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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着了道儿

作品名称:贞观轶事      作者:秦枪      发布时间:2025-01-22 15:58:16      字数:4859

  甘巧儿慌忙起身,先对李泰深施一礼,启唇言道:“谢四殿下接我入府再会恩人。”随后对何疯子施礼:“不曾入门弟子甘巧儿叩见恩师。”言罢就要下跪。何疯子慌忙扶住,连说:“使不得、使不得,几首小词而已,当不得如此大礼。”
  “恩人说那里话,得遇恩人,实乃巧儿人生之大幸。”
  李泰笑道:“你二人叙旧,我倒成了外人。今日既然有缘相聚,日后长聚有何不可?”
  甘巧儿惊喜,行礼谢过。
  何疯子总觉得什么地方出了岔子,思来想去,恍然大悟:“李泰,巧儿是不是你安插在甘家酒馆的细作?”
  李泰倒也坦然:“确如先生所言。”
  “设此暗桩还说你没有野心?”
  “保命罢了。那日主动为先生换泥屐的老汉是父皇的人,甘家酒肆实为太子眼线,只是眼下太子失势,酒肆无主。不得已,年初遣身边伶俐婢女巧儿设法潜入了甘家。”
  “你倒坦诚。”
  “慧褒既然要与先生为友,焉有隐瞒之理?”
  唐人行事,令何疯子大跌眼镜,随口讥讽:“从皇上到王子人人都在社会佈有暗桩,你们可真是一家亲。想必你手下也有不少特务,哦,就是你们所说的细作、探子。”
  “特务?这个词不错。先生当知:历朝历代,莫不如此;哪个朝代皇家不是耳目遍天下?就我朝而言,仅就长安,可以说,南到秦岭、北至渭水,布满了形形色色的探子。有皇家的、有臣子的,还有商贾乃至企图偶遇达官贵人的落魄文人花钱雇佣的。此乃京城特色,亦是常态,先生切勿惊诧。”
  “想不到说起探子你毫不掩饰。”
  “小王所言皆是明探,有何不可说?至于暗探,则是不便说于先生了。”
  “好一个繁华世界!令人不寒而栗;原来人人都各怀鬼胎。”何疯子面有不屑之色。
  “不谈这些令人生厌的事了。”李泰笑道:“果蔬酒茶,随意取用。巧儿善曲,慧褒不揣冒昧,将其请来,一为共赏新曲,二为解先生思念之情。”
  “思念之情?当面挖苦我。”何疯子沉下脸,呷一口美酒,责问道:“你那日绝非是路过甘家酒馆,自石砭峪一路驱车追我必是事先预谋。”
  李泰落落大方,毫不隐瞒:“不敢隐瞒先生。慧褒那日闻听先生与谏议郎御前奏对,只是无缘上殿相识。当听闻父皇下旨将先生驱离宣政殿后,这便派人一路跟踪。得知先生上了李将军马车,我便料到先生将有杀身之祸。好在先生机敏,抢先跳车躲过一劫。”
  “抢先跳车?又在讽刺我。”何疯子更为不悦,怒道:“可李君羡死了!就死在我的眼前。”
  李泰轻描淡写不以为意:“君臣之间,生死乃平常事儿,何必在意?”
  何疯子又急又气,怒道:“李将军为大唐立下不世奇功!”
  “大唐初定前,你可知建成、元吉立下过何等功劳?可以说:大半江山是他俩打下的。”
  何疯子傻了、愣住了,看着李泰直翻白眼。下意识端起酒杯借以掩饰窘迫。
  “不瞒先生说:慧褒原意是找到先生,问明接触过何人,然后一并杀之。”
  何疯子大吃一惊:“这是为何?”
  “以防后世流言传播于当世,坏我大唐安定。”
  “好你个歹毒的李泰!”何疯子吓一跳,拍案而起:“那,那怎么又不杀我了?”
