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图精神张韩理发 求幸福王兰拒婚
作品名称:丹江浪花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24-10-16 09:20:25 字数:8318
诗曰:
——《说丹江汉》
活力四射有激情,天涯海角任驰骋,
舍我其谁有胆略,挡住东南西北风。
上回说到正当王家欢天喜地为王兰准备喜事的时候,赵大明死了。他父亲赵玉海因为赌博弄了个家破人亡。伙计朱六戒和周公主千方百计相互出洋相找乐子,朱六戒和周公主打赌让朱六戒到王辉面前出洋相,朱六戒略施小计,让周公主买了个大西瓜。张程情感压抑,计划做几把椅子作为贺礼送给王兰,心中的怨气、委屈、烦闷都发泄在斧子、锯子、刨刃、凿头上。王辉过来说,村里死了人,正愁找不下人给装醤水罐,刘贺和张程有意露了一手。张程给一个少妇的孩子收魂,少妇除了送一只老母鸡过来外,又给张程提了亲事,被张程拒绝。张先生来写对联,朱六戒和周公主出尽了风头,也出尽了洋相。
王辉的心情也特别好,他爽朗大笑起来:“你们各执一词,各有道理,这瓜我买。王窝,去你妹妹的地里摘两个西瓜来。”
王太太取笑道:“你倒怪会行人情,那是兰兰劳动的汗水,你却充起大佬来了。”
王辉笑道:“那是她一人的功劳吗?挖地不是让伙计们给挖的?施肥、浇水不全靠的是张程?”
王太太:“那你也找人帮忙呀,你种的瓜和菜咋没有姑娘种的好?”
王辉:“把她种的西瓜用在她的终身大事上,也算是用到正点上了,大家吃了她种的西瓜,她一辈子甜甜蜜蜜,大家也跟着沾沾喜气。”
张先生歇了歇,王辉正打算让他给写一下请帖,张先生的家里来人说张先生的老母亲病了,让他赶紧回去。
为了面貌上焕然一新,王辉接来了个理发匠,由王府统一付钱,给府上的男丁们统一理一次发。王辉第一个坐到理发椅上,理发匠细理精剪,又精心地为他修了面,他用一块蒲扇大小的镜子一照,哎呀,认不出自己了,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爷爷年轻喽,爷爷年轻喽。”王力调皮地叫了起来。
“爷爷真想再年轻几岁,多逗逗我们家力力。”王辉笑起来,接着指派王窝,“去喊张韩来。”
王窝嘟哝:“他头发不长,刚理没几天。”
王辉很认真地:“头发不长也得理,理了才显得有精神。”
“我要理,我要理。”王力调皮地拉住王辉的衣襟。
“你理发好哭。”王辉故意逗孩子。
“爷爷不哭,我也不哭。”
“好好好,我们王力长大了,是男子汉了。”王辉高兴地把王力抱到了理发椅上。
等张韩来理发的时候,伙计们不怀好意地朝他挤眉弄眼,张韩装作没看见,伙计们继续捉弄他。
朱六戒涎皮赖脸:“理发师傅,把他打扮成周公主,能当平天大圣。”
这无疑是对周公主发起挑战,因为周公主长了一双大眼睛,像牛眼。周公主两眼一瞪,说:“理发师傅,轮到朱六戒时,你把他放到开水锅里烫,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把他烫得净净的,把耳神、拱嘴、舌头用来调凉菜下酒喝。”
朱六戒这次没有针对周公主了,而是把箭头对准了张韩:“理发师傅,修面时把新郎官的眉毛、胡须都刮了,免得他眉毛胡子一把抓。”
周公主跟腔:“对,还有眼睫毛,眼睫毛用小钳一根一根夹掉。”
朱六戒:“新郎官变成新娘官了。”
张韩开始忍着,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就回了一句:“‘好你个猪刚鬣,去,回高老庄找高翠兰去!’”
朱六戒和周公主一唱一和的玩笑话确是让人啼笑皆非,王辉听不下去了,他也没生气,只是摇摇头回避了。王太太笑着对在一边幸灾乐祸的朱六戒和周公主说:“轮到你们理发时,看人家张韩怎样收拾你们!”
