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考试之殇

　　雪花从茫茫天宇坦坦荡荡地落下，义不容辞地掩盖了地面上的肮脏与不雅，于是一切变得异常纯洁！
　　 人人兴奋，个个精神！校园各处，呈现出无数幅闹雪图。
　　 肖振似乎是唯一的例外！
　　 这雪令他沉静，令他深思，令他想起许多深埋在记忆中的往事。
　　 他一手负后，一手夹烟，在雪中缓缓走着，留下一行孤独的脚印。
　　 雪落进他的脖子里，衣服上，头发上，也落进他一度痛苦不堪的灵魂中。
　　 “下吧！下吧！”他抬起来，深情地望向天空。
　　 唉！下雪的时候不能不吸烟，这是忍也忍不住的时候！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小丽。
　　 仅仅半年时间，他们竟恍如隔世了。去年此刻，也是飘着大雪，他和她效外踏雪，嬉笑追逐。而今年呢？
　　 广播里又在播放流行的情歌了。对于这些歌，肖振喜欢听，又不忍听。听了以后，往往会不由自主地深陷下去，很长时间难以自拔。
　　 忽然，一个深沉悲凉的男音破空传来，一下子抓住了他的心：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白桦林刻着那两个名字，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有一天战火烧到了家乡，小伙子拿起枪奔赴沙场。心上人你不要为我担心，等着我回来在那片白桦林。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年轻的人们消失在白桦林。
　　 噩耗声传来在那个午后，心上人战死在远方沙场。她默默来到那片白桦林，望眼欲穿地每天守在那里。她说他只是迷失在远方，他一定会来来这片白桦林。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年轻的人们消失在白桦林。
　　 长长的路呀就要到尽头，那姑娘已经是白发苍苍。她时常听到他在枕边呼唤：‘来吧，亲爱的，来这片白桦林。’在死的时候她喃喃地说：‘我来了，等着我，在那片白桦林。’
　　 …………”
　　 肖振听得神情肃穆。
　　 一棵松树旁，一对情侣头脚皆白，手握着手站在雪中，显然也在听歌。
　　 肖振悄悄走过，心中长叹一声：“白桦林，白桦林！你在何方？”
　　 他忽然又想起有一次回家的经历了。整理旧书时，从一本书里飘出了一张小纸条。他捡起一看，如遭雪击，马上热泪满脸。纸条上写着几行字，字体秀美而亲切：“老家伙，你干什么去了？再不回来，我就改嫁了！”
　　 “成——梅——”他对空悲喊。
　　 那是一个周末，他因事回校晚了。小丽冷着脸拉他出去，先是捶了他两拳，之后，猛地扑在他怀里抽泣起来。这张纸条，就是事后小丽给他看的。当时他随手夹进书里。没想到，这竟成为他们爱情的最后见证了！
　　 他双手颤抖地捧着纸条，如同捧着亡妻的遗物，睹物思人，情何以堪？
　　 想到这里，他痛苦地抓头。
　　 雪越下越大，看来要下一夜了！
　　 小丽，你那里下雪了吗？你是否也在雪中远望？
　　 又一幅画面浮现了：
　　 那是去年的元旦。小丽小鸟般坐在他腿上，一手揽着他的脖子，一手用筷子夹着水饺一个一个地喂他。他张着嘴，享受着被“妻子”服侍的感觉。小丽等他吃了一个，又夹一个。
　　 夜里，两人相拥而眠，都只穿着内衣。他浑身起火，爬起来跪在小丽身边，轻轻解下她的乳罩，用颤抖的手抚上了她不太丰满但却坚挺火热的乳房。他反复抚摸着，爱不释手。然后，又在她的要求下，用嘴用舌尖去拨弄那勃起的奶头。……小丽似极痛苦又似极幸福地扭曲着，呻吟着。……
　　 那一次，是两人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但现在呢？
　　 想到小丽，又想到凌玉，肖振心中悚然。
　　 “我已经历过一次悲剧，再不可重蹈覆辙了。凌玉是个好姑娘，但将来我和她会怎么样？”
　　 这样一想，肖振决定：不论内心如何狂热，也不可与凌玉过早地跨越雷池。也许若即若离，时即时离，不即不离才是爱情最甜美动人的境界。
　　 “肖振！”女音在身边响起。
　　 肖振吃了一惊，见迎春满头“白发”正站在身边。
　　 “你来多久了？”
　　 “天长地久！”迎春背着手，歪起头。
　　 “你呀！”肖振忍不住伸手去刮她的鼻子，一度惆怅的心情立即被打破。
　　 “哎呀，这场雪真好，我最喜欢雪了！”
　　 迎春伸开两手，转着圈接雪花。
　　 肖振摇摇头，笑了！
　　 迎春的世界是否永如这雪后的大地？否则她为何永远是那样的无忧无虑？记得有一本书上这样说：“无忧无虑即是佛，无病无苦即是仙。”那迎春是什么佛？
　　 “哎，大哥，你在瞎想什么呢？”
　　 肖振道：“我在想：‘你是什么佛’？”
　　 迎春一楞之后“咯咯”直笑：“释迦牟尼佛！”刚说完，脚下一滑，“哎哟！”一声倒了。
