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囫囵袄子打补丁 特色洋楼定归属
作品名称:丹江浪花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25-01-29 12:17:26 字数:8511
诗曰
——《说莲》
泥淖深处藏玉身,不惧风雨不畏贫,
可怜日偏秋风起,嫁与食盘待嘉宾。
上回说到王安领着小马,以调研为名把一个牛皮纸包裹递给王乐,让他妥为保管,包裹里装的是大烟土。他答应如果王乐帮了他,关键时候他能给王乐打马虎眼,他说他已当上了沟通各个部门和上下机构的协调员,他劝王乐在运动头上要表现积极点。初冬,县上委派李柳进驻西岭管理区,到田间地头查看,搞民意调研。李柳说上面赋予了区公所当机立断的权力,那些民愤极大的敌对势力都将会被就地正法的。李柳还说土改不是孤立的,是个系统工程,对那些不合常规的乱象是要随着土改这个主流一并处理的。李柳见赵伟在砍一棵枸树,就和韩区长一并上前帮忙。随机问了问群众的想法。很快,区公所组织召开了一个各方力量参加的联合大会,韩区长宣布建立以贫雇农为中心的农民协会,打一场全面性的土改战争,划定西岭管理区的西岭村为土改试点村。紧接着,西岭村土改指挥部成立,李柳任组长。镇上派王安参加。马武敲锣通知村民们去村公所选举农会主席了。王安也戴着“执勤”袖章,跑上跑下安排民兵的岗哨,还搬凳子挪椅子,累得直冒热气,这一切干部和群众都看在眼里。会议开始,李柳简明扼要发言,然后组织乡亲们选农会主席。王安带头高呼口号,群情激越。当选举现场出现混乱时,王安及时建议,开始以小组为单位推选候选人,这样一来,规范得多了。选举结果,王安得票最高。对这个结果,韩区长不满意,提出了异议,其他干部也觉得有些唐突,但李柳固执己见。因为意见分歧,党员们举手表决,决定对选举结果公示三天。
太阳落山了,孙俊进了厨房,开始擀起面条来。她不大会做饭,和的面不是太瓤就是太硬,往往弄得满胳膊满手都是面。现在不比以前,不得不亲自上前,不会擀面也得学着擀,尽管一提到擀面条她就头疼。一是回娘家时,他父亲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她自食其力,要学会做饭、缝衣、做鞋子,二是王安也动不动就教训她,要学会做普通女人,再放不下大小姐、少奶奶的身架,就会碰个头破血流。更重要的是,她也发现风向变了,她要再不擦亮眼睛,后悔就晚了。
王安回来了,不声不响坐到灶下烧起火来,很快,火苗窜起来,他把火钳子放进了灶堂里。
厨房里暗了下来,孙俊点亮了马灯。
孙俊使劲用鼻子闻了闻,问:“掌柜的,你烧了什么,一股焦糊味儿?”
王安没有搭理她,继续用烧红的火钳子朝他的新棉袄上烙洞。孙俊见到后,惊呼道:“你疯了?这么好的棉袄你弄成大窟窿小眼睛的?”
“你找死啊,生怕人们不知道你嗓门高?”王安终于放下了火钳子,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吃过饭后你加加班给补补,明天我得穿带补丁的衣服。”
“你这是何必呢?人场里谁还在乎你穿着?单单一两个补丁,人家就不拿你闹土改了?”孙俊抱怨。
“你不懂!”王安又续了一把柴补充道,“你身上的花格子袄子要么烙洞打补丁,要么用锅灰染染,别太扎眼了。”
孙俊没反驳,而是看了看锅说:“锅开了,我来下面。”
吃过饭后,孙俊两个孩子又到下院孙丽家玩去了,雷舒旺会讲故事,孩子们都爱听。孙俊坐到马灯前正准备给王安补补丁,却见王安只穿了外套就要出门。孙俊随口问:“掌柜的,你要去哪里?”
“我得出去检查检查民兵巡逻情况。”王安又开始埋怨起来,“以后不许再喊我掌柜的,直接喊我的名字。说过你好多次了,你就是改不了。”
“是我一时疏忽,那还不是叫顺了?”
