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风流之剑啸燕云第二章:宫廷斗
作品名称:一剑风流 作者:前锋 发布时间:2024-10-21 11:17:45 字数:4671
两封急报,在次日凌晨时分,几乎同时送到了兵部尚书钱惟演府中。
五更刚过,钱惟演匆匆用了早饭,坐在桌前翻阅各地送来的急报。
他现在是赵恒的宠臣,自然早就一改之前玩世不恭的做派,变得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甚至连半夜里送到京城的折子,也必须直接送到他府上,以便上朝前心中有个眉目:哪些自己能处理,哪些需要奏请赵恒定夺。
他在雄州监军候莫陈——利用的急报上,停留了一下,轻轻哼了一声:“不就死了三个人吗?值得如此大惊小怪?还要兵部派人!”
刚要把它扔在一边,想了想又停住了:“还是小心为妙,派个人去查查也不麻烦!”
他将这张折子抽出来,单独放在一边。
看到居然有张耆的奏报,不由俨然失笑了:这张耆天生木讷,跟了几年官家,倒变得聪明了,知道送到我这里,比送到枢密院管用。
对于王世忠、张耆、雷颂这些真宗旧臣,他的心中格外敏感,生怕他们会影响赵恒对自己的宠信,这也是他多次游说赵恒,把他们全部派往边关的真实意图。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张耆在奏报里说:王世忠还活着!就在辽军大营!
认真地把奏报再看一遍,只有这么一个信息,便拿过候莫陈——利用的奏报,和张耆的放在一起,揣进官袍下的棉衣里,坐了轿子,急急进了宫。
赵恒刚用完早膳,正在更衣,钱惟演到了。
看了张耆的奏报,赵恒白皙的手指头开始哆嗦起来,他用力平息了一下自己复杂的心情,轻声问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钱惟演回答得十分肯定:“只有万岁和微臣。”
赵恒松了口气:“那辽人为何不杀王世忠?”
钱惟演思虑了一下:“臣以为,要么是这王世忠降了,要么是辽人留着他,还有用处。”
赵恒不解地看着他:“用处?有何用处?”
钱惟演的眉毛抖动了一下:“恕臣斗胆直言,去年的望都之战,辽人占尽优势,却又匆忙撤军,如今倒是能解释清楚了:就是奔着王世忠去的!如今看来,这奇怪的举动,似乎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而王世忠或许是其中重要的一环。还有一件事,雄州城蹊跷地死了三个偏将,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这个微臣只是猜测,还不敢定夺。”
赵恒却半天没说话。
钱惟演揣摩着他的心思:“以微臣之见,还是听听刘美人的意思?”
赵恒点了点头,心中对钱惟演的话很是赞赏:“此人善解朕意,留他在身边倒是用对人了。”
他吩咐贴身太监顾德道:“传朕旨意,今日早朝,推迟半个时辰。”
然后,出了屋门,向后宫走去,钱惟演赶紧寸步不离地在后边跟着。
一阵冷风吹来,赵恒不由打了个寒颤,钱惟演疾步上前搀住了他,轻声说:“官家,这天太冷了,还是回去换身衣服吧!”
赵恒摇了摇头,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路边的一树梅花。
那是一株红梅,枝干伸向四周,正吐了红红的花蕊,努力地开着,闻起来有一种芬芳的味道。
“这大冷天里,也只有梅花能开得起来,世祖把她定为国花,果然高屋建瓴。只是有一场雪就好了,看起来才会更加的排场。”
听了赵恒的感慨,钱惟演一下子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道:“官家登基以来,风调雨顺,万民敬仰,只是今年未下过一场雪,倒显得美中不足。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下雪时倒是干净,可雪一化可就到处泥泞,什么腌臜的东西都露出来了,反而不美。”
赵恒看了看他:“我是说,季节更替,都有固势,该有什么,不该有什么,都是一定的;冬日本该有雪,没有了反而让人觉得缺点什么。”
钱惟演赶紧点头:“那是,那是,官家所言极是。”
