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歼7模型铸造成功;看到了真的歼7
作品名称:跑道上的轰鸣 作者:海静江澜 发布时间:2024-11-09 05:55:30 字数:5166
顾海青和几个少年在球场上打着半篮。
他穿着半旧的黄色军用绒衣和的蓝色军裤,脚下的那双白色“回力”篮球鞋在跑跳中“扑、扑、扑”地响着节奏。他闪身、过人,然后向空中一跃,篮球随着他手腕和小臂的摆动向着那个平时没有球网的铁圈飞去,在铁圈上滚动几下后极不情愿地掉进圈里。他的手腕在篮球离手后的极短时间内还保持着手腕和小臂垂直的姿势。这个手腕动作很美,也因为这个动作,后来进入中学后,顾海青在学校球场打球的时候,常常有女同学站在球场边上看他打球,欣赏他跃身在空中那一瞬间的潇洒。
梁征南和梁申细细品着这个营区篮球高手的每一个技术动作。他俩都不会打篮球,只是欣赏顾海青穿插和跳跃的身姿。
顾海青退场后,三人一起向着像章加工厂的小车间走去。那里是像章冲压成型和去掉边角的车间。
车间是山脚下一个很小的厂房。几台不大的冲床随着飞轮的转动发出有节奏的冲击声,可以嗅到的机油味让人想到真正的工厂。一枚枚像章在冲床的冲击下掉落在地上的木板箱子里。车间的角落里堆积了不少边角料。操作工们全神贯注地盯着冲床紧凑地落料,对外来人最多投来一瞥。顾海青走到墙角,顺手扯起一根边角料掩在衣服里。等在门口的梁申和梁征南看着行动干净利落的顾海青像是在欣赏他投篮。顾海青的行动鼓励着梁申和梁征南,“三人小组”随后用这种方式又拿了几根铝材边角料。几天后,他们的所需的铝材准备完毕,梁征南把铝材装在一个小木箱里
他们来到游泳池,此时的泳池只有深水区还有浅浅的水,成了深绿色的池水让人回忆起夏天的喧闹。他们顺着泳池四周的柏树,在柏树间的一个小口子走出这块小高地。一条向下倾斜的小道,是人踩出来的小路。地上被踩平的枯草其实都没有死,只要人们不再踩踏,还会抽出嫩芽。缓坡在一个孤独的小房间前结束,这里是泳池的配电房。这儿平时根本就没有人来,房间的门连锁都没有。
梁征南看着木门上的那个深褐色的铁合页说:“我那里有个密码锁,这里还是要锁一下的。”
顾海青扫了眼房间的几个角落:“想办法弄个炉子!”
说来也巧,顾海青第二天就在军营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被扔弃的炉子。那是在一个搭建在青砖墙壁边的棚子里,炉子歪斜着靠在棚子的边上;像是在等待着新的主人把它接走。炉子是旧铁皮桶做的,连炉内的隔条都是完整的。顾海青把炉子朝着靠墙的方向移动了一点,他在棚子里捡了块积了石灰的破麻袋把炉子盖住。过了几天,顾海青从干部食堂借来一辆三轮车,三人约好一起把炉子搬上三轮车。梁征南抢着骑上三轮车。他不像顾海青那样会骑自行车,可骑三轮车已经几年了。每次看到路边没有上锁的三轮车,他总是要骑上一圈。顾海青说过,学会骑自行车再骑三轮车反而不会了。三轮车到了游泳池,他们推着三轮车经过泳池周边的草地去配电房。这个草地是一片高低不平的土地,只不过常年长着杂草。到了配电房,三人把炉子拖进房间。梁征南掏出口袋里的密码锁,天蓝色的密码锁上有着三排铝质的转轮,转轮上有机械打印的数字。
