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金蝉脱壳

　　林均武只好硬着头皮，给老乡绅开了一副药，老乡绅在喝下药后，身体有了起色，居然能够在病榻上笔直地坐起来，还能开腔对亲人交待一些身后事，无误地认出身边的亲人。
　　老乡绅跟亲人们聊了一会儿，觉得犯困，再也提不起精神来，躺在病榻上睡得很沉。
　　老乡绅大儿子认为这是健康的征象，只要父亲再服用多几副药，便能成功摆脱死亡的纠缠。
　　林均武再一次替老乡绅切脉，切脉时，匆匆一瞥了一眼门口，发现门口两边站着两个壮如牛的小伙子，小伙子就像两高大尊泥塑，守在门口两侧。
　　林均武发现现在老乡绅的脉搏非常微弱，脉相主凶，暗暗地想：“大事不好，老乡绅已经快到头了，刚才那一些喜人的举动，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林均武一直皱着眉头，苦苦地思索着，终于是想到了一个办法，给老乡绅开了一副有助安眠的药，认为一个病人在梦中离世，乃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林均武开完药后，连忙起身告辞，找了个借口，说家里有急事。
　　老乡绅大儿子一口拒绝，非要林均武留下来不可，而且非常较真宣称，林均武若是能治好他老父亲的病，他就赏林均武一百块钱，若是他的父亲死了，他就要没收林均武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底裤，非得活剥了林均武的皮才算完。
　　林均武一听，吓得魂不附体，两腿发软。
　　片刻之后，林均武缓过神来，试图跟村长讲道理，然而，村长硬是蛮不讲理。
　　村长安排林均武在他家过夜，又安排那两个强壮小伙子，守在门口两侧，禁止林均武出入。
　　黑夜降临，卿卿虫鸣，不知不觉，已过了午夜，村子沉浸在一片静寂之中。
　　林均武不安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想到老乡绅一死，自己大祸临头，后悔当初，听信妻子的话，真的不该出门。
　　林均武烦躁地翻了个身，试图望向外面，发现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门缝照进屋里，形成了一束稍带暖意的光，又发现皎洁的月光把两个怪可怕的高大人影清清楚楚地投在窗玻璃窗上。
　　人一旦被敌人逼到了死角，就会干出反抗的事，甚至会干出超出之前机智的事。
　　林均武策划了一个冒险计划，并且反复琢磨了两三遍，有了一个切实可行的样子，并且称此计划为金蝉脱壳之计。
　　四更时分，那两个强壮的小伙子，后背靠在门边上，忍不住打起盹来，其中一个入睡很快，已经是梦见周公了。
　　显然，就在这个时候，从门的背面传来急促、烦人的敲门声，一声紧似一声。
　　那个长着张大木马脸的小伙子，睡眼惺忪，问房间里的人到底怎么回事，之后，从房间里传来一个解释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了放屁响声和痛苦的呻吟声。
　　那个长着张大胖脸的小伙子，觉得房间里的响声，已经超过了自己能忍耐的限度，从裤袋掏出钥匙打开了锁。
　　林均武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只手紧紧地捂住腹部，脸上装出一副痛苦表情。
　　那两个强壮的小伙子见林均武脚上踩着一双布条拖鞋，而林均武的行李还摆在床头，桌子上那一盏煤油灯还点亮着，遂认为自己的担心未免多余，自然就放松了警惕，有意闪开身让了一下路。
　　林均武捂着肚子，微弯着腰，朝茅房飞奔而去。
　　那两个强壮的小伙子见状，赶紧迈开了脚步，跨着大步，紧跟在林均武的后面，最后，他们亲眼看见林均武进了茅房。
　　起初，他们还乐意蹲在茅房门口，可是时间一长，就不愿意了，一来受不了臭味扑鼻，二来烟瘾犯了，尤其听见有东西掉落水里的声音，总不免有点恶心。
　　他们来到离茅房八米外远的大树下，一边吸烟，一边看着，又觉得无聊，就聊到了老乡绅的病情，对村长的专横跋扈感到不满，对自己的身不由己感到无奈。
　　林均武有个绝活，就是可以用嘴，摹仿出放屁的声音，林均武出门之前，还往怀里塞上了几只茶杯，林均武进了茅房，就把茶杯轻轻地往粪池里扔。
　　不一会儿，林均武听见从外面传来离开的脚步声，之后，听见不远处传来很小的谈话声，知道他们尚未走远，仍然在监视着自己。
　　林均武目光迅速绕茅房一周，发现这间茅房十分简陋，后面仅有一堵低矮的泥巴墙。
　　林均武冒着掉进粪池的危险，小心翼翼地踩在粪坑的一侧边缘上，向泥巴墙一步步地走去，转眼之间，已经来到泥巴墙前。
　　林均武使劲地搬了搬泥巴砖，居然意外地搬动了，因为年久失修，加上多年雨水侵蚀，墙砖早已松动。
