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镇长儿子

　　林海天感激袁国强对自己的关心和帮助，并且把这一份感激转化为学习的动力，一番耕耘努力后总算获得回报，以有优异的成绩取得奖学金，还被同学们选举为班长。
　　他们俩在一起，林海天获得老师的精心栽培，袁国强指出林海天的缺点，林海天认识到了缺点，把不足之处弥补过来，林海天指出袁国强的错误，袁国强诚恳地接受错误，并且认真改正过来，所以他们俩在一起相处得很融洽，从未发生过争吵，有时候，他们还像老朋友那样畅聊人生。
　　有一次，袁国强给学生们上语文课，已经讲得口干舌燥，心情烦躁，刚转过身，发现坐在后排凳子上两个男生在小声讲着什么，有些火了，拿起教鞭，使劲抽打在讲台的台面上，噼啪声音响亮、刺耳。
　　那两个男生，赶紧把嘴牢牢闭上，吓得缩起脖子，双眼紧盯课本，装出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
　　王栋梁趴在桌子上酣睡，正在做着一个美梦，梦见自己高中状元，而且有两位美貌绝伦妙龄女子主动上门，投怀送抱，正值人生最得意之际，一记响声，竟将这个美梦无情击碎。
　　“畜生，乱吼什么！小心我喂你喝黄汤！”王栋梁用梦呓似的口气生气说。
　　袁国强一阵狂怒，全身瑟瑟发抖，仿佛想要把王栋梁彻底碾碎似的，一股劲儿冲了过去，对准王栋梁有点歪斜的脑袋瓜，高高举起了教鞭，眼看就要抽打下去，林海天赶紧地站起来，做出一个挥手动胳膊的动作，示意千万不要打下去。
　　这时，王栋梁已被吵醒，打了个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用手揉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逐渐从混乱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王栋梁没有把袁国强放在眼里，纵然遭到威胁，都不看上一眼，我行我素，从抽屉里拿出小人书，低头津津有味地阅读着。
　　袁国强觉得一阵怒火在狠咬脏腑，面孔在狂暴之下扭曲、变形，只要再稍微刺激一下，即马上爆发了出来。
　　林海天灵机一动，蠕动嘴唇冲着袁国强，用唇语说出了“师娘”这两个字。
　　教室里静得可以听到细针掉落地上，其他同学都在屏住气息，个个替班主任捏一把汗，仿佛他打的不是镇长的儿子，而是在打一颗定时炸弹。
　　袁国强是一个外厉内荏的男人，而且很怕妻子，从来不敢与妻子争论，家里的大小事都是由妻子来决定，以自己对妻子的了解，如果自己打了镇长的儿子，妻子非将自己一顿暴打不可。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袁国强三番四次找借口向王栋梁借各种商品票证，结果如刘备借荆州，一借不还。
　　袁国强家里有本难念的经，他膝下有五个年幼孩子，妻子从早忙到晚，柴米油盐，衣食住行，白事，黑事，红事，这样样都要花钱。
　　袁国强一想到家里的难处，被逼无奈服软，哪怕丢掉文人的骨气，脸上怒容逐渐消失，嘴角做出一副笑的模样，同时态度变得温和起来。
　　那两个课堂上偷偷讲话的男生成为倒霉蛋，除了被罚站墙角外，还被罚抄写两遍课本。
　　王栋梁的书包里，除了藏有各种商品票证，还装有各种各样的零食，理所当然成为班上同学们争相巴结的对象。
　　王栋梁视商品票证为支配他人的法宝，同时担心班上有小偷，就连上厕所都要背着书包。
　　供销社主任是他的姑父，姑父经常给他家里送来商品票证，时间一久，家里商品票证竟多得用不完。
　　课间，学校男厕所里尿骚味冲天，人群摩肩接踵，王栋梁高昂脑袋，正对着厕所的天花板，自鸣得意地唱起牧歌来，下面对着尿槽痛快淋漓解手。
　　不知哪个冒失鬼，走路不带眼睛，撞了一下王栋梁的后背，王栋梁身子发生颤抖，下面排出来的尿液直接淋在漆皮鞋上。王栋梁气得破口大骂，扭过头去，发现那个冒失鬼早已逃之夭夭。
　　王栋梁看着又脏又湿的漆皮鞋，第一时间想到一个人，怒火立即消了一大半。
　　暑假期间，林海天干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去街上摆擦皮鞋的小摊子，替路过的有钱人擦鞋子。
　　他认为工作本身没有贵贱之分，凭借着自己的双手，去赚取生活的费用，没有什么不妥，不觉得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再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王栋梁回到教室里，一屁股坐下来，一条腿高高地架在另一条腿上，一招手朝林海天做了一个召唤的手势。
