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天下第一背锅侠
作品名称:贞观轶事 作者:秦枪 发布时间:2025-02-13 19:44:30 字数:5249
御史大夫张亮出班奏曰:“启奏陛下,李佑谋反案经三司会审现已全部查明,李佑实为勾结前太子李承乾共同谋反。前太子李承乾命侍卫纥干承基蓄兵八百,已在临潼训练两年。两人共谋:夺取京城、逼迫陛下退位。”
李世民似有所疑。众大臣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李承乾刚刚从天牢放出,如今囚禁在家,哪有时间谋划造反?难道——
李世民接过刘公公递上的折子,看也不看,直接问道:“同谋何人?”
张亮朗声答道:“汉王李元昌、驸马都卫杜荷、潞国公侯君集三人为同谋。”
李元昌、杜荷、侯君集匍匐在地,既不求饶也不自辩。
李世民抑制怒气,浑身发抖。目视下跪三人,问道:“总要说句话吧?”
李元昌冷冷回道:“太子无过,皆是我等谋划。”
“传李承乾。”
李承乾进殿后察觉气氛不对,及到看见下跪三人,这才惊惧。
“儿臣李承乾叩见父王。愿父王千秋万岁。”
李世民怒道:“你可知罪?”
“自父王开恩赦免儿臣死罪,儿臣足不出户,自在府中吃斋念佛。除仆役人等亦未见过外人。今父王垂询,儿臣实不知身犯何罪,还望父王明示。”
“纥干承基可是你府中之人?”
“纥干承基确曾在儿臣府中当过侍卫。只是去冬因其酒后殴打同僚,儿臣一怒之下将其降职,此后再未见面。”
“传纥干承基上殿。”
少顷,只见纥干承基大步流星走入殿内,顾盼间毫无惧色。
“纥干承基,何人指使造反?你可从实招来。”
“回陛下,臣纥干承基确是受前太子李承乾指使,自去冬以来,臣改名换姓谎称郑将军前往临潼训练死士。李承乾叮嘱臣:待机而动。前些日收到口信,嘱臣与齐王李佑共商起兵。微臣遵嘱,这才攻打长乐门。”
李承乾惊悚不已!瞪大眼睛看着纥干承基,气的面色发白、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指着他:“你你你——”
“不关太子事!”汉王李元昌惊呼之后戟指大骂:“纥干承基,卑鄙小人,何以陷害太子?”伏地回身,面对李世民连连叩首:“陛下,太子仁慈,绝未参与造反之事!确是我等三人与齐王谋反。纥干承基血口喷人,诬陷太子。请陛下治罪。”说完,叩头有声。
直到此刻,李承乾才看清了眼前形势。目视李世民,长叹一声,回道:“承乾不死、亲斗不休。父王,纥干承基所言不虚,起兵造反确是儿臣之意。儿臣勾结齐王蓄兵谋逆,与三位大臣无关。还望父王放过于国有功之臣。”
杜荷惊呼:“太子,万万不可!非己之罪、何故错认?”言罢,放声大哭。仰天大呼:“太子仁慈、天下无二!太子仁慈,天下无二啊!”
侯君集老泪纵横:“太子无罪,却为有罪之人担责,实乃大仁大义之储君也!有太子说情,侯某虽死亦无憾矣!惜乎太子被废,大唐痛失明君,何其不幸也!”
此时李世民已经了然于胸,奈何李承乾当着满朝文武认罪,此乃死证。一时心乱如麻,也懒得问了:“再囚李承乾,其余人等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秦歌暗叹: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求情,亦无一人提出质疑。
是夜,秦歌陪伴李世民来到囚禁太子处。留刘公公门外值守,二人入得牢房门,只见李承乾面色安详、十分平静,手执“春秋”,对灯而坐。见到李世民亲临,虽有意外却并不慌乱,亦无悲泣求饶之意。
“父王亲临,儿臣不胜惶恐。”李承乾不缺礼数,一应接驾之礼无一缺漏。
李世民只觉得胸臆淤塞,泪水上涌。强忍之,半晌无言。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父子之情突现。他伸手抚摸李承乾头顶、脸颊、肩头,语调低沉、喃喃自语:“你可怪父王?”
