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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法不容情

作品名称:偏锋走剑      作者:张贤春      发布时间:2024-11-09 10:07:04      字数:4389

  张洪武召集大家分析后认为,廉有富的主要关系除了亲人,就只有之前的政界和警界,稍有能耐的,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稍有往来的亲友,都已查询,但生未见人,死也没有看到尸。
  张洪武带着几个民兵走进青龙庙,询问廉姇是否见到廉有富,她敲着木鱼念经不答。他又说:“如果窝藏知情不报,将与土匪同罪。”
  廉姇终于开口说:“佛门圣地,此刻只闻到血腥味。”
  张洪武只好出门。
  事实上,廉有富来青龙庙找过廉姇,他讲了父亲廉杰才、二弟廉有贵凶多吉少的话。她不回答。他提出进青龙洞躲藏,让她半夜送饭。她只回了句:“找晋成皇、尚山卒给你送。”
  他两只手揣在衣袖里,缩着头,呆望着她,张开大嘴一时落不下来,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如果钻进洞里躲藏,当年晋成皇、尚山卒的结局,就是他廉有富明天的下场。于是搓着双手哈气说:“马上天寒地冻了,不饿死也要冷死。”
  “翻瓦匠家欠钱,你去取。”
  “他人都早死了,欠什么钱?”廉有富又是一头雾水,她低头敲着木鱼念经不再回答。他只好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侥幸心理,连夜前往翻瓦匠家。
  出门他就想起来了,翻瓦匠死后,他陪同她在姑爹古福贵家借了一百块大洋给翻瓦匠父母送去。那家穷得叮当响,即使有钱,即使能要回来,也难有用处呀。走着走着,他忽然明白,翻瓦匠家欠的不是钱而是情,救他老少于生活困苦中的那份深情。
  廉有富推开竹栅门走进翻瓦匠家时,两个老人于昏暗的油灯中,看见胡子拉碴的他吃了一惊。当得知是当年给他们送来一百块大洋的恩人时,连忙烧火做饭。他说明了来意,在对方惊愕之际又说:“你们可以把我捆起来交给政府,立功受奖,我毫无怨言。”
  男主人说:“那怎么可能?吃水不忘挖井人。当年要不是你们救济,我们一家保不准早已见阎王了。后来用你们的钱买了几丘田土,还送孙子读了几年书,在寨子边修造了栋四列三间的房子。孙子已成家,有了一男两女三个曾孙,分家另过了。平常我们这茅草房很少有人往来,之前已经来人搜查过了,你白天就到桌子下这苕坑里躲起来,晚上再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张洪武一行到古家寨询问古福贵。穿着皮背心套长衫刚迈出门槛的古福贵,见张洪武等人已到门边,忙喊:“张区长,请进屋坐坐。”
  张洪武说:“古老师要出门?”见古福贵退回屋里边跟随进屋边说,“我们到各村寨走走,顺便看看。”
  古福贵拿过一条板凳,用衣袖抹了抹灰尘,喊了声“张区长请坐”,又准备去拿第二条时,扫视了一圈屋里的张洪武,目光从坐在桌子边古祖明的身上收回说:“不用了,我们问件事就走。”
  古福贵直起腰回答:“你请讲。”
  “廉有富来过你家吗?”
  “没有。”古福贵斩钉截铁地回答,“廉有富还是符朗星当县长的时候几兄弟一道来过,已有一年多没有看到他们一家的身影了。那次我进城去交罚款给匪司令杨青云,去廉家吃饭后就走了,也没有见到他。我也知道他是政府通缉的土匪头子,我晓得他的踪影了一定会向政府报告。”
  这时,从地楼屋走出的包玉英,让张洪武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心想此生如果娶到这么漂亮的女人,也知足了。听说古福贵长她十五岁,可肤色与他正在灶头后做饭的大女儿古成梅比起来,也大不了两岁。
  她对张洪武说:“张区长,这人在人情在,人死两丢开。自从廉老板的妹妹去世后,人家就很少来走动了。特别是我来这里后,即使偶尔来,也像借火一样,来去匆匆,与一般熟人差不多。两个姑娘虽说是他们的亲外甥,但这山高路远的,也不好让她姐妹俩进城去沾光。”
  张洪武询问起廉姇的身世。
  古福贵将她嫁给王天堂儿子不久丈夫病故,后与翻瓦匠私奔遭土匪尚山卒、李甲抢劫,嫁给符朗星生了儿子,儿子在重庆死亡之事说了一遍。他说:“这姑娘重情重义,这翻瓦匠人被土匪杀死了,钱也被抢了,她还给翻瓦匠家送去了一百块大洋。唉,如果不是儿子被踩死,她也不会出家。”
  “她送去的?”张洪武问。
  “是。当时在我这里借的,她大哥廉有富陪她送去的。”
  “翻瓦匠家住什么地方?”
