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理想职业

　　王栋梁放下手中的小人书，瞄了扎马尾辫女生一眼，看到了一侧过突的臀部，即把眼角一吊，心里暗想：“这个不知好歹的傻丫头！连跳舞最基本的压腿动作都做不会，居然还敢学人家做舞蹈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再说，她按现在的身材发育下去，准会长得像一头肥胖的母猪。”
　　“胡慧娟同学，你跳舞跳得不错，但是，相比之下，我觉得你在唱歌方面更加的有天赋，因为你天生有副金嗓子，你不妨往唱歌的方面发展。”袁国强点了点头，头脑清醒地说。
　　胡慧娟点了点头，心里面有所明白，老师说的的确是事实，自己能唱出愉人的女高音。
　　胡慧娟才刚坐下，王栋梁不等袁国强开口，非常自信地站了起来，又使劲晃了晃头，摆出一副大人物出场的架势。
　　袁国强陷入了窘境，因为敏锐目光已洞察了一切，眼前这个白胖家伙，老是喜欢在同学面前炫耀自己的身份，今天，这家伙无疑充分利用了这个机会。
　　“王栋梁同学，你有什么话想说吗？”袁国强用机械式的口气问。
　　“当然，我父亲是镇长，我舅舅是县长，我希望自己将来能成为市长，之后再成为一名饮誉全球的政治家，青史留名。”王栋梁头高傲地盘踞在白皙的脖子上说。
　　周围有理智的同学们，不敢发出嘲笑声，心中升起了一阵对王栋梁的强烈厌恶感，因为耳边听到了迄今为止的弥天大谎。
　　“好，你有政治野心固然是一件好事，只不过，你口才差，不是一个出色的演说家，连最起码的写文章都不会，身上有懒惰的毛病，所以身上不具有领袖的气质，同时欠缺政治头脑。”袁国强眨巴了一下眼睛，直言不讳地说。
　　“这有什么关系，我父亲也不会写文章，但他有一个会写文章、能干的女秘书，我母亲在家里完全不用干家务，因为家里有手脚利索的保姆，我家抽屉里的钱多得吓人，我家大厅很大可以容纳上百人。”王栋梁肥呼呼的脸，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说。
　　“够了，你可以花钱请人办事，但是他人的手脚，不是你的手脚，同样的道理，他人的智慧，不是你的智慧，到头来，你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袁国强不耐烦地开腔打断王栋梁的话说。
　　“真是的，一群穷鬼连饭都吃不饱还瞎谈什么理想！痴人说梦！”王栋梁无礼地跟袁国强顶嘴说，接着一屁股坐在木凳子上，拿起桌面上的小人书，遮住了半张脸。
　　袁国强脸上一种明显的，交织着厌恶、愤怒、无奈、憎恨的表情，几乎把脸扭曲得变了形，心里面有说不出的怪滋味。
　　王栋梁长得胖胖的，一张未经风霜、带着稚气的脸，面色红润，薄薄的嘴唇，大嘴巴，一个不太果断的薄薄下巴，一双没有一点灵光像死鱼眼睛一样的眼睛。
　　王栋梁从小娇生惯养，桀骜不驯、任性妄为。
　　陆续有学生道出了自己憧憬的理想职业，有的学生想当将军，有的学生想做英雄，有的学生想做首富，有的学生想当明星，有的学生想做发明家。
　　袁国强听了之后，脸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沮丧，这群学生好高骛远，稚气十足，过于盲目自信，不曾刻苦学习，怕苦怕累，不曾有意识地锻炼个人意志，到头来只会是一事无成。
　　袁国强看了一眼林海天，发现林海天正在低头沉思着，而且还紧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林海天，我对你憧憬将来的理想职业很感兴趣，你不妨说来听听。”袁国强用相当温和的口气说。
　　“老师，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战斗机驾驶员！”林海天用坚定的口吻大声说。
　　“啧！啧！这算不了什么，我还曾经想过当一名航天员，一飞冲天！”有个长着像马一样长脸的男生哼着鼻子说。
　　“嗯，你可以说下理由吗？”袁国强点了点头，客气地问。
　　“我希望在和平年代肩负起保卫祖国的使命，义不容辞。”林海天一字一顿地说。
　　“一个真正的爱国者，身上有着强烈的牺牲和奉献精神，我希望你能坚守这个信念，不怕苦、不怕累，勇往直前。”袁国强语气中充满了鼓励。
　　“老师，我刚才经过全盘考虑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我这辈子当上战斗机驾驶员机会几乎为零。”林海天紧皱眉头坦诚说道。
　　“不用灰心，世事难料，说不定明天，老天爷怀着仁慈之心给你掉下一块大馅饼。”袁国强脸上露出一个理解的微笑，轻声安慰道。