  何疯子震怒,甘巧儿十分担心。
  “下人追踪时亲见先生掩车夫尸体于草下、置李将军于树畔,后来突然就不见先生了。丢了先生踪迹,下人回报于我。我想先生既能凭空而来,那离奇而去亦是稀松平常之事。想来先生绝不会半途而废,置李将军于不顾。小王心焦,恰逢天晴,就亲自带人查看。来到树前,不见了李将军尸身,也就断了线索。直到查找到石砭峪,这才在烧炭人那儿得知先生下落。小王不敢耽搁,这就一路追到了甘家酒馆。”
  何疯子想到了一件事,瑟瑟发抖:“烧炭老韩可还安好?”
  “先生说那里话,凡接触过先生的自然是不留活口。包括送先生泥屐的张老汉和——”李泰拉着长声,似乎有些担心。
  “和——和什么?何某再不曾接触过其他人啊?!”
  “先生可曾当街‘咬马’?”
  “你!”何疯子大怒,挺身而起,抡起大手就是一个耳光!张口骂道:“世上怎能有如此残忍之人?!”
  甘巧儿惊叫一声几欲晕厥,殴打皇子,乃是灭门之罪!
  “草民而已。”李泰揉揉脸,若无其事。“敢问李将军尸身现在何处?”
  “不知道!”和疯子怒道:“莫非你想毁尸灭迹?我真想杀了你!”何疯子睚眦欲裂,恨不得生吞李泰:“追上我时为何不动手?”
  甘巧儿惊恐不已,唯恐李泰翻脸。
  “马车招摇,我失算了。当街杀人不是很好,况且我还是皇子。原本是要在甘家酒馆动手的,内外皆有埋伏。听到先生吟诵诗词,慧褒大为佩服,怜惜人才、渴望结交,这才息了动手之念——先生真的不愿告知李将军尸身藏于何处?”
  “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然则巧儿到此又怎么说?”
  “那我就不问了。但愿李将军尸身安好。”李泰忽然笑容满面:“先生有宋词元曲、巧儿有檀筝莺喉,珠联璧合、岂非妙事?”
  “仅此而已?”
  李泰看一眼甘巧儿,见她已不担心两人再起冲突,面色渐渐平和,且有笑意。笑道:“慧褒过来人,又不是瞎子,怎能看不出先生之爱意?且巧儿一番情意那是人人都看在眼里连瞎子也瞒不住的。成人之美,原本就是一段佳话。”
  甘巧儿含情脉脉、目光炙热,但凡是男儿身亦当融化。
  看到甘巧儿羞涩之态,何疯子顿生亲近之意,那怒气也就消了大半。再饮一杯,暗笑:“李泰这厮倒是个风流王子,知我爱慕巧儿。只是这厮心思缜密、诡计多端,请来巧儿怕是另有别意,不得不防。”看到巧儿殷勤之态和李泰谦恭之微笑,又想到无处可去和眼前唾手可得的锦衣美食,心想:“去他大爷的,我就不信仅靠记忆就能抄录全部的宋词元曲!”
  何疯子将宋词元曲各摘出二三十首,背背停停,其间免不了美酒润喉、多次如厕、东拉西扯,问候过甘老板的身体零件、又一番长吁短叹拖延时间,说他担忧秦歌的命运前途。及到背诵词曲时却是语速如飞,借酒掩面、吐字犹如机关枪。
  李泰不以为意,只是静静听着。
  甘巧儿亦不以为意。听到妙处也只是会意一笑。只是李泰时不时起立坐下、轻轻走动,偶尔搓着两手,似在思索。
  何疯子冷笑:“想我何疯子自幼研习古代诗文,穿越前还耗时一年强记硬背这才有今日成就。你李泰托大,拉一个帮手就想胜出,怎敌我干扰连连、语速如枪,你不记乱才怪!你能记住才怪!你……才怪!”
