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血战子午道

　　激战正酣，忽听背后一片喊杀声。陈王二将军皆是心中一惊，料是背后有人偷袭，想不到伏兵背后有伏兵，中了李世民埋伏。遭人夹击，首尾一时不能相顾，士兵顿时惊慌。援兵出现，李福及众兵士气大涨。李福奋勇，舞动手中铁枪，连杀数十人。李世民见状龙颜大悦，赞叹道：“福儿‘快三枪’之名实至名归！一如当年翼国公秦叔宝人称‘秦快手’一般；朕心甚慰。”
　　眼看着自己带来的士兵如疾风下的衰草，成片倒下。陈将军急怒交加，顾不得许多，虚晃一枪，绕开李福，拍马直冲大帐，欲图单骑刺唐王。李福大急，此刻已无法阻挡，急中生智，将手中铁枪奋力掷出，正中陈将军战马。那马吃痛，猛然一个人立，陈将军连人带马滚落于地。众亲兵一拥而上，欲待生擒。不料陈将军一跃而起，任凭刀枪加身，使尽全身力气奋力一掷，那手中长枪犹如闪电毒蛇，直奔李世民而去。
　　秦歌大惊，高呼：“救驾！”
　　李世民并未闪避，身边数名亲兵一拥而上，挡在李世民身前。陈将军力猛，一掷乃有千钧之力，那飞驰长矛直贯穿三名士兵胸膛方才停滞。三兵死而不倒，枪尾兀自抖动不已！此时陈将军手无寸铁，睚呲欲裂，口中哇呀呀大叫，十指如鹰爪，直扑李世民。前行三步，死于乱刀之下。一口鲜血箭飙而出，大半喷到李世民身上，怒睁二目，含恨而死。
　　一步之遥。
　　陈将军手下士兵无一乞降，个个力战而死。掌旗兵以命护旗，箭射不倒，刀枪加身而不惧，那猎猎飘动的“陈”字大旗兀自直立飘扬。李福跃马上前一剑砍断大旗，踹倒了早已死去的掌旗兵，赢得士兵一片欢呼。
　　王将军那边却是异状迭出。大炮射出后未见战果，原本也不指望此物取胜。炮声响过，王将军挺枪拍马，直冲李世民大帐。士兵呐喊、奋勇向前。原以为一鼓作气，可直取李世民。不知何故，王将军座下战马冲过一箭之地，突然一个猛刹，收蹄不前，地面上顿时出现四道蹄痕。王将军一心杀敌，不曾防备，从马头平飞落地。好在功夫了得，一个空翻，稳稳站在地上。回手一刀斩下马头，大声吼道：“不进者死！”就此一缓，失了先机，虽奋不顾身率众冲杀，终是慢了一步。身前李治阻住去路。
　　秦直道与尉迟猛双双冲出，直取步战王将军。方一交手，还未走得三个回合，身后忽然杀声震天，王将军大吃一惊，心知中伏，身处夹击之中，眼见回天乏力。李治挥兵而上，只一刻，八百军士无一幸免，奋勇战死。面对秦直道与尉迟猛两位骑在马上的青年将军，王将军虽是步战却也丝毫不落下风。眼见身边士兵陆续战死，奋力一击，逼退两位小将，挺枪直刺李治！李治并不慌乱，一个蹬里藏身避过。此时王将军已越过李治马身，李治回手一枪正中王将军后背。李治翻身上马，勒转马头，直面王将军。王将军并未立死，仰天长叹：“天不佑王师哀兵，奈何？”说完，抽出腰间短刀直插心脏。
　　一千六百名士兵忽然化作尸体，只见血流成河，惨不忍睹。秦歌面如土色，坐卧不宁，他曾想制止杀戮，李世民知他心意，说道：“爱卿可知斩草除根之理也？”秦歌深知今日之事只能是一场大屠杀，颓然落座。
　　事情发展的太快！神机营未动，两路夹攻之军已尽遭屠戮。
　　冲杀声初起时，李承度想趁机掩杀，何疯子劝道：“义阳王切勿心急。此刻两军胶着，神机营难辨敌友、不宜出动。”忽然听到陈王二将军背后的喊杀声，心知不妙，当即下令神机营前去营救。何疯子急了，拽住他的袖子说：“切不可自乱阵脚！神机营的目标始终是李世民，此时分散兵力，只能对李世民有利。义阳王不若命令神机营全力冲杀李世民大帐，务求将李世民拿下。李世民死，则此战胜矣。”
　　“善。神机营全力冲击，务必拿下李世民，死活皆可。”
　　“冲啊！”何疯子一声令下，八架滑翔机先后腾空而起，掩云蔽日，犹如猛禽，直扑李世民而去。
　　此时地面大战刚刚结束，李福与李治取胜后会合，两人尚未叙话，士兵也未得喘息，忽然看见空中飞来数架不明“大鸟”，两人皆是一惊。
　　秦歌大声疾呼：“射箭！”