门一开,一股寒风扑来,王安打了个寒噤,倒退了过来。孙俊见状,说:“你穿的单薄,挡不了寒。要不,你把我那件暗花袄子先穿上?”
“那成什么体统?让人看出来就会落下笑柄的。”
“落下笑柄总比落下疾病强。”
“你可说错了,但愿得我现在疾病缠身。”王安叹息道。
孙俊道:“都到哪一步了,你还那么讲究?你贴身穿上,谁还能扒开你的外衣看看?再说了,黑灯瞎火的,你就是没有外套遮掩,谁能看得见?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王安放下手电,无奈地在马灯前坐了下来,看着桌上他脱下的棉袄,惋惜地叹着气。
孙俊帮他试袄子,扣子扣上有点紧,王安显得有点不自然,孙俊一语双关戏谑道:“王大少爷和王大奶奶成了一根藤上的蚂蚱了。”
“不许嬉皮笑脸。”王安正色道,“明天你把你的头饰、金耳环、金戒指、翡翠镯子统统摘下来收拾起来,等避过风头你再戴。”
孙俊为难道:“镯子有些紧,戴上去的时候就吃了不少苦头,卸下来肯定也不容易。”
“不容易也得卸!卸镯子总比卸掉身家性命强!你衬一块薄纱试试,再不,找点什么东西润滑润滑。”王安说完,头也不回地出门走了。
根据指挥部的要求,村公所要为农会提供聚会的地方,这方面对于别的村子可能要临时抱佛脚,但对于西岭村来说却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在黄家大院外面有一个独立的小院,也是黄舫盖的,小院内有三间正堂三间偏房,这里又相对僻静,把这里设成农会是再理想不过的地方了。
第二天,王安一大早就到这里开了大门,尽管公示才刚刚贴到大门外,但他已开始履行职责了。
王安转过几道弯到村公所大院喊来马武,问:“听说你是村公所的通讯员?”
马武点点头。
王安郑重其事:“我代表农会,正式任命你也为农会的通讯员。”
马武:“谢谢王主席对我的信任。”
王安:“现在你就开始工作,去通知严清来这里商量事情。”
马武转身而去,不一时马武和严清匆匆转回身来,王安已把地面扫干净了,桌椅也摆放整齐了,正在清理角角落落的蜘蛛网。
王安停下手来,三人就在屋檐下商量起事情来了。
王安说:“严村长,你是村里的一家之主,很多事情要靠你协调,农会离不开你,你任副主席吧,给我做个帮手。”
严清:“那要看指挥部的其他成员同意不同意。”
王安:“咱得先拟定个方案,等有了眉目,我统一给李专员、韩区长、宋干事汇报。没有方案,工作就会出现被动加漏洞。”
严清:“是得有个头绪,也得有个章程。农会就咱三个玩不转吧?”
王安:“这正是我要和你商议的。我建议让赵伟也任副主席,张九任民兵连长,章春红任妇女代表,让雷雨任文秘,负责整理材料,让孙凌任财会,负责记账,让杜生根为宣传委员,你们看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严清表态没意见,马武也摇了摇头。
“那好,你们分头去找这些人做做工作,他们要没什么顾虑,就到这里来碰碰头。我理清一下思路,去找组织对我进行调查审核。”
严清和马武进展得很顺利,很快这些人就到农会报到来了。刚好这时李柳也下来了,见王安的积极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又发展壮大了这么多骨干力量,暗自高兴。他不忍心打击这些人的积极性,但因为前一天的教训,不敢盲目宣布农会成员的合法性,只含糊其辞夸了两句。为了稳住这些人,他拿出文件开始组织农会成员第一次集体学习。
严清先读了一份报纸,李柳念了土改文件。第二个程序是讨论,在讨论的时候,王安举手,李柳示意他发言,王安郑重其事地说:“公开场合下,我正式提出,请组织对我的田产进行调查审核,全方位对我进行考查。”
没过多久,宋航和刘辉也骑车赶来了,宋航对李柳说:“老韩要动身时,县里打电话让他去,可能是为筹管辖区内办教育的事儿。”
王安说到做到,领着李柳、宋航、刘辉以及新成立的农会成员到他的地块进行了实地丈量,王安家的土地共有七亩二分地,减去百分之三的路边,余下的不足七亩。赵伟纳闷道:“原来这一带的地不都是你的吗?”