  “到此为止。”拖拖拉拉一个时辰,何疯子这才结束。他得意地看着李泰,心想:“你总不好意思让我重新背诵吧?”忙补一句:“口干舌燥,今日不宜再言。”
  李泰微微一笑,也丝毫没有请何疯子再次背诵的意思,只是指指果盘,连声说道:“吃水果,先生请吃水果。”
  巧儿见状,忙掐下一粒葡萄,剥去外皮,托在食指尖上,缓缓递到何疯子嘴边。
  何疯子何曾享受过如此待遇?感动的险些儿流下眼泪:“从未有人如此待我!”想到娘亲,也只记得她老人家追赶时手中的笤帚疙瘩。见巧儿殷切爱意,心中热涌,口含葡萄,轻咂其味,不离眼地瞧着巧儿。巧儿羞涩,垂首时脸颊泛红,更显得清秀妩媚。
  李泰踱步良久沉吟思索,忽然停步:“先生方才背诵的第十三首‘大德歌’有一事不明:何为‘陈抟’?”
  何疯子大吃一惊!犹如一桶冰水兜头倾下,忽然发现自己小看李泰了,这厮居然过目不忘!不对,是过耳不忘!怪不得他轻易答应不落诸文字。
  何疯子再不敢小瞧李泰,匆忙咽下葡萄,认真答道:“这陈抟乃后世宋朝一个道士,世外高人。长年住在华山,一睡百日,人称‘睡仙’,亦称‘陈抟老祖’。”
  李泰作了然状。“请教先生:第三十二首‘水仙子’中‘勾肆’莫非也是人名?”
  何疯子听到“勾肆”一词,二目放光,心中却更加惊惧。忙不迭解释道:“非也、非也,那可是个极好去处。所谓‘勾栏酒肆’,是指娱乐场所。哦,类似唐代的青楼。只不过多以歌舞唱曲儿为主,并非寻常妓院。”
  “受教了。看来元曲中大多不明之词,不是人名就是欢愉场所。”
  何疯子一时大意,随口说道:“也不尽然,待日后闲暇,我逐句指点就是。”话音刚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李泰笑了,笑得神秘。转头问甘巧儿:“你有何疑难,何不此刻请教?”
  甘巧儿慌忙施礼,将一颗剥皮葡萄送入何疯子口中,含羞问道:“贵人所颂‘殿前欢’词,巧儿甚是喜欢。背诵与贵人,且看巧儿记忆是否有误。”言罢,轻声背诵:“拍栏杆,雾花吹鬓海风寒,浩歌惊得浮云散。细数青山,指蓬莱一望间。纱巾岸,鹤背骑来惯。举头长啸,直长云坛。”甘巧儿背诵完毕,再施一礼,“贵人核查,可否有误?”
  “一字不差!”何疯子由衷赞道,爱怜更甚。得见甘巧儿亦能记忆超人,这才想到:她原本就是李泰的探子,博闻强记,当是基本功。心中酸溜溜的,直到此刻,才知道着了别人的道。
  甘巧儿问道:“只是词中‘纱巾岸’三字不解,还望贵人赐教。”
  “无他,高戴纱巾、露出前额之意。”
  “巧儿疑团尚多,日后还望贵人一一指点。”说完,深道万福,一手托起袖口,另一手去掐葡萄。
  何疯子心中说不出的苦:“被人算计了。哪里有什么情爱?障眼法而已。”很显然,此二人皆是博闻强记之辈,宋词元曲一旦流传必会乱了文学传承,何疯子当为千古罪人。
  何疯子急了。看一眼眼前美人葡萄,这就耍了光棍:“博闻强记又如何?乱了文脉传承又如何!关我何疯子蛋事!人生一世、且顾眼前,谁让我见了巧儿就柔情百转、硬不起心肠呢。”
  李泰一直微笑、微笑,瞅着何疯子坐卧不宁的样子,附耳说道:“先生尽管放心,所传宋词元曲,慧褒感激不尽。有生之年,唯有默诵而自娱,必不落诸文字,亦不会有只字外泄。”
  甘巧儿何等乖巧,忙说:“巧儿感贵人恩德,所传词曲,秘而不宣,只有托付于古筝自娱而已。”
  “讨了便宜又卖乖。疯子认栽,服了。”
