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十九

　　十七
　　但是，陈思还是喜欢到教导处玩，他想看见段小梅，段小梅长得真漂亮！
　　这一天，陈思再次来到教导处，段小梅刚好没有课，正在教导处。段小梅一见陈思来到，就看着他的眼睛，情意绵绵地对他说：
　　“你知不知道，现在正流行一首情歌？”
　　“什么歌？”
　　“《窗外》。这首歌你听过吗？”
　　“听过。”
　　“好听吗？”
　　“好听！”
　　“我也很喜欢听！”
　　“嗯，这首歌……确实很好听！”
　　“你有没有过，像歌中所唱的，到一个女孩的窗前去看她的身影？”
　　陈思如实回答：
　　“没有。”
　　“你……想吗？”
　　这时，段小梅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的心上人，用她的眼神问他：你难道真的没想过吗？她的脸，再次羞得通红。
　　“……”
　　“到底有没有？”
　　“……”
　　陈思不好意思回答。
　　“那你追过女孩吗？”
　　“追过。”
　　“什么时候？”
　　“上师范时。”
　　“她怎么没跟着你来？”
　　“人家……不喜欢我，不愿意。”
　　“你追，还有人家不愿意的？”
　　“嗯。”
　　这时，段小梅定定地看着陈思，不说话了。但她用她的眼神对他说：
　　“你若追我，我就愿意！”
　　陈思看懂了，但他依然不敢追。会计赵金的那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此时在发挥着巨大的作用。陈思想，若他和段主任的身份地位调换一下，他是教导主任，讲课很好，口才极好，段主任像他这样没出息，要什么没什么，这样才可以！要不然，即使结婚了，也不会幸福的，段小梅会瞧不起他。所以，他把对段小梅的爱，深深地压在心底，苦苦地压在心底，依然是不敢追。他傻傻地，痴痴地看着段小梅的动人的眼睛，没有任何表示。
　　以后，在漫长的岁月里，每当陈思听到或想到李琛的这首歌《窗外》，就想起了段小梅，就陷入痛苦而又甜蜜的思念之中，长时间无法自拔。他知道，他对不起段小梅，很无奈地错过了她。一生一世对不起她！这首歌的歌词如下：
　　
　　《窗外》
　　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
　　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
　　悄悄地爱过你这么多年
　　明天我就要离开
　　多少回我来到你的窗外
　　也曾想敲敲门叫你出来
　　想一想你的美丽
　　我的平凡
　　一次次默默走开
　　再见了心爱的梦中女孩
　　我将要去远方寻找未来
　　假如我有一天荣归故里
　　再到你的窗外诉说情怀
　　再见了心爱的梦中女孩
　　对着你的影子说声珍重
　　假如我永远不再回来
　　就让月亮守在你的窗外
　　
　　十八
　　当陈思在教导处时，段小梅无论吩咐他做什么事儿，他总是十分乐意，踊跃积极。
　　这天，段小梅对他说：
　　“陈思，你到库房去拿几盒粉笔。”
　　“好啊，我这就去。”
　　说完后，他想起他看过的香港电影中，上级吩咐好下级，下级领受命令后，还要加上这么一句：
　　“Yes,sir!”
　　于是，他去之前，对段主任小梅很气派很坚定地加了一句：
　　“Yes,sir!”
　　段小梅听到后，一下子羞红了脸，她红着脸对陈思说：
　　“陈思，‘sir’指的是男的，而我是个女的。”
　　这时，陈思开始紧张搜索自己并不熟悉的英语领域。他是个中专生，英语只是初中水平，只学了三年英语。所以，像是在凉白开水里搜索小鱼，能搜索到吗？过了一会儿，他怔怔地对段小梅说：
　　“段主任，‘woman’行不行？”
　　段小梅依然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
　　“不知道！”
　　她也是中专毕业，英语也是初中水平，所以，也无法确定。
　　于是，陈思只好将就着说：
　　“那就这样吧，Yes,woman！”
　　这时，段小梅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对吧，我总听着不对劲！从来没听过！”
　　“那应该yes什么呢？”
　　这个问题难倒了这两个大活人。
　　“‘women’恐怕指的是妇女吧，是已婚妇女，而我还没结婚，连对象都没有。”
　　段小梅笑着嗔怪陈思。一刹那间，她风情万种，迷人极了！
　　“那应该是哪个词儿呢？”
　　陈思此时满脑子都是问号，都想找到答案。
　　过了一会儿，他灵机一动，他想起来未结婚的女士是用“miss”这个称呼，于是，很开心地对段小梅说：
　　“是不是‘miss’呢？”
　　“有点像！”
　　“那就这样吧！”
　　陈思为自己的机灵大为赞赏，他一边立定身子，恭恭敬敬地对段小梅敬了个军礼，一边依然很气派很坚定地对她说：
　　“那就这样吧，Yes,miss！”
　　段小梅笑得花枝乱颤！她一边笑，一边对陈思说：
　　“还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陈思说不出话来。也不知干什么好。
　　这时，段小梅说：
　　“陈思，我觉得应该是‘madam’，你觉得呢？”
　　“madam”这个词，陈思不大熟悉，好像也是对女人的一种称呼吧。陈思不敢确定。但段小梅说行就行，因为，她是他的领导啊。于是，他左腿啪的一声并向自己的右腿，再次恭恭敬敬地立正，向段小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极为气派极为坚定地对段小梅说：
　　“好的，长官！Yes,madam!”