“这些地原来是我的不假,但都因种种原因,我把这些地卖了。”王安坦然地说。
李柳惊问:“卖了?怎么回事儿?”
王安显得有些痛苦,道:“往事不堪回首啊!大家都在,我索性向组织交代个明白。我爹把这一带的土地交给我让我经管,当时给我的地不少,租子账也不少。租子账都是租户因这因那欠我们的,很多都是死账,还有些拖欠一拖就是十来年的,这些都能从我用的管家处查到,我管家姓徐,叫徐簿亭,组织上可以单独找找他。我一来这里,上面就向下催缴军粮,由于原来的保长督办不力,上面撤了他的职,一时半会儿又没有合适的保长。商会会长叫刘润本,人前人后夸我办事能力强,群众公认度高,善于应对各类风险和挑战,他极力举荐了我。我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当上了保长。没想到军粮还得交,没有粮食得用银元抵押。后来我才知道刘润本举荐我的意图是要用我募集的银元去买他库里那些发霉的小麦。我很纠结,反复衡量利弊,不能昧着良心去以次充优,前方打仗不停地流血牺牲,我通过这种手段去讨好刘润本,我还是人吗?我动用了我的租子粮和种子粮,没有从刘润本那里买一粒发霉的小麦,为此他就对我怀恨在心,找人设计陷害我。其中一个叫蔡根根的,外号叫眼镜蛇,是地痞流氓加恶霸,他对我说他有一批粮食由于天阴雨湿没地方放,想租赁我的库房用一用。也怪我大意,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就答应了他。时隔不久,商会上的人找到我,说我截获水路盐船,囤积居奇牟取暴利。我冤啊,连我自己都没盐吃,我怎么会囤盐呢?商会的人带我去到库房里,拆开眼镜蛇所放的麻袋,里面全是大青盐,这时眼镜蛇不知从哪个角落处钻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王保长,人赃俱在,你就招了吧。’此时我才意识到我被人算计了。商会会长刘润本限我三天内交出三千块银元的罚银,否则要送我去县上,我一时半会儿哪来那么多钱啊,只好仓皇卖地,一大半低价卖给了黄良,写有契约;一小部分作为抵押给了我弟弟王乐,给王乐的地没写契约,只说是等我有钱时我还收回来。但一栽跟头,想爬也爬不起来,我怎么也凑不够赎金去赎地,对我给王乐这部分土地,组织上可以定性为卖地,也可定性为抵押地,我无怨无悔。如果说这部分地还是我的,我郑重表态:我现在就上交农会;如果定性为王乐的,我动员他交出土地。”
孙凌感叹:“原来刘润本还有这一手?死他一百个也不亏!”
王安情绪激动起来:“谁说不是呢?你们都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肯定体验得到那种尔虞我诈,大鱼吃小鱼的滋味,我更是深受其害。所以我恨透了旧社会,恨透了旧制度,恨透了贪官污吏。我热爱新中国,热爱新社会。我要进步,我要立功。”
李柳追问:“眼镜蛇为什么要陷害你?”
“我对他为害一方,欺行霸市看不惯,就以保长的身份警告过他。他对我恨之入骨,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和刘润本串通一气,对我敲诈勒索,坐收渔利。”
杜生根看了看王安说:“王安同志,镇上有个‘开心果’,听说那地方提供特色服务,有悖于中华民族的伦理道德,诱导社会的不良风气,是新政权要取缔的窝点,不知道那地方与你有没有关系?”
