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截杀
作品名称:贞观轶事 作者:秦枪 发布时间:2025-01-25 08:07:10 字数:3251
何疯子极不情愿却也不得不随着李泰前去拜访废太子李承乾。两人同乘一车,自然免不了闲谈。
“先生真的不愿告知小王李君羡尸身藏于何处?”
不知为何,何疯子今天觉得格外烦躁,李泰问话,甚是烦恼。不耐烦地说:“管好你自己的事!大局未定,危机四伏,眼前步步杀机,还去想李君羡尸身的事,真是莫名其妙!”
李泰自觉无趣,看着官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林木,意兴索然,自言自语:“父皇已经许下九弟承接大统。”
何疯子十分平静:“并不意外。但我还是意外:太快了。”
“难道这就是定局?”看到何疯子并不否认,李泰一声长叹:“本王终是有些失落。”
“你不是无意大位吗,何以自觉失落?”
“若父王能考虑惠褒片刻,即使最终落选,惠褒也不至如此失落。可见我在父王心中的地位。”
“他已经考虑过你了。否则,不会在太子被废后如此长的时间才放出话说属意李治。”何疯子忽然想到一件事:“史传李世民有两个儿子聪明绝顶,一个是你、一个是李恪,你俩一时伯仲。作为储君,应该选聪明能干的人,何以不选李恪而选一无所长的李治耶?”
李泰冷笑:“那是因为嫡子还没死光。”
何疯子直摇头:“怪不得历朝历代的国君都是一代不如一代,都是让所谓嫡庶之分害的。哎,我问你个问题:如果嫡子只有一个还是个傻子,那时怎么办?”
“不难。杀之,让聪明的庶子上位。”
“若是不忍心呢?”
李泰嘿嘿一笑:“那就是他了。”
何疯子啧啧两声:“封建社会,想想都怕。你也别太失落,毕竟是皇子,以后的日子还不是锦衣玉食、挥金如土?”
李泰冷冷说道:“你把皇家想象得太善良了。储君已定,为江山社稷计,如我和李恪这般皇子能活着就不错了。”
“如此残酷?”何疯子稍加思索,似有所悟:“想想也是,谁能放心耶?”
“你现在明白了吧?社稷事大。”李泰很坦然:“不说这些了。李治一朝,国安否?”
“到没有什么大事。只是‘畏妻’之名天下皆知。”
“哈哈哈哈……本王安否?”
“东奔西走、忙忙碌碌。不过总的来说还不错:闲散王爷、惬意人生、寿终正寝。”
“于愿足矣。不聊这些无趣之事了。敢问先生:是否真的钟意甘巧儿?”
“瞧你问的,好像我何疯子不食人间烟火一样。巧儿貌美聪慧、善解人意,又弹得一手好筝,未言先笑、脉脉含情,若不动心岂非草木?只是那日大醉,疯子无状,唐突了。”
“无妨。小王将她赐予先生便是。”
何疯子微感吃惊,责问道:“怎能如此草率?巧儿是人、不是物件,怎能私相授受?怎么着也得问问她的意见吧?若她同意,自当明媒正娶,也好给她一个名份才是。说到身份,我何疯子至今还没有一个存身之处呢!”
李泰淡然一笑:“先生过虑了。一院宅子,小事儿。就将我那‘三水瓦舍’赠与先生如何?”
“难道是你我方才来处?”
“嫌小?确实有些偏远。”
“够了。”何疯子正自惊喜,忽然想到穿越前分期付款买下的期房,八十八平米,四楼,无电梯;至今房贷还没有还清呢,不禁唏嘘。猛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你是堂堂濮王,为何住在这郊外?怎地不见你的家人?夫人几位?孩子多大?”
李泰笑道:“三水瓦舍只是惠褒放松休闲之处,平日居住在延康府。子女各二。夫人吗,只有一个。”
何疯子甚感奇怪:“你这般身份,当是妻妾成群,怎地只有一位?”
李泰十分沮丧,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身体,长叹一声:“太累。”
何疯子顿悟,咬紧牙关,险些儿笑出声来。
不料李泰悠悠补了一句:“夫人不耐受,惠褒每次皆是几欲晕厥。”
何疯子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让他没想到的是,李泰也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何不她上你下?”
“天地倒置、阴阳错位,成何体统?平民尚不屑为,况皇子乎?”
“奇哉怪哉,楸树上结了个蒜苔,干那事儿还有‘体统’?”何疯子乐不可支:“真服了你了,活该你累。”继而叹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说着话随手掀开车帘,马车已从郊区来到市井,只是两旁房屋鳞次栉比,却不见路人。何疯子甚觉奇怪:“怎么街市无人?”