梁征南拨动了一下密码锁上的转轮:“当时为什么要买这个锁我都说不清,可能就是好奇吧!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他们在泳池边上的一个长条形棚子下发现了堆积成立方体的木炭。
梁征南看着黑得有点光泽的木炭:“这样不太好,我们抽掉一些很快会被发现的。拿几根是肯定不够用的。”
顾海青紧接着说:“洗澡堂后面那个水泥池里有烟煤。我们多拿几块问题不大。”
下一步的行动是准备燃料。这天傍晚,三个人拿着两个旧得发白的军挎包,来到了洗澡堂锅炉房后面堆积烟煤的水泥池。这里是营区烟煤堆积最多的地方,而且离他们选定的铸造地点很近。
梁申抓住水泥池的边缘,跳入池内。
脚下的煤块在昏暗中没有光泽,只有坚硬冰冷的质感。梁申把大小适中的煤块装进挎包。这里很宁静,尤其在夜晚,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的行动,不必像偷铝那样谨慎,来不得半点疏忽。这煤堆就像是给他们准备的,可以随时来拿,取之不尽。
两个沉甸甸的挎包被梁申从煤池里递了出来,梁申从水泥池跳出来,拍打着手掌上的煤粉末,这让梁征南想起了在铁路上干活的保尔·柯察金。顾海青和梁征南背起被煤块撑得鼓鼓的挎包,三人在黑暗中来到游泳池后面的配电房。他们打开房间的门,把烟煤块倒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
这一天,伟大的工程终于开始了。
梁征南把掺了水的翻砂倒入翻砂盒中压实,再把歼7模型座舱和垂尾的那面压进翻砂,然后再把一个同样尺寸的木圈扣准那个有歼7模型的盒子。木盒和木圈有两个钉子头和小孔,锁紧后不会偏离,最后是往木圈里填翻砂。在压紧翻砂的同时,梁征南在模型机腹的位置留了一根细木棍,作为铝溶液倒入孔;他再把木棍轻轻抽出,把木圈跟木盒分离。梁征南取出翻砂盒中的歼-7,看着已经被翻砂染黑的歼7,他感慨着:自己花心血制作的木模型就这样废了,真心希望木模型的献身能换来大批的铝制模型。
顾海青回来之前,梁征南已经在家门口的走廊里试验过一回了。那架木质的歼6被弄脏了,是那种侵透肌肤的脏,他只有惋惜地扔掉了。失败的原因就是温度不够,自己家的煤球炉塞进几块烟煤保持不住铝的熔点。他还被邻居阿姨抱怨了几句:“这是烟儿煤,这煤太呛人了!”
他铸造出来的两架歼-6,不是缺了一半的机翼,就是少了垂尾。此刻,他看着这个加大了炉膛的炉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已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失败的因素了。
顾海青用一把破芭蕉扇不停地给炉口扇风,一个装了碎铝片的小铁盒完全埋在了烟煤里。交错的煤块之间是旺盛的火苗,小铁盒被围在了通红的煤块里。
梁申在用老虎钳夹住长条形的铝边角料来回弯折,直到铝条弯曲次数达到极点后断裂,最后,他把长条的铝材处理成能够塞进小铁盒的铝块。几个小铁盒也是收集来的,像是装油漆的小铁罐。因为小铁盒在烟煤堆里经过几次高温燃烧,底部会烧穿的,必须有备货。
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小铸造车间!