王安:“不提‘开心果’,我还不来气,一提起来我就头疼。原来我在镇中心盘下了一座二层小楼,本想在那里经营餐饮业,我找人装修好后刚开始营业,眼镜蛇就带了几个地痞到我店里大吃大喝,光吃霸王餐不说,还硬说我饭菜里有苍蝇,弄得我生意惨淡。快要亏本时,眼镜蛇找到我,厚颜无耻地说,‘开心果’在商会上注册必须要用他的名字,否则让我等着瞧,这号人我拗不过,就同意由他在商会上注册备案。他得寸进尺,以我不善经营为理由开销了我,开始我不服气,常去‘开心果’讨说法,后来我见惹不过这号无赖,就渐渐放手了。在那个社会,老百姓遇到难事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就是有千张嘴,哪里是讲理的地方!我恨透了旧制度的那种愚昧保守、包庇纵容的社会风气,坚决支持新政权,坚决拥护共产党,我积极向组织靠拢,已经向镇上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李柳:“这号人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就没人能管得住他?”
王安声情并茂,几度哽咽,说到激动处,咬牙切齿,捶胸跺脚:“蔡根根仗着自己有保护伞就有恃无恐,刘润本是他的姐夫,坏得头顶长疮脚跟流脓,暗中和日本先遣势力勾结,在丹江流域一带飞扬跋扈、为非作歹,若不然怎么会在抗战胜利后被当成第一批汉奸被处决了?刘润本任商会会长期间,左右了区、镇、保、甲、族各基层的权利,一手遮天。大汉奸黄舫财大气粗手眼通天,是蔡根根的亲二舅,更是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赵伟似有所悟:“我咋说前几年这个龟孙子绑架了我小儿子,拐了几道弯子伸手向我要钱,说是我欠王安同志的钱,王安同志欠他的钱,等我把钱还上了,他才肯放人。原来他是杀人不见血的活阎王啊!”
王安:“他打着我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你撞到他枪口上算你倒霉,谁和他打交道谁都得防一手,防止他暗箭伤人。”
赵伟:“防?对这号人那是防不胜防啊!”
章春红:“王安同志,你爱人孙俊也在‘开心果’干过吧?”
王安:“这不假,一开始经营餐饮业时,她在那里坐堂,记记账收收钱,可谁料到蔡根根像当年蒋门神霸占快活林一样,那地方不明不白就成了他的天下了,他对孙俊是左一个不顺眼右一个看不惯。不怕你们笑话,有时候趁没人时他还朝孙俊动手动脚,你们想想,孙俊还能在那里呆下去吗?这些年你们谁见过她在那里露过面?”
场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因为他们谁都没有去过那里。
王安激愤地说:“我估摸着蔡根根现在名义上在经营餐饮,暗地里他还在从事黄色交易。镇上有个‘开心阁’,估计也不是干的正当营生,但人家是外省在这儿做生意的,咱管不着。蔡根根是西岭人,利用土改机会打掉这个黑窝子,分掉他的门市房,也不算出格吧?”
李柳和宋航同时点点头,李柳补充道:“土改的同时是要铲除一些旧社会留下来的封建毒瘤,决不姑息养奸。”
张九:“王同志,你房产有多少呢?也交个底吧?”
王安:“先说‘开心果’,开始时那地方是我出面租的,后来被蔡根根霸占,如果说那地方还属于我的,我郑重表态现在就上交农会,如果说那与我无关,我就安排民兵把那地方没收归农会,里面的账目和实物由孙凌登记造册后贴上农会库封的标签。剩余房产共三处,一处是我和孙俊现在所住的,一共六间,我住三间正屋,面积稍微宽敞一些,我家两个大人和三个孩子。三间偏屋归小姨子孙丽,她嫁的是附近的雷舒旺,他们跟前一个孩子。雷舒旺在解放县城时负伤后复员,是军属,老家弟兄多,没田产,说是暂居在这里。第二处是徐管家所住的,原来是一间小柴屋,后来徐管家翻修房子盖成了三间住房和一间厨屋,是我父亲在这里经营时表过态的,按理这房子应该归属徐家。另一处在后山处,共九间,三间正房六间偏房,里面是咱村在国民政府时留下来的老古董,比如:木耧、犁、木料、石灰、担架、水车配件等等,新政权成立后我就找过严清同志,严清一看这些东西挪起来麻烦,很多已经不配套了,公家东西扔又不敢扔,就说先贴上村里的封条,等用时再取,这一放就放到了现在,大门钥匙我交给了严清同志。如果说这也算我的房产的话,我现在就上交组织。”
严清点点头说:“是有这回事儿,大门钥匙在村公所放着。”
雷雨:“王安同志,你爱人孙俊这些年没下过地吧?”
