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歼5甲的飞行事故;国产新军车快速列装
作品名称:跑道上的轰鸣 作者:海静江澜 发布时间:2024-11-09 19:36:18 字数:4514
一天早上,梁申穿过走廊,来到梁征南家门口:“昨天晚上夜航大队摔了一架飞机。”
梁征南一脸惊讶:“是比斯吗?怎么摔的?”
梁申的眼神中看得出茫然:“我们去问问顾海青,他消息灵。”
吃过早饭,他俩来到大操场上,朝着灯光球场望 去,球场上没人在打球,整个营区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他俩走到顾海青家所在的那一排小平房前,隔着冬青树喊着:“顾海青,顾海青……”
大阳台里侧的纱门轻轻响了一下,顾海青的妹妹走出来说:“我哥不在。”
“他去哪了?”
顾海青妹妹摇摇头:“不知道啊!”
两人转身朝着操场对面自己家的那栋楼走着。梁征南看了眼大礼堂的方向:“又要开追悼会了,营房的家属又要做小白花了。”
梁申看了眼梁征南,没有说话,像是陷入了沉思。
快要走出操场时,梁申眼尖,指着地勤教室的方向:“顾海青!”
顾海青的自行车穿过大操场外圈冬青树的口子,很快滑到两人的跟前:“是歼5甲。就是机头凸出来的歼5,也叫鲨鱼嘴。”
梁征南问道:“歼5夜航机?”
顾海青的眼神认真了起来:“歼5甲的机头有个小雷达,可以飞夜航。不过为什么会撞山就不知道了,挺可惜的,他已经飞过两百多个起落了!”
梁申望了眼大礼堂的方向:“我们有几次在飞行员宿舍那个篮球场看到过一个年青飞行员,每次地面训练拿的都是歼5的模型。”
梁征南补充道:“长得有点像〈51号兵站〉里的黄元龙。”
顾海青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应该就是他了,他叫徐陪英。他未婚妻本来要来这里结婚的,没想到这次是出事故了来的。”
梁征南的妈妈这天正好休息,她说去别人家里做小白花。梁征南看着母亲在走廊里的背影,想象着阿姨们做小白花的场景,还有那些插满白花的花圈。
梁征南已经见过拉飞机残骸的卡车停在车库,他却没有勇气走上前去看一眼。
这栋楼的气氛感觉得到沉重。开追悼会那天,梁征南站在操场朝着大礼堂望去,哀乐在大礼堂四周飘荡着。梁征南看着礼堂那一排排玻璃窗,想象着礼堂内的场景……
萦绕在心头的飞行事故消散后,梁征南脑海里一直在想象着歼5甲的样子。他想不起来是否在外场见过歼5甲,一个歼5甲挂着照明弹停在机窝的画面在眼前闪动了一下,他不能确定是想象出来的还是路过机窝留下的淡淡记忆。歼5每次从内场上空飞过,他看到的只是机腹,根本无法判断是否是“鲨鱼嘴”。可他没想到的是:后来再也没有在外场见过歼5甲。
大操场的大台上简单布置了一下,安装了临时灯光。夜幕降临后,援越抗美的出征动员大会开始了。夜晚的空气已经感觉到寒冷,出征越南的战士们都穿上了黄色的棉军大衣,梁征南看见有的战士进出大操场,他们的军大衣都没有扣上纽扣。这种大衣没有毛领,不知道是什么时期的军大衣。大台上,领导在讲话,出征部队的代表也发了言。梁征南和顾海青对这些没有兴趣,他俩来到操场外,这里的碎石子路上,头尾相接,停满了军车。这些军车可比车库里那些军车好多了。
顾海青指着他们面前的一辆CA30解放牌卡车说:“六轮的解放牵引车。”
这辆卡车一共六个轮子,全部是单轮,从侧面看就是三个轮子。轮胎粗粗的防滑纹让人想象着卡车在泥泞路上行进的样子。
梁征南绕到车头看了车标:“是解放牌,不看车标还真看不出来。”
顾海青说道:“苏联那个吉尔157是深绿色的,这是我们仿造的。”
梁征南想了一下:“那个后面双轮的解放和苏联的都是草绿色。课文里有解放牌汽车,我当时还以为我们车库里都是解放牌,后来看了车牌在才知道是苏联的。”
他俩继续沿着排列的军车走着。军车排满了大操场四周的路,甚至有的分岔出去的路也停了些军车,还有四轮四驱的牵引车。
梁征南感慨道:“一个营有这么多车!”
