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四十四

　　四十二
　　开学后不久，校长让每个班在学校的宣传栏里用吹塑纸剪出自己的班级文化。陈思买来了吹塑纸，在办公室里，却不知如何画，如何剪。后来，他想画出一只凤凰来，却怎么也画不好。他擅长文学，却对画画一窍不通。可是，逼到了份上，画不好也得画，这真是赶旱鸭子入水，赶水鸭子上岸。画来画去，画得像一只鸡，一只不着调的鸡，一只疯了的鸡。陈思想，这样下去，无异于胡闹，不如到新华书店，去买一本有关凤凰的书照着画，描上也行。正这么想着，陈思无意中发现，徐艳华来了。陈思知道徐艳华是水泉师范美术班毕业的，专业就是画画，能画不好吗？要是请她来帮忙，不就解决大难题了吗？她简直就是个救星啊！于是，他求救似的对徐艳华说：
　　“徐艳华……帮个忙，帮我画一只凤凰行吗？我不会画。”
　　“行啊，完全可以！”徐艳华欣然同意。她从陈思手中接过铅笔，到了陈思的办公桌前，略略思考了一下，就在白纸上开始画了起来。长画短画，寥寥几笔，一只凤凰就“初具雏形”，然后，她再仔细地补充，巧妙地“添枝加叶”，不一会儿，一只素雅的凤凰出现在了白纸上，让陈思惊叹不已！
　　其实，陈思没有想到的是，徐艳华一边作画，一边在向陈思表露她的深情。她深情地看着白纸，仿佛在用她的深情作画，不是用她的才气。
　　在旁边的叶胜，从徐艳华动情的一刹那就看见了，周围的人也都看见了。只有陈思不知道。这样的事儿，当事人自己不知道，就没有人提醒。陈思刚刚从失恋中走出来，勇气和信心大打折扣。他是这样想的：徐艳华比孟珍还漂亮，孟珍他都追不到，他就更追不上徐艳华了。而且，徐艳华还是富人的女儿，不是小家碧玉，是大家闺秀，如何能看得上他一个穷小子呢？何况，他还是个精神病，是个结巴子！
　　陈思啊陈思，当你以后有一天能明白过来，如何对得起徐艳华和她的深情？！如何对得起徐艳华的思念？如何对得起徐艳华的一生？
　　你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不能回到徐艳华深情的每一个瞬间。人生易老，青春易逝！
　　当时的陈思，只是极为高兴极为赞赏地说：
　　“徐艳华，你画得太太好了！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天才！”
　　一刹那间，他忘记了自己有口吃这个毛病，光顾高兴去了。这简直就是他的高光时刻，是徐艳华给他的。只是，他不能给徐艳华。
　　徐艳华谦虚地说：
　　“没什么，因为我喜欢画画。”
　　她知道，陈思没有看出她的深情，可是，她又不能说出来，不管周围有人还是没有人。她对陈思的爱，心里有，眼里有，但是，嘴里没有。
　　第二天，学校里的每一位老师，都要填教师资格登记表。陈思很快就把自己的表格填完了。刚刚填完，徐艳华拿着她的表格来了。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徐艳华羞答答地对陈思说：
　　“陈思，我的钢笔坏了，你能不能帮我填一下我的表格？”
　　陈思高兴地说：
　　“当然可以，我十分愿意！”他正愁没法回报徐艳华对他的帮助，这不，机会就来了！他忙起身去把表格接过来。徐艳华就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写之前，陈思突然想和徐艳华开个玩笑，就笑着问她：
　　“你叫什么唻？”
　　“我也不知道，你随便写！”
　　“那我就写白雪公主行吗？”
　　“行，随你的便！”
　　“那我可就真写白雪公主了？”
　　“你敢？”
　　“哎，我记得你好像姓徐？”
　　“不是好像，是就是！”
　　“那你叫徐什么唻？”
　　“叫徐姐姐！”
　　“哪有这样的名字？”
　　“那就叫徐大姐！”
　　“也没有这样的名字。”
　　“陈思，我好想作你的姐姐！”
　　“我正好没有姐姐！”
　　“那你叫我姐姐？”
　　“可是，你年龄比我小啊！”
　　“那你就叫我小姐姐！”
　　……
　　“叫啊！姐姐正等着你呢！”
　　……
　　“开不了口，就给我写出来！现在知道我的名字了吧？”
　　“还是不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我叫徐艳华！”
　　“徐什么？我听不清楚。”
　　陈思笑了。徐艳华也笑了。
