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冲天一飞为红颜

　　两人来到山顶平台。这里曾有乱石杂树，李承度按照何疯子要求，休整成被何疯子命名为停机坪的大平台。尽数砍伐平台前及山坡上的树木，形成一个宽大的飞行坡道。
　　负责保护滑翔机的士兵看到二人后迷惑不解，慌忙行礼。蓝田公主警告道：“本公主只是请何先生帮我讲解如何驾驶滑翔机。尔等可远离，不可告知义阳王。”
　　士兵十分紧张。连说：“不敢。”
　　何疯子扶着蓝田公主卧于舱板之上，蓝田公主埋怨道：“舱板太硬，人卧于此怎不加床褥子？”
　　何疯子笑道：“士兵皮糙肉厚，舱板硬些儿无妨。况且一旦开战，士兵和这些滑翔机存活时间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再说，为使滑翔机机动灵活、飞的更高更远，减轻自重则是唯一途径；你还要加床褥子？要不要再放上两个枕头、加床被子，做成一个双人床？”
　　蓝田公主嗔道：“我说一句舱板太硬，你就讥讽于我，说什么俩枕头双人床的，好不正经！快快教我如何操作。”
　　何疯子自卧于公主身旁，两人挤在一起，顿时有一种温热酥软的感觉。他一边讲解操作规程，一边借机耳鬓厮磨，正在陶醉之际，蓝田公主两脚将他踹了下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嘴里骂道：“轻薄儿！我已应你，你当敬我，何必猴急如斯！”站在不远处的士兵看到“世外高人”何疯子遭公主奚落、落地后四脚朝天的狼狈相，一个个嗤嗤暗笑。何疯子翻身而起，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蓝田公主含情脉脉地问道：“摔疼了吧？赶快揉揉，切莫落下毛病。”
　　何疯子拍拍身上灰尘，大咧咧说：“没事儿。打是亲、骂是爱，难得公主一脚踹！能卧于公主身旁，疯子受用不尽。”
　　蓝田公主笑嘻嘻地说：“少贫嘴！赶快解开四边绳索，助我飞翔。”
　　何疯子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地一声闷响，吓破了苦胆吓掉了魂。瞪圆眼睛大声喊道：“公主、娘娘、奶奶、观世音菩萨，我那亲亲小媳妇，赶快下来！解开四边绳索，你想也别想！若不想让我活着，一刀即可；何必惊吓于我？再说，此机可乘二人，何不一同翱翔？”
　　蓝田公主笑得十分开心：“想不到你一个男子汉居然胆小如鼠！怕我王弟？你若真怕，方才怎敢轻薄于我？我若告诉王弟，事成之后必然杀你！我想独自翱翔，快快解开绳索！”
　　“和你比，我何疯子枉担其名。这样吧，你先下来，待我试车无虞，你再飞翔；你看可好？”
　　“想骗我下来？没门！”
　　“不敢，只是此刻已是黄昏，上升热流与下降冷风正自交锋，不摸透气流如何敢飞？”
　　“你好像说的有道理。”
　　何疯子轻手轻脚将蓝田公主扶下滑翔机，虽有身体接触，却再也不敢行轻薄之事。他解开固定绳索，爬上滑翔机。皱着眉头嘟囔道：“果然硌得慌。”扭头对蓝田公主说：“你须助我起飞。”
　　“如何助你？”
　　“此物不重，轻推尾部即可。”
　　蓝田公主转到机尾，一脚猛踹，那滑翔机猛然蹿出，险些儿沿着山坡栽下去！何疯子魂飞魄散！“谋杀亲夫啊！”心中骂不尽的蛮女。手忙脚乱一番操作，借着气流之力，终于飞了起来。两圈之后，何疯子即能熟练掌控，飞行时得心应手、十分顺利。远远看到蓝田公主向他招手，收起笑容，骂一声：“夺命小冤家。”缓缓降落于停机坪。
