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作品名称:鲜红的血 作者:黄河岸边 发布时间:2024-11-16 08:52:24 字数:3066
岁月匆匆,一转眼秋天到了,田里的庄稼即将到了收获期,杜仲场长开始部署收秋的各项准备工作。
这几天,希望农场的气氛有点紧张,杜仲场长亲自坐阵指挥,吆五喝六,不是嫌“职工”干活懒散,就是报怨彪子等“干部”们工作不积极,反正没有一件事让他称心满意的。彪子大气不敢出,像奴才一样任凭杜场长训斥。
就在彪子郁闷压抑的时候,老场长回来了。老场长五十几岁的年纪,慈眉善目,个头不高胖胖的,肚子凸起像怀孕几个月的妇女,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和蔼可亲,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和他一块来的还有几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收秋不是一件小事儿,管理人员少了可不行。
彪子听说老场长回来的消息,第一个跑到办公室来了。老场长正在给几个年轻人安排工作,看见彪子进来,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彪子,你小子瘦了、黑了,哈哈……”接着又向年轻的工作人员介绍,“这是咱场的大队长彪子。”几个年轻人只是冲彪子呲呲牙,没有吱声,或许在他们眼里彪子只不过是一个盲流子而已。
老场长拍了一下彪子的肩膀,亲切地说:“彪子啊,现在马上就要收秋了,第一要保证人员安全;第二要尽快地把玉米大豆收割完,节气不等人啊……”
彪子两腿并拢胸一挺脖一拔夸张地行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你小子。”老场长爱怜地用手指点了点彪子,“你先去吧。”
“是。”
等彪子走了之后,老场长向杜仲场长询问了一些情况,杜仲场长一一做了汇报。最后杜厂长说:“你不在的这几个月,可把我弄得焦头烂额,说句实在话我不是当场长的材料,要不是彪子帮衬我还真的玩不转。这下好了,您回来了我还当我的保卫科长。”
“你还年轻缺乏工作经验,对待盲流不能光靠强硬和粗暴的手段,他们又不是犯人,我们要用一颗赤热的心去感化他们,帮助他们,让他们真正感受到祖国的温暖。”老场长情真意切地说。
杜厂长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发烧,他羞愧地低下头。
彪子回到集体宿舍,急三火四地召集组长开会,他首先传达了老场长的指示,之后又说:“按着往年的工作流程,先收大豆、玉米、甜菜、萝卜,最后收白菜。徐长卿头年来一些事不懂,大伙儿多帮帮他。各位组长要尽职尽责,咱不能辜负老场长对我们的信任。另外食堂组抽出两个人,现在人少任务重,争取在来寒潮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谁还有啥要说的吗?”
大伙儿表示没啥说的,只有食堂组长发牢骚:“场里百十口子人吃饭,食堂里本来人手不够用,还往外抽人,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你不愿干拉倒,换人,你下地干活去。”
彪子横贯了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徐长卿你去当食堂组长。”
徐长卿赶紧打圆场,说:“彪哥,你这脾气属炮仗的点火就着,有事咱慢慢商量嘛。”也只有徐长卿敢和彪子这样说话。
徐长卿又对食堂组长说:“大忙季节和时间赛跑,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你就多受点累吧。”
食堂组长虽然心里不乐意,但嘴上再没说什么。
“散会。”彪子狠狠瞪了食堂组长一眼,一扬手语气很重地说,“没事找事。”
金秋时节,初升的太阳,宛如美丽少女,亭亭玉立,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升腾着淡淡的薄雾;熟透的大豆静静地伫立着,一嘟噜一嘟噜豆荚胖得差点儿胀破了肚皮,粒粒丰富而饱满,金黄的色彩在大地上描绘出最动人的丰收画卷。
彪子给组长们做了详细的分工,有管收割的;有管装车的;有管捡豆的。徐长卿一组属于流动小组,哪里缺人手就到哪里去,敲锣卖糖各管一行,各负其职,井然有序。
运输队是从当地农村雇来的拖拉机和解放牌汽车,场里才来的几个年轻干部负责车辆调度。
一切准备就绪,在杜仲场长的一声号令下,收割大豆正式开始了。收割组人欢马叫,你追我赶互不相让,只听“嚓嚓”声;装车组争先恐后,叉子上下翻飞,徐长卿这组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一个个累的嘘嘘带喘,汗流浃背。整个大豆田里充盈着欢快活跃的气氛。