　　“射箭！”李治如梦方醒，大吼一声。赵王李福见状，随手摘下三十石强弓、搭金翎羽箭，嗖嗖嗖连发三箭。说来也巧，其中两箭正中滑翔机上两人，滑翔机上的军士尚未发射强弩，甚至都没有打开尾部石灰匣就已中箭。只见飞在最前边的那架滑翔机一个倒栽葱扑落地面。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发生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威力惊呆了众人。周围愕然观望的士兵瞬间躺倒一片。倒下的人非死即伤，哀嚎连连。
　　何疯子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仿着诸葛亮做派，得意地说：“叫你尝尝我的大摔炮！”李承度这才知道：原来何疯子给滑翔机头部悄悄装上了炸药包。
　　其余七架滑翔机一路冲来快如箭矢！前机遇难，后边滑翔机上的士兵学乖了，掩身低头，再不张扬。李福再次发令，羽箭如蝗，皆射在下部垫板上，箭箭命中，也只是发出砰砰之声，丝毫也伤不得滑翔机分毫。
　　“保护皇上！”危机之下，李治大声嘶吼。
　　一众亲兵瞬间将李世民围了起来，铁桶一般。
　　“让开！朕要看看这些大鸟如何杀朕。”
　　李世民门户大开，李承度大喜，高声叫喊：“天助我也！”下令两辆仅有的坦克出击，配合空中滑翔机，务必除却李世民。恰在此时，东西两路伏击陈王两将军的队伍汇合了，领军人居然是告病前去太原就医的老将尉迟恭！
　　坦克喳喳作响。见此怪物，人人愕然，即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军尉迟恭也不知如何应对。此时天上有滑翔机、地上有坦克，上下配合、各行其是，守卫亲兵顿时乱了方寸。那坦克行动迅速，虽不及马匹，却也比人块。于行走间忽然射出数十支冷箭，前排士兵纷纷倒下。尉迟恭大喝一声：“盾牌来。再上！我看它有多少支箭！”
　　秦歌喊道：“尉迟将军，将此物掀翻即可。”士兵闻言立刻改变战术，一边以盾牌遮面，一边肩扛手提，一眨眼就将两辆坦克掀了个底儿朝天！刀枪齐上，坦克内士兵无一幸免。可惜两辆土坦克，耗时费工、精心打造，上得战场也只是射出数十支短箭，射杀十数人，再无寸功。
　　李世民身前门户大开，滑翔机疾驰而来，李治急了，高声叫道：“再射！”此时多数滑翔机距离李世民已不足十丈，滑翔机上的士兵须发清晰可见。那些滑翔机到了护卫亲兵头顶，纷纷打开石灰盒，放出石灰粉，一时间漫天白雾，眯伤数十人。李世民身边亲兵大乱，战场形势似有逆转之势。殊不料石灰粉效果虽显著，却也遮挡住驾驶滑翔机士兵的视线。一时间犹如无头苍蝇，胡乱盘旋。地面亲兵虽目不能视，皇上在旁，丝毫不敢懈怠，强忍剧痛闭目而射。乱箭发出，又有数架被射落，落地后引发爆炸，反倒炸死更多亲兵。其余滑翔机越过白雾粉尘后，士兵清晰地见到已临近李世民，纷纷按动机关，只见强弩短箭如飞蝗般密集射出。
　　“保护皇上！”李治与秦歌同时喊道。又一批千牛卫猛扑向前，以人体盾牌挡住箭矢。
　　秦歌对李福大声喊道：“以火箭射之！射两翼之油翅。”李福如梦方醒，急忙让士兵换上火箭。当数十只火箭射出后，又有两架滑翔机坠落，落地后爆炸声地动山摇。好在亲兵已有前车之鉴，见滑翔机坠落纷纷躲避，并无伤亡。
　　滑翔机毕竟是自杀式武器。无动力。此时一阵逆风吹来，剩余两架一时失控，调转方向直向李承度潜藏处飞去。秦歌对赵王李福喊道：“可令马军追踪射之。”李福心领神会，亲自带头，率二十骑兵边追边射。未出百步，那两架身不由己随风而行的滑翔机飘落于地面。被随后赶到的李福杀了机上四人，劫机而归。
　　当滑翔机攻击李世民时，李承度以为时机已到，大喝一声：“全体将士，随本王捉拿李世民！”身边士兵瞧见神机营势如破竹，打的有声有色，早已不耐，见主帅发令，一个个奋勇向前。犹如群狼下山，乌泱泱一群，喊杀声大作。殊不知已经错失良机，冲锋到山下时恰逢尉迟恭扫荡完东西两路叛军，回过头对付这四百多李承度的亲兵，交手只片刻，全歼于山前。
　　李世民不抱任何希望问道：“可有贼首？”
　　“臣惭愧，贼首不知所踪。”
　　“以何疯子之能，逃命当不是难事。”李世民收回讽刺笑容，看到乱局已平复，没了兴趣。起身道：“此战虽小，耳目一新。即刻收兵，回京。”
　　尉迟恭十分惊讶，目视左右问道：“陛下，臣可率部下搜山，务必擒下谋逆匪首。再说，隐患仍存——”
