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令人心烦的情缘（下）

　　说起因果，这几天关于苏瑾和他的一则传闻又让战智湛苦恼了好几天。据说，有一个好事的人听说了苏瑾狂追战智湛的奇缘之后，特意跑到顾乡西郊薛家屯去找“薛半仙”问事儿。
　　“薛半仙”可不是凡人，只不过他这一辈子其实挺惨的。他幼年得了天花，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他的爹妈却都死了。“薛半仙”也落下了满脸的大麻子，还双目失明，瘸了一条腿，整个浪儿就是一个十不全。按民间的传说，这“十不全”指的是目有一眇，耳有一聩；手有一卷，腿有一拐；口偏，齿缺；发秃，面麻；鸡胸，锅背。可想而知，十不全形象之不堪。在民间，当人们已经有了几种病又添新病时，往往就会说：“咳！又添彩了，简直成十不全了！”
　　少年孤苦的“薛半仙”虽然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但是顽强的生存了下来。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屯子里一些喜好打麻将的街坊邻居们都叫他“九饼”。久而久之，“九饼”就成了他的名字。老话讲啥人啥命！这“九饼”十一二岁的时候，救了一个差一点冻死的要饭的。这个要饭的自称是燕京白云观的道士，云游到此。这个道士还真不是一般的人，医卜星相样样精通。为了感谢“九饼”的救命之恩，道士把一身所学都毫不藏私的传授给了“九饼”。
　　也许是天意，“九饼”虽然双目失明，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却偏偏记忆力超群，似乎天生就是修道之人。他对“无心忘言、柔弱清静、正心诚意、少私寡欲”的全真教教义颇有心得，他对道家医卜星相那三个字学得很是一般，可周易占卜之能却无人能出其右。渐渐地，“九饼”名声越来越大，十里八乡没有不知道的，“九饼”也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薛半仙”。
　　据“薛半仙”讲，苏瑾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摒弃世俗，狂追一个比她大二十多岁的鳏夫，那是苏瑾前世和战智湛的因果。苏瑾前世生得柳眉杏目，鼻如悬胆，口似樱桃，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在校学生。苏瑾只因被人所害，怨气冲天，不得超生，一缕冤魂终日游来荡去。
　　战智湛得知苏瑾是被害而亡之后，动了狭义心肠，在明白人指点下，战智湛买了一个布娃娃，把苏瑾的生辰八字缝在布娃娃中，埋在极乐寺大墙外的山坡上。让苏瑾的冤魂每日聆听极乐寺的晨钟暮鼓和高僧的诵经声，消磨怨气，等待投胎转世的机会。战智湛不忿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又费尽心机让时任大案队队长的结义二哥武友义起了疑心。在被苏瑾视为包龙图在世的武友义缜密侦察下，真凶终于落入了法网。苏瑾大仇得报，沉冤得伸，从此对战智湛感恩戴德。苏瑾转世投胎之前，就发誓对战智湛的度化之德绝不相忘，矢志报答。阎君被苏瑾的真情所感动，特准许苏瑾投胎到苏府，成为有条件接受良好教育的今天的苏瑾。
　　这件美丽的传说也许有很多人相信，可战智湛是不相信的，只是笑笑而已。战智湛表面上对这件事不屑一顾，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十分警惕：散布传说的这个人对他太熟悉了！
　　战智湛在大学读书的时候，的确是在他的无意提示下，他的结义二哥武友义侦破了一起已经定性为“自杀”并封存二十多年的女学生被杀案。为此，武友义被公安部嘉奖。要说战智湛替这位女学生昭雪沉冤，还有一点靠谱。但是要说得到鬼神的提示，把女学生的生辰八字缝在布娃娃中，埋在极乐寺大墙外的山坡上。让女学生的冤魂每日聆听极乐寺的晨钟暮鼓和高僧的诵经声，消磨怨气，等待投胎转世的机会就有点过于玄幻了。时至今日，这名被害的女学生叫什么名字，战智湛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女学生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
　　被害的这位女学生名字叫“苏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凶手的名字叫做“澹台正明”，是学校当时化学实验室的老师。战智湛之所以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念念不忘，就是因为梁羽生老先生的《萍踪侠影》中有一位和大侠张丹枫的师傅齐名的厉害人物叫做“澹台灭明”。
　　一天，战智湛闲极无聊，又跑到学校的图书馆去翻看杂书。这一天，他借来一摞满是尘土业已发黄的资料翻看。翻看中，他忽然发现一则简报，报道的是学校化学实验室老师澹台正明获得省优秀教师光荣称号。战智湛心中暗想：原来真的有姓“澹台”这个姓氏的！
　　翻着翻着，战智湛又从校刊上看到了一篇报道，报道的是学校学生苏眉非正常死亡。当年写这篇报道的老师似乎对刑侦的兴趣十分浓厚，也应该曾经协助公安人员对现场进行勘察。尽管报道中肯定了公安部门关于苏眉死亡的结论为自杀，却对苏眉死亡现场的描写很详细。报道还叙述，在苏眉的遗体上发现了极少量的灰白色针状晶体，经公安部门检测为邻菲罗啉。邻菲罗啉是一种强氧化剂，只有学校化学实验室才有，公安部门因此对化学实验室的老师澹台正明进行了调查。后来，这件事不知为什么就不了了之了。
