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政府撤退

　　乌江县的解放军离开了，周边县的解放军也在迅速撤退，留下的很少。有人说是去西边打战，也有人说是国军打回来了，共军正在溃逃。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乌江两岸各县蛰伏的土匪，公开攻打区人民政府，另行委派区长。
　　一些投诚的国民党军队，与国民党撤退前潜伏下来的特务联络，公开打出反共旗号，攻打县区人民政府，杀害共产党干部的事件此起彼伏。
　　3月29日，因余中兴去锦江开会，在县里主持工作的吴焕跃，忽然接到沿江县驻军转来锦江地委的通知，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进入乌江接管的党政干部、县大队、驻军，一律撤离乌江，其他愿意撤退的工作人员和各界人士，也可随行。次日赶赴沿江，集中后撤往行署所在地锦江办公。他立即分头安排人员前往尚未架设电话的各区通知，就近赶往沿江县城集中。
　　这是吴焕跃决定提前枪毙尚山卒的原因。当然，尽管当晚就电话通知各区派出通知各乡撤退的人员，但待北边的人赶往县城，至少也得第三天才能出发，抽出中间这半天，对尚山卒进行了公开判决。
　　
　　清晨连续不断的电话铃声，将双龙区区长张洪武从梦中吵醒，睁眼惊讶地发现，史启发的小老婆睡在自己身边。
　　张洪武因伤转业任双龙区区长时没有住房，应邀住进副区长史启发购买的住房内，以便吃住方便。史启发的小老婆对他格外殷勤，不是主动将他换下的衣服拿去洗了，就是给他端来洗脸水洗脚水，给他添饭，甚至给他夹菜。史启发神态自若，像她在对待她的兄弟一样，视而不见。他下乡回来，无其他人时，她甚至近身去拈他身上沾上的草叶什么的，说有个表妹长得比她还好看，哪天给他做媒。那鼻息体香，让他心里痒痒的。
　　张洪武觉得这样下去有些危险，担心自己情不自禁，与史启发小老婆做些出格的事来，半个月后便搬到已经整理出来的区长办公室兼卧室睡觉，在新开的区食堂吃饭。昨天是史启发的生日，邀请他去吃饭。史启发被众人劝得酩酊大醉，他离席时也晕糊糊地被送到办公室睡下。
　　电话铃声把他吵醒，发现史启发小老婆与他赤身裸体睡到一起时，他像被火烫了一样往外一让，推了她一把道：“你怎么进来了？”
　　“张区长，你问我，你装什么装？”史启发小老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说，“昨晚我来看你吐没有，准备给你打扫下，谁知你拉着人家的双手不放，将人家扯到床上，脱光了人家的衣服，人家喊又不敢喊。你太猛了，把人家折腾了好长时间才睡着，人家也软得起不来，一觉睡到被你推醒。”
　　张洪武怎么也想不起昨晚的事来了，听到桌上电话铃声一个劲地响，只好披衣起床拿起话筒。吴焕跃在电话中大发脾气：“张区长，你昨晚去哪儿了，难道你想死吗？”
　　张洪武一惊，这事被人告发了？应该不可能。就说：“吴县长，昨天一早下乡催粮，回来太累了，一觉睡到了现在。”
　　吴焕跃问：“你身边有谁？”
　　他望了一眼床上双眼盯着他的史启发小老婆说：“没有人。”
　　“虎坪场那边的土匪已经开始暴乱，我们的人员下落不明，情况紧急，你赶快通知还在乡下征粮的，近处的，与区公所在家的干部一道进城，其他来不及进城的，就近去沿江县城集中。沿途要注意安全，防止敌人伏击！”
　　史启发小老婆这时大声问：“张区长，谁在打电话呀？你还要来睡吗？”
　　张洪武急忙用手捂住话筒，向她摇头摆手。那边电话传来吴焕跃的怒骂声：“张洪武，屋里是谁？你在找死，马上给我滚进城！”
　　张洪武挂断电话抽出手枪对小老婆一摆吼道：“你给老子滚！”
　　张洪武召集在家的区公所干部开会，马上给各乡征粮队写通知，喊他们务必于今日下午三点前到区公所集中，来不及的，就近到沿江县城集中开会。
　　由原治安大队改编的区武装民兵排，听说要到各乡各保送信，都要求趁机回家一趟。他答应了他们回家的要求。那些民兵走后，他发现一支捷克式步枪在门后放着，子弹袋也在，趁机拿在手里，转身向排长说了句：“我们进城开会，这枪暂时借一下，回来就还给你们。”排长见无法要回去，无可奈何地转身走了。