　　“重要的事儿我只说一遍，本姑娘从不重复！”
　　“哦，我听别人说，这个小学有个叫徐艳华的，是不是你？”
　　徐艳华噗嗤一笑，问他：
　　“你觉得呢？”
　　“我觉得，正是，正是！那么漂亮，那么美丽！非你莫属！”
　　“这还差不多，赶快写上吧！”
　　“好，遵命！”
　　陈思就认认真真地写上她的名字。
　　写完后，他问她：
　　“哪年出生？”
　　“1978年。”
　　“哦，你就是比我小，小一岁。我是1977年。可是，我们俩若站在一起，你像是我的姐姐。”
　　“要是亲姐姐就好了！”
　　“现在也很亲！”
　　“让你叫姐姐你又不叫，怎么亲？”
　　“……”
　　陈思无话可说，但他心里觉得，徐艳华真像他的姐姐，只是他说不出口。他的心里高兴极了。结果一高兴，出生日期，他给写了他的出生日期，1977年。他一下子羞愧极了——他光想帮忙，可是，帮了个倒忙。可是，也得说给徐艳华听：
　　“徐艳华，不好意思，我把你的出生日期，写成了1977年！”
　　徐艳华听到了，一点也不怪他，妩媚地一笑：
　　“不要紧，我可以改过来。”
　　她就起身来到了陈思这边，用一段弯曲的曲线，把“7”巧妙地连成了“8”。
　　这又让陈思惊叹不止。徐艳华真聪明！陈思就更不敢追徐艳华了。
　　徐艳华回到了她的座位上，由衷地说：
　　“陈思，你的钢笔真好用！”
　　“嗯，对，我也觉得很好用！”
　　然后，徐艳华就用眼睛向陈思恳求：
　　“你把你的这支钢笔送给我行吗？太好用了，我想要！”
　　这么近，陈思看明白了。但陈思想，你得等我写完的呀！
　　陈思再也不敢和徐艳华开玩笑了，填表是大事，可不能再出错了，不能对不起徐艳华。
　　此后，两人一直一问一答。徐艳华总是深情地看着他。
　　这时的时间，是属于他们二人的时间；这时的世界，是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
　　不一会儿，就填完了表。再没出错。填完最后一个字，陈思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把表递给徐艳华：
　　“徐艳华，你看行吗？”
　　徐艳华接过来，看了一眼说：
　　“当然行了，谢谢你！”
　　“不用客气！”
　　“那我走了！”
　　“那徐艳华，再见！”
　　“不留我一下？”
　　“那你就别走了！”
　　“叫我姐姐！”
　　“……”
　　“那我真的走了！”
　　“再见！对了，徐艳华，你要是觉得我这支钢笔好用，那就送给你吧！”
　　“那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愿意！”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谢谢陈思了！”
　　陈思就把他的那支钢笔递给了徐艳华，徐艳华接过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陈思再见！”
“徐艳华再见！”

　　四十三
　　接下来的事情，是全校为通过县规范化学校验收做准备，辛辛苦苦准备了四个星期。
　　这一天，终于验收通过了。每人心中绷紧的一根弦，瞬间松了下来，学校里欢天喜地。校长很高兴，决定晚上好好庆贺庆贺，请全体老师吃一顿饭，犒劳一下大家。
　　就在学校北边的楼外楼饭店。
　　放学铃响过后不久，全校的老师陆陆续续走进饭店。共坐了四桌。男老师一桌，女老师三桌。
　　落座后，大家就一边闲聊着，一边等待着上菜。
　　正聊着，外面传来“哞”的一声洪亮而又悠长的牛叫声。这个饭店养了一头牛。潘志明向陈思开玩笑：
　　“陈思，你听见了吗？牛在叫你！”
　　陈思一听，笑了，忙说：
　　“不对，是牛在叫你。牛想你了……一定是头母牛。”大家都笑了。
　　菜就一盘一盘地上来，白酒当然是贵人道，啤酒是银麦啤酒，饮料是汇源果汁。
　　上了四个菜的时候，潘志亮说：
　　“来，上了四个菜，我们就可以喝酒，可以动筷子了。大家都举起杯，我们听校长说一句话，校长发话，我们才敢喝，才能喝个痛快！”
　　张校长就举着酒杯，站起来，高兴地说：
　　“我们全体教职工经过四个星期的奋战，圆满通过验收，真是可喜可贺！而且，县教育局的领导对我们的工作给予充分肯定，对我们评价很高。这说明我们每一位教师都付出了辛勤的努力，我们的努力都有了丰厚的回报。我们这所乡镇学校，就是标准的县规范化学校，可喜可贺！这离不开我们每一位教师的才干和智慧，我们的每一位教师，都是好样的，都了不起！在这里，我张为荣代表全体教干，对大家说一声，辛苦了！”