王安:“这你可冤枉孙俊了,她在‘开心果’时,我们只有一个孩子,离开那里后又一连生了三个,其中一个在一岁多的时候出天花死掉了,还有两个孩子加上不懂事的王权,你们算算她哪里还有时间去地里锄锄薅薅?她的妹妹孙丽在这儿照看我的大儿子王权时,找了她现在的对象雷舒旺,没地方住,人家又是军属,咱不能对她扫地出门吧?他们在我们那里暂住,雷舒旺家里劳力多,一到农忙就过来帮一把,大家评一评这算不算剥削?”
孙凌脱口而出:“亲戚家相互帮衬,应该的,人之常情。”
李柳看了王安一眼,满意地说:“作为农会干部,我们就应该像王安同志一样对组织开诚布公有个交代,这样对自己,对农会,对组织都有好处。”
忙忙碌碌了一天,李柳、宋航、刘辉要回镇上开碰头会。走时,李柳向农会的班子成员交代,下面该发动群众了发动群众,一刻也不能松懈,要放开手脚,大刀阔斧,同时严格组织民兵巡逻,严防出现有人狗急跳墙,破坏村子的稳定。
李柳说,王安就拿个手订的本子写,像模像样的,其实他识字不多。应该说,他记东西纯粹是做样的。
李柳、宋航和刘辉转上大路后,又绕了个大弯子,分别向王安提及过的地方亲自看了看,沿途又问了不少群众,李柳满意地对宋航和刘辉说:“这个王安态度蛮诚恳的,你们认为呢?”
宋航:“没有的调查没有发言权,今天咱们直接参与调查,很有收获,我对王安的初步印象是直爽、积极、对工作有热情,就看他以后能不能坚持了。”
刘文书:“我也有同感,但也有一种预感,觉得他还刻意隐瞒了什么,我承认,可能是我的错觉。”
李柳:“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别疑神疑鬼伤了同志的自尊心了。今天我一来,人家王安就该打扫的打扫,该整理的整理,班子的组阁和分工细致入微,后来人家又主动提出申请让组织对他考查,很多咱们没有掌握的情况又如实向组织做了交代。可见,昨天在对王安的任用上老韩优柔寡断,你们也迟疑不决,未免有点画蛇添足。我看这样,明天来了咱就宣布组织决定,让西岭村的农干部名正言顺,让他们他们早点动起来。”
宋航:“咱说过是三天公示期,再者就是老韩今天没在场,如果不按部就班闹不好会适得其反,急躁冒进往往会欲速则不达。”
李柳:“老韩和咱的情况不一样,老韩的职责是政策层面的,是要把政策贯彻到位,宣传方面要搞上去,咱要在基层上实际操作,所以老韩的意见对咱只能是个参考。咱不能因为他个人的感受而舍本求末。刘辉,你说呢?”
刘辉:“千锤打锣一锤定音,你是我们的顶头上司,有最后的决断权,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操之过急。”
李柳:“畏手畏脚将错失良机,裹足不前将一事无成,下星期县里组织观摩团要对上报的试点村土改进展进行现场评估,咱要是拖后腿了,你我脸上都无光。刘辉同志,你今天晚上加加班,把今天的过程,王安的表现和态度整理成材料,最后汇总上交。”
黄舫的客厅是农会的会议室兼办公室,当李柳等人离开后,王安组织农会干部在这里开会,布置工作。
王安慷慨地说:“同志们,上级信任我们,农会信任我们,我们不能辜负了干部群众对我们给予的厚望。李柳同志交代说下星期上级要组织人马到各个试点村进行观摩,我们不能拖后腿。所以,从现在起我们就要行动起来,要广泛发动群众开展斗争。白天很多人要忙于家务和农活,晚饭后是个空档,在这个时间内,依我们所住的地方为根据地,召集周围的邻居到我们干部家里宣传政策,诉苦伸冤,让农户相互学习,相互提醒,相互提高,大胆揭发我们村强占土地的恶霸,小偷小摸的三只手,乱说乱动的反革命。总之鼓励大家要会说、敢说、愿说,要对打击对象进行相互比较,反复筛查,确立我们的斗争目标。要找准依赖的对象,就是那些缺衣少食的贫雇农,找准团结的对象,就是那些田产不多也不少的中农。根据我们的宣传发动,到实际清算时我们就能做到有的放矢了。会后,我将出面去碰碰硬钉子,找找蔡根根,掌握掌握他的动向。晚饭后,我将和马武同志到咱们干部家逐家统计你所发动群众的人数,查看各家宣传发动的进展情况,明天开碰头会时统一在这里公布。”
孙凌问:“只今天晚上吗?”
