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雪公主

　　北风狂刮，气温大幅度下降。宿舍里被褥单薄的同学便无一例外当了团长（四肢团起来）。
　　 这一夜老八冻得钻进了老大的被窝，老七钻进了老三的被窝。
　　 “非法同居，我要告发你们！”老六道。
　　 “顾不得犯法了，活命要紧！”老七道。
　　 老三故意把老七往外推：“出去，出去！”
　　 老七哀求：“可怜可怜我吧，三哥！”
　　 老三淫笑道：“我有个规矩：要进我的被窝，必须脱光了才行！”
　　 老七怒骂：“流氓！”
　　 老三气道：“这臭娘们脾气倒不小，待我驯服你。”说着搂住老七，上下摸索起来。两人在被窝里展开了激烈的搏斗。各被窝都忍笑看戏。
　　 忽然老七怪叫一声：“快放手！”
　　 老三狂笑道：“好大呀！”
　　 众人知道一定是老七的小鸡被抓，一齐怪笑。
　　 老七奋起反抗，只听“哐铛”一声，吓了大家一跳，一看原来是床板翻到地上去了，老三、老七滚了葫芦。
　　 老大和老八初时相安无事，但后来也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呜——”一声长鸣从老大被窝里传出。
　　 “哟！谁在说外语？”
　　 “听口音不像本地人！”
　　 “没有牙还吹得很响来！”
　　 众人七嘴八舌。
　　 黑不溜秋的老大不顾一切钻出头来，大口喘气，边喘边骂：“老八你要再放给我回去！也太臭了！”
　　 大家看着老大气急败坏的熊样，无不大笑。
　　 老八厚颜道：“毛主席说：‘谁不放屁呢！’”
　　 老大愕然道：“毛主席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老八一边呼扇被子让臭气外泄，一边道：“毛选第301页第4行。不信你查查！”
　　 老大知他胡诌，怒道：“放屁！”
　　 老八立即回击：“你看，你不让我放你又放了！”
　　 老大大怒，又道：“放屁！”
　　 全人笑得捂肚子。老大自己也笑出了眼泪！
　　 谁知刚刚安静下来，老八“呜——”“呜——”“呜——”又连放三个响屁。众人眼睁睁见老大的被子飘起三次。
　　 ……………………。
　　
　　
　　 天是真冷了。大学生们不得不穿起臃肿的外套。
　　 尹小玲穿了件虎纹大衣，进进出出，老令男生们想起“女人是老虎！”
　　 凌玉则是一件旧军大衣，虽朴素但也不免有些寒酸。
　　 肖振看在眼里，有些不忿，便趁中午休息时间花了60多块钱给凌玉买了一件雪白的羽绒服。
　　 这次他没有麻烦迎春，装作从凌玉面前过时，把一张纸条丢在她的书上。
　　 凌玉打开纸条，见只有三个字“快出来！”别人都可拒绝，唯独对肖振不能！凌玉忐忑不安地走出教室。
　　 肖振在远远的拐角处向她招手。凌玉惶然地走过去，脚下高跟鞋的“嗒嗒”声惊心动魄。
　　 “什么事啊？又神神秘秘的？”凌玉质问，其实心里欢喜。
　　 肖振把用大塑料袋装着的羽绒服递给她。
　　 “是什么？”
　　 “打开就知道了！”
　　 凌玉把羽绒服拿在手里，顿觉全身暖洋洋的。
　　 “穿上吧。”肖振充满怜爱地看着她。凌玉笑笑，把塑料袋又递回来：“我不能要！”
　　 “为什么？”肖振问。
　　 “除非我给你钱或是用别的东西交换，否则我会内心不安的。”凌玉严肃地说。
　　 肖振神圣的感情被伤害了，一把抢过羽绒袋，扬手扔下楼。
　　 凌玉呆了一呆，追着跑下去了。
　　 肖振心想：“这下子你不穿也得穿了。”怒气稍解后，反而有些得意了。
　　 凌玉果然没有再说还给他，但也没穿。
　　 一周后，凌玉约肖振到走廊上，递给他一条围巾。肖振不要。凌玉低头说：“我每天晚上织两个小时，织了整六个晚上。你不要，不瞎了我这番心嘛！”
　　 肖振问：“那，我送你的羽绒服你为什么不穿？”
　　 凌玉微笑道：“你收下围巾我就穿！”
　　 凌玉亲自把围巾展开给肖振围到脖子上，她身高仅及肖振的肩膀，只好踮着脚。一阵温暖芳香的气息弥漫过来，肖振心头一阵恍惚，眼前的凌玉变作了小丽。他开口说道：“成——”幸好警觉得早，忙捂住嘴。
　　 “成什么？”凌玉不经意地问。
　　 “啊，我是说承你错爱了！”话一出口，肖振便觉不对头。
　　 凌玉忽然幽默起来：“谁‘爱’你了？自作多情！”往后退身，欣赏肖振戴着这条围巾时的样子。
　　 肖振一时语塞，心里滋味莫名。
　　 这条白围巾长约两米，一部分围在肖振的脖子上，其余两端自肩垂下。凌玉看得眼睛发亮。
　　 肖振道：“明天你要穿啊！”
　　 凌玉点头道：“一定！”
　　 至此，两人都觉得关系不再寻常了。若说只存在纯洁的同学友谊，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肖振走进教室。