　　“哼！他如果能当上战斗机驾驶员，那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我保证到大街上裸奔。”王栋梁鄙夷地笑着说。
　　“我还有第二个理想职业，那就是考上中国医科大学，等拿到医学士学位后，进大医院当一名出名的医生。”林海天微微低着头小声道。
　　“痴人说梦，高考的大门已经关闭，连走后门的机会都没了。”有个脑袋长得像只椰子的男生冷酷地说。
　　“我们不可预测未来，但可把握住现在，等国家彻底改变的那一天，我们有能力紧跟时代步伐，再说世间有许多条路子，闯不过眼前的难关，可以迂回前进，总有一天，你会到达成功的彼岸，成为一个祖国需要的人才。”袁国强用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
　　林海天听了这番耐人寻味的话，心里感到骤然一种温暖的东西，身体正被灿烂的阳光照耀着，一道意外的亮光可以周围的一切全变了样子。
　　林海天聪明、勤奋、热心助人，在班里学习都是名列前茅，文章写得很好，不耻下问，学生们眼中的好榜样，老师们眼中的天之骄子。
　　袁国强十分器重林海天这个寒门子弟，拿出现金资助其学习，送其一些衣物、一些学习工具，对其在精神上给予巨大的鼓舞，教其一些做人的小道理，充当着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
　　林海天感激袁国强对自己的关心和帮助，并且把这一份感激转化为学习的动力，一番耕耘努力后总算获得回报，以有优异的成绩取得奖学金，还被同学们选举为班长。
　　他们俩在一起，林海天获得老师的精心栽培，袁国强指出林海天的缺点，林海天认识到了缺点，把不足之处弥补过来，林海天指出袁国强的错误，袁国强诚恳地接受错误，并且认真改正过来，所以他们俩在一起相处得很融洽，从未发生过争吵，有时候，他们还像老朋友那样畅聊人生。
　　有一次，袁国强给学生们上语文课，已经讲得口干舌燥，心情烦躁，刚转过身，发现坐在后排凳子上两个男生在小声讲着什么，有些火了，拿起教鞭，使劲抽打在讲台的台面上，噼啪声音响亮、刺耳。
　　那两个男生，赶紧把嘴牢牢闭上，吓得缩起脖子，双眼紧盯课本，装出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
　　王栋梁趴在桌子上酣睡，正在做着一个美梦，梦见自己高中状元，而且有两位美貌绝伦妙龄女子主动上门，投怀送抱，正值人生最得意之际，一记响声，竟将这个美梦无情击碎。
　　“畜生，乱吼什么！小心我喂你喝黄汤！”王栋梁用梦呓似的口气生气说。
　　袁国强一阵狂怒，全身瑟瑟发抖，仿佛想要把王栋梁彻底碾碎似的，一股劲儿冲了过去，对准王栋梁有点歪斜的脑袋瓜，高高举起了教鞭，眼看就要抽打下去，林海天赶紧地站起来，做出一个挥手动胳膊的动作，示意千万不要打下去。
　　这时，王栋梁已被吵醒，打了个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用手揉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逐渐从混乱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王栋梁没有把袁国强放在眼里，纵然遭到威胁，都不看上一眼，我行我素，从抽屉里拿出小人书，低头津津有味地阅读着。
　　袁国强觉得一阵怒火在狠咬脏腑，面孔在狂暴之下扭曲、变形，只要再稍微刺激一下，即马上爆发了出来。
　　王栋梁灵机一动，蠕动嘴唇冲着袁国强，用唇语说出了“师娘”这两个字。
　　教室里静得可以听到细针掉落地上，其他同学都在屏住气息，个个替班主任捏一把汗，仿佛他打的不是镇长的儿子，而是在打一颗定时炸弹。
　　袁国强是一个外厉内荏的男人，而且很怕妻子，从来不敢与妻子争论，家里的大小事都是由妻子来决定，以自己对妻子的了解，如果自己打了镇长的儿子，妻子非将自己一顿暴打不可。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袁国强三番四次找借口向王栋梁借各种商品票证，结果如刘备借荆州，一借不还。
　　袁国强家里有本难念的经，他膝下有五个年幼孩子，妻子从早忙到晚，柴米油盐，衣食住行，白事，黑事，红事，这样样都要花钱。
　　袁国强一想到家里的难处，被逼无奈服软，哪怕丢掉文人的骨气，脸上怒容逐渐消失，嘴角做出一副笑的模样，同时态度变得温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