两个人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刘娥房前。
刘娥现在是美人身份;
虽然刘娥在赵恒做襄王的时候就跟着他,又为他斗败二皇兄元祐、登上皇位立下大功,但由于出身贫寒的关系,一直被当朝大臣们看不起。
赵恒在朝堂上,几次要把她的地位排在前边,都被寇准等人阻拦,最后不得不折中,总算给了个美人的名号。
后宫里,皇后下边有四妃、十七嫔、婕妤,再往下才是美人、才人和其他妃嫔。
所以,刘娥在后宫地位,按照排名,显然靠后,但由于赵恒已经养成了习惯,一遇到拿不定的事就要来问她,朝堂上都知道,她在赵恒心中的地位,比正宫皇后还要高。
这时候,妃嫔们都还没有起床,只有刘娥的屋门虚掩着。
赵恒知道,刘娥肯定在炉火前看书。这个女人,本在街头卖艺,摇一手娴熟的拨鼓,唱几首动听的小曲,自从暗地里跟了赵恒,衣食无忧,竟然痴迷读书,并且学以致用。
当年,二皇子元祐设计废了太子元佐后,又把矛头对准三皇子元侃(赵恒),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多亏了她派丫环张黎到元祐府中卧底,才让赵恒能躲过数次杀局。
后来,赵恒受命办差,为赵光义北伐辽国筹集钱粮,还是她想出了“无中生有”之策,靠卖茶引、铁引等当时只允许官家经营的东西,吸收民间资金,短短两个月就筹集了大半。
剩余的一部分,则是钱惟演一人拿出的;作为见面礼,这个吴越国王钱淑的最小儿子,凭借着超出旁人的机敏,把宝押对了地方,从此便一路飞黄腾达,成为赵恒的宠臣。
这也是赵恒遇事要找刘娥和钱惟演商量的原因。
“大清早就有喜鹊在院子里树上叫,我当什么喜事,原来是真龙天子来了!”
随着脆生生的声音,一身锦衣的刘娥笑吟吟地迎了出来。
她是个清纯的美人,中等个头,婀娜的身姿,瘦俏的尖脸光滑细腻,如同凝脂一般温润,乌黑的眉毛下一双杏核眼,如同三月的湖水一样清澈,说起话来,长长的睫毛眨动着。
赵恒没有搭腔,脸色凝重地进了屋,在火炉边落座,吩咐钱惟演道:“把你的事,快向刘美人说说。”
钱惟演答应着,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刘娥静静地听了,眼睛闪了一下,款款说道:“臣妾以为,王世忠活着的消息,大抵是真的;官家和他还有张耆,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又一起经历过生死,以他的为人,投降应该不大可能。辽人留着他,应该还有什么用处。毕竟,以他和官家的关系,传个话什么的,还是比较合适;至于雄州城副将被杀的事,倒是不可小觑,那里毕竟是边境重镇,出不得半点差错,还是小心为好。”
钱惟演心里说道:“这不等于没说吗?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赵恒却是连连点头:“你说得不假。依你之见,如何应对呢?”
刘娥微笑了一下:“臣妾以为,只须派个得力之人,去辽人那里查个清楚,能带回来就带回来,省得丢了官家的面子。”
赵恒还未说话,钱惟演就急着插话问:“带不回来怎么办?”
刘娥没有回答。
钱惟演看向赵恒,赵恒的脸急促地抽搐了一下。
他一下子明白了,于是自问自答道:“那就只好做了他!”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沉默了半天,赵恒才看了看钱惟演说:“这是你兵部的事,就从你兵部派两个人,一个去找王世忠,一个去查雄州城的案子!”
钱惟演心中一震;“这两件事,都他娘的是烫手的山芋,办不好我也得受牵连。怎么着也得给推出去,先把自己择干净了再说。”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赶紧说道:“官家所言极是。按理说是练兵的事该兵部管辖,可兵部的人都是粗人,只会上阵搏杀,哪里会去查案?须是那些有勇有谋之人才行。我看不如交给皇城司,他们那里的察子营都是侦办此案的好手。刘美人以为呢?”
他故意把球踢给了刘娥。
刘娥轻声说:“钱尚书说得倒是不错。可以让察子营指挥使童威去查雄州城的案子,皇城副使连铭去寻找王世忠,官家以为如何?”
赵恒点了点头:“美人所言,正合朕意。”
钱惟演的大脑疾速地转了转,心想:“如果听从了她的安排,以后我在万岁心中岂不低了一头?断不能让这女人抢了风头!”
