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生的营地

　　一
　　不大一会儿，海花和小吴就远远看见了穿小皮裙露大白腿的小丽，和毕经理一起，每人骑着辆小黄车过来了。这让人太意外了，他们没想到毕经理会一块来。小吴说：“那男的来就来了吧，索性就当着他的面揭穿这个女人的丑恶嘴脸。”但是又看见他二人却在二十米外就下了单车，停下来一边说话一边往这边看。看得出来小丽也很意外，并十分紧张，不敢过来。而毕经理却攥了大拳头，就大步冲了过来，嘴里还大声骂着。
　　“你小子妈的，还敢来上这儿。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把海花一下子吓蒙了。再看小吴忙快速躲闪，嘴里喊着：“别冲动哥们儿，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啥，我早听她说了你在纠缠她。从广州缠到这儿，你还阴魂不散，真没出息，真他妈死心眼子。天下女人死绝了吗？”看来毕竟也只是吓唬小吴，并没有动手，一边说话一边使眼色，也没有那么生气。
　　“大哥，我不知道他怎么给你灌的迷魂汤。这女人花了我不少钱哩，现在又让咱们俩做对。你可别成了她的挡箭牌。”
　　毕经理狡猾地一笑，看了眼那边的女人，小声说：“老弟，她是过日子的人吗？你是想老婆想疯了还是眼睛瞎啦？花几万块钱就当买个教训吧，别往里砸钱了，无底洞。”
　　闻听此音，海花和小吴都半信半疑地，给整得不会说话了。毕经理又说：“我和她的游戏中，她就是你，紧着巴结讨好。对了海花你也别在这了，以后你也没好气受了，回头我再找人来吧。”
　　“毕经理，我不走。”海花马上急出了眼泪：“我喜欢这个活儿，我就在这好好干活，看她能把我咋地。”
　　“天冷了，这活不好干。你回家去吧，我瞧见你给爹妈打电话都哭了。”毕经理又摆出领导的派头。腆着他的大肚子，仰起头，背对着那女人，对海花说。
　　小吴直为自己浪费这么多钱不服气，要冲过去与小丽理论。毕经理拉住了他说：“我去，你缠得过她吗？弄不好又被讹上啦。”小丽也看出了不对劲，立即骑上车子就跑了。
　　三个人见状面面相觑。小吴看毕经理也很坦诚，就警告不要上了她的当。毕经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种贱女人就像海花手里的抹布，用一阵子不能用一辈子，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扔了一点不可惜。”
　　海花疑惑不解地问：“你是哄俺们吧？别晚上又溜她被窝里骂小吴傻。”
　　“别冤枉我哟，我们只是互相利用，她在这里就是我的挡箭牌。权色交易就是各有所需而已。”
　　几个人畅聊了一会儿，竟都很开心了。海说说不想回家，毕经理又建议她去做保姆或护工，说大冬天也省得在户外受冷。海花心里有感激也有委屈：“我真没有想到这件事根本不关我事，受害的却是我。这啥事儿呀这。”然后又越想越觉得哭笑不得。看她执意不想回去，小吴就说让她一起回去找老赵商量一下。
　　又像当初送海花来时一样，小吴执意把她带进了饭馆，更加热情地好好招待了一顿。又不管海花的阻拦，叫来了出租车。
　　“今天咋恁倒霉？我要说恨毕经理吧，也不能恨，好像还要感激他。要怨小吴你吧，更没道理，而且你也满腹委屈。说恨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吧，人家跑得远远的，而且一句伤人的话都没说。”止到小吴把她的行李一一放进后备箱，拉她上了出租车。她看着车外的街景竟还恍恍惚惚，摸不着头脑地犯晕。
　　
　　二
　　一路上，小吴也忍不住了气愤，滔滔不绝地给海花讲述怎么认识的那个叫小丽的女人。最后却兴奋地说：“真佩服毕经理，把她当成玩物，等玩烂、玩腻了再扔了，痛快。”然而海花却没有心情细听他说，此时她明白了，不关自己的事，就没必要知道。
　　保安宿舍里，小吴带海花和赵福贵见了面。海花竟忍不住委屈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并气愤地把今天的事情说给他听。而赵富贵却淡淡地说：“开了就开了呗，你就回去吧。谁让你闲得蛋疼，多管闲事。啥事儿被你知道了，都憋不住。”
