了,要想过‘烟’瘾,得先过王乐的‘茶’瘾,因为他的红糖茶里也掺有大烟,张京断瘾受不了了去求王乐,王乐指派他去对马芳芳下手。张京要被送往区执法大队,林艳冲过来就是两耳光。区执法大队的工作人员开始突审罗贵,罗贵避重就轻。
  大胡子并没有搭理罗贵,而是用一双犀利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罗贵,看得罗贵心里直发毛。罗贵忍不住了,就插了一句:“你……你看我干什么?”
  “我看你傻!傻得出奇,傻得放光!”
  罗贵低下头不吱声。
  大胡子继续:“真要是你说的那些事儿,早就放你出去了,之所以没放你,是要放长线钓大鱼。这不,你们村的陈二蛋已经畏罪自杀,李典已经被送到县里,张京也要被送走,这些人都背负着人命大案,都是土改中的破坏分子。我们也知道,这段时间你一直被关在这里,不可能有新的案科,所以就没有惊动你。本来我们是想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在你看来,我们办案人员只会把腌萝卜丝当下酒菜。既然你不愿意配合,我们也没闲工夫和你兜圈子,就把你的事儿和他们并案处理。”
  大胡子声音不大,但罗贵已经是冷汗淋漓。他想不到在他被关押期间,村子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李典、张京的名声可比他好多了,他们都一个个认栽了,他罗贵算老几,再不识相,也完了。想到这里,罗贵哆嗦着声音说:“我有罪,我交代!”
  罗贵说,陈二蛋家着火是王乐授意他干的,王乐是幕后黑手,他只不过是帮凶,也交代了王家坟拴猫闹鬼的起因,还有就是他造谣生事是受了王乐的蛊惑,破坏通讯设备也是在王乐的授意下……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你立功赎罪还有机会。”大胡子威严地问。
  “他让我秘密在黑市上买了烈性炸药和定时炸弹,藏在他家的地窖里。”
  “你说仔细点。”
  “他派我神不知鬼不觉去弄这些东西,我吃惊地看着他,说:‘这些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逮住了要掉脑袋的。’他神秘地贴着我耳朵说:‘你放心,我弄了几杆枪,先放风后上缴,用主动缴枪、交地契的办法来掩护炸药和炸弹,咱们断然不会引火烧身。’”
  “他弄炸药干什么?”大胡子追问。
  “他面目狰狞地对我说,兔子急了乱咬人,他过不上安稳的日子,也不会让穷鬼们消停。他说他已得到消息,县城很有可能将西迁到这一带,很快,县里就会来人勘探,便民桥将变成重要的运输通道,他不甘心他出面建成的桥成为穷鬼们的踏脚石。一旦时机成熟,他就会高价觅人炸掉便民桥,把这里弄个千孔百疮。哼,穷鬼们还计划在这里建卫生院、水电站、建学校,让他们先弄清楚马王爷长的是几只眼再说。”
  “还有什么?”
  “王乐还说:‘国民党不日将反攻大陆,我已和国民党的情报机构接上了头,你每干成一件事,我就会如实向上汇报,有专人给你记分。国军反攻倒算成功后,你就将是一等功臣,就能得到一枚青天白日勋章。’”
  大胡子心里“咯噔”一下:“丹江冰?”
  当罗贵被带走以后,大胡子和笔杆子对视了一眼,说:“罗贵的交的材料很重要,赶紧向上请示。”
  宋航亲自出面,将留声碟子、口述材料以及拍照的各类罪证加急上报。
  王府乱了套了。林艳哭哭啼啼的,一大家子人的吃饭就落到了寇姨身上,寇姨也愁眉苦脸。按说她手巧茶饭好,炒菜做饭难不倒她,但做啥不做啥,不是她说了算,她又不敢直接去问王乐两口子,就只好去找陈管家。陈管家也没有自主权,就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去问王乐。
  此时王乐表面上很镇定,内心却像十五字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陈管家过来时,他正在检查王宝的写字作业,陈管家凑过去看,还没顾得看王宝写的是什么,王乐就合上了本子,只记得他看到的是老师用红笔写下了字迹隽秀的批语:“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应该是鼓励性的评语,但王乐脸色很难看,陈管家不敢多嘴,只问了问怎么做饭,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客厅。
  陈管家进了厨房,刚好徐琴也在,徐琴不等陈管家开口,就抱怨开了:“陈管家,你评评这个理,看看王宝的作业写的是啥样子,老师居然睁只眼闭只眼打对号,我要去管,姓王的就给我甩脸子,我看他只有在家里横在行。”
  陈管家急忙打圆场:“少夫人,你也理解理解二少爷的苦衷,张京出了事儿,二少爷还有闲心去理会孩子们的作业?”