　　林均武搬开泥巴砖，从茅房里逃了出来，穿过了树篱，一下子钻进茂密的林子里，急忙逃窜了，怕遭到村民们的搜捕，所以不敢在村子里逗留，拼命地往山上跑，由于跑得太快了、太惊慌，把脚上的拖鞋弄丢了，不得不赤脚走路。
　　村长突然收到噩耗，自己的父亲意外病逝，而更加可恶、无法原谅的是，那个江湖医生由于做贼心虚逃跑了。
　　村长发号施令，集合了一队由壮丁组成村民，打着替父亲报仇的口号，展开了声势浩大的追捕行动。
　　林均武一直匆忙地摸黑爬着，不知不觉，登上那陡峭的山坡，为了安全起见，转了个身，在小山坡上，眺望着下面的村子。
　　林均武隐约听见一阵瓮声瓮气的号角声和一阵不小的呐喊声，看见那一点点的火光呈零星的分布，很快点点的火光迅速集合起来，在树叶的阻挡之下，看上去火光不停地闪烁，正朝自己这边的大山而来，由此判断，他们已经将村子搜了个遍。
　　林均武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如同过街老鼠，想必那个老乡绅已经不在人世，村长把他当成是杀人凶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法律在野蛮的地方根本就行不通。
　　林均武心中充满了恐惧，一心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一直不要命地往前跑，不知不觉跑了好长一段路，由于惊慌失措，误闯进荆棘丛里，身上的衣服一下子被荆棘扯破，那锋利的荆棘更是无情扎进皮肤里，由于天黑，看不清路，不小心被老树的树根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结果，把膝盖摔破了。
　　林均武觉得身上疼痛，收住了脚，抚摸了一下身上的伤口。
　　突然之间，从阴森昏暗的森林里传来猫头鹰的鸣叫和松树的涛声低沉，林均武觉得这两种声音加在一起，听起来就像是鬼哭狼嚎，声音陡变，听起来竟像是野兽哭叫。
　　林均武再回过头一看，从隆起像一座小山的轮廓来看，分明就是一座孤坟，急忙环顾周围，孤坟竟多达十几座。
　　林均武恐惧心理已经超过了极限，如箭离弦地跑起来，像逃犯那样仓皇逃前向，速度快得眼睛根本看不清楚脚下的路，一脚踩空，头朝下，整个身子往下跌，眼看就要落地，脑袋直接磕碰到一块石头，随即昏迷不醒。
　　夜色悄然地退去，斜月已转到西边去，太阳才刚刚露出半张脸，就被一阵乌云遮住了脸庞
　　那一阵乌云很快弥漫了天空，接着大地的一切都变得灰暗起来，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
　　小雨点一点点地打在林均武的面颊上，而且一直打个不停，林均武觉得面颊上发凉，立刻苏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正躺在已挖好的墓穴里，林均武觉得后脑勺有疼痛感，伸手摸了一下后脑勺，发现手上沾有凝固了的血。
　　林均武有一种幻觉，看见许多具骷髅正从泥土里钻了出来，接着千百条蛆虫从骷髅嘴里钻了出来。
　　林均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不要命地逃，逃得越远越好，得逃到有人烟的地方。
　　林均武马上付诸行动，从墓穴里爬了出来，头也不回的向前飞奔，那一些阴森的树木，一下子变成了树精，在周围不停地张牙舞爪，那一些树叶互相碰击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如同魔鬼在拼命地悲号，天空被某种神秘力量扭曲了似的，一会变成了月牙形，一会变成了纺锤状，那一股邪恶的乌云在追赶着自己，自己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
　　那没完没了坟墓，貌似学会移动，一座紧接着又出现一座，到了最后，那个逃跑的人才发现，自己一直被一座座坟墓包围着。
　　林均武由于奔跑过度，两腿乏力，肌肉由于疲劳而僵硬，实在走不动了，胸脯正在作痛，仿佛爆裂开似的，雪上加霜的是，从昨晚到现在，没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饿得两眼昏花，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此时，阳光冲破已变稀薄的乌云，洒满大地，大地变得明亮起来。
　　林均武发现衣袖已被雨水弄湿，才想起树叶上有水珠，就去喝树叶上的水珠，林均武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就去舔花朵雌蕊上的花粉，幸运地碰到几只小小的野果，缓和一下饥饿感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