李承乾突然泪奔,泪水嗒嗒落地却并未失声。“儿臣怎会有此等念头?天子行事,关乎社稷,臣子赴汤蹈火亦是本分。”
“朝堂之上,为何承认非你之罪?”
李承乾再也绷不住,放声大哭:“有父王一句非儿臣之罪虽死无憾矣!若儿臣不认,则朝堂再次动荡。幕后之人或将铤而走险,不利社稷。儿臣作为前太子,心存社稷当是首念,既已废,个人生死荣辱已无足轻重了。故而认下罪责。”
“朕有一事不解,你是太子,为何容不得李恪、李泰,一度还试图弑君?”
“儿臣贵为太子,试问更有何求?文武两道,儿臣自知不及三弟四弟,父王宠爱四弟、欣赏三弟,谈及储君,多有叹息。儿臣时有所闻,实难心安。且儿臣残疾,非英武明君之形象,强敌环伺,安能泰然处之?心动杀机,亦不过谋自安之道。且前有玄武门之变,三弟四弟岂无仿效之心?今,儿臣自知必死,不惧君威以实相告,乃儿臣肺腑之言。此后天人两隔,儿无悔,还望父王珍重。”
李世民再也忍不住了,老泪纵横:“吾儿此言也善,朕当自省。然,亲情虽在,国法难容,既已招认,父王不会徇私。”
“理当如此。”李承乾伏地长跪、浑身颤抖,泪水浸润地面:“谢父王探望罪臣李承乾。”
李世民一言不发,起身而出。到的门外,再难抑制情绪,一声哽咽、泪如雨下,身体前后摇摆。秦歌与刘公公慌忙扶住,
第二天朝堂宣旨:废太子李承乾勾结齐王李佑蓄意谋反,实为十恶不赦。废为庶人,流放黔州。
齐王李佑,谋反罪,废为庶人,赐死。
汉王李元昌、驸马都尉杜荷、陈国公侯君集,谋反罪。念其三人曾有功于大唐,赐全尸。
纥干承基,虽从贼造反,然其攻入长乐门即降。后检举李承乾谋反团伙有功,赐:出任祐州府折冲都尉,封爵平棘县公;即日上任。
秦歌深知历史不可更改,也觉李承乾造反案疑点颇多。但他无权复查,心中郁闷,闷闷不乐。
散朝后李世民召见。
见秦歌面有忧色,李世民问之,秦歌对曰:“陛下,李承乾案疑点颇多,何以三司如此草率匆匆定案?依臣愚见,李承乾虽自认罪责,毕竟曾是太子,宜慎重、当复查。”
“三司尽速定案是朕授意的。承乾一杀李泰、二谋逼宫,本不可恕。此次纥干承基参与其中,他难脱罪则。承乾留,后必有事,社稷不宁。承乾去,京城安。朕不得不权衡此间利弊。”
“然则幕后操纵造反、阴谋陷害李承乾之人岂不逃脱了法网?”
“会有下一次的。一旦动了造反心思,岂能再无动静?朕待其出也。”
秦歌暗想:怕的是你没有时间“待其出”了。
李世民忽然笑了:“秦爱卿,你那朋友洞房之夜失踪,你可知道?”
“臣不知。”秦歌诧异:“逃婚?他跑了?”
“非也。你那朋友又一次被人用麻袋抓走了。你猜猜是何人所为?”秦歌看到李世民期待的目光,故意错猜:“必是濮王李泰。”
“何也?”李世民目光狡黠,暗藏微笑。
“麻袋王爷是也!”
“哈哈哈哈------”李世民大笑。“朕就知道你猜不到,是朕派人抓的他。”
秦歌故作吃惊状:“陛下,你,想不到陛下也会不循礼法、以此为乐。”心想:就让老人家多高兴些吧。“不知陛下将何疯子囚于何处?臣可否探望?”
“爱卿何言一个囚字?”看到秦歌又一次没能猜到自己的心思,李世民高兴极了。“此人可爱,有用,朕不怪他。此刻正在三水瓦舍泡澡呢。为其安全,朕只是在三水瓦舍周围布下重兵而已。”
“三水瓦舍?”
