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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动机各异

作品名称:偏锋走剑      作者:张贤春      发布时间:2024-11-09 11:19:24      字数:4296

  青龙山上如缀满补丁的衣服一般,绿一块灰一块。绿的是青松杉柏,灰的是落叶后的柏杨青杠,还有稀稀落落悬叶的枫树。此时,三个人踏着腐叶,从青龙方向爬上青龙山,又从青龙坳向下,朝青龙坝走来。他们是双龙区驻青龙乡青龙坝清匪反霸工作队,队长张洪武,穿着黄色军大衣,腰间别一把手枪,他身后背着长枪的两个人,是县武装大队的队员。
  张洪武一路思考的,是如何在青龙坝做好“清匪、反霸、减租、退押、征粮”五大任务。
  青龙坝虽然偏远,但自尚山卒匪帮被剿灭后,尚未发现成股土匪,只是时而接到密报,有少数流窜的土匪经过这里。当然,如果按上级的界定,将凡在国民党政权中任过中队长或保长以上的人列为土匪的话,还有,但那已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最危险的是潜伏下来的敌特分子和国民党骨干窜逃人员。不过,只要依靠群众,发动群众,这些人也是躲得了今天逃不过明天。
  张洪武进村后,住进胡家寨祠堂。第二天,分头通知胡家寨的胡国华,牛家寨的牛维富,古家寨的古福贵等人前来开会,商议召开群众大会,宣布废除保甲,建立行政村,组织农民协会事宜。
  张洪武在会上告知他们,工作队决定,曾参与县城暴动受伤失散和积极参与解放军剿匪的牛维富担任村主任,曾积极参与剿匪的胡国华任村民兵连长,推选古福贵为村农民协会主席。
  他对古福贵任职原因解释道:“古福贵有文化,虽然担任过伪保长和伪副乡长,但基本上没有对人民群众犯过罪,还做了不少善事,而且有功于解放军,因支持解放军剿匪还被杨青云撤职勒索。当然,古福贵必须带头执行交粮、减租、退押,为全村财东做出表率。”
  张洪武提名古福贵任职,有假公济私之嫌,只是一般人不知道罢了。
  之前他已请媒人去周家提亲,答应周家之前提出的条件,以那里为家当上门女婿可以,婚后将双老接过来一起生活也行。这于“无家可归”的他而言,都是换汤不换药,差不多。
  周家双老同意,说女儿可以随张洪武走,双老跟随他们生活不现实,不说没有住房,就是没有田土种粮,连吃匹菜都要花钱买也让他承受不起。今后老来不能动弹了再看。周玉蓉得知张洪武就是生擒李甲的英雄,更是满心欢喜。当她见到他英俊威武的形象时,连连点头,恨不得马上出嫁。
  当张洪武得知周玉蓉原名包玉蓉时,想到包玉英十有八九就是她妹妹,还有与他一起投诚、现在锦江文工团的战友包玉成,极有可能是她们的哥哥。但古福贵的现状,是不能让他们三兄妹轻易相见的,最好是将他改造成革命分子后再相认。
  古福贵听了张洪武的要求,带头表态:“张队长,你放心,我一定拥护共产党,拥护人民政府。”
  数天后,全村群众大会在祠堂举行。为防止敌人破坏,四周部署了持枪握刀站岗的民兵。
  古福贵当众表态:将租种他土地的租金,从之前的每亩一百斤减为五十斤;虽然从来没有收过承租人的押金,但之前借款、借粮的利息,自去年初县人民政府成立之日起,全部免除,只收借本;人民政府成立之前尚欠的,减一半利息收取。随后,他喊颜河义将两支长短枪拿上台,交给张洪武。
  他的举动出人意料,也大受欢迎。选举时,大多数村民将象征选票的包谷子,丢进了压有古福贵姓名纸条的碗中。他顺利当选为农会主席。
  张洪武作工作动员报告,身后青砖砌筑的墙上,用石灰浆写着“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标语。
  他说:“征粮是抗美援朝的需要,是保证军队和城市居民生活的需要,是党和人民政府站稳脚跟的重要工作,是一项刻不容缓的紧急任务……”他就如何以原户籍田亩为基础,开展查田评产,按土地肥沃程度水源条件好坏评定等级,合理计征1950年度公粮,补征1949年度所欠的公粮等进行了具体安排。