  李泰哈哈大笑:“你也不要沮丧,我李泰身为王子必非食言之辈。”看一眼甘巧儿,说道:“值此良宵美景,先生何不为巧儿诵词一首,即是情意、也是人间佳话。”
  甘巧儿目如秋水殷切以待,何疯子再难把持,不作他想,伸手揽过巧儿,置于腿上,香腮一吻,大声言道:“何疯子今生定不负你!”惊得巧儿花容失色、李泰愕然。何疯子全然不顾,开口言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人了。即是家人,为你诵词乃我本分。我那巧儿,你且耐心细听,此词名为虞美人,上下两阙。端的是思念加香艳。听好了:‘楚腰蛴领团香玉,鬓叠深深绿。月娥星眼笑微频,柳妖桃艳不胜春,晚妆匀。水纹簞映青纱帐,雾照秋波上。一枝娇卧醉芙蓉,良宵不得与君同,恨忡忡。’”
  巧儿嗔道:“巧儿虽为蒲柳,恩人亦不可调笑。”言罢垂目,似有不悦。
  何疯子轻抚巧儿背部,温言解释:“词中赞美之词、不及巧儿万一。即兴拈来、未及多想,这便直言心意。若有不当,亦是真情流露罢了。你若不喜,自心中抹去便是。”
  巧儿露出笑容,羞答答言道:“何曾言过不喜?巧儿身份低贱,得先生赠词实乃幸运之事。巧儿谢过了。”起身万福,就势离开了何疯子束缚。
  李泰哈哈大笑。“你二人当我面调情,亦是性情之美。何先生所诵,句句袒露真情。此词甚好、此景尤佳。巧儿若能为我与何先生弹奏一曲,岂不更是锦上添花、人间佳话?”
  “尊四殿下嘱,巧儿为二位恩人弹奏关汉卿的‘四块玉’。二位恩人听了:‘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栏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筝弦嗡铮,余音绕梁。------
  此后三日,李泰只是陪着何疯子四处游玩,回府后坐谈宋词元曲。甘巧儿自当唱曲助兴,三人情谊日渐加深。李泰与何疯子大谈诗词歌赋、天文地理、世间诸般奇闻轶事,绝口不提军事政治,更不涉及立储之事。
  何疯子终日吃喝玩乐,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三日之后,终是觉得吃人嘴软。一日清晨,见李泰眉头紧锁,近前问道:“四皇子何事烦恼?”
  李泰未开言、先叹气:“大哥贬为庶人后锒铛入狱,幸得母后多次求情,前日放了出来。他约我过府吃饭,故而烦恼。”
  何疯子不解:“兄弟吃饭,去就是了,有何烦恼?”
  “他嘱我务必带先生同往,说是只为一睹先生风采。”
  何疯子心中一凛:“废太子请客,绝非平常之邀。言明让自己同行,必是为了打探王位继承之事。”
  “四殿下,此乃鸿门宴。他一个废太子,如今又是庶人,不去也无妨。去,则有百害而无一利。”
  “我岂能不知?只是母后撺掇,怎能拒绝?”
  “原来你母后也想知道是何人继承了王位。你我相交数日,可谓知己。你缘何不问?”
  李泰神情淡漠:“史有定论,何必多问?身为皇子,当多思如何行事方能有益于社稷。”
  李泰一番推心置腹、似友似兄的说辞,确有知己之意。真诚谦恭,言辞恳切,终于打动了何疯子。心想:秦歌待自己也不过如此。想到自己扇了他一个耳光而毫不介意,若非知己,何能如此?至此,何疯子深信:李泰性情中人,绝无夺嫡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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