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品名称:逐鹿记 作者:鹤壁淇水 发布时间:2025-01-13 10:05:34 字数:3501
李渊看了那张人数众多、礼金丰厚的礼单,礼单上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他觉得事出蹊跷,唤来江飞,严厉地问道:“你说,这十四弟是谁?他们是什么人?”
江飞从没见过舅舅如此口吻跟他说话,忙躲到舅母身后,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李渊瞪了他一眼:“你还狡辩,元霸习武练功,从不出府门。只有你,天天出去跑,都认识了些什么人?”
江飞吓得紧紧拽着舅母的衣襟,一脸央求。他见过李渊打大哥建成,拿着竹鞭往屁股上抽,抽得建成鬼哭狼嚎。李夫人不乐了:“老爷,你对孩子凶什么?这孩子能回来,咱就得感谢上苍。再说,过了生日,正辉就来接人,你惹孩子不高兴干啥呢?”
李渊叹了口气:“朝廷派了两个人到太原任职,分明是皇上对我仍不放心。这些礼单上究竟是什么人,为啥要送这么厚的礼,就怕这其中包藏祸心呀!”
看舅舅一脸担忧,江飞不敢隐瞒,讲起了他失踪的这三天所发生的事儿……
那天,他被恶狗撵进一条僻静的小巷里,迎面一个挑担的壮汉举起扁担,打死了恶狗,挑着死狗出了巷子。他看见地上有些筐里露出的白色碎沫,像是盐巴。一尝,果是盐巴。他就想起舅舅和府尹刘文静在一起议事,说起因为官盐上涨,贩私盐的进入山西,导致官盐销售不畅,官府收不上来钱,已半年发不下来月饷了。他就跟着壮汉到一处大院前,发现门外停着几辆马车,马车上载着大麻袋,壮汉挑着担子进了院子。他躲到大门边往院子里张望,只见院里有人在卸货,旁边站着俩人,一个穿锦衣,一个像是账房先生,手里拿着算盘在拨拉。他正在观察院里的情况,没提防那锦衣人突然发现了他,厉声道:“谁?给我出来!”
江飞吓得扭头就跑,接着就被打狗的壮汉老鹰抓小鸡似的抓住,挟着进了院子。江飞踢蹬着腿喊:“救命啊,快来———”
他喊了半截,看见锦衣人拿起一把尖刀向他走过来,就停止了喊叫,不敢吭了。锦衣人摇着尖刀:“说,来这儿干什么?”
江飞结巴着:“我,我没吃过狗肉,就就就跟着哥哥过来了。”
那壮汉说:“五哥,那条狗撵着这小孩儿跑,我一扁担就把狗打死了。让小孩儿回家吧!”
一旁的账房先生盯着江飞看了一会儿,呵呵笑着说:“别呀,他不是想吃狗肉吗?老四,把狗收拾好了赶紧炖上。”
壮汉爽快地接过锦衣人手里的尖刀,熟练地剥狗皮。江飞被按在凳子上看杀狗过程,一动不敢乱动。剥了狗皮,接着开膛破肚。一刀滑下去,冒着热气的白花花的肠子就流了一地。账房先生说:“哎,你们几个,烧火炖肉,给小兄弟补补身子。”
江飞脸色发白:“我,我去外面撒泡尿。”
锦衣人拽住他,让人提尿盆进来,说:“在这儿尿!”
江飞褪下裤子,却尿不出来。院里的人看他,都哈哈大笑起来。热气腾腾的红焖狗肉被端上来,江飞手哆嗦着,筷子怎么也夹不住狗肉。账房先生柔声细语地劝道:“快吃,吃完了让铁牛哥哥送你回家,把你交给你爹娘。”
江飞忙说:“不用麻烦铁牛哥哥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锦衣人啍了一声:“牵马,我亲自送你回家。”
天黑以后,在太原城里转了三圈,江飞说,他不记得家门了。锦衣人带着江飞又回到那处院落,挟着他进入屋内,“扑通”往地上一掼:“小兔崽子,让你把爷爷溜狗玩呐!”
江飞掉泪:“天那么黑,我是认不清路了嘛!”
街上突然传来狗吠声,接着听见人喊马叫声。锦衣人关了门,出去。不一会儿,怒冲冲地回来,一把拎起江飞:“咱被这小兔崽子耍了,他不知是哪个当官家的小杂种。官兵正在城里搜查,咱们出不去了。”
众人大惊失色,都看着江飞。锦衣人指着江飞:“你说,你爹是谁?”
江飞摇头。铁牛问:“哎,小孩儿,你姓什么?”
江飞又摇头,锦衣人扬起巴掌,被账房先生拦住。账房先生和锦衣人耳语一阵,让铁牛把江飞关进里面一个小黑屋,锁上门。江飞在屋里又踢又叫,没人搭理他。闹得他困了累了,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饿的咕咕叫,他蜷缩在墙角,不住瑟瑟发抖。这时,门开了,账房先生拿着鸡腿站在门口。江飞扑上去,夺过鸡腿狼吞虎咽地啃着。
账房先生柔声说:“小兄弟,没怨没仇的,咱们也不想害你,你说你家住哪儿,我们把你送回家好不好?”
这一回,江飞乖乖吐露了实情。听说他是唐国公的外甥,青州守备的儿子,确实让众人吃惊不小。隔着窗子,江飞听见他们小声的议论。紧接着,锦衣人和账房先生进来了。账房先生笑眯眯地说:“小兄弟,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们想和小兄弟结拜为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担,你可愿意?”