于是赶紧说道:“我意也是派这两人前去。不过得调换一下,童威凭借勇猛,升任察子营指挥使,去辽人那里合适;连铭是察子营出去的,如今又管着察子营,他素有谋略,探案是他的拿手好戏,去雄州正能发挥他的特长。”
钱惟演说得倒是合情合理,赵恒和刘娥互相看了看,一致点头同意。
安排完让人头疼的事,赵恒便要起身上朝,刘娥嘱咐道:“今日所定之事,切不可让朝臣知道,以免走漏风声。”
当日早朝,赵恒和钱惟演果真只字未提王世忠的事,只是私下传密旨给皇城使刘福。
中午时分,汴京城混元巷子一处小院,院子中间种了一棵腊梅,廋俏的躯干上开了一树嫩黄的小花,满院子充满了芬芳气息。
连铭惬意地躺在竹椅上,炉火散发出的温暖笼罩着整个屋子,两岁的儿子连硕正躺在地上,抱着脚指头玩耍,浑家磬儿在忙着做午饭。
这才是最惬意的生活!连铭心中感叹着,过了几年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和磬儿有了孩子以后,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肩头责任很重,现在不但是丈夫,还是父亲。
两年多平静的生活里,他偶尔会想起那个屡次在他眼皮底下逃脱,却始终看不到真面目、辽人在汴京的“梅花”组织的头目“寒梅”,现在她的手下已经损失殆尽,她去了哪里?她在干什么?
每当想到这时,他都会自嘲地摇摇头:“想这些干什么?只要她不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只当没有这个人存在就是了!我真是杞人忧天了!”
正在胡思乱想,外边有人敲门,听到声音,连硕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
连铭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怪利索呢!”
他起身去开了门,童威双手放在嘴边,哈着气快步走进来,张口焦急地说:“接了个烫手的差事!”
连铭拉他进屋,指着炉火旁边一把凳子说:“做了指挥使,还改不了你那毛糙脾气,有什么话坐下说。”
童威坐下,忙着说:“刘福给派下了苦差事,说是万岁点名让咱俩去的。我去辽人那里,查王世忠是否投敌,你去雄州城查三名偏将被杀的事。”
连铭吃惊地问:“王世忠还活着?万岁可是下旨,表彰他忠勇死战,不但给他加官进爵,还重赏了他的家人呀!”
童威点头:“那是不假。可张耆密报他还活着。万岁这不就给我派了差事。我正瞅着从哪里入手呢!”
连铭想了想说:“进入辽人腹地倒也不难,兵部在两国交界处都有暗桩,通过他们进去,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你不懂辽人语言,真的到了那里,三两句话就漏了馅,岂不半途而废?”
听了这话,童威知道连铭准有主意,赶紧催到:“哎呀,我的好哥哥,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我都快急死了!”
连铭笑了:“活人能叫尿憋死?看你这急脾气。”
他接着说:“有个故事叫李代桃僵,你听说过吧?前几日,你不是抓了个辽国侦伺局派来的奸细吗?回去再好好审审,说不定就有机会呢。”
童威眨了眨眼;“你是说,让我顶替他回去?可我俩长得也不像呀,到了辽人那里,还不一下就露了马脚?”
连铭故意摇了摇头:“除了顶替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好好动动脑子。”
童威想了半天,脑子里仍然一头雾水。
连铭看他真的着急,就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童威一下子跳了起来:“此计甚妙!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要不你是大哥呢!”
看着童威如释重负的样子,连铭却叹了口气:“你的事解决了,我的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童威一愣:“你的差事还不简单?去查一下不就有结果了?”
连铭皱起了眉头:“三个偏将一夜被杀,还是在众人的眼皮底下,真要那么好查,兵部还会甩给咱们?这次,可得好好计划一番,不然,回不回得来还难说呢!”
童威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从未见连大哥如此为难,看来此去定不会一帆风顺。”
这时,磬儿端着两碗鸡蛋打卤面,从灶房里出来:“童兄弟来了,正赶上饭点,尝尝嫂子的手艺如何?”
童威哪有心思吃饭,赶紧摆摆手说:“谢过嫂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改天我叫上你弟妹,两家一起聚聚。”
说完,冲连铭打了声招呼,急匆匆走了出去。
三两口扒拉完饭,连铭把碗一推,站起身,对磬儿说:“我去皇城司一趟,然后出趟远门,这些天就不回来了。你在家要带好硕儿。”
磬儿突然一把抱住他,柔声说道:“童威和你的话我都听见了,不是大事也不会让你去。可是你要记着,现在可不必以前了,还有我和硕儿。遇事考虑周全,别再动不动拿命去干了!”
连铭笑着安慰她:“你放心吧,我早不是那个愣头青了。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在家没事少出去,一心看着咱儿子,等着我!”
磬儿乖巧地点着头,看着连铭走出院子,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下子流了出来。
“娘亲,你为什么哭了?”连硕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赶紧擦了一下眼睛,低头说:“胡说,娘是昨晚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