裁缝把王太太定制的新衣服送来了,那时在农村,还不兴婚纱,新郎官和新娘只要是穿一身新衣服就很不错了,还有的新郎官的衣服是临时借的。张韩和王兰的新婚服装在一上而下应该是很体面的了,都是绸缎做的,比起普通家庭,那真的是没有可比性。
王太太把张韩的衣服挑出来,让他回屋去试,王窝跟上去帮他。王太太又挑出王兰的衣服,交给杨芬,让杨芬给王兰送过去。杨芬还没来得及接过,早被机灵的王力接过,说:“奶奶,我跑的快,我给二姑送去。”
王辉和太太回房间了,不久王窝也跟了进来,王窝说:“爹,将来支客找谁?”
可不是,什么事儿都可以马虎,支客千万不能马虎,人家各类酒宴上那一套一套的就是风俗,懂得宴席上的每一个环节,什么时候干啥,怎么干,人家都有安排。在张湾,李昌就是个好支客,四邻八乡都请他,每个大小宴席都安排得滴水不漏,请他做支客,就是请他做喜事那天的总指挥,不但能恰到好处地安排好每一个程序,还能恰如其分地给喜庆氛围再添一把火。有了支客,喜事那天前来帮忙的人都会听他指挥,那些端盘子的、洗碗的、烧过的、擦桌子的、扫地的、切菜的、掌勺的等等都会在他的调配下各管一行,少出纰漏。但现在,李昌的小儿子李祹因为万铁嘴的事儿跑了个无影无踪,再去请人家,人家能上前吗?
除了支客,张镯是端盘子的好料,他南腔北调的滑稽表演,无疑能给喜庆气氛上再添情调,他也被抓走了。还有,铺床的也无着落,总不能王太太自己上前吧?
一系列问题出来了,王辉思来想去,最后思谋着要去孙老爷子那里搬兵。
还没等王辉动身,没想到转机来了,李昌找到门上了。
李昌大方地说:“王掌柜,闺女出阁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吱一声,让我来帮帮忙,怎么,怕我拙嘴笨舌呀?”
“哪里话?本身要去请你,想着你要为儿子的事儿奔波,就没敢打搅了,正愁找不下好支客呢。”王辉感激地说。
“说起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前些天确实让我头疼。现在好了,你也不是外人,我实话对你说了吧,昨儿个晚上,他偷偷跑回来了。”李昌声音很小。
王辉惊得张大了嘴巴,悄声说:“那待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啊,一旦泄露就麻烦了。”
李昌迟疑了一下说:“谁说不是呢?我正想找你通融通融,看你家牛场能不能给他谋个差事,那里僻静,就不用担心人多嘴杂了。”
王辉思谋了一阵,说:“其实,那里我已经安排好了,张旺和朱七戒在那里守着。”
李昌有些失落:“实在不行就算了,不麻烦你了。”
王辉沉稳地说:“你没等我把话说完,你看是不是这样,河边的林子由马蜂窝在守着,那里荒无人烟,十天半月也难遇到人。他一个人怪孤单的,那里吃有吃的喝有喝的,万一有事,往林子里一躲,神仙也难以找到。”
李昌长出一口气:“那这样更好,工钱我不要,只要他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辉说:“和其他长工一视同仁,我姓王的对谁也不能额外。老李,我是人在事中迷,你一来算是帮我大忙了,我正为铺床的、唢呐手、锣鼓场面、端盘子的等犯愁呢。”
李昌:“这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我从外村给你请来比较专业的,包你满意。”
王辉激动起来:“那太好了。”
王力给王兰送来了新衣服,王兰抱住王力亲了又亲,总舍不得放下,王力天真地说:“二姑,快换上。”
王兰应付着说:“先放这里,二姑一会儿换。”
王兰仿佛看不够王力似的,上下又摸又看,王力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天真地说:“你一会儿换?来,拉钩。”
姑侄俩伸开手,一边拉钩,一边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吃大鸭蛋。”
王力说罢,撒开脚丫子跑了,一边跑一边朝王兰调皮地喊:“二姑要吃大鸭蛋喽。”