  徐琴并不买账:“张京犯事,那是他咎由自取,又不是他王乐游手好闲去调戏那婊子,他犯的是哪门子神经?”
  寇花也接口说:“再怎么说府上一下子少了两个人,很多活路都跟不上趟子了。再说了,村上人传来传去,您和二少爷都是面朝外的人,二少爷的面子上能挂得住?”
  徐琴:“王宝的作业他还过过套儿,芸芸的作业他连问也不问,好像芸芸不是他亲生闺女一样。这个姓王的越来越不像话了,早晚有一天,我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陈管家怏怏地回到内务房,刚好王芸、王宝背着书包过来。他好奇地要来王宝的作业本,翻看王宝的作业,见王宝的用汉字组词写的是:主——主饭、产——产党、毛——毛雨、月——月量、地——土地……这些词语很多都说不通,老师居然还打了对号,王乐脸色阴沉很可能就与这这有关。
  再说县反特办收到西岭管理区送来的加急材料后,立即成立了专案组,专案组对材料进行了认真的甄别、分析,然后和他们已掌握的信息进行对照,很快确定了嫌疑对象。组长果断下令兵分两路,一路县城,一路乡下,对相关人员采取措施。
  宋航已接到专案组组长打来的电话,急忙抽调集训队的精兵强将,和颠簸而来的县反特办警员汇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马湾村,抓了王乐,押到了管理区。
  王乐并不服软,一路上大喊大叫,好大喜功地对他造福乡民、支持土改进行表白,什么造便民桥了、修出行路了、热心教育了、关爱困难户陈二蛋了等等,还说什么有人对他的积极表现看不惯,设计栽赃陷害了,杜清运和王生牛伙穿一条裤子,打击报复土改先进分子了等等。他是被冤枉的,是土改中的窦娥冤。
  在征得有关部门的同意后,办案人员对王乐的家进行了搜查。在王乐的地下通道里搜出了炸弹和炸药,在王乐的密室里搜出了大批量的的大烟土、一张印有国民政府大印的委任状……
  专案组的另一路人马直扑县政府大院。说是大院,其实跟一个村庄差不多,土砖院墙内县里主要的各职能部门都集中在这里办公,行动组在政府办抓了城建和规划部门的总负责人冯勤。突审冯勤,他也只是“丹江冰”的下下线,“丹江冰”和他间接联系是靠丹江流域统一用油墨印制的国文教材,丹江冰是谁,他也不知道。由冯勤又带出了教育部门的王督办和渗透在其他部门的潜伏特务。
  除了土改外,镇压反革命,巩固新生的民主政权也是新中国成立后的敏感大事。西路这边,王生牛、马岩、彭宇等齐集马湾村村部,随时等待调遣,配合办案人员行动。
  审讯罗贵的大胡子和笔杆子脱了警服,穿着随身衣服,坐着杜清运的吉普车,风风火火赶到了马湾村村部,要了一间比较僻静的房间,让马岩出面去找陈管家。
  陈管家来后,瑟瑟发抖。大胡子又是让座又是递烟,很随和。当陈管家稳定情绪后,大胡子诱导他回顾王乐近来有什么反常,尤其是张京被抓以后,连交往、吃饭、上厕所等细节都不要漏掉。
  陈管家在说了很多生活小事以后,最后把徐琴的抱怨也抖露了出来。
  送走了陈管家,大胡子让马岩以“贫下中农管理学校”为理由,到学校收来了所有学生的国文、数学作业。
  单单找到了王宝的国文,除了月号和分数外,老师的批语果如陈管家所言,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杜清运也把他写的工作笔记交了上来。当大胡子和笔杆子把村里发生的一切和王宝作业上的批语对照以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大胆猜测:马湾村学校的老师段冰冰就是“丹江冰”。
  原来马湾村事出反常的怪事都是在王宝作业上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批语后发生的,这一次又有了这样的批语,王乐还未来得及行动就被抓了。
  王乐出事,冯勤和王督办断线,学生作业被收,段冰冰预感到情况不妙,坐以待毙将会束手就擒,燃眉之急是要销毁重要资料。她把一些油印蜡纸、胶卷、联络器材在小小的住室内拢了一堆,正要擦火柴点燃,张存破门而入。
  段冰冰是上级教育部门派下来的“公”字牌教师,张存是村里请来代课的,是“民”字牌,所以学校的大小事儿他都要向段冰冰汇报,正赶上那天学生马尚家吃了毒蘑菇食物中毒,张存就没头没脑地来找段冰冰。
  段冰冰猝不及防,立即起身摸枪,对准张存就开了火。
