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见智见勇闯难关 （9）

　　姚世兴跑在最前头，一见何光烈和秦汉三，两腿一并行了个军礼。何光烈瞪了他一眼，责问道：“你姚世兴目无军纪，擅自行动，你以为我治不了你么？”
　　姚世兴“嘿嘿”笑道：“师座，不是的不是的！确实是事出紧急，临时起意，来不及了。您看，属下一回来，就赶忙来报告了嘛！”说着跨前一步，做出巴结讨好的样子，“师座，属下是按您的吩咐，为队伍寻找财源，以强武备哩！”
　　“这几句话嘛——倒说得像模像样的，我还爱听。”何光烈语气和缓起来，脸上也浮出一丝笑意，“财源找到了么？”
　　姚世兴说：“开了个头，路子也摸到一些了。”他眨眨眼，笑着问，“师座您猜猜看，属下这次行动缴获多少？”
　　“你说！我不猜。反正你擅作主张，是要给惩罚的！”
　　姚世兴笑着点头：“好，好的！该惩罚该惩罚！”他抬起一只手掌，五指张开，晃了几晃。
　　何光烈又惊又喜，“呵呵”连声，张着的嘴巴差点合不上，隔了一会才吐出两个字：“5万？”
　　姚世兴笑着点头：“光银票就有4万，加上现货，肯定5万出头。由此可见，邓永富几爷子捞的不是点把点哩！”他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补充道，“报告师座：邓永富这伙人的确同那边有勾裹。您看，这是从姓何那领头的身上搜到的。”说毕，递上几样物件，有邓锡侯、田颂尧、罗泽洲、陈书农等大小军头签发的通行证、号牌，开出的收条等等。
　　何光烈一见这些东西，顿时怒火中烧，一拍靠椅扶手：“狗日的吃坝上饭屙偏岩屎，可恶之极，非严惩不可！呃，你把那姓何的捉来了没有？”
　　姚世兴一晃脑袋：“遭属下打死毬了！”见何光烈面有不悦，忙解释道，“狗日的不但督着手下开枪顽抗，枪法也厉害，一抬手就打中好些个弟兄，属下这才动手的。”接着，向何光烈、秦汉三报告了带人赶到南充岳池交界处拦截的经过。
　　听说何鹏死了，林炜和既高兴又有些遗憾，可惜啊，没能够亲手处死这个老杂种！
　　何光烈小声同秦汉三商量了一会儿，转过头，大声下达了命令：“兹命二团团附姚世兴率本团官兵彻查邓氏盐帮各项违法犯罪行径，籍没全部违法资产以充军备。此令！”待姚世兴领受命令后，他又指着林炜和说，“这位林先生既然是你朋友，我就无需多说了，你要多问问他，把该清该缴的都给我拿拢来！”
　　
　　俗话说：兵贵神速。姚世兴回营后立即调集人马，以清查鸦片私盐等违禁物品的名义，按林炜和提供的图表、线索分头行动。派人严密监视城里的邓家院子，其他各处按约定时间同时突进。
　　姚世兴亲率一个连包围了青居邓氏老宅，杨永明拿着杨真所绘示意图紧随他身后。没费好大功夫就制服了那些持枪抡刀的看院家丁，从床底下拖出负责管理老宅的三管家，逼着他带路去密室秘窖。起初，那管家寻死觅活拒绝配合，后来见他们按图寻路竟然准确地逼近目标，知道内情已泄，顽抗无用，转而哀求饶命，
　　主动打开了几间密室和几个秘密地窖。黄灿灿的金条、亮晶晶的银锭、黑幽幽的烟土、白花花的食盐让人眼花缭乱。姚世兴激动、兴奋得高声叫骂：狗日的攒了恁么多不义之财，活该断子绝孙！
　　其他几路人马依照杨真、赵三元提供给林炜和的线索，也大有斩获：邓家帮贩运鸦片私盐的暗道——巴中道、绥定道、遂宁道主要的腰站、窝点被一锅端；开设在城里城郊的烟馆、盐铺悉数被查封……
　　各路消息陆续传进邓家大院，全院上下惊恐万状，乱作一团。大管家岳维陵气急败坏跑进后院，嚎丧一样向邓永富哭诉了所听到的情况。邓永富本就病入膏肓，全靠名医加名贵药材续命和吗啡提神，一听老屋秘藏被抄，贩私暗道有的被剿没，没被抄剿的也闻风而散，财物被卷得一干二净，各处烟馆盐铺尽遭查封，顿时急怒攻心，气血上涌，大叫一声，从烟榻翻滚到地上，口鼻冒血，抽搐不止，还没待医生赶来，就一命呜呼了。
　　常言说，树倒猢狲散。家丁仆从们见邓永富暴毙，大院被官兵查抄，生怕灾祸落到自己身上，便阴一个阳一个溜走，还顺手牵羊拿走一些官兵们看不上眼的东西。几天下来，整个院子乱糟糟空荡荡，只剩下算得上忠仆的岳维陵和邓永富一大二小三个老婆以及几个贴身老妈、丫头。