江飞松了口气:“结拜?我愿意。”
接下来摆香烛,在关二爷神像前,大家按年龄排开,焚香磕头,跪拜。江飞知道了,那穿锦衣的是老五,叫尤俊达,账房先生是老三,叫魏征,壮汉乳名铁牛,大名程知节,排老七。尤俊达说,大哥叫单雄信,是中原绿林的头儿,以后有机会到山东去,就能见到他。一群大人中间,夹着一个小孩儿,亲热地兄弟兄弟叫着,江飞觉得很滑稽。在一起吃酒席,玩了一天,第三天早起,他们把江飞送到国公府对面的大街上,就走了。
听完江飞的讲述,李渊沉思起来。这群人很可能是贩私盐的团伙,如果让朝廷知道,他和江湖黑帮来往,只怕麻烦不小。若是动手捉人,就惹下了江湖中人。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他让人把礼厢抬到府衙交给刘文静,先解决当官的俸禄,给那两个朝廷派来监视他的瓜牙多送一些,做个人情。
宴席上,一家人正在吃饭,江正辉到了。李夫人搂着江飞掉泪,江飞在她身边养了六年,她怎么舍得和孩子分开呀!她说后娘比不得亲娘,怕孩子被后娘虐待。江正辉说:“嫂子,您看您说的。娘是后娘,我这个爹总不是后爹吧?我不再娶,您说我身边没个女人,照顾不好孩子。我再娶,您又说怕后娘虐待儿子。那您说,就让孩子一直在您这儿?您看看,孩子都不认识我了。”
江正辉生气地坐到椅子上,江飞赶紧走到父亲面前,叫了一声爹,江正辉一把搂住了儿子。李渊忙笑道:“正辉,孩子哪能不认你呢?你想的有点多了。必竟养了他六年,你嫂子肯定舍不得。今天不管说什么,也要让你把孩子带走。”
建成、世民和元吉、元霸在和江飞小声话别,李夫人收拾了江飞常穿的衣服,跟着江飞父子来到府门口,江飞上了马车,车子向前走去。约行了五百多米,江飞突然从马车上蹦下来,跑向李夫人,搂着李夫人的腿,放声大哭起来:“舅娘,我不走,我不去青州,我不走。”
李渊心里十分不舍,但看了看站在马车旁的江正辉,还是拉起江飞,把他再次送上马车。车轮滚滚,太原城渐行渐远,江飞也安静了下来。
看到穿着白锦锻衣裳,粉雕玉琢似的江飞站在面前,李清桐心中升起一股妒意。有这么一个好儿子,江正辉还会疼爱她那个憨憨的大龙吗?江正辉让江飞叫娘,江飞没开口,李清桐忙说:“孩子不习惯,还是叫姨娘吧!”
江飞叫了声姨娘,又叫大龙哥哥。桌上早已摆好了饭菜,一家人坐下吃饭。江飞规规矩矩的,举手投足显得很有教养;而大龙吃饭时狼吞虎咽,声音很大,尽管李清桐不住咳嗽,想提醒儿子,但大龙根本顾不上,只把注意力放在饭菜上。更让她生气的是,吃着吃着,大龙竟然开始放屁,他一面放屁,依旧往嘴里不停扒拉着米饭。江飞硬憋着,才没笑出来。晚上睡觉前,江正辉让李清桐明天请个山西厨子,李清桐应了一声,动手铺床褥。这才回来一天,孩子就把江正辉的魂给挂住了。
书房,大龙和江飞听先生讲书。到写字的时侯,大龙歪歪扭扭地写着,江飞掂着笔半天,说:“我不会写。”
先生说:“那你写个一字。”
江飞摇了摇头。在舅舅家,他连笔都没有拿过。江正辉听先生一说,不由对李渊夫妇一阵埋怨,这是惯孩子还是害孩子呀!江正辉每天抽出时间,监督儿子学功课,读书写字。江飞乖乖的装成好孩子,很听话。他知道在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在没摸清父亲的脾气之前,他可不想惹父亲不高兴。
一年过得很快。江正辉因公务出行,临行前,叮嘱江飞要好好读书。江飞当面点头,待父亲一走,不由原形毕露,不但自己出去游荡,还拉着大龙去街上胡混。李清桐跑断了腿,才找到这哥俩,干脆让管家把府门关了,书不用读,让孩子到后花园玩耍。她看见大龙的衣服挂破了,便让大龙脱下褂子,一针一线给他缝。江飞见她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大龙,心中就有了捉弄她母子的打算。他和大龙到井边,只听他一声惊叫:“哎呀,我的金锁。”
大龙顺他手势向井里望去,只见井中荡起一圈圈的波纹。江飞央求道:“哥哥,你坐到桶里,我把你放下去,你帮我把金锁捞上来。”
大龙坐到桶里,绳子一点点放下去,大龙在水里摸索了半天,一抬头,发现井盖盖上了,他在井里呼喊着。
李清桐听江飞说儿子不见了,慌得赶紧让管家仆从都到后花园,仔细寻找。到天黑,江正辉回来,还是没有找到大龙。江正辉急了,后花园就这么大,人能到哪儿去呢?最后,还是他看到那口盖上井盖的井,才恍惚听到大龙的声音。当他从井里把冻得哆嗦的大龙拽上来,抱到卧房,李清桐用棉被裹住儿子,搂着不松手。江正辉此刻才想起自己的儿子,他左右看看:“夫人,江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