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兵败入山活

　　尉迟恭军队杀声震天旋风般包抄过来，何疯子顿觉不妙。然而此时已身陷乱军之中。李承度兀自不觉，挺枪跃马、心无旁骛只顾奋勇杀敌。尉迟恭见对方人少，只派出一队与之厮杀。其余两队人马列阵以待。李慕然不离李承度左右，尽杀靠近李承度身边之人。何疯子马术不精，战战兢兢躲在二人身后。一边适应胯下劣马、一边眼观六路权衡局势。看到尉迟恭大半士兵并未参战，突然明白：这些生力军是预备队，以逸待劳，随时参战。深知如此消耗拼杀，顷刻间将是全军覆没。他一边躲避刀枪一边对李慕然喊道：“公主，敌众我寡，况尉迟恭以逸待劳随时参战。再打下去，必然全军覆没！撤吧？”蓝田公主砍翻一士兵，看清形势，顿时明白了眼前危机。虽有不甘，亦无可奈何。两人使个眼色，一般心思，李慕然抓住李承度马缰，生拉硬拽、转身就跑。何疯子呼唤身旁亲兵断后而来。
　　李承度一边挣扎一边斥责：“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何以临阵逃脱？”
　　何疯子言语中不无讥讽：“即使是万载难逢你也靠不近李世民。眼里只有李世民，就没看到尉迟恭！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你差点儿被他包了饺子！你那些探子都是吃干饭的！”
　　何疯子边骂边寻找躲藏之处。远远瞧见半山处有一山洞，高喊：“下马！快下马！”李承度心有不甘，频频回望。何疯子见状一把把他拉下马，掏出短刀刺向三匹马臀部，三匹马吃痛，一路向前狂奔而去。何疯子与李慕然合力，架着李承度、带着数十亲兵爬在路旁低洼之处。待追兵远去，这才拐向旁边山洞。数十人挤于洞中，张目观望、心中忐忑。为保万全，李承度派出两人打探消息。
　　“尉迟老儿太原就医，何时返京？难道是从天而降？”李承度虽吃惊却并不灰心：“本王尚有四路围城义军，若能拿下京城、断了李世民归路，何愁不能反败为胜？”
　　蓝田公主也觉此言有理，燃起一丝希望。
　　何疯子说道：“别幻想了。别幻想了。你那四路义军早都背叛你了，说不定此刻也被消灭了。唉，鸡娃给老鸡踏蛋，过高估计自己。我们仨是在学着打仗，说白了是新兵。而对面是一群久经沙场的老将；先就输了一局。围猎场一战，李世民帐后藏兵、我等茫然不知；又输一局。神机营眼看得手，不料半路杀出个尉迟恭，不曾料敌先机也无应变之策，输了第三局。情报如此糟糕，难道围困京城之师不会重蹈覆辙？”
　　探子来报：李佑被擒。
　　李承度甚觉意外：“李佑也反了？”言罢追悔不已：“若能早知他有反意，亦当联手杀贼！”
　　何疯子说：“他不会和你联手的。”
　　“为什么？”蓝田公主不解。
　　“义阳王是复仇，而李佑是谋逆！”
　　又有探子来报：南北大侠畏战，各自退兵，渺无踪迹。水帮主攻城未遂，不知何故，与程处弼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败，各自退兵。临潼死士攻入城内，中了濮王李泰埋伏，全军被歼。
　　李承度瞬间崩溃，绝望之极，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天不佑王师！天不佑王师啊！多年卧薪尝胆竟毁于一旦！承度愧对先王与伯父。”言罢，抽出宝剑欲自尽。
　　何疯子与蓝田公主拼命拦下，蓝田公主早已哭成泪人。
　　“何先生可有良策？”蓝田公主急切问道。
　　“如今先太子、先齐王的家底已然荡尽，再举义旗，断无可能；可以说：大势已去。既然复仇无望，更不可被李世民一网打尽，遂了他的心愿。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依何某愚见，不若带着眼前数十亲兵，搞一个团伙营生，挣俩钱，先让大家活下去。”
　　蓝田公主极度失望。定睛看过何疯子，见他十分笃定，不似开玩笑，不禁嘤嘤失声。但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卧薪尝胆，何愁没有机会？苦练武功，行刺未尝不可。只是身无一技、何以为生？”
　　何疯子想到了烧炭的韩老头：“烧炭！”
　　“烧炭！？你可知烧炭者皆是贱民？”李承度惊呼：“承度乃堂堂义阳王，义阳王！岂能作如此下贱营生？”