中午,食堂组送来了饭菜。彪子招呼大家吃饭,“职工”们从各个方向飞跑过来,生怕晚了捞不着吃似的,疯抢着饭菜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彪子骂爹骂娘也无济于事。当人们抢过之后,盆里只剩下一点菜汤水了,徐长卿拿了两个馒头满地里找野菜就着吃。就在他弓腰低头瞅着一颗野菜寻思能吃不能的时候,忽然发现大豆堆底下藏着一只野兔。徐长卿心里一喜,随后蹑手蹑脚向野兔慢慢靠近,那只野兔好像识破徐长卿的动机,支棱着两只大耳朵,十分警觉地看着他。徐长卿停住脚步,思索着怎么一下子把野兔抓住,野兔似乎也在想怎么快速逃脱,僵持了一会儿,徐长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野兔。野兔反应灵敏,动作迅速,前腿一躬后腿一蹬,箭一样飞出去,徐长卿只抓了一把兔毛,然后若有所失,叹息摇头。
徐长卿一个馒头还没吃完,就听彪子扯着嗓子喊:“干活啦,干活啦……”
秋收在旰食宵衣和紧张的气氛中,渐渐地进入了尾声。今年的经济效益不错,老场长成天价乐呵呵的,食堂大锅里的油水也厚了,“职工”们个个吃得油头粉面。
这一天,场里召开“职工大会”,老场长说:“今年在全体职工的共同努力和辛勤劳动下,我们场取得了大丰收,受到了上级的表彰……经上级有关部门和场里研究决定,遣送一部分人回家……愿意走的会后可以到办公室登记。”
徐长卿听到这个消息激动而兴奋,他第一个去办公室登了记。彪子得知后立刻找到徐长卿再三挽留,但徐长卿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彪子见无法挽留住徐长卿,心里很不好受,为失去徐长卿这个左膀右臂而惋惜,但他无能为力也就作罢。
这天天还没亮,杜仲场长亲自到宿舍里按照遣送名单点名:“徐长卿、王小虎、苗方正、李向前、张勇……点到名字的排好队依次往门外走,不要乱。”
彪子和食堂组长站立门口两边,食堂组长用胳膊挎着个饭筐,每人发给两个窝头,那是他们的早餐。当徐长卿一走出门,彪子一把拉住他的手依依不舍地说:“长卿,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不再强留,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后会有期,祝你一路多保重。”彪子说着将一包东西塞给徐长卿,徐长卿感激的不知说啥才好,眼含热泪向彪子挥手作别。
徐长卿一干人等上了一辆卡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卡车颠簸之苦,他们又转乘了k612次列车。负责遣送他们的是两个长得五大三粗年轻人,他们穿着没有领章的警服庄严威武。另外还有一位中年妇女,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齐耳短发,肤白貌美,她穿着一件军大衣更显得英姿飒爽,但她平易近人,说话和颜悦色,好像一位和蔼可亲的母亲。
被遣送人员单独在一节车厢里,虽然几十人,但一点不乱,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悦。是啊,他们即将获得自由或和家人团聚能不高兴吗?徐长卿却没有这种好心情,反之他害怕被遣返回原籍,那样的话多么丢人现眼啊。因此徐长卿一路上盘算着如何逃脱,但两个民政看管的很严,他始终也没有机会。有着丰富经验的女民政通过察言观色似乎看出了徐长卿的心思,于是把徐长卿叫到身边给他做心理疏导,说:“小伙子你不要心浮气躁,我们主要职责就是把你安全送回原籍,如果你有啥困难尽管和我说,在政策允许的情况下,我们尽力而为。”
徐长卿听了女民政的话,心里热乎乎的,眼泪夺眶而出,恳求说:“阿姨,我不想回家,我想找我二叔。”徐长卿毫不隐藏内心的想法,直接告诉了女民政。女民政听罢为难地说:“孩子你的思想太单纯了,你既不知道你二叔的工作单位,又没有详细的家庭地址,诺大的兴安岭地区上哪儿去找?这事我们实在帮不了你啊。”
列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快速向前飞驰,村庄、树木一掠而过。“滚,永远不要回来。”一个恶毒的声音在徐长卿耳畔回响一浪高过一浪,躲之不及,挥之不去,他双手抱着头痛苦而呆滞地望着列车窗外,心如刀绞,泪水慢慢地溢出来。
他在心里暗暗地发誓:混不出个人样,绝不回家。或许压抑的神经得到缓解和释放,徐长卿感到一丝疲惫,头昏沉沉的,眼皮像挂了铅似的。他神经质的扫了一眼身边的民政,头靠在椅背上慢慢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