顾海青在说明:“出国作战嘛!尽量缩小编制,实际上就是一个高炮团的火力。估计上百辆车。”
梁征南会意地看了眼顾海青。
所有的军车都蒙上了绿色的帆布,帆布上布满了塑料细绳,绳子上满是伪装用的树叶。梁征南走上前,用手摸了一下树叶。
“是塑料的!”
顾海青说道:“应该是塑料的啊,如果是新鲜的树叶,几天就枯了,那还有什么用。”
他俩走到操场的南头,这里离大台子已经很远了。顾海青环顾了一下,打开一辆军车的车门,坐上了驾驶员的位置。
梁征南低声道:“当心被人看见!”
顾海青口气有点嘲笑:“这有什么好怕的?你没钻过车库里的汽车?”
梁征南想起有一次,也是在夜晚,他和梁申去小车库的情形,那是听说汽油擦铝飞机模型能让模型更光洁。他俩潜入一辆嘎斯67,也是觉得嘎斯67这样老旧的汽车即使被发现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梁申带着一个手电筒,只在走进车库的时候用了一下,他拧开汽车油箱的盖子,用一个挂盐水的瓶子在油箱里灌了一瓶汽油。两人坐在汽车前排位置上,观察着挡风玻璃外的一切。车库周围在这个时刻很静谧,车内特有的淡淡汽油味和坐垫的气味对他们两人来说就是享受……
第二天,出征的军车都走了,可接连几天,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军车上。顾海青和梁征南碰面时,跟他讲了一个新闻:“军车上的树叶是露溪塑料厂加工的,一毛钱一片呢!”
顾海青的话让梁征南在脑海中一下子就出现了塑料厂的位置:那是在一条小河的对面,小河的这面是长长的步行道。他记得去过这个塑料厂,当时的工人们在临时加工一批红色塑料的小牌牌,那是带别针的长方形毛主席语录牌。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天晚上军车的场景渐渐淡出了梁征南的思维,但新军车真的开始在军营里悄悄地增加了,似乎是援越抗美的军车引来了新军车的列装。
一天夜里,断断续续下了整夜的雪。梁征南起来后,站在走廊顶端的大窗户前,目光扫着视野中的一切。白雪覆盖的大操场分外洁净,白雪并不能掩住操场上的一切。在整片的白雪中,总有几个不规则的土黄色地面,那像是融化的雪水滋润下半枯萎的草地;又像是那里原本就有水,雪花无法凝结。
当他的视线移到楼房前的碎石子道路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辆解放CA30已经停住那里。车的帆布棚上没有雪,显然是刚停不久。整辆车的绿色在大片的白色背景中格外醒目。
他下楼来到解放牵引车跟前,仔细看着这辆崭新的军用型汽车。车轮黑色的钢圈上有一些已经干了的泥土。车轮橡胶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对他来讲是太熟悉了!这气味,他感到亲切,让他想起每次搭乘军车在盘山公路上盘绕的情形。这种亲切感自从住在这座军营就已经有了。
几天后,顾海青从他家的方向,慢慢朝着梁征南家的这栋楼走过来。梁征南走上前去,顾海青说:“你去拿两个小地瓜来吧!”
梁征南转身朝家里走着。妈妈上次买了一小筐地瓜,闲来没事的时候,这成了梁征南的零食。他回到家里,在筐子里拿了两个长长,细细的地瓜;他来到这幢楼的自来水房间,把地瓜认真冲洗干净了。这幢楼的自来水间在整个营区家属楼中是最大的,另一幢配置同样大自来水间的两层楼是这幢楼北面的指挥连宿舍。看样子,这栋楼原来是飞行员宿舍的可能性极大,这自来水间并不是家属楼的配置。
顾海青望了眼营房北面的那座小山:“很久没有爬山了。去走走吧!”