　　一旁正倒水的小吴生气地说：“要不我怎么懒得理你哩，你就是个冷血动物。我被女人骗了钱，你也别幸灾乐祸，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你，得性。”说完把倒好的水递给海花。赵福贵黑着脸看看海花，又白了一眼小吴，低头又扒拉起手机。
　　海花把这一切又打电话告诉了公公婆婆，说自己马上买车票回去。电话里的公公叹着气听完了，又劝她别生气，并叮嘱她一个人坐车要小心。海花又忍不住哭了，她告诉小吴：“自打嫁进门这么多年，俺公公总是把俺当闺女一样对待。就为报这个恩，我刘海花也得好好为这个家。”
　　可是网上抢票并不那么好抢。福贵和小吴同时看票，但是至少一个星期也走不了。小吴突然想到了三号楼六单元的李阿姨。说：“嫂子，要不然，咱去找找李阿姨，让她在这个院里给你找一个保姆的活干？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好找活。”
　　“不行。她在这还不天天和我干仗？”福贵马上反对。
　　“那是你嫌弃她，总想跟她干仗好不好？我咋没见过她给任何人急过眼？”小吴大声说。福贵一时无话可说，但怒气冲冲地看着海花。其实她也会时常有在这小区做保姆的想法，而今天这情况，看来也真得好好去努力一把了。她忽略了丈夫的表情和反对，把行李暂时放在宿舍，径直就去找李阿姨。
　　李阿姨还是一如既往地很热情，把海花让进屋里就又泡茶又拿水果。海花就又把自己今天的事情详细说给了李阿姨听，然后请求她给自己介绍一个做保姆的活。谁知李阿姨马上笑着对她说：“还上哪去呀，我儿媳妇要出国学习半个月，他们正发愁要找阿姨接送孩子上学呢。”海花听了，高兴得想要蹦起来：“这感情好啊，我今天的事看来是老天爷安排的吧。”
　　“嗯，不过呢，按我儿媳妇儿的意思想找一个有文化的，就可以盯着孩子写作业。”李阿姨却又这样说道。
　　这一下子又把海花心中的热情全浇灭了。但是，这毕竟也是个机会呀，而且又是熟人，不用经公司交中介费，哪怕工资少点，她还是想争取一下。
　　“呃，李阿姨，要不然麻烦你给儿媳妇说说，哪怕工资给我少点儿……。”
　　“行行，我也是这样想的。你先回去，等我信儿哈，咱俩留个电话。他们决定用你了，我给你打电话。”
　　听了李阿姨的话，海花又着急了，万一他们回来不用自己呢？于是，她自告奋勇对李阿姨说想在家里等，可以先搞一下卫生，然后帮做个晚饭。李阿姨马上眉开眼笑地连连答应。
　　大干了三个小时，将近七点，小两口才带着孩子回来。李阿姨忙把三口子拉到房间，关上门，一家子在里面商量了十多分钟。急得做好饭的海花在客厅来回踱步，她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发愁，想着万一人家不同意，今天晚上住在哪儿。
　　好不容易，李阿姨开门走了出来。海花一眼看见她的神情，心就凉了半截。阿姨告诉她儿媳妇不愿意，不过还好儿，自己又说了半天好话，总算勉强同意试试看了。不管怎么样，海花心中的石头此时总算落了地。对李阿姨千恩万谢后，就小跑去把好消息告诉小吴和富贵。
　　
　　三
　　椰林幽静，彩霞满天，有着南方独有的浪漫诗意。梦薇与弯弯悠然地在厂区的椰树林散步，静享着晚饭后短暂的黄昏。女孩子的幸福与忧郁是瞒不住的，恋爱的过程也不仅只有甜蜜，还有苦涩！两个姑娘经常会在这里相互交流着恋爱的经验，分享快乐与甜蜜。
　　梦薇内心是很嫉妒弯弯的，但是她有了心事却也总会只给弯弯诉说。因为知道弯弯对自己是真诚的，她也会因有这么一个真诚的好友感到幸福。
　　“他之前还带我去看电影，现在早早就让我回来。我问他家的情况也总不说，更别说去他家了。”梦薇小声对弯弯说着，紧皱着眉。
　　“之前我担心他是拿你当备胎，但是现在我感觉不那么简单了。要不你想办法骗出他的身份证看看？”
　　“那怎么能骗出来呢？”梦薇说完，轻轻叹口气。弯弯思忖着，也摇了摇头：“不知道你咋就爱上这么个不知根不知底儿的货，你们家就你一个妞。嫁这么远，要挨打受气了也没一个人知道，更没人给你出气。”
　　“呸，呸，你能不能盼我点好？或许他是老实本分呢？”