王兰怅然地看了王力很远。
自从王太太去王兰奶奶的坟头接回来王兰后,王兰显得异常平静,就像她给王太太的表态一样,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而且一直钻在她的闺房里,除了上厕所外,连吃饭都是王囡给端的。王囡这些天也没下地,王太太吩咐她陪陪她二姐,王囡也很尽职尽责,给王兰洗衣服,连王兰自身家的“亲戚”来了,换下的脏东西她也拿去洗,她和王兰待在一起,尽量说些令人开心的事情和家里为她筹办婚事的进程。王兰只是听着,很少主动问外面的事儿,只向王囡问过一回:“还是张程和他干爹在伙上做饭?”王囡点点头,接着王囡说“赵大明死了,埋在咱家老坟周边处”,王兰也没问为什么,只一心一意纳鞋底子,眼眶里晶莹的泪珠在闪烁。总而言之,王兰这些天平静得再也不能平静了。王太太过来过两回,见王兰那样沉稳,未见有丝毫异常,就也没再说什么,只暗暗地吩咐王囡,多注意她二姐情绪上的波动。
别看王囡什么活儿也不干,但她并不感到轻松。除了给二姐洗洗衣服端端饭之外,就是在屋里屋外扫扫地,然后就没事儿了,陪着二姐做女红,她的针脚没有王兰的好,很多次她还被扎了手。
屋子很大,她们各有各的桌子、蚊帐和床,王兰的活动范围就在她自己的那一块天地里。王囡闲得无聊,就去王兰那里,没话找话,以便打发无聊时光。
“二姐,你种的西瓜真好,水灵灵的,王爹摘西瓜给韩区长吃,韩区长直夸呢。”
王兰木然。
“二姐,朱六戒和周公主打赌,周公主输了,买了一个大西瓜,那西瓜杀开就没有你种的西瓜好吃。”
王兰只苦笑了一下。
“二姐,王爹让三哥和任管家出面把赵大明埋葬了,他妈妈也碰死了,他们埋在一起。”
王兰只轻轻地叹了一下。
王囡摇头叹息:“那孩子多好,见了咱们‘姑’长‘姑’短地叫,人也勤快也听话,多可惜呀。”
王兰又没反应了。
“二姐,你春上绣的那个鸳鸯戏水兜兜真好看,晚一天你能不能教教我?”
王兰点点头。
“奶奶教咱们的时候,你一学就会,我总绣不好,现在我真想奶奶再来教教我,我想奶奶了,她给我们讲的白龙泉的故事可好听了,我现在还在记着。”
王兰一脸肃穆:“我恨奶奶,她只管享福去了,不管咱们了。”
见王兰开口,王囡长出一口气,接着问:“二姐,你这是给谁做的鞋?”
“谁能穿就给谁。”
鞋子做好了,王囡惊异地发现两只是男鞋,都是左脚的,两只是女鞋,都是右搭袢,王囡想问,结果还是忍住了,她怕再吃闭门羹。
王兰又开始绣鞋垫,奇怪的是,鞋垫上的绣花都是单个鸳鸯,绣图上的每一个鸳鸯都是无精打采的。
转眼到了离大喜日子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王囡去给王兰端饭回来后,见王兰身后藏着绸缎,大惊失色。她没敢惊动王兰,而是喊来陈月华,让她远远地留意一下王兰,她找王太太去了。
王太太正在叠被子,新里新面新棉花,被棱被角都叠得平平展展。刚叠好一床,还没顾上擦汗,王囡进来了,上气不接下气说:“王妈,我二姐把新衣服撕成布条子了。”
王太太一听,也惊得灵魂出窍:“这孩子,这孩子,又犯了哪根神经。我的小祖宗哎,你要了妈的命啊。”
王太太扔下一切,急匆匆地赶到了王兰的住处。
王兰已经吃过饭,碗还在桌子上放着,正在用布条子搓绳子,王太太不声不响地站到了她旁边。当她意识到母亲来了的时候,急忙想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王太太夺过布条绳子,严峻地问:“孩子,你要干什么?”
王兰低着头:“不干什么,搓着玩的。”
母亲坐到身边,说:“你这不是搓着玩的。孩子,你有什么心里话对妈说说。妈胆小,你就别着吓妈了。”
王兰摇摇头,趴到王太太的膝盖上无声地哭了,王太太真正体验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那种无奈和悲凉。
王太太也哭了,她一只手捋着女儿的头发,一只手轻拍女儿的后背,也没再问女儿有啥委屈,只温柔而坚决地说:“兰兰,你有啥想法,嫁妆?田产?婚服?妈答应你!”