  张存闪身倒下,撞到了墙角处的三条腿书架,放在书架上的书本、木梳、餐具等散落,打飞了段冰冰的手枪。
  张存并没被击中,那一枪打在门框处。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张存多想,伸出胳膊就去抓段冰冰的头发。段冰冰情急生智,扭转身死死咬住了张存的胳膊,二人在地下的书本等东西上面翻过来滚过去,那支枪在离他们不到一米的地方,谁也够不到。他们都知道,枪到谁手里,都会致对方于死命。
  小孩子们天生爱看热闹,他们隔门看到了段老师和张老师大打出手,有的哭,有的叫,大一点儿的孩子急忙跑出校门喊人。
  附近执勤点的民兵也听到了枪声,枪声就是命令,听孩子们说是学校老师正在撕扯时,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民兵们不由分说拉开了张存和段冰冰,正要捆绑他们时,段冰冰喘着粗气说:“张存衣冠禽兽,他要非礼我!”
  张存气得浑身颤抖,红着眼珠子说:“你……你……你……血口喷人!”
  段冰冰恶人先告状的目的,是让人们把注意力转移到张存身上,她避开人们的视线,低头咬掉了胸前第二枚纽扣,很快便口吐白沫,身子一阵痉挛,瘫软了下去,停止了呼吸。
  她死于氰化物中毒。
  张存只听人们说特务活动猖獗,却万万没想到特务就在身边。他无意地卷入,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保护了特务活动的证据,同时也保全了自己。
  根据掌握的资料和相关人员的口供,反特办的同志经过侦探、核实、推理,很快理顺了丹江冰从事间谍活动的脉络,还原了她的活动轨迹。原来,在国民党撤退大陆的时候,在各地安插了很多高级特工,让他们在大陆出其不意制造混乱,动摇新生民主政权,为国民党反攻大陆做铺垫。段冰冰就是潜伏在丹江流域的王牌间谍,代号“丹江冰”。丹江流域蛰伏下来的特务都有编号,她牢牢地控制在手中,她把要采取的行动也编成号,比如暗杀、投毒、离间、纵火、毁青、爆炸、栽赃、破坏军婚、诈骗、盗窃、绑架、围攻、策反、暴乱等等,通过她一张春和景明的脸,打通了政府部门和教育部门的关节,接受了巡回讲课的义务,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在学校、师训部门、培训机构、扫盲班等场合下授课,靠油墨印制的国文教材上:“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打、倒、地、恶、霸、反、革、命、东、方、红、太、阳、升、日、月、山、水、大、小、一、二、十……”等汉字的次序,用红粉笔在黑板上板书,几号字就是要启用几号特务,用黄粉笔板书的字的次序则是布置的任务,由她的下线特务去落实。这样看来,在段冰冰后面还有一个2号特务,但这个2号却一直蒙着神秘的面纱。直到后来全国各地整风运动的开始,2号才浮出水面,原来他是组织部的林跃,宋航任西岭管理区的代区长就是他宣布的。
  按说,王乐在这个特务组织中不算个什么角色,没有上线也没有下线,是他误打误撞撞到了段冰冰的枪口上,段冰冰掌握了他和土匪有书信往来的证据,以此要挟他对她俯首帖耳。他们约定:以王宝的作业批语为暗号,若是出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则让他进行破坏活动。当然,王乐也不是吃素的,他知道特务们的手段,他担心有朝一日他被打黑枪,就给罗贵透了个风,一旦他不明不白地死去,罗贵好提供线索。
  在铁的事实面前,王乐不得不承认了他的一系列犯罪事实。当审讯人员问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他痛哭流涕,感慨万千:“我糊涂啊,人推着不走,鬼拉着倒退。一开始我要听了我父亲的训诫,学校老师的教诲,同学李涵的指路,我也不会一步步走向犯罪的深渊,是我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结果自己搬砖砸了自己的脚。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年少气盛,随心所欲了。靠侥幸、算计、拆台来赌当前的形势和自己的命运,那是自取灭亡啊。我死有余辜,罪不可恕啊!”