　　大家都举起杯来。潘志亮老练地说：
　　“谢谢校长，这都是应该的。校长，这酒怎么个喝法？”
　　张校长笑着说：
　　“白酒下一半，啤酒干了，汇源果汁也干了！”
　　“你提几个酒？”
　　“就提一个酒。”
　　“那校长，我提个议，无论白酒、啤酒，还是汇源果汁，一律都干了！谁不干，就和校长过不去，就不给校长面子！校长就提一个酒啊，我看谁敢不干！”
　　王富像熊一样吼道：
　　“好，干，就照你说的来！”
　　叶胜也像熊一样吼道：
　　“谁敢不干，菜也不准他吃！”
　　其他所有的男老师都振奋不已，变得豪爽起来，一起像山一样大声说：
　　“好！”
　　女老师们都笑了。
　　大家就都一饮而尽。然后，都拿起筷子，高兴地吃起菜来。
　　越吃越快乐，越喝越高兴。
　　陈思喝的是银麦啤酒，其他男老师喝的都是贵人道。女老师都喝汇源果汁。
　　陈思以前喝过汇源果汁，知道很好喝，他也想喝，但是，银麦啤酒更有劲儿，所以，他只能选择银麦啤酒。他总不能又喝啤酒又喝果汁啊！但是，他很留意地看着摆在女老师桌子上的汇源果汁。有桃子味的，有猕猴桃味的，还有蓝莓味的，橙汁味的，都打开了，都在诱惑着他……让他常常眼巴巴地望着，暗生欲望，暗流口水。他觉得做一个女老师真幸福，因为可以喝到好喝的汇源果汁。女老师胡顺顺和女老师周建平各自带来了自己的孩子来吃饭，两个男孩子菜吃得很少，就猛喝汇源果汁。他们桌子上的第一盒蓝莓汇源果汁早已喝光，剩下的那一盒蓝莓汇源果汁也剩下不多了，都想据为己有，抢起来。一个刚拿到自己的脸前，另一个就狠命夺过去，什么也不顾了……就都恼了，扭成一团，就要大打出手。两位母亲又急又气，一边拉仗，一边劝架。
　　胡顺顺嚷着：
　　“儿子，你喝得够多了，这两盒就你喝得最多，不能再喝了！”
　　周建平也叫嚷着：
　　“想喝，咱自己去买，等回家，妈妈给你买一箱！你在这里争什么？咱又不是没有钱！”
　　他们的两个儿子虽被拉开了，都哭了，但仍然气势汹汹，不依不饶，都想再扑上去厮打在一起！
　　校长张为荣看见了，笑了：
　　“汇源果汁就那么好喝？！果然名不虚传！来，服务员，给这两个男孩一人一盒汇源果汁，让他们喝个够！其他女士的桌上各上一盒！”
　　两个男孩子一下子破涕为笑，依偎在母亲的怀里，静静地等待着。停止了所有的打闹，可怕的“战争”的怒气烟消云散，都不见了，奇迹一般！
　　酒场又恢复了和谐和欢乐。就继续进行。
　　大家喝得又快又急，不久，男老师们都有几分醉意。
　　这时，一只苍蝇坐在了潘志明的筷子上，陈思就向潘志明开玩笑：
　　“你看，苍蝇都落在了你的筷子上……苍蝇都觉得你好！”
　　潘志明不以为然：
　　“苍蝇觉得我好有什么用！女人觉得我好才有用！你哥我现在是一光棍，闪闪发光，光芒万丈！”
　　陆亮听了，忙说：
　　“胡说，你上师范时，是学生会主席，身边就有一个女朋友，你瞒不了我的！”
　　“可毕业后，人家不愿意跟着我来，吹了！”
　　何勇说：
　　“你不会跟着人家去吗？”
　　“我可不想倒插门！我爹娘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我还想尽孝心呢！”
　　何勇说：
　　“所以说，你这样的，不能算是光棍，你碰过女人！我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光棍，连女人的手指都没碰过，就是连女人的衣裳都没碰过！”说完后，他幽幽怨怨地看了孟珍一眼。孟珍面露歉意，很文雅的，小心翼翼的。
　　潘志明说：
　　“还是陆亮好啊，晁真真死心塌地地为他背井离乡，抛弃了家里的一切，甘愿跟着他来。这就是真正的爱情，这就是完美的爱情！天下少有，举世无双！”
　　陆亮忙说：
　　“过奖了，过奖了。没你说的那样好！”
　　戴文深有感触：
　　“这世界上最难得的，就是女人的痴情。比雪更白，比蜜更甜，比酒更美！”他在师范时，也谈了一个女朋友，长得很漂亮，也很温柔。但这个女人不愿意跟他来，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胜说：
　　“对，什么都抵不过女人暗送秋波！”
　　王富说：
　　“你光说‘秋波’，‘秋波’，那你说，到底什么才是‘秋波’？”