　　“下来！快下来！”蓝田公主有些迫不及待。
　　何疯子粗略讲过几个操控技巧，欲待再次详解，蓝田公主哪有哪耐心！跳上滑翔机回头喊道：“该你了，助我起飞。”
　　何疯子一边推一边说：“莫心慌。前绳放松、后绳拉紧，不至下栽。而后牵动左右两绳——”
　　滑翔机起飞了，飞的相当平稳。何疯子呆住了，这才意识到，蓝田公主乃七窍玲珑之人。数圈之后，何疯子摆手召唤，蓝田公主视若不见，自顾飞行取乐。何疯子大急，跳着脚加强挥手力度，蓝天公主笑嘻嘻吐着舌头向他做鬼脸。约莫半个时辰，蓝田公主这才万分留恋地返回停机坪。何疯子紧张的死去活来，把世上已知的东西方各路神佛统统拜到，许了一大堆绝难兑现的宏愿。待把蓝田公主扶下滑翔机，自己则跌坐于地，已是半瘫之人。
　　李慕然不无挑逗地说：“我没尽兴啊！何先生，何神仙，可还有意与慕然惬意双飞？”
　　何疯子听到“惬意双飞”四字，大喜过望。一扫萎靡之气，瞬间精神抖擞，一跃而起。忽然心虚，试探道：“自然是万分乐意。只是、只是身为公主不可骗我。”
　　“说哪里话。独飞固然惊喜，怎比得双飞情趣美妙？”
　　何疯子大喜，再不怀疑。手脚麻利，先将蓝田公主扶上滑翔机，待她躺卧平稳，自己一跃而上，从肩到脚紧紧贴着李慕然卧于她身旁，皱眉道：“设计的窄了。你看，挤着你了。”李慕然瞪他一眼，骂道：“讨了便宜还卖乖，何其龌龊。”何疯子嘿嘿一笑，再不多言，只是用心体会难得的温馨，只觉得一股体温暖流瞬间传遍全身。何疯子受用极了。唤过士兵助推，士兵不敢。李慕然杏眼圆睁，大声喝道：“不推者立斩！”士兵惧怕，小心翼翼将滑翔机推到起飞位置，随后用力，只见滑翔机脱离山坡、犹如入水的鱼儿，恰似放飞的风筝，无羁无绊冲出、轻盈顺滑飘荡于空中。
　　何疯子一边操作一边悄悄观察李慕然，见她妙目远眺，喜形于色，内心很是得意。作为公主、作为女孩儿，敢独自驾驶滑翔机腾空而不惧，勇气着实令人佩服。她也少了寻常女孩儿扭捏做作，毫不避嫌地与男子同卧于一架滑翔机之上，全不在乎世俗非议。何疯子越想越感动，爱意自然萌动，身在滑翔机上，且双手忙于操作，难于动手。遗憾过后只能逞口舌之利，以语言挑逗——或许更多的是试探、是希望进一步增进感情。也许，也许还有些攻击性欲念。
　　“慕然公主，你可见到过花丛中彩蝶对舞双飞？那都是成双成对、翩翩起舞，忽上忽下、忽前忽后，上有阳光、下有鲜花，追逐游弋、不离不弃？何以如此？心心相印、示爱示好也；啧啧，好不羡煞人也！每每遇此境相，疯子常常遐想：我何疯子何时得遇心仪女子且能游戏人间、恩爱如此？”
　　李慕然充耳不闻，全神贯注看着眼前景物。
　　看到李慕然无动于衷，何疯子加大挑逗力度：“还有那滑过荷花水塘的鸳鸯。一起水面游弋、一起水下捉虫。雄鸟三步一回头，点头召唤。雌鸟紧随其后默默跟随，虽有前后，恩爱尽显其中。你抖翅时我梳理羽毛，你上岸时我卧于身旁。月明之夜，鸳鸯入睡，多是紧靠对方，将头回靠于颈后。偶然还会看到两只鸟儿相向而眠，将头搭靠于对方颈间；恩爱信任无出其右。公主可曾见过？”
　　李慕然斥道：“好好飞！慕然身边只有孟浪狂蜂。”
