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双子座>第9章 手艺

第9章 手艺

作品名称:双子座      作者:张贤春      发布时间:2025-02-05 11:31:30      字数:3520

  恢复自炊和归还自留地后,成凤用一间猪圈养两头肥猪,一间喂母猪。女儿石同孝除了煮饭,就是帮助割猪草,煮猪食;老大石同忠、老二石同仁放学回来,或上山砍柴,或下地放牛,或去自留地帮助种庄稼。后来,老三石同义也加入了这一“队伍”。
  肥猪交售一头给食品站,有收入;母猪下猪崽,每年两窝,每窝有十来个,卖后收入不小。每当母猪下猪崽时,成凤都要守在母猪旁边,怕母猪把刚生下来的猪崽压死。生下后,看到母猪睡在地上,一只只粉色的猪崽,拱头吮奶,她都要微笑着看上半天。
  我利用农闲应邀给人打制石具。
  我正在家里修已经用了将近一年的磨齿时,二伯妈来到我家。
  修磨子,也就是磨齿被磨平了,磨玉米、小麦就不再细腻,这时需要用平錾修,就像刀子不快了需要磨一样。修磨子需要细心耐心,用力大了,磨齿会坏掉,用力小了,不起任何作用。
  我顺着磨齿槽一点点地打凿,随时噗噗噗地用嘴吹掉石粉。修好上扇,下扇磨齿也即将变得棱角分明时,我抬头看到二伯妈站到了我身前。
  德坊,你去给我家打副磨子。我正准备问她有什么事时,她先开口了。我家磨子推了十来年了,上下两扇,那磨齿,磨平了修,修好了又磨平,现在只留下轻飘飘的上扇,推个豆子都磨不细。
  我边修边说,二伯妈,你喊大伯爹去打嘛。我知道,即使亲戚间做手艺,也是要付工钱的,只是付时少收一两个工天的工钱。
  哎呀,我在这里说,别处我还不好讲,你也不要讲出去,他听到了不高兴。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他那个手艺不行。
  怎么不行?我还是他教的呢。我停下手锤和錾子。
  我在成凤爹家看了,你给他们打那个细磨,磨眼吞食快,推出来的豆浆细腻。还有那个粗磨,推出的苞谷砂,颗粒大小差不多,里面的苞谷面很少,像是用筛子筛选的一样。你大伯爹打的,想它磨细点,粗的占了不少,想它磨粗点,结果粗细不一。
  我推辞不过,只好给二伯妈家打了一副石磨。我将磨盘用木闩固定在房侧的木架上,上片嵌上尺余长的木把,取下挂在板壁上丁字形的木推杆,将头部“7”字形的磨头插入木把末端的小孔,在二伯妈往磨眼里添小麦之际,我按顺时针方向推拉推杆,石磨开始转动起来,麦面像雪花一样,从两片磨扇的结合处飘散下来,堆进磨槽里。二伯妈用手抓起来高兴地说,很细呢。
  这磨一打,寨上和周边的人家,找我打石磨的就多了起来。大伯爹见到我时,话就少了许多,坐在一起,他大多数时间也是吧嗒着烟杆,望着远处出神。
  大伯妈也很少往我们这边走动了。
  我无奈,别人请到了我不能不做,何况我家需要钱。再说,我不去,人家也不请他,而是请邻村的石匠。我只好继续背着手锤、錾子,扛着钢钎,上山去给邀请的人家寻找石质坚硬的青石,把很不规则的石头裁切出来,用尖錾凿,用平錾铲,雕琢成线条明快、工艺精细的石磨。但我只打石磨,不打猪槽、碓窝、水缸之类简单的石具,即使主家将石头抬进屋了的,我也说不得空,即使空闲无事,也借口说要去什么地方,喊他们去找大伯爹。
  天遂人愿,牛姨夫抱养牛国松的第三年春,古成良老婆生下了一个女儿,牛姨夫家也神奇地生下了双胞胎姑娘。
  不久,牛国松出现寒战、发烧、无力、喊头痛症状,根据以往经验,他这是出水痘,也就是医生说的天花。正遇公社的医生来寨上给人治病,二姨姐请他给打了一针,包了一些药丸。成良老婆听后去看时,二姨姐正抱着眉眼不开的国松,给他喂椿树皮熬的水。她生气地嚷道,都这个样子了,还不弄去医院看看。
  这几天招呼国松,又要喂两个女儿的奶,几乎没有合眼的二姨姐,扭头盯着成良老婆大声回击,针也打了,药也吃了,你还要做哪样?你嫌招呼不好,你来抱回去,把这几年的伙食钱算给我!
  牛姨夫母亲过来劝成良老婆,昨天打针了,今天已经好转。
  隔天,牛姨夫母亲对牛姨夫说,算了,他妈妈这样干涉,挑拨的人一多,养大了怕也不孝。不如现在把他抱回去,有这两个姑娘,像其他人家那样,留下一个招个女婿上门,比外人要靠得住。
  牛姨夫反问他母亲,你不觉得这两个姑娘是国松从观音那里喊来的吗?你不要,观音又喊回去了怎么办呢?
  喊回去,也就是死亡。他母亲吓得不轻,再也不敢说抱走牛国松的话了。但也奇怪,此后二姨姐再也没有怀上。
  成良老婆回去被古成良吼了一通,你有本事你去抱回来养,现在这四个崽崽,都是吃不像吃穿不像穿的,哪个生病你又舍得弄去医院医了?已经抱出去了,就当没得他了,不说别的,就凭是他亲姑姑,人家不心痛?
  从此,成良老婆在公开言行上,对待国松,没有再体现出生母的样子。