　　“好吧，祝你好运。”弯弯撒娇地拉起梦薇的手。
　　与梦薇同宿舍的江姐，三十多岁的样子。听她所说，她的人生简直堪称完美，总是被宿舍所有人艳羡的对象。本来娘家条件就特好，在婚后又被老公天天糖醋排骨、鲫鱼汤什么的轮番轰炸，给养的珠圆玉润。看人家说起话来底气十足，对同一厂子干活的老公发号施令，更是颐指气使。惹得姑娘们不断有人向她请教御夫良方，但她经常故作神秘，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
　　梦薇对江姐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她最近抽空便会和江姐套近乎，一定要取点真经。晚上，梦薇睡不着觉，又爬到江姐床上。委婉地说不明白两口子在一个厂里，为什么要各自分开住宿舍。
　　江姐又神秘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勾引他不能老腻在一起。男人是几分贱的，不能太惯着他，距离产生美呀。”
　　江姐说完把她推出被窝，让她又辗转反侧思考了半夜。
　　
　　四
　　赵昊然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还是只能去送快递。虽然对这份工作他干得已极其恶心，总是心烦意乱，但也硬着头皮、心不在焉地咬牙坚持着干。他每天蔫头巴脑地分捡着，却总是在心有不甘地在想着怎么咸鱼翻身。或者攀个贵人，带自己一夜暴富，哪怕衣食无忧，能过年衣锦还乡就行。北漂两年多，他最怕过年，每次回家都一个样。所以他每天一有空，就是在手机里漫无目的地搜罗各种信息。
　　对于自身情况，他也明明白白。他知道从小爷爷奶奶和爸妈都寄予了自己很高的希望，关怀甚至宠溺超过姐姐无数倍。就是在这种家庭环境下，养成了许多自己都讨厌的坏习惯。一起出来的同学都以为不苦的工作，而在他却就无法忍受，不能胜任。不想靠体力挣钱，做轻松的活，自己又没那个能力和耐心。做错一点事，老板稍微说两句，就无法抑制情绪，怀恨在心。眼见着出来的同学一个个都混得有模有样，自己也还只能干这种在烈日下和寒冬里奔跑的活，勉强维持自己独自的生活。不到万般无奈，他不会给家里要钱，他知道家中不富裕，况且他怕事情传到家乡，让村里人都看不起自己。人生的路还长，以后怎么在村里抬起头？他也想争气，谁不想衣锦还乡，谁不想咸鱼翻身？他边想边干，竟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白天很累，晚上却睡不香。他这会想着昨天晚上零点过后在手机上看的一则消息。说是有个地方正招推销员，管吃管住，底薪7000，而且年龄和文化程度他也都合格。说是中老年保健品，卖出一套可以挣不少回扣。他当时就动了心，截屏保留了信息内容，并反复看了几遍。他觉得以自己在外闯荡这么长时间的经验，这保健品肯定好卖。因为，一来老人们惜命，二来城市里的老人都有养老金，自己做主。百分之八十的儿女也都不花父母的钱。他决定这次一定要铤而走险，按说又不是犯法的，只不过是引诱购买而已。他又想：“富贵险中求，到时候看事儿不对，就及时收手呗。”
　　想到这儿，他就迫不及待地借口去卫生间，按联系电话打了过去。那边的人说话十分热情，这大大满足了他的自信心。随即又让他简要介绍了一下自己，便约定了明天面试的时间和地址。昊然一下就欣喜若狂，没想到事情比想象的还要简单顺利。他马上就请了假，要去理个发，再回去洗洗一堆衣服，准备明天的面试。
　　面试更是很顺利，浩然无比侥幸。穿着笔挺的工作服，合身的西装、领带、眼镜一一装配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我感觉真是太帅了。他要拍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晒一下。但却被大他十岁的师姐严厉制止了，并给他打开抽屉拿出了一纸规章制度，让他一条条必熟记于心。昊然低头一条一条地看，脸色越来越严肃起来，止到皱起了双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