　　陆亮急忙说：
　　“有人说，‘秋波’就是秋天的菠菜，我深表赞同！”
　　李玉波说：
　　“在所有的蔬菜中，菠菜最好吃！”
　　赵金笑着说：
　　“对，菠菜就是蔬菜中的极品，无可挑剔，堪称完美！”
　　潘志明也笑了：
　　“精辟！对，菠菜吸日月之精华，聚天地之灵气！”
　　李卫酒也喝多了，插上一句：
　　“对，我也喜欢吃菠菜，秋天的菠菜实在是太好吃了，百吃不厌！百想不烦！百看不倦！”
　　陆亮激动地说：
　　“对，春天的菠菜不好吃，夏天的菠菜也不好吃，冬天的菠菜也不好吃，就秋天的菠菜最好吃！而且，最嫩，最好看！”
　　潘志明说：
　　“关键是什么人送的！”
　　赵金说：
　　“对，女人送的才有味！”
　　王爱飞说：
　　“尤其是心上的女人送的菠菜！”
　　何勇说：
　　“对，这样的女人送的菠菜，既好看，又好吃！真想天天吃，月月吃，年年吃！吃一辈子也吃不够，要吃八辈子，万辈子，万万辈子！”
　　戴文大声说：
　　“所以，这世间，最珍贵、最难得的就是，女人亲手送给你的那一筐秋天的菠菜！”
　　这时，饭店里哄堂大笑！
　　所有的男老师都醉醺醺地举杯，异口同声地说：
　　“为女人的菠菜，干杯！”
　　校长也举起杯，说：
　　“大家都喝多了！干了这杯，就不要再喝了！不过，我也喜欢秋天的菠菜，发自内心地喜欢！来，我们干！为了女人的秋天的菠菜！”
所有的男老师都痛快地一饮而尽！

　　四十四
　　酒杯刚落在餐桌上，陆亮就“大张旗鼓”地说：
　　“下面，我们请我们敬爱的张校长为我们唱一首歌好吗？”
　　所有的男老师都说好。
　　陆亮接着说：
　　“那我们热烈鼓掌，有请我们的张校长为我们唱一首歌！”
　　掌声就极其热烈地响了起来，经久不息！
　　张校长就在掌声中站了起来，一边说着“好好好”，一边走向卡拉OK。潘志亮早已走到卡拉OK旁边，问张校长：
　　“张校长，您唱哪首歌？”
　　张校长直接了断地说：
　　“《当兵的人》！”
　　于是，《当兵的人》这首歌很快就热烈地响了起来。张校长就拿起话筒，等待着。当伴奏的“过门”，也就是前奏一结束，张校长就敞开他洪亮的男高音唱起来。别说，唱得还真到位！张校长上师范之前当过兵，所以，对这首歌很有感情。
　　这首歌的歌词如下：
　　
　　《当兵的人》
　　
　　咱当兵的人
　　有啥不一样
　　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
　　咱当兵的人
　　有啥不一样
　　自从离开家乡
　　就难见到爹娘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都是青春的年华
　　都是热血儿郎
　　说不一样
　　其实也一样
　　一样的足迹
　　留给山高水长
　　咱当兵的人
　　就是不一样
　　头枕着边关的冷月
　　身披着雨雪风霜
　　咱当兵的人
　　就是不一样
　　为了国家安宁
　　我们紧握手中枪
　　说不一样
　　其实也一样
　　都在渴望辉煌
　　都在赢得荣光
　　说不一样
　　其实也一样
　　一样的风采在共和国的旗帜上飞扬
　　咱当兵的人
　　就是这个样
　　刚唱没几句，掌声就热烈地响了起来。大家都没想到张校长还有这一手！
　　这时，潘志明找到一个没人用过的酒杯，倒上一点贵人道，走到王玉的面前，对她说：
　　“王老师，等张校长一唱完歌，你就拿这杯酒敬张校长好吗？”
　　王玉漂亮的脸蛋，红了。但她没有推辞，爽快地接过酒杯，说：
　　“行。”
　　张校长刚唱完最后一个字，掌声就再次热烈地响了起来，盛况空前！张校长忙说：
　　“谢谢，谢谢大家！”
　　王玉端着酒杯，羞答答地来到张校长的面前，很文雅地说：
　　“张校长，您唱得真好！请一定把这杯酒干了！”
　　“好！”
　　张校长豪爽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他就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美丽可爱的王玉正要回去，这时，卡拉OK很自然地播放下一首歌曲。王玉站住不走了。陈思一听这首歌，觉得以前听过，只是，不知道歌曲的名字。他见王玉的眼睛发亮，就问她：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王玉很同情舞女，她妩媚地说：
　　“《舞女泪》。”