  玩火者必自焚,区公所奔着“不冤枉、不拖沓、不徇情”的三不精神,召开了公审公判大会,又一批罪大恶极的罪犯被押上了断头台,这里面有王乐等反革命分子,还有张京等刑事犯罪分子。李典神志已经清醒,伤口基本痊愈,他是头上缠着白布被拖上刑场的;罗贵由于检举有功,被送往异地接受终身劳动改造。
  惩治了顽凶,马湾村渐渐恢复平静,农户们得到了农具和家具,住进了分得的房子里,也敢大胆地整理分得的地块了,高兴得比他们拾得了金元宝还要开心,他们见面最多的议论就是:“这真是共产党像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咱可不能忘本啊!”“吃水不忘挖井人,毛主席是咱的贴心人!”“杜同志、王同志和李同志愣是把这棵难锯的树给锯倒了!”
  此时正赶上丹江流域的“抓生产,促土改”小插曲,为了巩固土改成果,王生牛在宋区长和杜清运的大力支持下成立了麦播突击队,一方面大力组织马湾村的群众发展生产,另一方面加大加强社会稳定的治理,组织马湾村群众对坏人坏事深挖揭批,开办夜校组织群众政治学习。
  王生牛出色完成了马湾村的土改任务以后,洪俊、杜清运等组织了工作队下来验收,各项土改指标均已到位,马湾村农会和村公所正式并轨,村里的工作走上了正轨。
  王生牛回西岭管理区复命,见了宋航。
  宋区长紧紧地握住了王生牛的两手,激动万分:“马湾村的土改无异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从确认为第二批搬迁对象以来,这个村就没平静过,派出的农会干部一个接一个出事,我真担心你去能不能胜任,没想到你不动声色拿下了这个山头,还连带出了最大的特务组织,我终于可以睡个囫囵觉了。”
  王生牛谦虚地说:“是扈雄提醒我行动时要不露声色,也是马湾村干部群众群策群力才打了这个漂亮仗。宋区长,我这次来是想……”
  宋航打断了王生牛的话:“不用你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扈副专员已向和我沟通过了,你的情况特殊,组织上不会对你霸王硬上弓的。”
  “我以为他说的是官场话,没想到他却当成了回事儿。”
  “根据县里统一部署,下一步土改将在麦播后全面开花,强力推行、推进,轮也轮到张湾村了。如果派你去那里打开局面,难免你就要面对曾经为你提供踏跳板的王辉,一是担心你抹不开面子会对工作造成影响,更重要的是担心你犯徇私舞弊的错误。组织上既要对你负责,更要对土改大局负责。”
  “那总不能还让我去劁小猪卖耗子药吧?”
  “想的美!”
  “那我的工作咋安排?”
  “一是由所包的马湾村给你写上鉴定报告,由镇、管理区签上意见,你可以回县上,由组织部给你安排,估计也是下农村体验生活;二是就留在管理区内给你调整。”
  “如果我留在管理区,将把我派到哪个村?”
  宋航笑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新中国建立,百废待兴,不会让你睡大觉的。组织上考虑你腿脚不方便,也不会让你下基层的。这不,管理区计划建一个上档次的卫生院,就在马湾村附近,那里缺乏调度员,你的职责就是去调度,协调各镇、各村劳动力大会战,具体是和出动的劳动力、司机、管理员、炊事员、卫生员等打交道,物资存放、冲突协调也归你管。另外就是建造过程中所遇到的困难等问题也由你和管理区沟通,由管理区统筹安排。工作性质就和抗战时期扈副专员所干的一样。为了方便你的工作,那里设有大喇叭、电话、矿灯等必备办公品。”
  “我是来工作的,可不是来享福的。现在上上下下都忙忙碌碌的,劳动光荣,懒惰可耻,做懒惰之辈,我丢不起那个人!”
  “你可想错了,开始时就像是开辟根据地一样会遇到种种困难,几个人挤在一个帐篷里,刮风下雨都得守在那里,每天是定量的饼干,想喝口热开水还得自己支起临时锅灶来烧,这能说是享福吗?不过,以后的情况会慢慢好起来的。”
  “那什么时候动身?”
  “我给你开上介绍信,明天就可以去打开新局面了。”
  再说,王乐和张京罪有应得,谁去为他们收尸?这事儿自然落到了王窝头上,尽管他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他要不出面,总不能让年迈的父母抛头露面吧?