“什么?”李泰微微色变,厉声喝问车夫:“此去何处?”那车夫回头看他一眼,阴恻恻说道:“阴曹地府。”一声呼哨凄厉长鸣,冷笑一声跳下车去。倏忽之间,数十支箭呯呯砰砰射在车身之上。马儿咴咴嘶鸣,车身左右摇摆、上下颠簸,几欲翻车。
事发突然、猝不及防,何疯子只吓得失了常态,附身下去,低下头,抓起一件衣物包住了脑袋。侧耳听去,外边喊杀声震天。何疯子觉得奇怪:怎么只有喊杀声却不见有歹人杀到马车边?难道此刻外边不该是有人大声喝道“李泰,受死吧”之类的?片刻之后,杀声停了。何疯子缓缓掀开包头衣物,这才发现原来是李泰外衣下摆,望着端坐不动的李泰,何疯子不禁尴尬。嘿嘿一声,难为情地笑笑,问道:“外边什么情况?”
李泰好整以暇,微笑答道:“想必贼人已经杀尽了。”
何疯子闻言,这才大胆起身,伸手掀开了车帘。眼前突然冒出一蒙面之人,直把何疯子吓得魂飞魄散!猛然闪身向后、险些儿跌倒。
“禀濮王,歹人已经杀尽了。”
“知道了。”
何疯子冷静下来后觉得不可思议:“我们这是去皇宫啊,怎么有人敢在半路截杀?”
李泰忽然开起玩笑:“想必是有深仇大恨。”
“难道濮王已经知道是何人所为?”
“先生以为呢?”
“都有可能,也都不会出此下策。”
“所以小王不去想他。随他去吧!”
李泰如此平静,何疯子不禁怀疑:“刺杀行动虎头蛇尾、草草收场,如此轻率,不会是你自导自演吧?”
李泰哈哈大笑:“有可能。若小王不死,至少人人都会想到这一节。”
看到李泰镇定自若、毫不在意,何疯子叹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取名李泰,名副其实。”
换过车夫,行不过百步,忽然杀声再起。闻其声即知声势浩大。这次行刺正如何疯子所料,四面八方呵呵大呼:“切莫走了李泰!”“李泰受死!”倏忽之间喊声已近车前。
想到方才遇刺时的狼狈相,何疯子心想:“大概又是一次敷衍潦草的刺杀,何不显得仗义些?”闻听箭声嗖嗖,一把把李泰按倒,将身伏在李泰身上。恰在此时,数箭穿窗而入,只听何疯子“妈呀妈呀”大叫数声,原来是有两只箭分别射在了他的臀部。好在箭矢入窗时被那厚厚的皮帘阻的一阻,力量减弱,入肉几分而已。贼人冲到车边,不约而同将手中长矛大刀刺向车厢。刀剑与长矛猛刺而不入,当意识到车厢内衬铁板时为时已晚。只见车厢四周忽然射出数十只短箭,靠近车厢的贼人当即倒下。后续贼人尚未接近马车,第二轮短箭再次无声而出。这批贼人先是愕然,不明所以之际纷纷倒下,后续贼人稍加犹豫,正待舍命靠近,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凄厉飘忽,众贼人止步,转身而去。
外边安静了,何疯子这才敢出声:“疼死我了!”
“先生为救本王而受伤,惠褒寝食难安,必当倾力救治。”
“说寝食尚早,少拽文。看来这批人是真的想要你的命。”忽然想到方才一幕:“怪不得你泰然自若,原来车内有机关。有此保障,何惧贼子势众?”
“三发而已。贼子如果再冲,本王也只有最后一次机会,短箭用尽,此后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们还是怕了,要不然怎么会转身而逃?”
“众寇皆是死士,不惧死。忽然离去,不是逃了,是奉命撤退。难道先生并未听到那声呼哨?那是取消行动的命令。”
“还是怕了。想来组织一次刺杀并非易事,要不然为什么会取消刺杀?”
“也许吧,或者是花落九弟之事使他们放弃了行动。”
何疯子恍然大悟:“哦,信息滞后、打了个时间差。”
“先生当知:小王与废太子李承乾及九弟李治乃是嫡亲兄弟。父王疼爱惠褒,母后疼爱太子,唯独九弟李治在父王母后眼中不远不近;此事天下皆知。故,无人会认为李治可为储君。太子被废,惠褒必然成为众矢之的。此番去见母后与长兄,路途凶险当是合理。见了母后,言语之中,先生自当斟酌此间利害。”
“说不定家宴叙话只是虚晃一枪,只是为了引你出门。”
“呵呵,也有可能。”
“算了。你们家这些乱事我才懒得多嘴——我身上还带着伤呢。”
“啊呀,我把这事忘了。先生有伤、幸无大碍,天赐借口、可进可退;预知因果,果然是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明明是讽刺,却又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何疯子深感自己吃了个哑巴亏、被李泰耍了。
不料李泰还有话说:“适逢危机,先生掀起惠褒长衣,藏于腹前,审时度势,不以颜面为重,此等取舍,大丈夫不为,非世外高人不行此道也!惠褒敬佩!”
李泰说得认真,神态真诚。何疯子只觉得胸口挨了一记黑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