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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一、二)

作品名称:故里春秋      作者:寸心知      发布时间:2024-11-04 09:13:28      字数:6309

  (一)
  
  快立春了。
  福源的老人们还在津津乐道回味着祖上流传的农谚:“一九得九,霜风吹手;二九一十八,河边冻死鸭;三九二十七,檐前倒挂笔;四九三十六,黄土出白肉;五九四十五,冻得嗯呀嗯;六九五十四,乌茅生嫩刺;七九六十三,脱掉寒衣担上担;八九七十二,黄狗傍阴树;九九八十一,农夫田中立。”
  解放、建功、跃进等一伙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们,在外面帮着带孙子的,也先后回老家过年了。他们已经不是当年的热血青年了,蜕变成了花甲老人。但现在没人把他们当老人看待,按世卫组织最新标准,至多算中年。而且大家的身体也好、精神也好,实在很难跟老人挂上钩。虽然如此,他们还是喜欢跟昔日的老人一样,不时聚在一起聊聊天。
  这不,今天他们又念叨起了不知流传了多少代的“九九歌”。解放想了想,说:“跃进、建功,你们还记得吧,小时候,咱们的父亲都教大家背‘九九歌’,背是背下来了,可是有的意思没弄明白。慢慢明白了,人也老了。”
  建功说:“是呀,记得少年骑竹马,看看又是白头翁。九九歌说得好呢,你看,‘三九二十七,檐前倒挂笔’,是说三九时分,屋檐下滴水成冰,挂着冰凌,像一支笔一样,好像!过去不懂为什么说‘四九三十六,黄土出白肉’,后来才知道是说天冷打狗牙凌,从黄土里钻出来,像白肉一样。”
  跃进也说:“是的。九九歌就是讲冬天进九后天气寒冷的情况,老话说‘冷在三九,热在三伏’,一点都不错。这场雪下过,眼看着就要立春了,大家要‘活命’了。”他说的活命是福源俗话,意思是情况好转了、焕发生机了。
  解放深有同感:“老人最怕过冬天了。老话说‘雷打冬,十只牛栏九只空’,是讲冬天打雷天气冷,牛熬不过去。其实老人也怕冬天寒冷,容易出事。立春就好了,‘春来三日,水暖三分’嘛!”李放心不知什么时候挤进来补了一句:“‘春来一七(七天),水里渥(烫)人’呢!”大家都笑了。
  几个人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的积雪,似乎还没看到春天的气息。片刻,都哈出一口冷气,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感慨:“人不知春,草木知春。应该很快就看得到春天了!”
  
  白云山上,银装素裹,白雪皑皑。落叶乔木的枝条上,朝上的一面是白雪,朝地的一面没有雪,湿漉漉的。常绿的松树、杉树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杂树上,则弯腰驼背披着厚厚的白棉袄,显得沉甸甸的,让人担心枝条力不能支而被折断。田野里,成片成片的油菜更是被大雪压得东倒西歪,摇摇晃晃。整个田野一片白茫茫,让牯子想起了在X中读书的俄语课本上的一篇课文“雪——就像棉大衣一样”,说下雪好像给庄稼穿上了棉大衣,非常形象。大雪把地面上的一切都掩盖了,只有那些半夜或凌晨就在外面活动的小动物,在雪地上留下了蛛丝马迹,麻雀、乌鸦的三叉脚印、黄鼠狼、家猫、家狗的脚印,都清清晰晰,它们用自己的脚印告诉人们:我们是勤劳的、辛苦的,值得大家爱护。
  是啊,活着都不容易。
  瓦砾江还是那么无忧无虑地流淌。大雪除了给河堤和露在河水上面的石头覆盖了一层白色外,在河里看不出它的行踪,只不过增加了一些水量。看不到在水里活蹦乱跳、东游西逛的鱼虾,它们都藏在水潭深处,养精蓄锐,静静等候春天的到来。
  