　　与段小梅在一起，他竟暂时忘记了自己有口吃这个毛病，不口吃了。
　　段小梅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说：
　　“这个陈思！这个陈思！”
　　
　　十九
　　第二天，陈思一边在办公室里备课，一边和同事们聊天。
　　正聊着，丁燕飞郑重其事地对陈思说：
　　“陈思，你知道吗？胡钦明正在追段主任！”
　　“胡钦明……是谁？”
　　“胡钦明你都不知道啊！”
　　“……”
　　陈思一下子惶惑了，不敢接话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啊！他知道他孤陋寡闻，能力很有限。
　　丁燕飞眉飞色舞地对他说：
　　“鼎鼎有名的腾飞中学的胡钦明，谁不知道啊，当年考中专时，考了个全镇第一，考了504分！”
　　陈思一下子简直“吓傻了”，他考中专时，才刚考了418分，比胡钦明少了接近100分，人家怎么考的？他怎么考的？差距太大，简直是天壤之别！他追段主任，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那他算是什么呢？他能和胡钦明竞争吗？庸才能和天才竞争吗？弱者能和强者对抗吗？人家是狮子，他不过是一条土狗罢了！昨天晚上，他对段小梅，“暗香涌动”，今天在这一个时刻，就全部消散了，自觉无聊，像是放出的一个屁。
　　其实，这个所谓的高分，是丁燕飞撒的一个谎。
　　腾飞中学紧靠着陈思所在的中心小学，胡钦明是里面的一位老师。他迷上了段小梅，光想娶她作老婆。可中心小学里，几乎每一位老师，都知道段小梅现在很喜欢陈思，陈思是他的情敌。怎样才能“除掉”他呢？他想来想去，决定给丁燕飞偷偷地送礼。他和丁燕飞的丈夫王友朋是同事，关系很好。而丁燕飞是陈思的同事，又在一个办公室里，可以“说进话”。于是，就给丁燕飞买了一箱贵人道和一箱张裕干红葡萄酒。
　　重奖之下必有勇夫！
　　于是，这个高得离奇的分数，就堂而皇之地出现了。在陈思这里，没遇到任何质疑和抵抗，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可谓是“瞒天过海”！
　　陈思注定得不到段小梅！
　　何况，李姐又在一旁旁敲侧击地说：
　　“段小梅长得那么漂亮，讲课又好，本来就不好找对象。现在又成为教导主任，就更难找对象了！”说完后，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思一眼。
　　其实，陈思对段小梅的勇气已经是一个死尸了，但李姐怕陈思装死，不放心，就过来，对着他的脑袋，重重地踢上几脚，再踏在脖子上，卡在脖子上，直到发现陈思不喘气，也不挣扎，真正断了气，这才幸灾乐祸地离开，像离开一头死猪。
　　自从看了陈思的小说后，李姐就再也不是他的姐姐了，再也没有帮过他，成了他的死敌。
　　但这些，段小梅不知道，她还在一往情深地爱着她的陈思。
　　当陈思下午来到教导处，段小梅兴高采烈地对他说：
　　“陈思，你知道吗？你这种很受欢迎的人在单位里叫什么吗？”
　　“叫什么？”
　　“活宝！”
　　“……”
　　陈思一听，就说不出话来，内心惶恐着，不敢接受。他想：可以成为“活宝”的，一定得很“活”，话说得漂亮，人都爱听。可是，他说话，像死猪一样难以开口，怎能称得上“活”呢？“活受罪”还差不多！平时，难开“金口”，到了陌生的地方，问个路都得准备好长时间。所以，他呆呆地看着段小梅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段小梅没注意到陈思的表情的变化，依然沉浸在兴奋之中：
　　“知道吗？你这种人最受欢迎，不管在哪里都一样！”
　　“……”
　　“这样的人一般都很善良，而且，都很会说话！”
　　“……”
　　“能成为活宝的人，很少！”
　　“……”
　　这时，段小梅注意到陈思的表情，呆呆的，傻傻的，不说话，像是木头雕刻出来的一样。就止住兴奋，停住话头，问他：
　　“陈思，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没，没什么。”
　　“那你怎么不说话？”
　　段小梅还不知道陈思有口吃这个毛病。但是，陈思知道。
　　“没什么。”
　　“那你说话呀！”
　　“行，我说。”
　　可是，他又不知道说什么。
　　“陈思，你家里弟兄姊妹几个？”
　　“嗯……我还有一个妹妹。没有哥哥，没有姐姐，也没有弟弟。”
　　“那你在家里是老大噢！”
　　“嗯。”
　　“你妹妹多大了？”
　　“小我三岁……正在上高三……”
　　“哦。”
　　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
　　陈思决定不辜负段主任的期望，多说话。于是，他问段主任：
　　“段主任……你家里弟兄姊妹几个？”
　　段小梅很开心很自豪地对他说：
　　“我有五个哥哥！”
　　陈思再次被“吓傻”了！如果段主任和他结婚了，他和她的五个哥哥说话，她的五个哥哥怎能不觉察他有口吃这个毛病呢？一定会毫不留情地训斥他，不留余地！因为他们心疼他们唯一的妹妹。她有弟弟多好，年龄小，就不敢说她的姐夫有口吃这个毛病！可是，她偏偏有哥哥，而且，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三个，竟然是五个！实在是太多了！多得吓人！每一个陈思都无法对付。都对他虎视眈眈！所以，他更不敢追段主任了。段主任高高在上，像是一个女皇，而他，像一个乞丐，除了会讨饭，别的什么都不会。
　　“他们……疼你吗？”
　　“疼！是真的疼，每一个都很疼！”
　　“哦。”
　　此时，陈思的内心在一声声叹息，然后，就开始无声地哭泣。哭他自己，哭他的爱情，哭他的多舛的命运！他那么爱段小梅，他知道段小梅也很爱他，可是，他一丝一毫都不敢追她，无论如何都不敢！
　　他觉得，他是全世界最不幸的那个人！
　　顶顶糟糕，顶顶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