　　“你会唱吗？”
　　“会。”
　　“那你……唱给我们听好吗？”
　　“行。可是，我怕我唱不好……”
　　“怕什么？……我为你加油助威，为你热烈鼓掌……”
　　“行！”
　　借着酒兴，陈思平日里不敢说的话，此时都说了出来，有一种豁出去的感觉。他大大咧咧地面对众人用普通话说：
　　“下面请极为美丽的王玉老师为我们演唱一首动人的歌曲《舞女泪》！大家热烈鼓掌！”
　　掌声就热烈地响了起来，大家的眼睛都亮了。
　　陈思走到卡拉OK前面，把这首歌调到刚刚开始的状态。
　　唱起来时，陈思惊呆了，王玉唱得真好！陈思听得如痴如醉，也看得如痴如醉！王玉穿一件水红色的连衣裙，凹凸有致，漂亮极了！陈思觉得，王玉此时，好像虽然很漂亮，但是，多像一个舞女啊，有着数不尽的辛酸和无奈，暗夜里，流了多少无助的泪……
　　舞女泪的歌词如下：
　　
　　《舞女泪》
　　
　　一步踏错终身错
　　下海伴舞为了生活
　　舞女也是人
　　心中的痛苦向谁说
　　为了生活的逼迫
　　颗颗泪水往肚吞落
　　难道这是命
　　注定一生在那红尘里过
　　伴舞摇啊摇
　　搂搂又抱抱
　　人格早已酒中泡
　　夜夜Tango cha cha
　　Tango rock and roll
　　谁叫我是一个舞女
　　陈思看见，王玉唱到舞女“伴舞摇啊摇，搂搂又抱抱”时，最深情，最动人……这是一个舞女最可怜最无奈最无助的时候，最不愿意做，却不得不做……
　　快要结束的时候，陈思突然意识到，他要向王玉敬一杯“酒”，于是，他忍住不看，匆忙找来王玉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汇源果汁，恭恭敬敬地站在王玉的身后，等着她唱完。
　　一曲终了，掌声再次热烈地响了起来。
　　王玉对着大家，浅浅地鞠了一个躬，极为文雅极为淑女地说：
　　“谢谢大家，谢谢，谢谢！”
　　但是，大家都未从舞女的辛酸遭遇中走出来，回味着，咀嚼着，感叹着……
　　真是不知陈思哪来的胆量，他今天晚上非同寻常。只见他双手端着酒杯，对着王玉大加赞赏：
　　“王玉，你唱得太好了！我不叫你王老师，我就叫你王玉。我也不叫你王玉，我就叫你王王点……你的名字‘王玉’的‘玉’不就是‘王’加一‘点’吗？所以，我就叫你王王点。王王点！王王点！王王点！……大美女，大明星！请喝下这一杯酒，不，这一杯汇源果汁，请喝下！请注意，这个酒杯是我从你的酒桌上拿来的，是你自己的酒杯！”
　　王玉羞红了脸！
　　这一刹那，她深深地爱上了陈思！陈思的小说《一只小鸟》她也非常喜欢。
　　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陈思极为绅士地向她一鞠躬，伸出一只手，在她要回去的“路”旁，并且说：
　　“王王点，请回！”
　　王玉噗嗤一笑，笑着走了回去。
　　掌声再次热烈地响了起来！
　　掌声过后，卡拉OK播放下一首歌曲，是林志炫的《你的样子》。陈思很喜欢这首歌。这是一首怀念心中恋人的失恋的歌。陈思刚刚从失恋中走出来，“大病初愈”，“病根”还在，一听到这首歌，马上就深陷其中，产生强烈的共鸣，不能自拔，他痴痴地看着，听着，快要流眼泪了。
　　这首歌的歌词如下：
　　
　　《你的样子》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
　　像那梦里呜咽的小河
　　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
　　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
　　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
　　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
　　就像早已忘情的世界
　　曾经拥有你的名字我的声音
　　那悲歌总会在梦中惊醒
　　诉说一点哀伤过的往事
　　那看似满不在乎转过身的
　　是风干泪眼后萧瑟的影子
　　不明白的是为何人世间
　　总不能溶解你的样子
　　是否来迟了命运的预言
　　早已写了你的笑容我的心情
　　不变的你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