　　 “哇！——”
　　 “哇！——”
　　 惊叹声一片。
　　 张涛，项海这般好事之徒立即围过来，不由分说扯过围巾去，这个围一围，那个戴一戴。肖振夺过来斥道：“洗脖子了吗？别给我弄脏了！”
　　 “哪来的？如实交待！”张涛恶狠狠地问。
　　 “说不说？不说老子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项海手拿一把削铅笔的小刀顶在肖振背上威胁肖振。
　　 “唉！我看你们是不是有病啊！”肖振懒洋洋地说，“这是我花了100块钱买的！”
　　 凌玉一旁暗笑：“这人说瞎话也这么逼真！”
　　 项海狐疑道：“买的？花了100块钱？我看你是不是变态呀！”
　　 肖振怒道：“你才变态呢！”
　　 高欣冲凌玉诡秘一笑，凌玉一惊，忙抓住她的手，低声央求：“三姐，你别说行不行？”高欣故意大声道：“我不说没问题，可你每天晚上玩命地打毛巾，我们宿舍谁不知道？”
　　 凌玉默然，脸一下子通红了。
　　 “哎！”张涛、项海同时弯腰抬头，摆出一幅怪样围住肖振。
　　 “这条毛巾是我给肖振打的，他帮过我。这没什么不对吧。”凌玉心一横，大声地说。
　　 “没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
　　 张涛、项海这对活宝把话一重，那意思就多了。
　　 “真的。他在体育课上抱我到卫生室，我……”凌玉口不择言，脸红上加红。
　　 “哎，他抱你？他为什么不抱我？”张涛、项海挤眉弄眼。
　　 “你坐下吧，别说了！越描越黑！”高欣拉了拉凌玉。
　　 凌玉颓然坐下，脸上红晕久久不去。
　　 肖振研究过李宗吾的《厚黑学》，深得其中三味，便厚起脸皮，尽量装作轻松的样子与几个不放过他的家伙斗嘴。
　　 第二天，凌玉果然穿上了羽绒服。一走进教室，不少男生眼都直了：
　　 “这不是白雪公主吗？”
　　 “不对，是七仙女吧，董永可不在这儿啊！”
　　 ……
　　 凌玉坦然以对，她想通了：顶多不就是与肖振恋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肖振一眼看见她，心里“别”地一跳：“原来她这么美！”
　　 其实这也与凌玉的心境有关，长期以来，凌玉闭关自守，惜话如金，从不肯积极地投入到人群中去，总给人一种郁郁寡欢的印象。但自血站、体育课和为肖振织围巾等几件事后，她尘封已久的心似被清扫了，亮堂堂的、清爽爽的。胆也大了，话也多了。面容上自然也体现了这种变化，是谓“容光焕发”。
　　 不管肖振承认不承队，那种神妙动人的感觉又来了。
　　 凌玉在肖振的眼里变了，变得美不胜收，变得楚楚动人，变得神秘莫测！这个过程，就像丑小鸭变化成白天鹅，就像灰姑娘还原为美公主，悄然，突然而又必然！
　　 看不到凌玉，肖振心里竟会空虚，而思想中的自己则满世界地搜索凌玉的倩影。只要凌玉一来，他的心马上落到实地，仿佛放下了千斤大石。课上课下，眼睛也不受控制地往凌玉那儿跑。有时凌玉一回头，就吓得心里“咚咚”直跳。
　　 这些感觉是初会小丽时的感觉，没错！想清了这一点，肖振心底狠狠一痛！小丽！对不起，好久没有想你了。可你果真存在过？
　　 凌玉是十分敏感的。长期沉默的习惯使她的直觉远超其他人。肖振的目光虽无形，但只要一停留在她身上，她都能马上感觉出来。她紧张，她羞涩，她期待。她的生命展开了新的一页，一个灿烂无比的未知世界正向她敞开。
　　当肖振、凌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时候，王昊却在长吟“问君能有几多愁”。
　　 不知何时，也许是凌玉发表了那篇文章之后吧，他开始留意这个遗世独立的小女孩。一入大学，浪漫的诗人性格就让他渴盼不平凡的事情。他自以为品貌不差。搅镜自照：唇如涂朱；目若朗星；天庭虽不太宽，但也算饱满；地阁虽不规则，也未脱方圆。往往照一会儿镜子，自信心便会打上气般恢复了。他心目中的女孩子是那种温柔、多情、纯洁、天真，且又多才多艺型的，当然前提必须是美丽动人，否则一切免谈无奈此种女子难求啊。
　　 他天天睁着眼睛，用心观察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各系女孩，希望找到“梦中人”。但望眼欲穿，伊人依旧“在水一方”。直到现在，他才大梦初醒般地发现，一直不为他注意的凌玉正是合乎条件的最佳人选。正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可惜的是，自己晚了一步！
　　 “天乎，人乎！而竟已乎！”王昊哀叹着，烧了写给凌玉的几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