“那原本是李泰的外宅。此前他赐予何疯子的。”
秦歌笑了。
李世民又一次含笑问道:“秦爱卿可知朕抓他时何疯子当时正在发愁?”
“发愁?咄咄怪事。何疯子为人乐天,放荡不羁,天下能有让他发愁之事?”
“哈哈哈,你又猜错了!”李世民越来越高兴:“二女争夫!坐享齐人之福,他却愁的逃出婚堂、独坐于河边。依朕看来,何愁之有?笑纳便是!”
“有这等事?”秦歌推波助澜,希望李世民保持这一乐观心情。
李世民大致讲了婚堂之事,秦歌这次是真的吃惊了。一边是得宠的王爷、一边是造反的王子,游戏其间,何疯子无异于以舌试刃。
秦歌慌了,急忙跪下:“陛下可是要惩戒何风致?”
“小惩大用。秦爱卿难道忘了李福捡回的那两架飞机?朕若杀了何疯子,何人令其腾飞?”
秦歌担心:李世民或许会令何疯子造上数十架滑翔机,组织个飞行大队,那就真的麻烦了,奏曰:“臣禀陛下:那不是真正的飞机,真正的飞机陛下已在视频中见过了。那只是一架无动力滑翔机。在臣所处时代,也只是用于娱乐和竞技而已。”
“不对。何疯子曾经言道:后世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制造的无动力滑翔机一架可载三十人,可飞行百里用于作战;怎地只是娱乐?”
“陛下有所不知,那德国乃是当时最为发达的国家,它所制造的滑翔机,需要上百种精密机床加工方可完成。大唐虽为盛世,然科技还未曾发达到后世地步,故而造不出那样的滑翔机。最多也就是乘坐二人,飞翔二十里路而已。用于作战,事倍功半。”
“重要吗?能用即可。”
秦歌劝道:“此物平地不起,唯高山丘陵方可。以臣愚见,若非娱乐,作用不大。”
“那就用于娱乐吧。”李世民若有所思:“朕观之,其物可设座椅,周有护栏。如此翱翔,方能体现我大唐气象。”
“陛下若喜,臣造之。”
“哈哈,朕就在等爱卿这句话。你与何疯子联手,必至精妙。此物成,朕当踞坐其上。”
“臣为陛下驭之。”
“不可。秦爱卿乃治儿师,任重而道远,何以以身犯险耶?朕有何疯子足矣。”
秦歌大吃一惊,心想:“你才是疯子!”吓得汗都下来了。不料李世民问道:“几日可成?”
“少则二十天,多则——”
“不可。十日足矣。”秦歌想到,举全国之力,五日即可。但仍做出为难状:“臣尽力。”
“三架。”
秦歌微感吃惊,但也想通了。“臣领旨。”谈话至此,也觉再无它事。略觉心宽,不料李世民并不止步于此,似在不经意间问道:“然则大炮坦克几日可成?”
秦歌这次是真的被吓住了。“陛下亲眼所见:那坦克看似威武,制作复杂、耗铁无数。尉迟将军一掀之下,犹如旱龟翻身,再无战力。大炮亦非良器,每放一炮,填药装弹,间隔很长,且无准头。既耗铁又笨重、移动不易。极易被对方夺取。以臣愚见,此两种武器实不适应于我朝战场。”
李世民微微一笑:“朕只是问问,秦爱卿何必紧张。”
“臣只是担心陛下一定要制造这两种武器,那将耗去我大唐一年的产铁量,不值。”
李世民想起了什么:“朕曾答应:何疯子回来后,与你二人成婚。这样吧,待飞机上天,朕巡视京城后,即刻为你二人举办大婚。”
“臣——”一个字还没说完,看到李世民面有不悦,忙改口:“——遵旨。”
秦歌如坐针毡,越谈越怕。借口赶工滑翔机,急忙告辞,出的宫门,这才发现衣裳已被冷汗湿透了。
“万丈深潭不及帝心!”