  他说:“肃清残匪,打倒恶霸,是巩固新政权所必需的。明处的土匪恶霸被消灭了,但潜逃的匪首、恶霸也不少,比如伪副师长符朗星、伪师参谋长廉有贵,至今还未被捉拿归案。
  “全国上下正在组织力量远征追捕。少数漏网匪特活动的特点,一是依靠匪亲匪友、伪甲保长、地主富农等为其往山洞送饭、送情报。比如伪县独立团副团长廉有富;二是隐藏在山沟、山洞,从已抓获的匪特来看,有的藏匿之地深达四华里,比如伪区长史启发;三是有时干脆潜伏在城镇、公路或村庄附近的草堆、薯窖、谷仓内,比如伪副师长汪惠臣。”他骨碌碌一口喝了半缸茶后接着说,“不管他们如何隐蔽,一般都不会离老巢太远,一旦远离,他们会人地两生,更难隐蔽。”
  张洪武针对上述特点,布置了断绝匪特生存条件的对策。要求农会、民兵、妇女等群众组织,充分发动群众检举揭发。一定要团结起来,做到关键地段放哨,山山有人搜查,路路设卡盘问。民兵再入青龙洞等溶洞反复搜查,不能让逃匪有曾经搜查过的地方最为安全的妄想。同时要反复宣传政府“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立功受奖,投诚自首宽大处理”的清匪政策。一句话,决不能让漏网的匪徒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使我们再遭二遍罪,受二遍苦。
  古福贵回家没有吃晚饭,不是不想吃,是咽不下。转眼间,属于自己的家财,就少了许多,祖上传下来的家业,将在他的手里败完了,这无异于割他的心头肉。如果不是前些日子符朗星的到来,他宁愿不当农会主席,也要等一等,观望一阵再说。
  
  那天深夜,符朗星穿一身破旧衣服,戴一顶宽檐草帽,来到他家门口时,古福贵没有认出来。符朗星叫了他一声姑爹,又喊了声古乡长。他定睛一看,差点惊呼出了“符县长”,急忙将他让进屋,关好门,喊包玉英站到窗边望风。
  他俩走进地楼屋,黄豆般的桐油灯前,符朗星狼吞虎咽吃完了古福贵为他端来的饭菜,轻声告诉古福贵无事不登三宝殿。称他用特殊的身份为掩护,开展“地下工作”,现接上级命令,已担任国民党乌江县党部主任兼乌江纵队司令。他还恭喜古福贵,已被任命为乌江县政府县长兼县保安团团长。并拿出委任状叹息说:“以前的官员,关的关,杀的杀,只有你来担起这副重担了。”
  符朗星通报了目前的形势:“蒋委员长的得意门生薛岳将军,率十万大军反攻海南岛成功,已任海南防卫总司令;蒋委员长的心腹陈诚将军,率百万大军反攻大陆已占领福建,攻占南京指日可待。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美国率领联合国军攻打朝鲜势如破竹,已经占领朝鲜全境。美国舰队还封锁了台湾海峡,共军想攻进台湾,除非他们人人长有飞机那么大的翅膀。
  “朝鲜你知道吗?那是一个邻近中国东北的国家。美国的军队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是最先进的,谁也阻挡不了,德国、日本都被他打败了,那个北朝鲜更是篾条穿豆腐——不值一提。打下北朝鲜,下一个目标是哪里?还不是水火不容的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到时与国军南北夹击,共军要不了多久就会完蛋,这天下难道不是我们的?哼,到时……有那些穷小子好果子吃。”
  “可我听张洪武说,共产党已出兵救北朝鲜,还取得了胜利。”古福贵质疑。
  “我说我要去天上摘月亮,你信吗?他们以为他们是谁?他们所谓的解放区安定吗?这西南还有我们上百万的武装活跃在大山里呢。他们当初不是靠几十人起家的吗?他们不是在日本鬼子的眼皮底下打游击,将几万人发展壮大到上百万吗?我们也同样可以用游击战取胜。
  “我先不说他们占领区动荡不安了,就是这一穷二白的家底拿什么去打?打仗是打钱。他们没有飞机,没有军舰,没有足够数量的大炮,就连吃穿都是问题。就是装装样子过去些人,还不是送进人家的虎口?