梁征南已经转动身体了。在这个地处偏僻的军营,这座山是军营孩子们经常去的地方。
他俩经过大礼堂的后面,来到山脚下。这里有拾级而上的阶梯路,阶梯路也是近两年才修建的。平缓的步道终于到了山顶,两人看着下方的整座军营。
梁征南看了眼顾海青:“据说营房从空中看就是‘营房’两个字。”
顾海青默默望着山下,目光从左到右扫了一下整个军营,他沉默着,并没有回答梁征南。
两人在一片平整的草地上坐了下来。顾海青从口袋里掏出地瓜,用手握住地瓜的一头,慢慢旋转着手里的地瓜,把地瓜皮一圈圈啃下来。梁征南也拿出地瓜,用同样的方式除去地瓜皮。
梁征南转头看着从他们脚下向东延伸的山梁:“我们家刚来的时候,这山上还有高射机枪,单管的那种!记得至少有三个小阵地。”
顾海青嚼着地瓜:“我们家搬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
梁征南回忆着:“那时候我爸天天都带着枪,挂在腰带上。就是那种小枪套,把手枪用红绸子布包了再装进枪套里。枪的两头都露在外面。”
顾海青都没有思考:“54式手枪,这种枪套上可以插五发子弹。”
梁征南的记忆稍稍调整了一下:“我记得我爸下连队,美国吉普车上还带一个当兵的,警卫排的。他背着54式冲锋枪,就是枪托是铁的那种。那时候还穿水兵服,蓝色的春秋装。”
山上的风吹在身上让人感到了阳光渐渐弱下去后的寒冷。顾海清站起身来正了一下淡灰色的半旧解放帽:“我们从后面那条路回去吧!那条路很长时间没有走了。”
梁征南已经朝着那条山梁走动了。略微倾斜的下坡让人丝毫不觉得走山路的费力。这条山梁的两侧视野更广阔,梁征南指着右下方那个有着烟囱和厂房的地方说:“机械厂!我们以前从那里走过,好像也没注意过。”
山梁上的小路微微向上了。这里没有人工的路,就是人们踩得多了,形成的小路。过了这段山梁,侧方出现了下山的小道。
梁征南看着山脚下:“得抓紧时间,我回去还要热饭。”
终于踩着地面了,这里通向营区的正门。一条可以开车的碎石子路一头连着营门,另一头就是那个机械厂。路面的侧方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敞开的平房。房子里的木架子上整齐地放着一层层的副油箱。歼6副油箱在隔壁歼5副油箱的陪衬下显得格外修长。
“刚来的时候,还以为是炸弹。”顾海青脸上挂着微笑。
梁征南:“外面有人路过肯定会以为是炸弹。”
窗外下着小雨。梁征南用放大尺在画画,他要把连环画《杜凤瑞》上的歼5放大到一张铅画纸上。放大尺上有一根小小的针头,这针头对准图画,另一边的铅笔头是根据比例通过放大尺四边形落在铅画纸上。他试着放大的范围,目测着那张大铅画纸尺寸是否够用。梁征南扶着铅笔头,让它在画纸上慢慢行走着,被放大的图,边缘仍是弯弯曲曲的,或许放大尺功能的极限就是这样的。修改放大的图形必须是有图画感的人。
浙敏几乎是无声地走了进来,梁征南没有抬头也知道是妹妹在看他画画。若是别人在他画画的时候在旁边看,他会感到不适、窘迫。如果作品完成后有人来看就完全不同了,他会静静听着观赏者的评价。
浙敏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这是什么飞机啊?哥哥!”
梁征南转过脸看了一眼:“当然是战斗机啦!”
浙敏想了一下:“这好像就是天上飞的飞机。”
妹妹的话让梁征南满意。他仔细看了下笔尖行走的位置,轻轻松开手,看着小妹:“是的,我们这机场有一种飞机和这书上的一样。”
浙敏终于耐不住,要走出去了。
“外边在下雨,别乱跑!”
“不乱跑,我就在楼下打乒乓球!”
梁征南问道:“有人跟你打吗?”
浙敏却站住了:“小平在楼下。”
梁征南朝写字台扬了一下下巴。“噢,乒乓板乒乓球都在抽屉里。”
浙敏说:“知道的。”熟练地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红色反胶的乒乓板。
浙敏即将转身了,梁征南叫住小妹:“你会调整那个网吗?”
浙敏转头看着哥哥。
梁征南从小妹手中拿过乒乓板,用手指着反胶尽头的那条边缘横线:“球网的高度照着这里调整。噢,乒乓桌边上固定网的那里木头都磨烂了,仔细固定。”
浙敏接过球板:“知道啦!”
梁征南的目光在浙敏单薄的背影上停留了一下。一个背书包的小女孩背影出现在眼前,小妹马上就该小学了。
梁征南接着画画,终于放大尺的操作完成了。他把放大尺收起,放在写字台上。他开始修整被放大了的画,这种操作自然算不上画画,但对图画没有起码欣赏力的人可不一定能做好。最后,他照着原图把画上的飞机涂上明暗的立体效果,一架歼5活脱脱出现在眼前。他双膝跪在床上,把这张画也用图钉固定在了墙上,随后下床,站在那里欣赏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