  “太清楚。好像过虎坪场了还要往南走十多里。”
  张洪武独自一人问到了翻瓦匠家,进屋找水喝,指着桌子下的苕坑说:“饿了,能不能下去拿几个红苕来吃?”
  老汉有些惊慌地说:“对不起,没有了。”
  张洪武没有再问,离开了。他知道,一个家庭再没有吃的,也要留些苕种,不可能没有。这苕坑里十有八九藏着人,而且十有八九是廉有富,但怕自己一人对付不了,只好暂时离开。
  次日,他前往虎坪乡协调驻军共同围捕。
  在乡场上,张洪武看到一个赶场的女人。“怎么是包玉英?不可能!”问与她刚才买针线时交谈的杂货铺老板。
  老板说:“那女子姓周,叫周玉蓉,是周家寨周医生的女儿。”
  他询问周医生家里有些什么人。那人介绍说:“只有夫妻俩和这个女儿,这女儿也不是亲生的。”
  周医生夫妻没有儿女,有人说是他学医时学了邪法。传说那邪法可以让别人烧饭怎么烧都烧不熟,让众人竖每列房子将竖正时又慢慢倒回来,将自己的脚杆伸进灶孔中作柴烧火,结果主人家的桌子脚板凳脚被烧了……他觉得学这个好玩,但学前师傅要封谶(诅咒),问他后面有人没有,他被迫答“没有人”。如果回答“有人”,师傅就不教授;如果回答“没有人”,也意味着没有后人。他想自己已有一女一儿,后面没有就没有了,无所谓,学这技艺可以用来戏谑玩耍。
  周医生在他学邪法不两年,一天去赶虎坪场时,有人不相信他的技法,争辩中,对方指着远处的山弯说:“如果你能将背着背篼那女子的裤子脱下来,我输一块大洋给你,反之要敲锣打鼓对众人说自己吹牛逼。”同行的几人起哄说愿意作证。他念念咒语,用手向前方一指,女子的裤子果然掉到了脚踝。女人回头看时,双方相互认出了是自己的女儿和父亲,羞愧难当。父亲抱头蹲在路边,女儿则跑到前面纵身跳下了悬崖。这事儿才过两月,十岁的儿子沟边放牛时,被毒蛇咬伤,未能抢救过来。周医生回家将师传书籍烧毁,从此专心为医。
  这些或许是传说,或许是巧合。也是老天有眼,周医生在虎跳崖下采药那天上午,一个姑娘从上面飞下悬崖,幸得树枝树叶遮挡,下地时衣服已难遮体,全身布满了血痕,好在只断了几根肋骨,内脏无损。他将自己的上衣脱下来给她穿上,急忙把她放到背篼里背回了家,用药将她医好了,了解她身世后,征得她同意,取名周玉蓉。
  不觉间,周玉蓉过了二十七八岁,亲事依然没有落实。穷的人家她父母开始不太愿意,富的人家嫌弃她来路不明,渐渐还传说被李甲股匪蹂躏过。这已经是难找人家了。他们还有两道难题:一是招婿上门,这哪有她看得上的人家又愿意的?何况入赘总容易受妻家族亲欺负。还有一条难如登天:谁为她报了仇就嫁给谁。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一般人哪有能耐将杀人不眨眼的匪首李甲干掉?即使有,那怎么又刚好是看得上她的单身男儿?后来父母劝她现实些,这方圆百里,都没有十全十美的夫妻。美女嫁丑男,好男配蛮女,在他们上下几辈人中也多的是。找个差不多的人将就过日子,生下一男半女今后也好有人为她养老送终。她却回答:“请两老放心,我一定会为他们养老送终,如果我的心愿不能满足,只会郁郁寡欢一生,寿命恐怕还不长。”父母只好随她了。
  众人知道她的遭遇后,背后议论纷纷,好像她随身带着李甲的气味一样。她也不回避,看到有人可能在议论她,就主动走过去,那些人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了。加上她对寨上的人“叔叔娘娘哥哥嫂嫂姐姐妹妹”亲热地喊,又姓了周,就慢慢将她当成族中姑娘一样对待了,后来就不再议论之前的事情。其他人议论时,周姓男子还有意提醒对方,你们在讲周医生女儿吧?她叫周玉蓉,是我房下侄女。对方只好闭嘴。
  张洪武想,自己倒是符合她家的条件,但不知她家的意愿如何,待有时间了,请媒人去问问。
  张洪武随虎坪乡驻军连长率领一个排,加上虎坪乡一个民兵小分队,堵住周家寨四周可能逃跑的出路,将老汉的茅草房围了起来。他们搬开桌子,揭开苕坑。里面有两百多斤红苕,但没有人。老汉夫妇声称没有外人来过这里。他们孙子孙媳也说,确实没有见到过生人。
  张洪武问老汉:“你之前不是说没有红苕了吗?”