　　何光烈得知邓永富的死讯后，突生一点悲悯，传话让负责总揽钱物清点的军需处长给邓家人留一些生活之资，大院也仍归他们居住。此举被僚属们称颂为“菩萨心肠”。
　　几十万财喜到手，何光烈自是十分高兴，不但没处分姚世兴，还把团长位置给了他，又拨出一千大洋犒赏全团官兵。他也没忘记林炜和们，叫周副官拿着一张两百元的银票，说是嘉奖他们“举报之功”。林炜和正准备婉言辞谢，突然间冒出一个想法——为啥不拿来接济那些缺吃少穿的苦主呢？便伸手接过，躬身行了一礼，说：“感谢何师长美意，感谢周副官关照！师座和川军五师为民除害的义举造福顺庆百姓，定将青史留名哩！”不经意间，把盛大哥教的应酬话用上了！想到这，忍不住笑了。
　　
　　大仇已报，心病已除，林炜和请人择了个吉日，备好香蜡纸烛，搀扶着又有身孕的陈碧云，带着心明、心昭、秀蓉，在冯强、王二娃等人陪同下，先后去了曾家老坟、马尿溪祖坟和燕儿窝，拜祭了曾家林家两位老爸，给兰英和蓝花上香烧纸。他流着泪告诉亲人们，邓永富死了，邓家帮垮了，血仇得报，自身无损，你们可以安心了！
　　冯强、王二娃几个年轻人跪拜了曾老伯后心有余忿，恨恨地说，可惜没能亲手宰了邓永富和何鹏两个狗东西！林炜和开导他们说，刚得到何鹏死了的消息时我也同你们一样的，后来静心一想，就是把他捆到面前来，你能够一刀下去快意恩仇么？现在不是古时候了，衙门会法外施恩不来追究么？反正他们死毬了，就算出了这口气消了这笔账，从今往后，专心致志把生意做好就是啰！
　　
　　何光烈喜滋滋起获邓家帮几十万浮财，顺庆王的美梦做得更香了。
　　这以后不久，川中战云密布，战事又起，主角是杨森与刘湘这对兄弟冤家。密切关注这场大战却又完全置身事外的罗亨礼也将作出自己的抉择。
　　杨森是靠刘湘的信任与提携才迅速崛起的，可如今不仅风头盖过刘湘，还俨然以“四川王”自居，祭起“翻天印”要对恩主下手，必然激起刘湘及其部属与盟友的不满。
　　因此，当杨森踌躇满志，部署五路大军，打算一鼓作气攻下重庆的时候，刘湘已联合邓锡侯、袁祖铭以及赖心辉、刘成勋、刘文辉各部，组成川黔联军，推举袁祖铭为联军总司令，刘湘为副总司令，邓锡侯为前敌总指挥，于七月一日发出“倒杨”总动员令。消息传到成都，杨森闻讯大怒，立即召开紧急军事会议，迅速下达作战命令，要求各路军队克日采取攻势行动，一场大战由此爆发。
　　在此之前，北京政府已发生变化：曹锟、吴佩孚下台，段祺瑞以执政名义主持国事。杨森的靠山不在了，刘湘的靠山回来了，这一形势显然对刘湘有利。在段祺瑞的支持下，刘湘被任命为川康边务督办兼署四川军务善后事宜，获得节制川康军队处理四川军务的权力。杨森呢?免除四川军务督办职务，调北京署理参谋总长，实际上明升暗降。虽说北京方面对四川事务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此举却增强了刘湘的底气，起到了收聚人心的作用。
　　刘湘充分利用这种优势，尽可能扩大“倒杨”阵线，调兵遣将与杨森正面对抗，同时采取分化瓦解的策略，利用矛盾，暗中策动杨森手下最有实力的、同为速成学堂同窗的王瓒绪反戈倒杨。亲赴遂宁做策反工作的，主要是鲜英和傅西平。
　　经过一段时间的拉锯战后，“倒杨”联军逐渐取得主动，全线发起猛攻，杨军节节败退，被撵回沱江右岸。
　　为了提振士气挽回颓势，杨森决定亲赴前线督战，可是，就在他率领宪兵团和手枪团到达资中县的当天，王缵绪发出通电，指责杨森重用乡党，排斥异己，滥开兵衅，妄图独霸四川，宣称要武装调停，“止戈停战，听候甫公命令”，公开倒向了刘湘。
　　消息传来，犹如晴天霹雳在杨森头顶炸开，震得他头晕目眩、六神无主。在紧急召开的将领会上连连顿足，垂头丧气地说：“连王治易都变了，我还打啥呀，不打了，不打了！”从此一蹶不振，接连败退，最终众叛亲离，不得已发电报给刘湘、袁祖铭，表示愿意完全解除兵权，只身出川游历。毕竟当过同窗或同僚，况且主要是争地盘、争权力，还没到搏性命的地步，按照川战中不成文的规矩——败则认输、交出兵权、其余不究，刘、袁都同意了。
　　十月十日，刘湘、袁祖铭通令各军“护送”杨森出川。历时近一年的“统一”之战和“倒杨”之战宣告结束，杨森原有人马被刘湘、赖心辉等部收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