  认领尸首并不是随随便便,得要有村公所的证明,所以王窝先要去找陈管家。
  陈管家此时正在劝林艳。林艳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两只红肿的眼睛和曾经俊俏的脸庞极不相称。她苦笑着对陈管家说:“这是命,在娘家时,我妈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我这辈子克夫,现在看来人家说的没错,两个男人我都守不住,我已经心灰意冷,找机会我剃度当尼姑去。”
  “你别这样,你一离开,三个孩子怎么办?”
  “媛媛我已交给了吴家,她的爷爷奶奶不会饿着她、冻着她,麻烦你把老二、老三交给死鬼的爹。”林艳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又补充道,“让他们到张湾送过死鬼后就留在那里。”
  “那这……”陈管家面露难色。
  “你别劝我,也别逼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陈管家知道林艳的脾性,她说到做到,尤其是“后悔”二字真让人难以猜测她会干出什么傻事来,陈管家不敢再多说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林艳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出村过的关卡,是死是活。或者真如她所说的当了尼姑,未为人可知。
  王窝由陈管家领着去见了马岩,马岩开了介绍信后着着实实对王窝进行了一番政治教育。王窝百口难辩。在众人鄙夷的眼光中,王窝和张韩、张程、周二晃一起推着两辆独轮车去到了丹江河道的刑场处。看守死尸的工作人员在看了王窝递上来的介绍信后,又是劈头盖脸对王窝进行了一番训诫。王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即便有地缝他也钻不成,他还要硬着头皮给他二哥找归宿。王窝满腹抱怨,无缘无故替人背黑锅,他心里能好受吗?抱怨大哥、二哥和张京吧,他们已经死了;向父母诉诉苦吧?父母把他们兄妹几个当成眼珠子、命根子,老两口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和杨芬说说吧?杨芬不一样遭人白眼?不一样有苦说不出吗?
  河滩里剩下的死尸已经不多了,都在沙滩上趴着,工作人员给王窝指了编号后,开始翻看独轮车上的东西。王窝为王安领尸时已经领教过,是检查车上是否带有香烛纸炮之类的祭品。孙俊为王安准备过这玩意儿,没想到检查人员轻蔑地说:“不嫌丢人,还有脸给他烧香放炮?”接着就把东西给收走了。
  王窝首先找到5号尸体,那是王乐的,他上前去翻,尸首已开始僵硬,脸无血色,惊恐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扭曲变形的脸和白沙处的一团污血让王窝心里发麻,身上发抖。他哆嗦着和周二晃一起上前割开了捆在王乐身上的绳子,脱下自己上衣的外衫蒙住了王乐的脸,又和周二晃一起将尸体抬上了独轮车。
  张程也脱了上衣,蒙住了张京的脸。
  车子到了马湾,徐琴不顾一切扑过来,抓住王窝就问:“老三,告诉我,哪个是你二哥的?”
  王窝猝不及防,告诉她实情吧?怕徐琴看到那张恐怖的脸受不了,不说吧?担心她拦着车子无休止地纠缠,让马湾人和路人看笑话,正踌躇不决的时候,周二晃急忙上前拦住:“弟妹,王乐兄弟在睡着,别惊扰他……”
  徐琴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子劲,一膀子把周二晃推出老远,瞪着血红的眼珠子说:“他想睡觉,他想安逸,没门儿!”
  王窝哽咽道:“二嫂……”
  王窝不插腔倒好,一出声,徐琴像发了疯一样,尖叫道:“还有你,老三!要不是你爹偏你、向你,让你留在张湾,时时处处监督着你、训诫你,现在躺在车上的就不是王乐这个短命鬼,而是你了!老天爷啊,你睁眼看看吧,王家老大、老二遇到这样的家庭,能有好日子吗?一条丹江河里的水咋还要分个高上低下呢?”
  “你……”徐琴越骂越不像话,什么难听说什么。王窝气得浑身哆嗦,他就够委屈的了,这个徐琴没处撒野,竟在这儿恶语伤人!他真想上去扇徐琴两个耳光,周二晃及时过来把他拽走了,寇姨和陈管家老婆也赶过来抱住了徐琴,都不停地劝徐琴想开点。
  张韩朝张程使了个眼色,他们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陈管家也愁肠,王乐的三个孩子要回张湾,张京的两个孩子也要回张湾,这些孩子除了王芸见了独轮车上的父亲嘤嘤哭泣外,其余的都不知道让他们回张湾意味着什么,尤其是王宝见了周二晃又“干爹”长“干爹”短地叫起来。周二晃没法,只好蹲下身子背起了王宝。
  刚好这时周浩赶马车过来,陈管家擅自做主觅了马车,把几个孩子抱到了车子上,自己也坐上去招呼着。马车不紧不慢跟在独轮车后面。
  徐琴脸色铁青,一直憋着气,好久才声嘶力竭喊了一句:“姓王的,你个死鬼王八蛋,你撂下老娘,让老娘以后靠谁呀?”