　　“烧炭？”蓝田公主张大嘴巴合不拢，也觉匪夷所思。
　　“死心眼儿！蝼蚁尚且偷生呢，况且你还是一百多斤的人呢。为了活着，别说烧炭，就是赤身裸体下煤窑也得干！”何疯子耐心劝说：“放下你们的架子吧！俗话说的好：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此刻应当韬晦蛰伏、以待来日。再说，做个平民有什么不好？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生活还是甜美的。除却烧炭还可以开店、打猎、收集山货。总之，靠山吃山，先想法活下去。”
　　想到蝇营狗苟做一介贱民，李承度恼怒之极：“绝无可能！大不了拼了这条性命，轰轰烈烈死去，也不做那伐薪烧炭的贱营生！”
　　和疯子讥讽道：“轰轰烈烈？那是需要人凑数的。哪来的机会？单枪匹马那叫匹夫之勇，是自投罗网。就你现在这几十个人，连京城大门也进不去。与其默默无闻、受尽羞辱惨死于官兵之手，何不效仿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或许尚有杀贼机会。”看到李承度依然难以接受，何疯子继续劝说：“换一种思路：你若身死，李世民高枕无忧矣，你愿意？据何某所知，人类情感，唯仇恨是可以一代代传下去的。藏身市井，娶妻生子，把阶级仇、民族恨，当然，也包括家仇、战败之辱，一股脑儿一代代地传下去，或许还有复仇希望。”
　　“藏身市井、娶妻生子？这岂是胸怀大志者所为？”看到何疯子不以为然的样子，李承度极度沮丧，终于问道：“何处可以安身？”
　　何疯子笑了：“石贬峪。”
　　李慕然质疑：“李世民不会继续追剿耶？”
　　“不会。即使追剿他也不可能成功。石砭峪背后乃深山老林，灌木如织，利于我等隐藏。李世民若派兵围剿，进山无路、入林则迷，无异于大海捞针，必是无功而返。只要我们在京城沿途多派细作、再在峪口建起瞭望哨，即可确保无虞。”
　　李承度仰天长叹、欲哭无泪。
　　蓝田公主低头垂泪、心有不甘。
　　数十亲兵垂头丧气、茫然无助。
　　唯何疯子面有喜色，他有把握活下去。
　　
　　石贬峪。
　　山如绝壁、怪石嶙峋，杂树蔽日、峪水涛涛，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外界，确是最佳藏身之处。韩老汉破败的小屋仍在，烧炭窑炉尚有烧好的木炭和劈柴。何疯子命人将这里打扫干净，先安顿好李慕然。自己个义阳王以及众亲兵露宿野外。
　　李承度无心理事，蓝田公主黯然伤神，一切内外事务皆委于何疯子操办。
　　何疯子抖擞精神，十分热心。他清点人数，亲兵三十七人，其中多是能工巧匠。山中多风雨，当务之急是建起栖身之处。何疯子作图，一部分亲兵伐树取藤，另一部分亲兵开山夯地基。峪中孤岛地势低洼、遍地卵石。何疯子命人山坡取土垫高加固，沿周边砌起防波提，打好了基础而后修房盖屋，上下三层、独立别墅，为李承度、蓝田公主府宅。屋内配有桌椅板凳、书架衣柜，木床茶几等物。一切使用之物皆是木质结构。山口多寒气，铁炉枯枝，倒也温馨。何疯子与众军士散居于两侧山坡，视地势而定，或是独立别墅、或是两层的联排别墅。山坡与孤岛之间东西两侧各建两道木桥相连。峪口之内，常有猛兽，兵器在手，不乏自卫武器。前建入峪寨门，左右与山后有瞭望哨岗，士兵轮班。一时间大兴土木、热火朝天。仅见雏形，俨然一座牢不可破的城寨。众军士齐心合力、日夜赶工，不辞辛苦、渐有喜色，好在连晴多日，当山风暴雨来临之前皆已就绪。
　　何疯子继而谋划四季生计，发动士兵献计献策，大致归拢为：春采花、夏摘果，秋捡果实冬狩猎。秦岭山脉，杂花漫坡，五彩缤纷，采撷后快车送于西市市场和城中花市，家道殷实之人多有购买。夏果多汁、酸甜适口，红黄紫白、鲜艳欲滴，因其新鲜，颇受大户人家和女子喜爱。至于秋天的榛子、板栗、核桃等更是京城百姓不可或缺之物。他还搜集到数十株野生茶树，制成青茶，入口醇香，留够自用其余外售，往往脱销。但要说到秦岭真正的宝贝，则是草药。有谚语为证：“秦地无闲草。”四季所产皆可换钱、换粮、换布匹衣物。未出三月，李承度残部虽龟缩石贬峪，但小日子很快走上正轨，虽有苦辣，倒也过的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