　　事情就是那么巧。几天后战智湛应邀和二哥武友义小酌，二人酒酣耳热之际，战智湛翻看武友义随身携带的《埠头日报》。报纸上通篇累牍都是李昭辉殴打“反扒英雄”孙向东，抢劫孙向东携带枪支震天大案的报道。战智湛翻过来掉过去的看下去，一篇通讯吸引了他。
　　本刊讯，贪生怕死的澹台正明，经埠头市第一商业局机关党支部讨论、上级党委批准，被开除了党籍。三月十六日下午，澹台正明在乘公共汽车时被扒窃。行窃的罪犯蓝道衍当即被刑警孙向东捕获，同案犯李昭辉拒捕。孙向东对澹台正明说：“你被掏兜了，快来帮一把。”但澹台正明对要他帮助一事不予理睬。澹台正明的表现引起了党内外群众的强烈义愤，纷纷要求党组织予以严肃处理。在埠头市第一商业局党支部召开的党员大会上，大家根据市纪律检查委员会、市公安局、市第一商业局联合调查组所提供的关于澹台正明所犯错误的事实，按照《党章》进行衡量，一致认为：澹台正明严重地丧失了一个党员的立场。经支部大会讨论通过，决定开除澹台正明的党籍、开除公职。
　　澹台正明？战智湛猛地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苏眉自杀一案。立刻口若悬河的与武友义说起了这起案子。武友义真是一个好听众，他面带微笑的倾听着。可是，战智湛不知是哪一句话触动了一个老刑警的敏感神经，武友义居然开始了对苏眉自杀一案的复查。
　　如果按“人的命天注定”的法则，鬼的命也是天注定的。想是那苏眉的冤魂漂泊之难已满，澹台正明命中此时当吃一粒花生米，武友义也当立功，而武友义的立功又离不开战智湛的提醒。至于武友义是通过什么渠道掌握了澹台正明杀害苏眉的证据的，属于机密，战智湛无从知道。最后的结果就是澹台正明这个倒霉蛋对杀害苏眉供认不讳，详细交代了杀害苏眉的前因后果，最终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苏眉被害一案本来已经结案，忽然之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爷当真睁开眼睛了，苏眉沉冤二十多年，终于得以昭雪。
　　美丽的传说溜达到战智湛的耳朵里之后，立刻引起了他的警惕。为了弄清美丽的传说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战智湛暗暗开始了调查。以BLS的实力，调查这件事易如反掌。可是当战智湛调查到美丽的传说源自于红十字会时，他不由得哑然失笑。因为红十字会的一把手那可是蒋云鹏的老蒯，一定是在蒋云鹏的授意下，蒋云鹏的老蒯编造的美丽的传说。战智湛判断，蒋云鹏的老蒯没有恶意，只是想促成战智湛和苏瑾的这一对儿老少恋。至于传说中的情节有一部分属实也并不奇怪，蒋云鹏当年曾经是武友义的得力部下，全程参与了侦破此案。
　　战智湛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尹庆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报告！”
　　“进来，庆国！”战智湛急忙在办公桌后抬起了头。
　　尹庆国关好房门后，转过身来走到战智湛面前说道：“头儿，昨天晚上我们截收到有人发给D4一个奇怪短信。”
　　“哦？什么内容？”战智湛听后立刻来了精神头儿。
　　尹庆国一板一眼地说道：“三弟，家里来客人。从外地来的，刚下火车，请你马上回来。”
　　尹庆国见战智湛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我们紧急请求总部协查，证实是‘腊肠’所发。今天早晨，北部军区情报部也证实‘腊肠’确实发过短信。我们认为是‘腊肠’在向D4报警。鲁放不放心，大清早就亲自盯着D4。头儿，你看……”
　　战智湛紧张的思索了片刻，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红色保密电话，挂通了“老头子”的手机。战智湛简单汇报了涉及D4、“腊肠”一案的情况，又说明了他自己想法的要点。
　　得到了“老头子”明确的意见和指示之后，战智湛放下了电话，对尹庆国说道：“嘿嘿……上帝欲使之灭亡，必先使之疯狂。庆国，咱们和敌人干耗着也不是个事儿。你立即联系一下吕枫蓉厅长和邹韶华局长，布置一下，大张旗鼓的抓捕D4，动静大点！”
　　尹庆国的眉宇间立刻出现一丝喜色，说道：“头儿，你是说咱们给他来个敲山震虎，逼着敌人有所动作，手忙脚乱之际露出破绽，然后咱们再来个一网打尽？”
　　战智湛望着尹庆国笑了笑说道：“呵呵……但愿能够一网打尽！D4眼目前儿在哪儿？”
　　“刚才鲁放报告，D4在他的办公室里。”尹庆国干净利索的回答道。
　　战智湛又问道：“白耗子郝帅呢？”
　　“那个白耗子今天轮休，应该正在和周娜逛街。”尹庆国站直了身子回答道
　　战智湛点了点头说道：“好！咱们今天要大动干戈，布下天罗地网，必须保证D4归案。抓捕行动指挥部就设在咱们的信息中心。嗯……战术大队赶到得需要多长时间？”
　　“他们正在待命，按现在的交通状况……应该需要四十五分钟。”尹庆国回答道。
　　战智湛看了看表接着说：“一个小时之后行动正式开始！庆国，你把吕厅长和邹局长请到这儿来。另外，抓捕由省市二级国家安全部门的人着装进行。你还得联系一下省军区冈司令，请他们协助，立刻控制埠头大学各个交通要道和周边地区。通知鲁放，联合调查组的人全部出动，盯死所有可疑目标，重点是D4和白耗子。明白了吗？”
　　“明白！立刻安排！”尹庆国敬了一个礼转身就走。
　　战智湛脑子一转，又喊住了尹庆国：“庆国！”
　　“头儿，您还有什么指示？”尹庆国转过身来，问道。
　　战智湛盯着尹庆国的眼睛说道：“别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对外就宣传是进行反恐演习！另外，你和奉天邹玉斌部长联系一下，争取和他们的行动同步进行！”
　　“明白！”尹庆国敬了一个礼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