王安:“不,天天晚上我们都要集中开会,地点随着以后的战果可以不断扩大,也可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那么长的晚上,咱们总不能天不黑就抱着老婆孩子钻被窝吧?好,散会以后咱们就各自行动。”
王安说罢,天已经模模糊糊了,严清等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农会,王安关好门窗,放好煤炉子,把桌上凌乱的文件放整齐,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农会的。
王安骑上自行车,戴上了红袖头,直奔开心果。
门开后,眼镜蛇迎出来,眉开眼笑道:“哥啊,可把你给盼出来了。”
王安把自行车扔到一边,一把抓过眼镜蛇闪身进屋,埋怨道:“你找死啊?”
王安领着眼镜蛇熟门熟路地来到茶房,眼镜蛇端来两杯热腾腾的热茶,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王安指着他身边一个空位,眼镜蛇坐了下来,等待王安开口。
王安呷了一口茶,脸像煮熟了的猪肝一样,叹着气说:“兄弟啊,往年的黄历翻不成了,昨天的酒肉以后也吃不成了。土改工作队陆陆续续在区上、镇里集结了,咱村是土改试点村,村公所就设立了试点村土改指挥部,农会也成立了,泥腿杆子要动刀子了,你、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眼镜蛇:“我又没有土地,我怕什么?”
王安冷笑一声:“说你目光短浅你还不服。我问你,你经营的是什么业务?是不是违法的?你大把大把的票子是从哪里来的?来路有没有名堂?”
眼镜蛇惊了一身冷汗:“哥啊,这里面的大头可是你的啊!”
王安:“照这样说,你死的更惨、更快!出了事我可就没有向着你说话的资格了。”
眼镜蛇:“你都顾不住你自己了,还能帮我说话?”
王安轻蔑一声:“哥要不是为了你,能像孙子一样对上面派下来的干部低三下四?实话告诉你,哥现在是试点村的农会主席,操纵着土改大权,你信不信,让你生让你死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眼镜蛇又是一惊:“哥啊,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王安:“晚一天我将组织民兵来查封这个店,我让人绑你、训你、批斗你,那都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的。他们无论把你带到哪里审讯你,你一定要撇开咱俩的关系,保住了我,我就能替你说话了,你在里面顶多受上个把月的罪。”
眼镜蛇怀疑道:“他们还会放我?”
“你只要咬紧你提供过特色服务,绝不能承认地下的烟雾买卖,什么事儿也没有,你不会不知道,为瘾君子提供吸食鸦片的场所和货源,那是要掉脑袋的。”
“那我最后交给你的那些货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搜出来可就有口难辩了。”
“这一点我早就替你想到了,你放心,我已经替你销毁了。你只要挺过这一关,我再帮你打点打点,很快就会经过政府的教育放你出来。你也不想想,随着土改的深入,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关进号子里去,共产党哪儿有那么多监狱?到那时‘开心果’的姑娘任你挑,找一个称心如意的成个家,安分守己过几天有人疼有人爱的舒坦日子,你的好日子跟着就来了。”
眼镜蛇脱口而出:“我要严月。”
“可以呀,你很会讲品味啊!”
眼镜蛇:“哥啊,我心里没谱儿,你总不会出卖我吧?”
等日落,等天黑,做梦也等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