  这时,我家已积下了一笔钱财。
  第四个儿子石同礼出生两月后,古成凤架上木梯,将晒壁上辫着的苞谷取下一串,一个一个地迅速剥着,用升子量好,装进口袋,提上这升苞谷作为报酬,将母猪牵去牛姨夫家配种回来说,一家挤在这两间偏厦里,不是长久之计。鸟都需要先搭个窝,才下蛋孵崽。今后这四个儿子成家,连房子都没有,哪家愿意把姑娘嫁过来?趁孩子还小,把房子立起来,先立四列三通间。
  我们现有这点钱,最多只能立个架架。我担心,稍微好的木料,要到山头甚至翻山才能买得到。树木要钱,砍伐要钱,抬回来也要钱,家里这点粮食自己都不够吃,得买。
  那些欠我们钱的呢?欠了那么多,去收来买粮食有多的,还可买一部分木料,开一部分工钱。
  在青龙坝,赊欠工钱的人家较多,就我做石工的人家,家里一时拿不出的,打了招呼,许诺什么时候给。不少人家,是夏给一点,冬拿一些,两三年才付完。但有些人家出现生病或丧葬之类的变故,无法给。有时碰到对方致歉,还安慰人家,哪家都有困难的时候,不急不急,有了再说。对过去而言,工钱早得还是迟收,只有保存在自家和别家存放的区别,而今要立房子,得过现钱,区别就大了。
  在我搓手嘿嘿地傻笑着不知如何是好时,成凤说,你不好意思去收我去问。
  她上门去问,说自家立房子急需用钱,有的人家借钱付了欠款,有的人家实在筹不到现钱,她就和人家商量,立房子时来帮忙砍木料、抬木料,抵扣所欠工钱。这些人家听她这样一说,立即就答应了。
  对我担心要占四分之一的木匠工钱,她喊我去古家寨找岳父商量。
  我到古成良家房侧时,太阳刚露出青龙山山顶,古成良站在院坝中间,刚用篾刀旋完竹身的节筋,操起篾刀劈向这根粗壮金竹的顶部,又拿起一把柴刀刀背朝向怀中,穿进之前刀下一分为二的裂口,双手拉住刀把和刀头往怀侧拉。竹子被剖成上下两半五六尺时,他左脚踩住下半,双手用力往上提起上半,像鞭炮一阵的“噼里啪啦”后,竹子被扯成两块。
  我看到他拿起竹刀,准备再剖为四分之一时,打着招呼向他走去,你用来做什么?
  哥来啦。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喊道,用来打铺晒席。他说的晒席是用来晒谷子、苞谷的。他问,这么早,你有哪样事?
  爹在家没有?我走到他身边。
  听妈妈说,他昨晚去给人安香盒(神龛),鸡叫二场了才进屋。
  我进屋与做饭的岳母打过招呼,看到水缸里只有小半缸水,挑起水桶就去寨边水井里挑水。成良在用篾刀剔竹节。连挑四挑将水缸装满时,成良坐在板凳上,正用篾刀一进一退娴熟地剖篾,在他面前已摆放着不足半寸宽的三层篾:用于编织晒席的篾青,用于编织鸡笼之类的篾黄,用来做柴火的篾屎。岳母喊吃饭时,他双手抓起一把长长的篾青,用力上扬,甩动,哗哗啦啦的喧响从篾条间传出来,在院坝回响。
  他将篾青放到一边,拍拍身上的竹屑走进厨房,坐到已经摆放好菜肴的桌子边,岳父已经蹲到上席的板凳上。
  弟妹呢?我见成良的老婆没有来吃饭就问。
  前天晚上生了,是个毛。岳母笑眯眯地回答。她高兴很自然,抱出去一个孙子,又生一个孙子。
  哦。好。我无话找话,取名字没有?
  岳父搭话,缺土,奶名叫垒城,书名取的是古江城。
  我见岳父脸上没有高兴的表情,就转换话题,将我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岳父说,木匠去请你们二姐哥,他师傅夸他灵巧,才学两三年,下墨、砍削、推刨都做得又准又快又好,现在已经做了三年的掌墨师。
  你家成凤说,请你老先给二姐哥讲一声,工钱按坝上最便宜的开,做完工也只能开一半,赊欠的一半两年之内付清。
  是我立房子还是你立房子?岳父用缩回准备夹菜的筷子指了指我问,你们弟兄姊妹之间的事,哪有不好商量的?
  我嘿嘿笑着点了点头。
  岳父又指了指成良说,打完谷子,成良可以去帮忙你们砍树,抬木料,解板枋。
  我去牛姨夫家时,他正在寨子边水井前的水田里壅葵花秆。就是葵花子成熟割下葵花朵后,砍来葵花秆,成捆地丢在烂田里,再掬上泥巴盖住,经过一冬浸泡,葵花秆的肉质腐烂了,只余下纤维杆,在水沟里洗净泥浆,铺陈在路边晒干后,就成了白色的干葵花秆。这是农村一件重要的生活用品,哪家煮饭时没有火柴,要从邻居家引火,或走夜路要照明,它都是必不可少的。
  你这葵花杆是自己的还是生产队的?我问。
  自己哪有土来种这个哟,是生产队分的。他说完问,你去哪里?
  我来找你。我将我请他掌墨立房子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个……人亲财不亲,工钱按正常的算,我送你们十天工。
  也行。我说了岳父查看黄历定下的动工日期。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