回到李宅,这才知道:李佑已赐死于太极宫内侍省,拟议以国公之礼葬之。
秦歌唯有扼腕以叹。想到方才李世民谈笑风生,毫无丧子之痛,不寒而栗。身在李宅,兀自忐忑。
厨娘丁何氏,本是何校尉长姐,见到秦歌后深施一礼,说道:“膳食已备好,先生可用?”
“李夫人李小姐与公子可曾用膳?”
“不曾。小姐说:夫人不适,只饮了一杯姜枣茶就歇息了。小姐与公子须待先生归家,方可动箸。”
“天色已晚,快请小姐与公子到餐厅用膳。”
“诺。”
秦歌赶到餐厅,瞧见李小姐与李平成肃立桌前,恭敬以待。
“不可。”秦歌人未到、声已到:“小姐乃尊贵之人,公子虽为吾徒,然亦是将门之后。立地而候,秦歌承受不起。敢请小姐允诺:先到者先食;如何?”
“即是一家人,就按先生说的办。”
李宸颖一句“即是一家人”让秦歌倍感温馨。
饭后,秦歌问了一些学问上的事,李平成思路敏捷、对答如流。秦歌很满意,嘱曰:“学问一事,万不可懈怠,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你须牢记。”
平成行礼:“徒儿记下了。”
“宸颖有事请教先生。不知可否占用先生时间?”
“小姐有事但说无妨。”
“先生书中多有宸颍不识之字,查找‘繁简对照表’亦无可对应,何也?”
“哦,是我的疏忽。那些你不认识的字叫简体字。是后人为了书写省时而改动变形后的字。‘繁简对照表’乃一时之作,必有缺失。书架上有一本新华字典,秦歌可教小姐查阅。此后再无不识之字矣。”
李平成闻言,快步入屋,拿出新华字典交予秦歌。
秦歌对李平成说:“你可一同学习。”
李平成大喜:“谢过先生。”
秦歌先将拼音字母写于纸上,教二人一一诵读。待姐弟二人记住后,再教他们如何利用拼音次序查找某字。不过一个时辰,二人皆以掌握。其间,秦歌谆谆善诱、教授有方,语言质朴,态度和蔼可亲。三人都觉轻松。
李宸颖对李平成说:“平成,你且去温习功课,姐姐有事要与秦先生商议。”
“平成告辞。”李平成施礼,拿起新华字典离开。
“李小姐何事?”
“宸颍虽为女子,却也不愿坐以待食。先生若能举荐,多数营生宸颍也是可以学习胜任的。”
秦歌十分敬佩:“秦歌定当尽力。”
李小姐面露为难之色,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却难以开口。
“小姐但有吩咐不妨直说。秦歌敬重李将军,也敬重小姐,但有所嘱,无有不遵。”
“先生言重了。宸颍终归是女子,有些话难以启齿。先生忠厚,宸颍就厚颜相告了。闻听皇上又提婚事,还说要在什么飞机上天后赐婚。不知先生作何打算?”
秦歌顿时慌乱,不管如何回答都觉得似有不妥。反问道:“赐婚之事,实非秦歌之意。我乃后世平民,与小姐身份有云泥之别。但若说不曾倾慕,亦非实言。不知小姐如何打算?”
“说什么云泥之别,落难女子,若非先生营救,恐早已为婢为奴矣。宸颍敬先生为人,若能执帚,实乃宸颍之福。”李小姐说到婚姻毫不含糊也毫不做作,大事不作态,更加让秦歌敬重。
秦歌起立,深施一礼:“如此,委屈小姐了。”
李小姐自回屋中,秦歌却心绪不宁。此桩婚事他并不热心。内心依然是先恋爱、后结婚,认定婚姻须得以爱情为基础。但皇上赐婚,谁敢不遵?再说,李小姐确是完美女性,说不贪恋亦是假话。左思右想十分为难,这就想到了何疯子。
“这厮已经回来了,何不找他一叙?”
车马到了三水瓦舍,门丁阻挡,说:任何人不得入内。秦歌有些气愤,正待争辩,门内走出一位管事,上前行礼,对秦歌说:“陛下有旨:唯秦谏议郎可入内,一干守卫不得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