　　“踢到钢板上了。”何疯子嘻哈笑过，契而不舍：“公主殿下，你看这滑翔机像不像婚房？你我同卧于上，双栖双飞、亲密无间，好过那起舞粉蝶、不输于吻颈鸳鸯，倒似一对恩爱小夫妻。你我肌肤相依、如此亲昵，任谁见了都会赞一声郎才女貌。按照我家乡习俗，同卧一榻，此番情景那就是真正的夫妻了，须得搭伙过日子，生老病死不得离弃。”
　　李慕然大怒：“何疯子！何以一再言语挑逗，污言垢语，做人怎地如此龌龊？你我翱翔于空中，俯瞰大地万物，此情此景真乃仙境游历，如此放肆，不觉辜负阳春白雪？忍你多次，你却一大堆煞风景的蠢话；是想让我鄙视你为人、弃你而去耶？”
　　“万万不可！还是娘子心底纯良、志趣高洁，为夫知错了。”
　　“什么‘娘子’‘为夫’的，讨打。”李慕然发作过后忽然哀求起来：“我说何先生，慕然半生不幸，难得的是好心情。你能不能别干扰我、让我保持现在的精神状态、好好欣赏天地美景、化解数十年胸中郁闷？”
　　何疯子忽然想到李慕然二十多年都生活在仇恨之中，今日虽喜，也许仅仅只有今日！明日大战一起------心中一凛，亦觉凄凉，端正面色，郑重道歉：“是疯子轻浮了。公主莫怪。此后再不敢轻薄于公主。”说着话，将身体挪开一拳。
　　李慕然回眸一笑：“那倒不必。珍惜此刻，只是莫要扰了眼前美景，更莫辜负你我同机遨游的美好经历。”
　　何疯子一颗心放了下来，他更心疼李慕然了。想到明日生死难料，无比惆怅。“公主，我给你唱个歌吧？”
　　“好啊，我还真想听听后世的歌曲。”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花香会让你陶醉。亲爱的，你跟我飞，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跃这红尘永相随。追逐你一生、爱恋我千回。不辜负我的柔情你的美------等到秋风起秋叶落成堆，能陪你枯萎也无悔。”何疯子的声音并不大，越唱越伤感，扭头看去，李慕然已是泪流满面。大约是想到明日那凶险的一战，孰存孰亡，也许就是天人两隔。何疯子鼻子一酸，眼前一片模糊------
　　“这歌什么名字？”
　　“两只蝴蝶。”
　　滑翔机大约在空中停留了一个时辰。何疯子美人面前逞能，把个滑翔机远飞到京城上空。由芙蓉园到大明宫、由大明宫到西市，再由西市返回山顶，二人美美过了一把飞翔瘾。其间何疯子多次提出返航，李慕然不愿，甚至夺过驾驶权，肆意飞翔、多次遇险。幸亏何疯子眼明手快，否则就是机毁人亡。天色已暗，何疯子担心极了，劝说无效，心中暗骂：“怎么李世民家族都是些胆大妄为之徒？”
　　落地后李慕然依然兴奋：“空中飞行，实乃人生难得的幸运！此生无憾矣。”继而正告何疯子：“我要天天飞滑翔机，你不可阻我。此战之后若能生还，你不可离我而去。须时常造些机巧神奇之物，陪我游戏取乐，也不枉我对你一番情意。听见了吗？”
　　何疯子垂头丧气，懒得理她。
　　“听见了。”忽听身后有人哈哈大笑。天色微黑，两人愕然，回头看去，原来是义阳王李承度。
　　蓝田公主略显慌乱，还有些羞涩，胆怯问道：“王弟是何时到此的？”
　　“尾随而至。何先生第一次将你扶上滑翔机时。”
　　“那你全听到了？”
　　“也全都看到了。”
　　“羞死人了。”
　　“不必惺惺作态。你二人空中翱翔，翩若惊鸿，本王不胜神往。难掩激动、心思雀跃。何先生，请助本王驾机。”
　　何疯子面如土色，与蓝天公主异口同声惊呼：“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