　　太阳偏西，征粮队能到的陆续到齐，张洪武准备下令集合进城。这时，史启发说：“家里为大家做好了饭菜，马上就熟了，吃了再走。”
　　他答：“还早，进城去吃。”再次动员史启发一道进城。
　　史启发说：“肚子不舒服，一会儿去弄点药吃，明天看看，好了再去。”
　　张洪武回楼上办公室取背包时，同样不愿意进城的排长悄悄跟随上楼，跨步提起他靠在桌子边的步枪转身就往楼下跑。他见状丢下背包，从院子面走廊栏杆上跳下楼，在院内从排长手中把枪夺了回来，气愤地朝天打了两枪，对排长等人喊道：“离我们远点，不要靠近！”排长和身边几人见他们有所准备，不敢动手了，眼睁睁望着他带着队伍向城里走去。
　　张洪武走出约三里地时，排长等人便在后面朝天放起枪来，但不敢追击他们。
　　史启发将电话打到县人民政府，请接电话的秘书转告吴县长，请吴县长为他做主，他小老婆昨晚被张洪武区长强奸了，在家中要寻短见。
　　
　　吴焕跃通知完各部门干部做好撤离准备后，召集乌江县支前委员会主要成员到办公室开会。他脸色凝重地说：“我们接到上级新任务，准备组织一次外出剿匪行动，由县委书记和县长亲自带队，需要暂时离开乌江。我现在征求各位意见，如果你们愿意跟随，就收拾好一道离开。”
　　王天堂接话说：“吴县长，说句内心话，我们在这里土生土长，田土带不走，房屋背不动，亲友也离不开，出去举目无亲，板壁上挂甲鱼——四脚无靠，还是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为好。”
　　廉杰才、孙献臣、黄泽峰等也表达了故土难离的意愿。
　　吴焕跃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有难以舍弃的家产田地，不比外来人员随时离开了无牵挂。他们开明人士的身份，不管是土匪还是叛军，应该不会过多为难他们，可能还得依靠他们。他就说：“县人民政府已决定将乌江县支前委员会改组为乌江县临时工作委员会，以维护社会治安为主。既然大家都不愿意离开，原任职务都跟随转任。但在这里提醒大家，必须等待人民政府返回，不得擅自变更称呼和改变职能。”
　　王天堂欠身眉开眼笑地表态：“请人民政府放心，我们一定按照吴县长的指示办，尽力维持好地方治安，恭候你们返回。”廉杰才、孙献臣、黄泽峰等也满口应承。
　　公捕公判大会结束，按通知，晚饭后撤退人员每人带着五斤以上大米、两斤盐巴——盐巴主要用来在路上与老百姓换菜吃——陆续到达县政府院内集中。这时，三中队中队长丁朝忠急匆匆跑来向吴焕跃报告，县大队有人叛变。
　　吴焕跃带人到县大队营地时，院内一片混乱，有士兵正背着枪争先恐后地朝后门涌去。有人报告：“副大队长李甲对大家说，宁做家乡鬼，不为异乡神，带着二中队中的五十多人往云岩关去了。他还说，驻扎在云岩关王氏农庄的廉有富中队长，将率一中队迎接他们。双龙区副区长史启发已经杀猪宰羊做好夜饭。”
　　吴焕跃命令随行人员往后门堵住他们去路，拔出手枪，顶上子弹，朝天鸣枪，大声喊道：“谁也不准动，谁动就打死谁！”院内安静下来。他摆着手中的枪说，“凡是要离开的，把武器放下，凡是愿意跟随我们走的，到县政府院内集合。”
　　有近半的队员放下了武器。
　　驻军干事率驻军赶到，准备组织追击。吴焕跃说：“天已黑下来，这仅有一个排的驻军，需保护撤退人员立即赶往沿江。”
　　当晚，吴焕跃率城区两百多人乘着月色离开，第二天到达沿江县城时，集结了五百来人，比计划少了一百多人。除了李甲、廉有富、史启发外，还有一些人也接到了撤退通知，但他们滞留了下来。有说身体有病的，有说家中老人小孩无人照看的，也有人称没有接到通知的。随队撤离的县大队战士，不足二分之一。
　　县人民政府的突然撤离，犹如热闹的乡场散场后一般，让乌江这座县城瞬间变得空旷起来，行人寥寥无几，空气寂静得好像凝固了，让人有些窒息。只有早晨和傍晚升起的炊烟，还有偶尔的鸡鸣狗吠，让人想起，这群山间还有一座小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