  但是,春天真来了,也不一定一切都那么美好,就跟人生一样,也有风风雨雨、坎坎坷坷。
  这年是2003年,经历了一场让人闻之色变的非典疫情。
  非典,全称是传染性非典型性肺炎,其传染性很强,病情发展快,容易致死。是前所未有,还是过去不认识?牯子倾向于后者。问题是它的来源在哪里?谁都说不清。牯子听说有人认为是果子狸传染的,不过那果子狸平时难得一见,连打个照面都不容易,那是怎么传染的呢?牯子搞不清,径直来到了L县人民医院,找他的中学同学、现为副主任医师的黄木根咨询。
  L县人民医院属三甲医院,口碑不错。黄木根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二十几年,算老员工了。他虽然学历并不高,却凭着一股刻苦钻研的狠劲,拿到了副高职称,在院里是大名鼎鼎的名医。他研习中医多年,颇有心得,治愈了不少让西医棘手的疑难杂症,因此声名鹊起,许多患者就是奔着他的大名而来,以能得到他诊治为幸。
  牯子走进他的诊室,轻声打招呼:“黄大夫,忙着呐。”黄木根抬头一看是牯子来了,赶紧搭腔:“哦,是贵人哪,老同学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牯子打趣他:“哦,黄大医官,不欢迎吗?”
  “岂敢,宣传部长驾到,欢迎欢迎!”黄木根也开起玩笑来,“领导,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有事。”
  黄木根问:“什么事?”
  牯子说:“想请教黄大医官,这非典闹得人心惶惶,到底是怎么传染的呀?”
  “哦,这个呀,还没有定论,现在有一种说法,说是果子狸传染的,但只是猜测,捕风捉影,不足为据。”
  牯子好奇,说:“果子狸的影子我们都看不到,怎么会传染呢?”
  木根解释道:“部长,不是那样的,果子狸传染非典固然是无稽之谈,但也并非与人没有交集。你虽然看不到,可是有人能接触到,甚至能吃到呢。”说完诡异地笑了。
  牯子奇怪了,说:“那果子狸能吃吗?”
  木根看诊室里没有别人了,就压低声音说:“牯子呀,亏你还是白云山里人,竟然不知道果子狸是吃野生果子长大而得名,是地地道道的野味,味道好极了呢!”
  木根见牯子一脸茫然,接着说:“果子狸专门吃山里的野果为生,是野味中的极品,用宋丹丹的话说是‘野味中的战斗机’!星期天有没有时间,来我家吃午饭,尝尝果子狸的味道?”
  牯子吓了一跳,说:“你家里有这东西?”
  木根说:“有,当然。”
  牯子大惑不解:“你不怕?这可是顶风作案,危险呀!”牯子说的危险,包括两个意思:一是吃野生动物违法,危险;二是可能传染非典,危险。
  木根不以为然,大大咧咧嘲笑牯子:“你们当官的呀,就知道明面上的事,背后的实情就不清楚了。这果子狸按规定是不许打,不许吃,说违法,但照样有人打,有人吃,还不是没事?我有个朋友,山里的,知道我喜欢这东西,隔三差五送来一只,我出钱买下来,挺好吃的。前几天他又送来一只,我放在冰箱里,打算星期天休息好好享用一下。正好今天你来了,算你有口福。那就这样定了,记得叫上柳春,星期天来我家聚一聚,好吧?”
  牯子愣了愣,点了点头。
  
  星期天。
  牯子和柳春应邀造访木根家。
  木根果然在厨房里帮厨,忙这忙那的。他老婆桂香掌勺,指挥得木根团团转。厨房里热气腾腾。
  牯子夫妻俩向厨房里探头看了看,说:“木根,你们忙得很呀,怪我们贪吃,累着你们了。”
  桂香说:“哪里哪里,平时请都请不来你们,今天是赏脸了,稀客,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快到客厅坐,看电视,嗑瓜子,饭菜一会儿就好。”
  木根陪着笑乐呵呵的。
  柳春说:“那好。我们就‘从直(不客气、照办)’了,等饭吃啦。”于是和牯子坐到客厅沙发上,安心等着。
  牯子老在想,这果子狸不允许吃,有危险,自己怎么还是来了?是好奇心,是寻刺激,或者兼而有之?说不明白。
  牯子遗憾没看到果子狸的真容,因为它早在牯子夫妻光临之前已被黄大夫肢解毁容了。
  开饭了。
  满桌子挤满八个菜。放在中间的就是赫赫有名的果子狸,看不出与平时炖的肉类有多大的不同之处。木根记得牯子喜欢喝两盅,从房间里拿出一瓶装潢很漂亮的酒,说:“牯子你是喝酒的,尝尝这酒怎么样。这瓶酒是我的一个病人送的,他说这酒不错,几百块钱的,舍不得喝,特意送给我。我也不喝酒,你喝了吧。”一边拧开瓶盖倒酒。
  牯子说:“木根,其实我也是‘吃花斋(偶尔吃)’,一般不喝酒。今天承老同学夫妻热情款待,我就喝一点,算是享受了。谢谢啦!”说罢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细细品味,说,“确实不错,应该是好酒。”
  那边,桂香夹了一块果子狸肉给柳春,又夹了一块放到牯子碗里,说:“部长别做客,也别光喝酒,吃菜。”牯子连连道谢。
  把那块果子狸肉塞到嘴里,牯子慢慢嚼着,肉很嫩,味道也可以,但总觉得不如木根说的那么鲜美,是什么极品,倒还似乎有一丝隐隐的骚味。牯子有些吞不下去,又不好当面吐出来,只好在嘴里盘桓许久后硬咽下去。
  木根和桂香一直盯着看牯子的表情,还相继问牯子:“怎么样?是好吃吧?”
  牯子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连连点头:“好吃,好吃,真好吃!”
  然后端过酒杯一饮而尽,把自己的尴尬表情掩饰过去。木根夫妻俩竟然没看出来,一脸的欣慰和满足。
  