　　“不必了。”
　　“得令。”尉迟恭并不放心，但也无奈。
　　秦歌看到皇上身边生者寥寥，有些担心：“陛下，臣隐约瞧见东西两边尘土飞扬，应是伏兵，不知是敌是友？”
　　“秦爱卿果然目光锐利。西边为敌寇，有精兵一千，欲效螳螂捕蝉事，取朕性命。东边仅七百亲兵，可敌可友，视战事而定。此刻打的主意是：让西边先动手，消耗我兵力，为其火中取栗。西边若能杀朕，则取而代之，不能弑君，亦可邀功。”
　　秦歌回想起唐代历史，心中已然明了：东西两路伏兵当是齐王李佑和吴王李恪。想到李世民年轻时做事荒唐奇葩、往往令人不可思议，不禁莞尔。
　　齐王李佑，李世民第五子。其外祖父阴世师乃隋朝大将，奉命镇守长安。李渊造反，阴世师一怒之下杀了李渊留置长安的幼子李智云还捎带手掘了李氏祖坟。两家仇恨可谓不共戴天。长安城破，阴世师被俘，全家处斩。监斩官李世民见阴世师女儿貌美，将监斩事务交予尉迟恭，众目睽睽之下提起阴氏按于马上快鞭而去。急切切掳入内府，当即成其好事。不想一击而中，阴氏怀孕，产子李佑。贞观十年，李佑任齐州都督，封齐王。齐州距离京城遥远，李佑年少不安分，外传在齐王府内为阴氏设灵堂牌位，时时祭奠。太宗不放心，年前派权万纪入齐督察。权万纪发现李佑屯兵数万，上报朝廷。李佑知道后，一怒之下杀了权万纪，起兵造反。李世民派李靖前去剿灭，一击而溃。为了不至于让太宗为难，李靖私放李佑，杀尽了造反官兵。至此，再也没有李佑信息。
　　李恪乃是李世民与隋炀帝杨广的女儿所生，也是李世民最为疼爱的两个儿子之一，他才情出众，任用贤能，善于纳谏，为人谦恭，可谓文武双全。与李泰相较，人称伯仲。当年宇文化及将隋炀帝缢杀于大明宫寝殿，随即下令斩尽隋炀帝后人及其亲属。宇文化及忙于杀人搜刮财宝、抢占隋炀帝嫔妃，大车小轿络绎不绝，充入自己府邸。二十岁的李世民血气方刚，早年就听说隋炀帝女儿漂亮，无缘得见，此时趁宇文化及无暇顾及自己，潜入大明宫，藏起隋炀帝最为貌美的女儿，以大氅裹之，言曰得一肥羊，嬉笑间骗过守卫，趁乱带回秦王府。李世民难耐饥渴，迫不及待，当晚与杨氏合卺一处，遂了心愿。事后言道：“美特甚！”自此日日临幸。后生一子，取名李恪，这李恪排行三，尚在李泰之前。李世民称他“英果类我”，最受李世民倚重。李承乾被废后，立谁为储君，李世民一度在李泰和李恪之间犹豫不决。问计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希望由自己的亲外甥李泰或李治当太子，反对立李恪为储君。出言责道：“立储乃天下大事，当循祖宗规制，岂可废嫡立庶耶？”长孙氏在朝中势大，李世民只得作罢，心中却不无遗憾。
　　秦歌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西边传来杀声——李佑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
　　秦歌伤感一叹：“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此时东边亦是杀声一片！须臾间杀到面前，果然是吴王李恪。李恪冲到李佑面前，只一槊就将李佑打翻在地。士兵一拥而上，眨眼间就将李佑捆了个结实。众兵前呼后拥，一路凌辱，将李佑推到李世民面前。
　　李恪忐忑，心中狐疑：“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王降罪。”
　　李世民气定神闲，安慰道：“吾儿救驾有功，何言降罪？”
　　“谢过父王。”
　　李世民转脸去看李佑，目光冷峻、杀意颇浓。李佑顿觉泰山压顶，当即跪倒，叩首泣涕。李世民长叹一声，挥手示意押走。
　　探子来报：前隋余孽船帮不敌程将军，败退咸阳。临潼死士八百，皆已被濮王杀尽，只是濮王亦受轻伤，城中守军大半也阵亡了。
　　李世民双臂向天，踮起脚尖做了一个深呼吸，抖动身体，仿佛抖落掉眼前烦恼，轻松言道：“知道了。狩猎结束，打道回宫。”说完伸手，刘公公急忙递上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