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湖医生
作品名称:回声 作者:孤城圣雪 发布时间:2024-11-11 14:11:17 字数:3021
女儿们见母亲的脸色已经恢复常态,就主动拿起碗筷,把煮熟的河虾往嘴里送,大口大口地吃着白米饭。
她们好久没有开荤,因为生产队里只有逢年过节才宰牲畜,平常被迫吃素菜,心里在盼望着快点过年。
自从生产队集体化后,她们就连吃白米饭也吃得不安心,时时担心,被村长扣工分,家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吃。
对于过去闹大饥荒时的情景,曾瑞芳历历在目,记忆犹新,牲畜在畜栏里饿死,村民饥肠辘辘,为了能填肚子,不惜铤而走险,吃野菜、草根、树皮、香蕉树,有人因为吃错了食物,闹腹泻而死,有人大把大把地吃观音土,结果消化不良活活撑死,有人饿得实在无法忍受,索性给自己一个了断,最后把猫和耗子,还有蟑螂、蜣螂此类的东西都吃光才勉强下来。
从那以后,曾瑞芳决心拒绝让悲剧重演,凭借着自己的双手,靠辛苦劳动,养活全家人。
冬去春来,整个村子一片寂静,空气里洋溢着安宁的气氛。
曾瑞芳提着一盏油灯,打开蚕房门,走向木架子,木架子上放着竹筛,蚁蚕正在竹筛上爬来爬去。
曾瑞芳怀里端着一只筐篓,筐篓里装满了嫩绿嗓叶,空气中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新鲜香味。
曾瑞芳用手抓起一把嗓叶,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筛里,接用慈母的目光看着蚁蚕爬过来。
一年之计在于春,曾瑞芳看见蚁蚕很健康,眉开眼笑,它们既是自己的宝宝,又是自己将来的财富。
曾瑞芳不是没有计划,等自己的积蓄足够多,就可以干大事,盖新房,备彩礼,娶媳妇,摆喜酒,交钱各种各样的费用,过上小康生活。
曾瑞芳清醒头脑,口袋没钱,寸步难行,养蚕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周慧真出身于富裕家庭,从小衣食无忧,父亲是省部级官员,父亲的爷爷是一名高级军官,母亲家庭背景显赫,母亲的曾祖父是一位晚清有名重臣。
王国锋出身于商人家庭,父亲是街边的小商贩,母亲是有钱人家的私生女。
王国锋从父亲的身上,学得钻营之术,投机倒把,对女孩子花言巧语。
一个神奇的爱情故事,在冥冥之中发生,一个小商贩娶了一位有权有势人家的千金小姐。
自从之后,王国锋如有神助,利用国家经济危机,加上内幕信息,发了好大一笔横财,成功登顶当地首富。
仅仅过去了一年,王国锋在一夜之间,当了乡长,又在三年之后,以绝对优势选票当上了镇长,平步青云的速度实在惊人。
王国锋心里面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平步青云,离不开一个关键的大人物,此大人物是自己的大舅子周付强,周付强既是官二代,又是富二代,在县长的职位上任职已达十五年之久。
周付强身为县里的第一把手,深知官官相护的道理,只有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层官员,才有机会获得提拔的机会,那一些正直敢言的下层官员,则是遭到自己无情的排挤。
周付强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在县的各个机关部门里,扶植了属于自己亲信,自己如同一棵难以被撼倒的大树,县里官场,卖官鬻爵,官官相护,贪污成风。
王栋梁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富二代”,而且又是家里的独子,自然受到父母的宠爱。
王栋梁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不知道拔猪草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饥饿的滋味,还经常嘲笑那一段大饥荒的历史,那一些农民家里明明有粮,偏偏故意上街卖惨,自己把自己饿死。
其他同学身上穿着织土布的旧衣裳,王栋梁身上穿着高档毛料洋装、崭新皮鞋,其他同学脚上穿破凉鞋走路上学,王栋梁已经拥有了人生第一辆崭新凤凰牌自行车,而且还是全校唯一一辆。
王栋梁从来没有做过家务,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因为所有家务已由保姆一手包办。
王栋梁家里有各式各样的进口电器,客厅里摆放着一台背投式彩色电视机,令许多普通家庭望尘莫及。
那时候,班上的大部分同学,不知道电视机长啥样,还以为电视机就像柜子,开的时候得拉一下。