  (二)
  
  饭后,牯子抓住时机问木根:“黄医师,你是名老中医,你说非典到底跟果子狸有没有关系?”
  木根很惊愕,缓缓说道:“牯子呀,我们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我说的你信不信?”
  牯子答:“信,当然信。”
  “那就好。要我说,非典跟果子狸没半毛钱关系!你想,过去山里也有果子狸吧,怎么那时没非典?现在非典来了,就说是果子狸惹的祸,那也有可能是其他什么野兽引起的呀。为什么就说是果子狸,不说是狐狸、野猫、松鼠等等呢,没有道理嘛!”
  牯子再问:“有的说是因为人吃果子狸,果子狸身上带有非典病毒,所以传染给了人。你觉得呢?”
  木根笑了:“几千年来,人都吃果子狸,从没听说患非典。再说,果子狸身上有病毒,为什么它自己不得非典?难道它打了预防针,或者天生就铜皮铁骨、刀枪不入?!明显是胡说八道、‘移祸于曹’嘛。”
  牯子听了,还是半信半疑。不过也不想深究了,自己注意防护就好。现在他反而担心起木根来了:“黄大医师,你确定你那位山里朋友的果子狸只送给你,没送给别人?他没猎捕其他野兽?从今以后再不会捕杀野生动物了?你就不怕他拔出萝卜带出泥连累你?!”
  木根哈哈大笑:“你呀,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杞人忧天呐。别疑神疑鬼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没事。我跟你讲,这种地下市场活跃得很,没人管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牯子末了还是真诚地告诫木根:“黄大医官呀,常言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也别大意,别在这个事情上吃暗亏,好吧。”
  说完,和柳春告别木根夫妻俩,慢慢回家去了。
  
  过了那一回嘴瘾,吃了那么一块果子狸肉,回到家的牯子心里却没有一点满足感,也不觉得有什么新鲜、刺激的味道,反而多了许多的担忧。他对柳春絮絮叨叨说:“柳春,你吃了那玩意有什么感觉?”
  柳春想了想,回味着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跟别的肉味道没多大区别。怎么啦?”
  牯子吞吞吐吐:“哦,是这样?我的感觉不同,总觉得那肉怪怪的,半生不熟的一样,味道也有些古里古怪,虽然只尝了一块,还是后悔不该吃。”
  柳春追问:“为什么呢?”
  “我是说,既然有人认为果子狸身上有非典病毒,就可能有,我们为什么非要去吃呢?吃了也说不出有什么好处,倒是很可能增加了感染的风险。按常理我们不应该去的,却傻乎乎的去蹚这浑水,真是悔不当初!我们是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柳春说:“牯子,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想,莫自己吓自己了,随他去吧。”
  牯子嘴里答应着,心里却还在打鼓。
  
  不知从哪天开始,社会上突然刮起了抢购消毒用品之风。肯定有人囤积居奇,把有的商品价格炒得不可思议。
  人心惶惶。
  柳春跑到商店买醋,一看货架上哪还有?全都跑到别人的购物车上和购物袋里去了。争先恐后的大爷大妈拥挤着抢购白醋、陈醋以及艾叶、洗手液、84消毒液等等,互不相让,大吵大闹的,指手画脚的,破口大骂的,揎拳捋袖的,尽肆上演。柳春头都大了,赶紧退了出来,跑到远处偏僻的一个小商店找店主小声打听:
  “喂,老板,你这里有醋吗?”
  老板倒是大大方方回答:“没了,现在哪有醋啊,一到货就抢光了,要是平时生意有现在一半好就大赚了!等下次吧。”
  柳春不死心,小心翼翼地问:“老板,高价呢,有货吗?”
  “现在哪有平价,都是高价。”
  “多少钱一瓶?”
  “市场行情,一口价,五十块一瓶。”
  “什么?五十?平时不是几块钱吗?那么贵?”柳春惊愕得合不拢嘴了。
  老板问:“还要不要?”
  “哦,我再到别的地方看看,谢谢你了!”
  柳春走出商店,老板鄙夷地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过了没多久,妮妮从深圳打来电话,说要带女儿薇薇回来,让外公外婆帮着带一段时间。
  不用说,牯子和柳春是高兴的。自己的外孙女几个月大就被女儿带去深圳,一直见不着面,心里怪想念的,也不知道小家伙长多大了。
  可这个特殊时期回来怎么能放心啊?
  妮妮带薇薇回家前几天,牯子就按规定到单位报备,单位也做好了预案,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阵势,让牯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不管如何,总不能拒绝自己的外孙女来吧?
  日期到了,牯子到省城火车站把妮妮娘儿俩接回了家。
  薇薇长大了一些,胖嘟嘟的,老是咧着嘴笑,让牯子和柳春喜欢得不得了。老两口争着抢着要抱薇薇,妮妮在一旁满脸幸福。薇薇把小手指伸到嘴里,有滋有味地吮吸着,看得牯子和柳春心都快融化了,赶紧叫妮妮泡奶粉。泡好了,妮妮把奶瓶贴在脸上试了试,刚好,递给柳春。柳春接过来,又在手背上试了两次,确认合适后,那边薇薇已经伸手把奶瓶拿了过去,将奶嘴含到嘴里,吧嗒吧嗒喝起来了。牯子、柳春、妮妮就静静地看着薇薇喝奶,好一幅全家乐的美丽画图。
  太完美,太幸福了!
  