“你们都串通好了的,把一切程序都设计得严丝合缝了,就像一把椅子一样,料、尺寸、工具都备齐了,椅子面和靠背都浑然一体了,椅子腿再怎么别扭,还能怎么样?”王兰终于开口了,表情漠然。
王太太又是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兰很坚决地说:“你让我爹送我到尼姑庵去,我当尼姑去。”
王太太为难起来:“傻孩子,净说傻话!现在新房也收拾好了,风也放出去了,对联也写了,该办的都已经办了,你一变卦,你让你爹的老脸往哪儿放?”
“到那天你们就是把我绳捆索绑送过去,我早晚会抽机会去找我奶奶的。”
“小祖宗,那你要妈怎样做?”王太太几乎是哀求。
王兰一仰脸,不再矜持,态度很果断:“我要嫁给张程,张程到哪儿我到哪儿,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这……这……”王太太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她无所适从了,她也不知道怎样走出房间的。
王太太转过身来的时候,刚好王辉从外面回来,王辉长吁短叹的,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大意失荆州啊。”王辉说。
“怎么了?你都知道了?”王太太惊问,她以为是王辉知道了王兰的心事。
“现在局势不稳,你没看村前公路上马车、牛车走马灯似的向西逃,还有背包的、挎袋子的人像过队伍似的往西赶。路上人说,老日打过来了,连县城的魁星楼也给炸毁了。看来那天孙老爷子说的并非空穴来风,韩区长提醒我的也并非危言耸听。拉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弓已拉开,怎么办?”王辉这个平时做事妥善的汉子此时却没主见了。
“我也遇到……”王太太本想把兰兰变卦的事儿说出来,但见掌柜的如此焦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说,“掌柜的,你先冷静一下,我去找王窝和芬儿来合计一下,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定个调儿。”
王辉烦躁地说:“那是饭桶,找他们也白搭!”
这次王太太没听王辉的,亲自去喊了王窝和杨芬过来,王力蹦蹦跳跳地抢先进了屋子。
王辉站着,王窝自然也不敢坐,他安慰着说:“爹,你说的我也看到了,人们扶老携幼向西逃难,弄得人心惶惶的。细下心来想一想,咱可不能乱了分寸。一是我大嫂的爹消息比咱灵通得多,真要逃,他要打咱这里过,能不给咱吱一声?二来说,你和韩区长关系那么铁,真要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他不会不提前打声招呼让咱逃个活命。即便真要到了万般无奈的时候,咱也不能沿着大路朝西,咱向北往深山里逃,林子那么大,山洞那么多,随便找上一个地方就能藏身,谁追咱只能让他晕头转向,摸不着东南西北,这不就更安全了?”
王辉怀疑地看着王窝:“想不到你小子还能想出这点儿退路?好是好,就怕到山里遇上土匪,遇到土匪一样倒霉。”
王辉坐下了,王窝也坐了下来,听到父亲的夸奖,他心里自然一阵高兴,说:“爹,大可不必担心山大王,他们现在也在死命对付外来强盗,我听一个逃难的人说,在县城附近的一个地方,土匪打老日,那是不要命的,老百姓还给土匪送吃的,再怎么说,这方黄土还埋着他们的祖先,他们能忘本?”
“你一说,算是给我吃了个定心丸。”王辉嘘了一口气。
“爹,依我说兰兰的事儿该咱办还咋办,时间不允许咱们再犹豫了。”
“不,得调整调整思路了,远亲近邻一律不下帖子说信儿,幸亏张先生那天没写帖子,要是发出去就麻烦了。”
杨芬惊谔:“不发帖子?”
“敢发吗?现在四乡八邻的都人人自危,帖子发出去容易,遇到这倒霉的时局,你妈的娘家、你的娘家、孙家、徐家、姑家、姨家、干亲、大闺女家、老少表亲家、外甥家、场面上的蒋家、韩家、刘家、马家、雷家、杜家、冯家、李家,还有老亲戚的宋家、黄家、邱家、严家、陈家等等,加上老少朋友,西岭、马湾的佃户和咱村的左邻右舍少说也有三十桌,这桌椅板凳、碗筷盘子就是去镇上租赁或去买,哪家还有心情去正常营业?这且不说,人一扎堆,遇到鬼子找上门来个片甲不留怎么办?说实话,我原来也想风风光光地嫁闺女,也曾想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现在看来这种侥幸心理行不通了,这鬼世道堵死了咱的退路啊。”
王太太想插嘴,说另一个烦心事儿,却被杨芬打断了:“那给我大姐说不说?”