　　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
　　潇洒的你将心事化进尘缘中
　　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这时，高芳走过来，深情地对他说：
　　“陈思，你来唱这首歌好吗？”
　　“可是……我唱不好！”
　　“你不是喜欢唱歌吗？”
　　“可是……”
　　“你唱吧，唱出你的感情！”
　　“可是……”
　　陈思怔怔地看着高芳，高芳像她的亲姐姐一样，知道他的心里有太多的爱的伤痛和哀怨，她想抚慰他的伤痕。陈思的内心大吃一惊，她是怎么知道的？他的失恋的事儿，除了跟爸爸说过，跟其他任何人都未曾提起。可是，陈思看出，高芳对他的一切似乎都了如指掌，都瞒不了她。
　　她的脸，红红的。她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深情，是再也隐藏不住的深情，是就要流泪的深情，是就要大哭一场的深情！
　　高芳不容拒绝地把话筒递给了他。又过去把这首歌调到刚刚开始的时候。
　　陈思没有退路，就开始唱了起来。一屋的人都静静地听着，看着。
　　他的伤痛和哀怨借着音乐，一倾而出，一泻而下。虽唱得不怎么好，也没什么技巧，但是，情真意切，就具有了感人的力量。
　　在座的人，就都知道，陈思一定曾经有一场痛彻身心的失恋。他的心，曾经碎过！他们不知道的是，陈思在精神病院里受尽苦头，生不如死，如同在人间地狱！
　　唱着唱着，他真想扔掉话筒，大哭一场！他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在眼眶里打转，他在忍着，在憋着。
　　唱完后，掌声热烈地响了起来。陈思在歌曲的尾声中，忙说：
　　“谢谢大家，谢谢，谢谢！”
　　潘志明给他端过来满满两杯银麦啤酒，对他说：
　　“陈思，你唱得真好，你别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哥，真的震撼了！来，把这两杯啤酒给我一口气干了！”
　　陈思含着眼泪，几乎一口气都喝了下去，像喝下他曾经的所有的泪水。然后，他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他从来没喝过这么多的啤酒。
　　赵金看着他的眼睛说：
　　“这些年，你过得很不容易吧？”
　　这句话，一下子击中陈思的心扉，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汹涌而出，奔腾而下！
　　“心里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别憋着！”
　　陈思呜咽着……
　　赵金关切地说：
　　“这里也没什么外人，别憋坏了身体！……”
　　陈思的哭声顿时大了起来！他什么都不顾了，他已经憋了好几年了，从来没有发泄过。这次，他喝了太多的酒，又喝得那么急，他醉了，在醉中，他挣脱了一切，放下所有的包袱，卸下所有的重担……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所有的男老师都在静静地看着他哭泣！所有的女老师也都静静地看着他哭泣！
　　那两个吃饱喝足了的孩子惊讶地看着他，像看着人间一处奇观。一个睁大了眼睛，一个张大了嘴巴。他们俩大概从来没有见过大人哭泣，而且，还哭得这么伤心！
　　他嚎啕大哭，嘴巴张得大大的，泪如雨下……在尽情地哭，痛痛快快地哭……
　　好像没有了爹，没有了娘，没有任何亲人，也没有任何朋友，只身一人……
　　于是，只有哭泣，只剩下哭泣……
　　……
　　这次宴席，以笑声开始，以陈思的哭声结束。很多人最后都觉得，有些伤了酒兴，但也觉得未尝不可，不足为怪。该来的，都会来的，谁都躲避不了；该走的，都会走的，谁都留不住……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陈思无意中朝镜子里看了一下自己，看见自己的两个眼皮高高肿起，两眼只剩下一条缝——脸已哭得变了形！同一个院子的同事王爱飞，看见了他的脸，也大发感慨：唉，都没个人样了！
　　唉，可怜巴巴，神经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