通红的铝熔液上泛出银色的浮层,梁征南用一个绑了细木棍的小铁勺轻轻地捞去漂浮的杂质。他用老虎钳夹紧小铁盒的边缘,把这一小盒的希望倒入翻砂上留出的洞眼。高温的红色铝溶液倒入翻砂盒的那一瞬间,翻砂冒出了白色的热气,一股三个人都觉得很好闻的气味直钻鼻孔。铝溶液凝固后,梁征南拿走翻砂盒上半部分的木圈,一架银白色的歼7仰卧在翻砂盒的下半部分。凝固后的模型,没有任何残缺部分和气泡,他再把模型的毛坯从翻砂里抽出来,用螺丝刀轻轻除去黏在机身上的翻砂。飞机座舱和脊背的这一面也很完美。此时,三个人有的并不仅仅是成功的喜悦,而是进一步大量生产的热情。
这第一天的开工,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一天仅铸造了三架模型。回家后,梁征南开始加工他分到的一架模型毛坯,他先用钢锯条锯掉机腹上那根铝溶液流进去的小柱子,小三角锉刀锉在小飞机上产生的铝材气味让他想起打磨那架歼6铝质模型时的情形。
铝制的模型有着和真飞机同样的银白色,从木质模型变成铝质模型是一种质感的飞跃;是新材质的的再生!梁征南拿着打磨后银闪闪的歼-7,不由得又想起了陆文娜,他一定要给她一架质量最好的模型。这漂亮的小飞机她一定会喜欢,尽管她家有很多飞机模型,但歼7的铝制模型肯定还没有,再说这可是我们自己生产啊!
接下去是日子里,三个人每天像上班似地按时到小房间进行铸造工作,直到每个人手里都有十来架了才结束了这项工程。这天晚上,梁征南把八架打磨好的小歼7放在枕边,让它们像在停机坪那样拉开弧线排列着。此时他真的觉得很幸福,好像他们为航空兵增添了真的战斗机。梁征南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他看见停机坪上停了好长一排歼7,还有成群的歼7按着批次战斗起飞,歼7的机群布满了天空……
梁征南和梁申坐在飞行员宿舍楼前的长凳上,铁制的长凳对着篮球场。飞行员们正在这个篮球场上做飞行前地面的流程训练。这栋飞行员宿舍楼就在梁征南和梁申住的那栋楼西面。球场是土质的,飞行员们用枝条轻轻在黄沙泥土地上划出了小小的机场跑道,“跑道”的南北角度跟真实的完全一样。这种训练其实就是把即将飞行的科目在脑子里过一遍。双机编队的飞行员会两个人各拿着一架小飞机,一前一后地从“跑道起飞”。单机飞行员自然是一个人了,也拿着小飞机慢慢地从自己划的“跑道”上起飞。每个飞行员都能领到一架飞机模型,而小飞机的外形就是自己驾驶的飞机型号。飞行员捏着小飞机的机翼慢慢经过“跑道”,开始上升。随着脚下步伐的移动,飞行员的另一只手做着简单的操作动作,口中也轻轻念着飞机飞行到每一个空域的数据。“起飞”后,什么时候“着陆”,要看训练的真实距离。转了一两圈的小飞机就要“着陆”了,只见飞行员们拿着小飞机对准“跑道”,身体渐渐下压。最后,手上的小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着陆,流程算是结束。
梁征南和梁申有时候看到飞行员拿着小飞机来到球场上就知道他们要训练了,他们的另一个目的是想看看飞行员手里的小飞机。飞行员的小飞机都特别精致,不用说,肯定是专门的工厂制作的。
有个飞行员拿着一架歼5的模型在球场中央走着,他表情认真,完全投入到了训练中。他穿着一件小翻领的棕色单皮飞行夹克和一双黑色的单皮靴,这种皮靴比冬季棉皮靴的靴筒略微低一点,是春秋和夏季的配装。只见他目视前方,像是在看天上的白云。
“你看他像不像〈51号兵站〉里的黄元龙?”梁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梁征南看着这位飞行员,思考了一秒钟:“真的很像啊!不过他看上去不像坏人,比那个黄元龙长得好看。”
梁申沉默了一会儿:“我看见别的飞行员拿的都是比斯,只有他拿的是歼5,机翼的角度一看就是歼5。夜航大队不都是比斯吗?”