这天早上,林均武按时起床,来到梳妆架前,洗脸、刷牙,还剃净了稀疏的络腮胡子。
林均武一边吹响口哨,一边拿起木梳子,对着梳妆架上的梳妆镜,把头发梳了又梳,抹了又抹,最后,照了照镜子,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真有绅士派头。
林均武听见妻子在喊自己,连忙转身,刚迈出第一步,意外踩中青苔,脚底打滑,慌乱之中一把抓住梳妆架,脑门直接撞在梳妆镜上,不但把梳妆镜撞破了,额头上还起了个鼓包。
“镜子碎成一片一片,诅咒缠身,不宜出门,不宜出门!”林均武坐在凳子上,耷拉着脑袋念念有词道。
林均武就像只鹦鹉一遍又一遍说,每说一遍就摇一次头,脖子已经累得抬不起来。
“老林,你在那里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到底在说什么?可别忘了出诊。”曾瑞芳大声吩咐道。
曾瑞芳知道丈夫外出远行,特意蒸了一锅热腾腾的馒头,还往包袱里塞上一罐咸菜。
“瑞芳,我刚才脚底不小心打滑,脑门撞破了梳妆镜。”林均武有点不安地说。
林均武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有意拔开脑门头发,把鼓包露出来。
“啊哟,小事而已,改天买回一面便可,你额头上鼓包,到时间了自然会消!”曾瑞芳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
虽说如此,曾瑞芳心里觉得有点难过,那一架梳妆架是结婚时的嫁妆,梳妆镜顶部那个大大的红双喜字特别的醒目,喜气洋洋。
“老伴,出门之前先破财,这真是个不祥之兆头,今天出门,准有灾祸。”林均武掐指一说。
“老林,都什么年代了啊,主席不是经常教导我们要破除封建迷信旧思想,如果撞破镜子就会招来血光之灾,那人命也太脆弱了吧。”曾瑞芳有点不悦地反驳道。
“老伴,有时候,人命就像稻田里的稻秆那样,一下子被狂风吹折了腰,那个病人已经病入膏肓,吃药只能稍微减轻身体痛苦,求个心理安慰罢了,搞不好病人一死,我就成了病人家属眼中的庸医。”林均武垂头丧气地回答。
“老林,这样子可不行,你明明已经答应了人家,怎么能够不守信用,名声一旦败坏,以后,你想挽回可就难了。”曾瑞芳有点不安地说。
“唉,我真后悔听从村长的指示行事,把身上唯一的一道护身符烧掉了。”林均武叹了一口气。
“呃,那件迷信的东西你非烧掉不可,免得人人把你当成坏榜样。”曾瑞芳手指敲着桌面说。
“老伴,你既然如此的坚持,我唯有硬着头皮上。”
“老林,早去早回,路上小心,记住不要多管闲事,做好自己的本分。”曾瑞芳热心地叮嘱道。
曾瑞芳已经替丈夫收拾好行囊,行囊里有馒头、咸菜、几只糖果、一些零钱、一双鞋、一双袜子、两套干净的衣服。
曾瑞芳起初有放一把小刀的念头,可是,转念一想,这年头治安好得很,夜不闭户,退一步来说,假如老伴遇上山贼,小刀只会激怒对方,遂打消了放小刀的念头。
林均武先是坐公交车,接着坐上一辆驴车,最后赶上了一辆牛车,足足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才来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山村。
林均武跳下牛车来,冲牛车上的老大爷扬手道别,独自一人走在蜿蜒曲折的小径上。
林均武在脑子里逐一地回想一遍,这一路走来未免太过顺风顺水,车子没有抛锚,驴没有失蹄,牛走得可勤快,还遇到了几位好心人,也就不把三天前发生的破事儿放在心上。
林均武要看的病人是一个出身名门的老乡绅,老乡绅虽然没了头衔,但是在村里很有影响力,一呼百应。
老乡绅年轻时纵欲过度,加上有抽大烟毒瘾,提前透支了生命力,疾病缠身,已经是到了生命垂危的地步。
林均武见老乡绅的脸色很坏,握住老乡绅一只手诊脉,又出听诊器听了一听,全是些极度衰弱的迹象,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林均武的脸色变得凝重,忍不住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时,老乡绅躺在病榻上,消瘦不像样子,一动不动,虚弱得奄奄一息,又是陷入昏迷状态。
林均武索性直言相告,用药毫无意义,老乡绅已经不行了,随时会走,让病人家属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老乡绅的大儿子是本村村长,又是一个固执己见、蛮横无理的人,他一口拒绝林均武的提议,坚持个人观点,病人还活着,就得吃药,不管花多少钱,不管药有多贵,他老父亲的命比任何人的命都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