  “不说人家装备精良了,更不要说像对日本那样使用威力无穷的原子弹了,人家只要用飞机把运输线炸断,就是饿也要把他们进入朝鲜的人饿死,冻也要把他们冻熄火。他张洪武说胜利了就胜利了?我还说我要当美国总统了,你信吗?他们不是还在征兵吗?这恰恰说明,他们过去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为了有利于工作,你必须伪装进步,争取打入他们的内部组织。”符朗星还特别提醒古福贵,根据他们在其他地方的政策,下一步就是搞土改,将田土财产分给那些穷鬼。你要想办法将田土先送人,不然到时你就很被动。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拿出一粒药丸交给古福贵:“这是组织上发的,给你一粒。如果你的行动一旦暴露,就找可靠之人配合,实施‘假死诈埋’计划。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试过多次了,服药后心脏出现骤停,但二十四小时后就能苏醒。这就像在战场上装死一样,只要不打扫战场,或打扫战场的不认真,就会躲过一劫。”
  符朗星趁着星光离开古家寨,钻进了青龙庙。他敲开房门,对回到桌边一语不发的廉姇像说别人的家事一样说道:“你父亲被五花大绑押到沙坝打头了。”他有意突出“你”字,好像他与她家从来没有任何瓜葛一样。
  她敲木鱼的手抬起来停了会儿又落了下去。
  他接着说:“你二哥廉有贵在他岳父家寨前的草垛中被抓到枪决了——他有意将汪惠臣说成廉有贵;你大哥廉有富已经自首,但还是被他们拉到乌江边的沙滩上处死了;你家‘五重堂’的房屋,已被他们没收用来办银行。”
  她敲木鱼的木槌掉在桌子上。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符朗星见她还是不语,将包着两颗黑褐色药丸的土纸摊开放在桌子上说,“这是你们女人说的‘负心汉’药,吃后能让人变哑,喉咙肿胀窒息而死。给你两颗,或许你今后用得着。”见她依然不答,说了声“后会有期”,又钻进了夜色中。
  廉姇停止敲打木鱼,软软的身子向后坐下时,板凳滑倒,瘫坐在地上。
  
  古福贵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能稳稳当当地“骑墙”是最好不过的,今后不管这天下姓国还是姓共,相对而言,他都稳赚不赔。
  当了农会主席的古福贵,积极配合工作队搞好“五项”工作,完全取得了张洪武等人的信任。一天,他向张洪武汇报:“我想将前年新立在他房后的四列三间房子送给长工颜河义。”
  张洪武拍着他的肩膀连称他“开明”:“你前些年陆续送给长工颜河义几十挑田土,也是思想进步的表现。”
  古福贵说:“我想将小女成兰嫁给颜河义,想请张队长证婚,不知高攀得起不?”
  “你姑娘好像还小吧?”张洪武疑问,随即明白似的笑道,“你原来是把田土送给女婿了哟。”
  古福贵尴尬地笑笑,只回答了前面的问题:“张队长,她已经十八岁,早该成家了。我们这地方,以前十二三岁结婚的多得很。”
  “可你那大姑娘都还没有成家,就先嫁小女儿?”
  “张队长,我们这里有句俗话,不会剖鱼先剖背,不会嫁女先嫁妹。也没有什么忌讳的。”
  张洪武沉吟了半晌说:“那好吧。不过,必须征得姑娘同意才行,也不能大操大办。”
  “那是,那是。”古福贵脸上堆着笑连连点头。
  颜河义见包玉英跟他谈起这桩婚事时喜不自禁,口里一再说“只是委屈了二妹”。古成兰没有反对父亲的安排,只是觉得父亲要急着将她赶出门一般,不过,好在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最为不满的是古成梅,她认为父亲听后娘的,偏心。虽然她看不上颜河义,但找一个富裕人家的子弟入赘有何不可?没有必要将田土白白送人了现在又送房屋!当然,她只是阴沉着脸,在心里嘀咕而已,不敢公开说出来。
  古福贵请古八字择了黄道吉日,分给女儿一些用具,请族亲、工作队和村里的干部吃了一顿饭,就分开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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