梁征南的视线在自己的前方转了半圈,他看了眼梁申,随后目光慢慢转向自己的侧前方那个歼5飞行员。
这个飞行员宿舍的走廊几乎跟梁征南他们这栋楼的走廊在同一条直线上,梁申他们家的一个窗户上可以清楚地看到篮球场上发生的一切。梁征南的妈妈曾经对他说,他们这栋楼以前也是飞行员住的,梁征南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在篮球场跟他们这栋楼之间横着一条笔直的小道。小道这边的空地上竟然也有几个固定的天蓝色飞行训练器材:固定滚轮、抗晕眩旋梯、双杠、单杠……梁征南双臂伸直吊在单杠上可以把双腿笔直引向上,在腰部达到单杠位置时身体翻过来。在单杠上引体向上最多的时候接近十次。那个抗晕眩旋梯他从来没有试过,甚至都没有爬上去过。旋梯是靠人体自身的力量旋转的,那些军人好像是用腿和腹部在空中一贴一离地使劲。一个旋梯可以上两个人,两个人头对着头以横轴为圆心大幅度旋转。梁征南觉得这很可怕,如果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记得几年前玩过那个固定滚轮,固定滚轮在旋转之前,人的双脚几乎就贴在地面上,旋转起来身体的中点就是圆心。现在他反而没兴趣了,可能是他第一次玩,转到头朝地的时候,头上的深蓝色军用棉帽落在了地上,积水的地面把棉帽都弄脏了。这个飞行员宿舍楼肯定住的都是歼5和比斯飞行员。歼6飞行员住在营区西头小河边的平房里,梁征南有一次从歼6飞行员宿舍后面走过,看见每一个房间都有一个米黄色的台式电风扇。
大操场上停着一辆装载着雷达天线的军绿色履带牵引车,梁征南和梁申在仔细观察着这辆牵引车转弯时留下的车辙。梁征南绕着履带牵引车走着:“怪不得这里一大片草被履带扫了个半圆,原来履带转弯是这样的。”
梁申赞同着:“你看!这边的履带不转动,那边的履带转动,等于一边刹车,另一边的履带转动在草地上划了个半圆。”
梁征南眼睛亮了一下:“坦克肯定也是这样转弯的。”
突然,天空中传来他们都不熟悉的喷气式飞机发动机声,梁正南因为身上没有带眼镜而后悔。
“歼-7!”梁申狂喜地用手指着天空。
一架歼-7呼啸着在军营北面的那座小山上空掠过,留给营区目击者一个在下午太阳余晖下没有银白色的侧影,那随机而至的声响似乎比歼-6来得更尖厉。
“还有架歼-6!”梁征南尽管没有戴眼镜也足够看出正在从头顶飞过的这架飞机是歼-6。
这可以说是他俩自这座军营生活以来最激动的时刻。
梁征南的嗓音有些亢奋:“一定是空军来帮我们打F-104的,前几天我听指挥连的阿鹏说,有四架‘妖洞四’来过。”
梁申谈着自己的分析:“这F-104比RF-101都还快,歼-6都追不上,歼-7肯定可以把它揍下来!”
第二天中午,梁申在飞行员宿舍楼边的那条小道上遇见了他们认识的那位中年歼5飞行员。这位飞行员刚刚在空勤灶吃完饭。
“沈叔叔,昨天我们看到歼7了。”
中年飞行员说:“是杭州空军机场来的,反U2的。”
梁申和梁征南谈起这个反U2的事情。梁征南思考了一下:“U2是高空侦查机,速度倒不快,就是爬得很高。两万多米呢,歼7好像还爬不了这么高。”
梁申想起了那本《62式飞机》说明书:“歼7不是有空对空导弹吗?”
梁征南的视线从梁申眼睛上移开:“嗯,这样的!”
两人朝自己家的那栋楼房走着,梁征南突然说:“F104,海航用歼6打下来过啊!在海南岛。”
梁申转过脸看着梁征南:“看来反U2没错。你不是说F104刚来过吗!那歼7也没来呀,肯定机场的歼6起飞过了。咱们这里,敌机进来还不是家常便饭!转一圈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