　　 肖振忙过去拉起她，心中却想：“你应是观世音菩萨！”
　　 凌云奇迹般的活泼起来，就如一条冬眠的蛇，受到了春光的照射！她爱说爱笑了，胆子也大起来，竟敢当众拉着肖振去打羽毛球！
　　 姐妹们膛目结舌，无不感叹爱情的神力！
　　 王昊常常心中酸楚，但也无可奈何。这，就是缘份！也是命运！
　　 日子一天天地走过。
　　 肖振与张涛、项海斗嘴、胡闹，陪迎春聊天，与凌玉漫步在爱河的边缘，渐渐地摆脱了那种日思念小丽以致忧思难解的心态。但他又为此感到绝望，感到悲哀！
　　 时间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呀！它无头无尾、无形无象，但却能悄悄地改变天地日月，偷偷地左右山川湖泊，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类的一切。——包括人类的感情，甚至是曾经坚定不移、牢不可破的恋情。
　　 什么能够永恒？
　　 什么也不能永恒！
　　 仅仅半学期的时间里，大学校园里就发生了多少事情啊！他们这些曾素昧平生的学子们，现在或已成为了好友，或已成为了情侣，演绎出了多少可歌可叹的故事啊！
　　 每个人都会变！谁也不可避免！
　　 肖振想：当大学生活结束时，自己会变或什么样呢？
　　 要期中考试了。
　　 这个消息对于肖振、张涛、项海三人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三人翻出崭新的课本，一齐苦恼起来。
　　 “还有一周多的复习时间，怎么办呢？”
　　 “谁也别指望，背水一战吧！”
　　 “对，拼了吧。”
　　 当天夜里，他们就在教室里熬了一个通宵。早晨值日生扫地，扫出了一大堆烟头。他们又向凌玉、高欣、杨小爱等刻苦勤奋的女同学借来笔记参考。连续多日下来，三人都是双眼通红，形容憔悴。
　　 各科基本知识点复习完毕。
　　 为了万无一失，三人利用一切可能的时间互相提问巩固，规定谁答不上问题就在脸上贴一张纸条。于是中文系的走廊上，便常常看见三个满脸纸条的人在抽烟、谈笑。
　　 一次，项海、张涛齐赴“莫斯科”（即“茅司坑”），边蹲边争论一个问题，声振云霄，吓得别人不敢进门。
　　 一周多的时间艰苦、紧张地过去，三人感觉胸有成竹了。
　　 考试开始。
　　 《马克思主义哲学》、《心理学》、《古代文学》、《古代汉浯》、《现代文学》、《现代汉语》等科一帆风顺，但《文学概论》的试卷上却有几道大题从未见过。好在三人有丰富的“实战”经验，立即向四邻八舍秘密求援。肖振前面是“老夫子”王伟，他只扔过一张写有“救命”的纸条，标准答案就源源而来。项海左邻是张翠英女士，也向他提供了伟大的国际主义援助。
　　 只有张涛阴沟里翻船了！他让高欣帮忙，岂料高欣不理他。一气之下，他用剑指猛戳她的后背，用力太大，高欣受疼不过，“啊——”地一声惨叫，引来了监考老师。结果考试刚结束，张涛就被通报了。——试卷作废。
　　 张涛咬牙切齿：“我要让她死得很难看！”
　　 最后一场考钢琴，一人弹一首曲子即可过关，音乐老师亲自监考。
　　 肖振用面包、瓜子儿买动511老大赵星给他替考。张涛为了让老八胡小峰替考，也牺牲了一盒大鸡烟。项海却请了杨小爱。
　　 张涛认为让杨小爱替考太荒唐。项海则坚持说没问题，理由是音乐老师记不住班里的人。原来，项海找了好几个人，他们都怕被抓不答应。杨小爱在一边玩笑地说：“为什么不请我呀？”项海一听，即刻死缠烂打非让她替考不可。杨小爱提出事后给她买三包葡萄干，项海不迭答应。
　　 音乐考试开始了。
　　 赵星替肖振考完出来，笑道：“老师盯着我看，差点没吓死我！好在他没有核对准考证上的相片。更气人的是有人听我说叫‘肖振’，就在后面笑，差点让老师起了疑心！”
　　 张涛道：“肖振突然变得黑不溜秋了，谁能不笑？”
　　 赵星最恨人说他“黑不溜秋”，怒道：“你去死！”
　　 张涛马上低头，作势撞向树干：“我死，我死！”
　　 老八给张涛替考极为顺利，出来后说：“三哥，得90分没问题！”张涛连声感谢。
　　 杨小爱进去为项海替考了，项海捏了一把冷汗。
　　 有出场的女生笑不可抑：“项海忽然变成美女了，哈哈哈！”
　　 杨小爱终于出来了！项海忙问：“怎么样？”杨小爱笑道：“老师只问了一句：‘怎么是个男人名？’便让我考了。”说着伸手要葡萄干。
　　 项海奇怪之极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买了？”
　　 杨小爱指着肖振等人：“这些都是证人，你敢赖账？”
　　 肖振、张涛等严肃地说：“我们没听说过！”
　　 杨小爱上此恶当，跺跺脚恨恨而去。
　　 当天晚上，项海就买了葡萄干送到杨小爱面前。杨小爱拂袖不理。项海把葡萄干一举：“谁吃？”女生们玉手齐伸。杨小爱一把夺过来放在桌肚里，美目一瞪项海说：“滚！”项海双手连续后扒，作“滚”状离开。杨小爱“噗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