  老汉回答:“对不起,长官,我们穷怕了,为人有些小气吝啬。”
  部队撤走。过了五天,有人看到翻瓦匠母亲傍晚时分背着背篼上山,怀疑她是去给廉有富送饭。解放军接到消息后,与民兵将后山包围起来,天明开始搜山。可到达山顶会合,也不见廉有富的踪影。进入半山溶洞察看,洞中果然留有稻草、旧棉絮、碗筷等住人的痕迹,证明群众提供的情报不虚。
  张洪武再次来到翻瓦匠父母家,告诫他们:“你们窝藏土匪罪名已经成立,最好是提供线索,将功补过,否则你们是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
  孙媳也劝道:“你们就说了吧,现在政策是明摆着的,他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们帮不了他,还要害一家老小。”
  “他可能去山那边保长家了。”老汉短暂沉默一会儿后叹息说,“他看到保长后,才想起两人在乌江中学读初中时同班,关系也密切。”
  保长慑于形势和教育,表示愿意替共产党、人民政府效劳,将功补过,但担心得不到人民政府信任。
  张洪武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他:“我曾在国民党军队里当连长,起义后改编参加解放军,继续担任连长,后来还升任营长,受伤转业到地方当了区长。这足以让你放心吧?如果你在此次剿匪中站到人民一边来,就能争取到自己光明的前途。”
  保长听后激动地连声说:“谨受教!谨受教!但廉有富已离开这里。”
  部队组建小分队,由保长担任向导。大家觉得,在崇山峻岭茫茫林海中去追捕一个人,真像大海捞针。
  保长说:“廉有富能去的地方只有几个,只要他不出沿江,我是能找到他的。但你们不能和我一起找,那样容易被他发现,他就会藏起来又跑掉了。”
  张洪武和连长同意。
  第三天晚上,保长托人捎口信给张洪武,说廉有富已找到。他们迅速赶到将那个村寨包围起来。捎口信的人把他们带进一个老百姓家里。
  张洪武跨进屋时,廉有富从火龙坑旁的凳子上霍地站起来,踩翻了一根正在燃烧的木块。坐在旁边抽烟的保长吓了一跳,叫烟呛了一下,一面咳嗽,拿呛得流泪的眼睛望着廉有富,一面拿指头朝他点着。他准备将手伸向腰间时,张洪武大跨两步伸手握住廉有富的手说:“廉队长,欢迎你悬崖勒马弃暗投明。”
  廉有富感觉再动弹也于事无补,张口辩解道:“我本来不肯干,是杨青云他们逼得我没有法子。”
  张洪武装着漫不经心地笑道:“这么说来你也算胁从了。”随后假装不解地问,“廉队长你的家伙呢?”
  廉有富抽出手枪交给张洪武,显得有些尴尬地说:“我本来还有一支冲锋枪和子弹,有天晚上在山上睡觉时,连同大洋被随从偷跑了。”
  “那人已被抓到。”张洪武笑道,“这大概也叫作众叛亲离吧。”
  晚上,张洪武布置好严密的警戒,与廉有富睡在这家外屋的床上。第二天,张洪武一行钻进纷纷扬扬的雪花,将廉有富从虎坪场经青龙庙带到青龙场,第三天,众人鞋绑草绳,踩着积雪,沿着山路,将他带进县城关押起来。
  驻军团长认为,廉有富罪大恶极,也不具备自首情节,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廉有富被押到江边沙坝处决后,翻瓦匠父母和保长均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刑满后,保长因身强力壮,从监狱出来到汞矿当了工人。
  年底,随着梵净山的土匪被歼灭,乌江流域公开活动的土匪已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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