  徐琴的叫骂随风传了过来,几个人听见只当没听见,他们都也窝了一肚子火,找谁发泄呢?
  凄风肃杀,掠过树梢,枝头上黄叶开始飘落,随风四下找归宿。路边的的蒿草还有些嚣张,摇晃着干瘦的身躯,似乎在抱怨着寒风的残酷。王窝等几个人感到冷汗贴身,更感到的是心里在发抖。
  一路上无一句闲话,几个人直接推车进山。陈管家也从马车上下来,正赶上朱六戒等人下山来接他们,几个孩子除了王芸跟着跑之外,陈管家、朱六戒、朱七戒、周二晃一人背一个,张带、张襻则帮忙推车,独轮车到了王家沟,停到了避风处。
  早有朱六戒等人挖好了两个墓穴,一个在王安旁边,是王乐的,另一个在张旺老婆的旁边,不用说是张京的。
  王兰抱着张保,领着张云、张秀走了过来,把张保朝张程怀里一放,说:“小的还在床上睡着,你先看一下张保,我去给孩子们头上缠孝布。”
  听声音,王兰喉咙有些沙哑,显然是刚哭过。刘贺夹着白布跟在王兰后面,他把白布放到一块大黑石上,把手里的剪子递给了王兰。
  王兰在布上剪了小口,刘贺开始撕布。
  “撕几根?”刘贺问。
  “先撕八个。徐琴的三个孩子得给他们的爹戴孝,张保兄妹三个给他们的二舅戴孝,剩余两根给张林和张艳。”
  “按理还有杨芬的孩子和王囡的孩子。”
  “按理就说不成了。按理这就不是咱操的心,应该是徐琴出面招呼。但我二嫂现在能上前吗?”王兰说,“我三哥的孩子不可能来,我三嫂是不会让他们来的。”
  王兰把两根孝布交给了刘贺,用手指了指在一棵柏树下面坐着的张旺:“你去帮孩子们缠到头上。”
  张旺紧紧地搂着两个孩子,呆若木鸡,面如死灰。
  张林、张艳迷茫地看着一切。
  王兰拿着白孝布找到了王芸,对王芸说:“芸芸,你是大孩子了,你要带头给你爹戴孝。来,二姑给你缠上。”
  王芸似懂非懂,朝陈管家看了看,陈管家点点头。显然她还小,对二姑还很生疏,在这里她唯一相信的就是陈管家。
  王芸一缠上,其余孩子的工作就好做了。
  给王宝缠好头以后,王宝用小手摸了摸,看看姐姐头上的白布,笑了起来——这孩子,根本还不懂头上缠白布是父亲的解脱,却是包括他在内的活人的遭殃。
  王窝还未顾上喘口气儿,张晓、任管家、陈管家就围了过来,刘贺忙罢那头,也追了上来。
  王窝看了看刘贺:“刘叔,咱家现在的情况不用我多说什么,只好麻烦你了,你帮忙在这儿给大家弄口热饭。”
  刘贺点了点头,转身而去。他明白,这么多人来帮忙,好坏总不能让人家饿肚子吧?但要到王府上招待,很难避过王辉夫妇的恓惶,在这儿做饭应该说是三公子深思熟虑好的。
  刘贺拿眼看王兰,王兰明白这是他在征求她的意见,就慷慨地说:“干爹,你看着办,米、面、豆都在缸里,不讲究摆样,把饭做熟就行。多做一些,保证大家吃饱吃好。”
  这边张晓对王窝说:“三公子,千棰打锣,一锤定音,下一步该怎么办?你定个调儿。这事儿李昌熟门熟路,我没经见过,心里没谱儿。”
  “张叔,你和任大管先在这儿招呼一下,让大家先歇歇,我回家一趟,来后再商量。”王窝说罢,转身离开。
  王窝走远后,张晓开始给这里的人散烟,人们聚到一起拉起了闲话,张韩不愿意掺和进来,就去帮刘贺烧火。
  任管家看了看陈管家:“按理说,二公子应该埋到马湾村才对,咋想着回张湾来呢?”
  如何发展,就等下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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