  县委会负责安全保卫的是后勤人员梁成。梁成个子不高,人也瘦骨嶙峋,平日总是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让人觉得安排他搞安保是不是搞错了?但从非典发生后,梁成一反常态地打起了精神,整天神经绷得紧紧的,两只眼睛像狐狸捞鸭一样,死死地盯着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一旦发现一点可疑迹象,立刻拦下仔细盘查,详细登记备案。看样子,如今要从梁成的眼皮下溜过去,简直是痴心妄想。县委会的干部开玩笑说:这人啊,是要时不时有个什么事刺激一下才有精神头。不信?看看梁成现在查可疑对象的劲头就清清楚楚了!他时下昂头挺胸,健步如飞,手脚麻利,眼光贼亮,是不是与过去判若两人?!
  牯子抱着薇薇来到县委会保卫室,按规定,所有外来人员都要到单位保卫部门报告、登记。牯子一进门,就喊梁成:“喂,梁总,我家女儿和外孙女回来了,请你登记一下。”
  梁成竟然没抬头,仍然聚精会神地在翻看登记册。牯子有些不悦,又重复了一遍。
  梁成才抬起头来看,说:“是李部长啊,没办法,责任重大,都要登记。来,你女儿姓名?从哪里来?干什么?她人呢?”梁成一气抛出好几个问题。
  牯子耐着性子说:“李妮妮,从深圳来,回娘家。她没来,在我家里。”
  梁成边写边说:“李部长,都是例行公事,你女儿得自己来。哦,你抱着的是外孙女?”
  牯子没好气地告诉他:“是的,她叫梁薇薇,从深圳来,跟她母亲回来,因为她还在吃奶,不会走。就这样,行了吧?”
  梁成仍然一本正经提醒牯子:“那行,您叫李妮妮自己来保卫室登记。另外,三天后,她们母女都要去人民医院进行相关身体检查。记得把结果送来存档备案。”
  牯子抱着薇薇转身就走。
  他仍然没忘让部里的同事们看看薇薇。
  上楼,进办公室,牯子打招呼说:“大家好!这是薇薇,我的外孙女。来,薇薇,笑一个。”
  同事们都站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说:“哎哟,妮妮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记得妮妮结婚我们喝喜酒,好像昨天一样,转眼她都做母亲了!”“看着年轻人结婚,自己一不小心就老了!”说得自己好像饱经风霜的老一辈一样。
  薇薇在牯子怀里探出头看了看这些陌生人,又缩回了牯子怀里。然后又探出头抱着牯子的脖子,好奇地打量着,小脸红扑扑的,满脸都是笑。
  牯子诧异地看到,同事们都站得远远的,尤其是那几个女同事,没有一点想要抱一抱、亲一亲外孙女的意思,只是嘴里赞不绝口地夸孩子长得聪明漂亮,太像妮妮了,却一个个双手低垂,或抱在胸前,叶公好龙一般,颇有点敬而远之的味道。哦,牯子明白了,这就是现实,他们是担心孩子把非典病毒传染给自己。那还呆着有什么意思呢?牯子赶紧抱着薇薇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三天后,按照梁成所说,牯子领着妮妮,抱着薇薇,来到了人民医院,告知了情况,接受了相关检查,她们都身体健康正常,没有任何感染非典的蛛丝马迹。牯子和妮妮如释重负,拿着检查结果直奔县委会保卫室,交给梁成存档备案。梁成再一次说明是公事,感谢部长支持。
  牯子不冷不热扔回去一句“公事公办,好,再见”,便自顾自一走了之。
  就是一个非典检查,有必要搞得那么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吗?牯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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