　　林海天见王栋梁摆出一副大老板的架势，一下子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对方有求于己，连忙提起书包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走过去。
　　林海天书包里装有这几样东西，分别是一支鞋油、一块抹布、一只毛刷子、一小瓶酒精，还有一本关于如何擦皮鞋的书。
　　王栋梁俨然王侯那般，威严地摆摆手，随心所欲地支配着林海天。
　　林海天从书包里取出擦皮鞋的工具，然后蹲下身，很仔细地表演着绝活，动作是那么的迅速而熟练。
　　“这真是一双漂亮的漆皮鞋，外型好看，看上去很有艺术感，质地好。”林海天别有用心夸奖道。
　　“当然啦，外国进口货，出自意大利名鞋匠之手，听说，那鞋匠还经常给美国总统做鞋子，所有，只有大人物才有资格穿这样的鞋子。”王栋梁一边十分骄傲地说，一边听着抹布与皮鞋鞋面摩擦时悦耳的响声。
　　“哎呀，这皮鞋里面怎么会有一股刺鼻的香味？不对，又香又臭。”林海天捂着鼻子一脸嫌弃道。
　　“你错了，这是一种昂贵的法国香水，它可以盖住世上一切的臭味，包括那恶臭的坏疽气味。”王栋梁模仿专家的权威口气说。
　　“不对，你这是一种错误的做法？”林海天否定说。
　　“不懂，那么正确的做法呢？”王栋梁眨着眼睛天真地问道。
　　“我听说野兔在野外生活，喜欢跑到臭菘丛中滚来滚去，它们身上的寄生虫们实在忍受不了臭味，纷纷逃走，鞋子里应该是臭上加臭才对。”林海天装出一脸正经的样子说。
　　“咦，如此听来，我真的错了，改天我往鞋子里塞点臭菘，看那一些蜱虫敢不敢爬进鞋子里！”
　　“以臭治臭，臭物同样能起到杀菌的效果。”林海天装出严肃的神色说。
　　林海天一边擦鞋子，一边低着头，刚想大笑，一下子又忍住了，暗自想：“臭上加臭，你全家人都臭，尽是一堆臭狗屎！”
　　不一会儿，林海天已经把皮鞋擦好，往皮鞋的鞋面哈了一口气，对自己代表作的感到满意。
　　王栋梁高高地翘起二郎腿，用挑剔的目光仔细地打量了漆皮鞋一番，漆皮鞋竟被擦得锃亮，一尘不染，赏心悦目，简直就是跟新买的一样。
　　王栋梁掏出皮夹子，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张十块钱人民币，拿在手上得意地扬了扬。
　　“林同学，这是本尊对你的赏赐！”王栋梁有点傲慢地说，同摆出一副打赏下人的样子。
　　“王少爷，我不要钱。”林海天肯定地说。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到底想要什么？”王栋梁认真地问。
　　“我想要一张鞋票，迫切需要。”林海天用恳求的口气说。
　　“想要可以，但是，你得替我擦二十遍鞋子，还要一边鞋子，一边讲能逗我开心的笑话。”王栋梁用强硬的口气说。
　　“没问题，我愿按你所说的去做。”
　　“成交!”
　　课间，林海生正操场上玩耍，突然之间，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林海生连忙转过身去，除了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外，还清楚地看见有一张鞋票在自己的眼前回来晃动。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林海天，林海天打算给弟弟一个意外的惊喜。
　　“弟弟，给你！”林海天面露笑容大声说，热情地把鞋票递上前。
　　“天哪！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林海生接过鞋票，情不自禁惊叫道。
　　林海生高兴极了，活像一只得到果实的松鼠，欢蹦活跳，最后，一把抱住哥哥林海天，紧紧地拥抱着，激动得两眼闪闪发光。
　　“弟弟，好了，大家都在看着，教我觉得不好意思了。”林海天别扭地说。
　　“哥哥，您是如何得到这张鞋票的呢？”林海生敏感地问道。
　　“这个你别问，我有我的办法，总之，我既不偷又不抢。”林海天板着面孔说。
　　“难道你是从镇长儿子那里得到这张鞋票？”林海生试探着问。
　　“弟弟，你未免显得刨根问底了，自讨没趣。”林海天有点生气地说。
　　林海生赶紧闭拢了嘴，看见哥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王栋梁是大家眼中想要讨好不敢得罪的财神爷，那一些跟钱过不去的人，则被其他人视为大傻瓜，一想到哥哥为了自己装出奴颜婢膝，自己的心里感到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