“说什么?你不清楚你大姐家,她在婆家不当家,公公婆婆当奴才一样使唤她,遇到你姐夫又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给你姐说只能让她受作难。说实话,她也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我也想借这个机会见见她。可是,条件允许吗?”
“那我大哥二哥呢?”王窝问。
“也不说,给他们说了,只能让他们回来添乱。家里本来就够乱了,你大嫂二嫂再节外生枝,就更难应对了。”
王窝又问:“这是不是草率了点儿?”
王辉叹了一口气,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保命要紧,到了那一天啥也不能讲究了,对联一贴让他们圆个房就行了。”
王窝追问:“那招待呢?”
王辉认真地吩咐:“明天让人去马蜂窝那里把那头大肥猪处理了,找个大厨师,弄个猪肉炖莲菜,给伙计佣人们改善改善伙食。既然不大操大办,切忌,一文铜钱的礼钱也不能收。”
终于轮到王太太插话了,她愁眉苦脸地说:“我也遇到个骑虎难下的事儿。半路上杀出程咬金,现在兰兰那里却岀了岔子,她除了张程,谁也不嫁,这可如何是好?”
接着她又吞吞吐吐把王兰的态度说了出来。
“乱了,乱了,全乱套了,哪有把婚事当儿戏的!”王窝气急败坏地说。
王辉一下子又怒气冲冲从藤椅上一跃而起:“事情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由不得她了,反了她了。这次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她还要使小性子,就找王囡、陈月华、韩笑笑把她抬过去。哼,越来越不像话了。”
王太太为难道:“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样蛮干只能让事情越来越糟,古戏上不是还有梁山伯与祝英台吗?我娘家不还有个梁玉环吗,你能说得准过去、现在为儿女情长而殉情的有多少?她把婚衣撕成布条子搓成绳子要干什么?真要把咱闺女逼得走投无路了,她什么傻事干不出来?到那时咱丢人事儿小,后悔可就买不来后悔药了。”
王力天真地说:“我给二姑送衣服时她抱着我不让我走。她也不嫌羞,哭得我哄都哄不住她,她身子还乱抖呢。”
王窝两眼狠狠瞪杨芬,吓得杨芬急忙低下了头:“你办的好事!”
杨芬暗暗擦了一下眼泪,猛然抬起头针锋相对:“怨我?不是你把张韩引进来,哪有这么多曲扭拐弯的事儿?”
王窝还要说什么,被王辉呵斥住了:“够了,还不嫌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杨芬委屈地哭了,抽抽搭搭,王力懂事似的走过来,拍着妈妈的背说:“妈妈乖,妈妈不哭。”
珠泪闪烁中,杨芬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鱼目混珠,李代桃僵。她擦了眼泪,看着王太太说:“妈,你看,王囡王兰年龄都大了,对于她们两个名字,吐字不真的话就容易混为一谈,把王囡喊成王兰,把王兰喊成王囡不是不可以。”
王太太惊愕:“你是说姐妹易嫁?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王辉当机立断:“还想什么?杨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调和这个事还是让杨芬出面,先去征求一下囡囡,再做张韩的工作。”
王窝看了一眼王辉,闪烁其词道:“与其这样,干脆把王兰的事儿也办了,只要她痴心张程,同时给他们走个过场不更省心?”
王太太脸色由阴转晴,嗔怒地看着王辉说:“就那还训斥两个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看两个娃的计谋在你之上。”
王力童声童气道:“还有我,我也有计谋。我的计谋比爷爷的高。”
一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王辉爱抚地摸了摸王力的头:“对,力力是诸葛亮”。
别看杨芬是女流之辈,遇到事儿心眼比绣花针还细,她要把这件事办得严丝合缝,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和王囡谈这件事必须避开王兰。要避开王兰,必须要找人替换王囡来暗暗观察王兰,于是,她喊来了韩笑笑,让韩笑笑陪王兰聊聊天。
杨芬把王囡喊进了她的房间里,王力要跟,她指派王力跟他父亲下河摸螃蟹。
杨芬看着王囡直笑,笑得王囡不好意思起来:“三嫂,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说,何必搞得神神秘秘的,看得我心里发慌?”
“囡囡,你看你二姐现在给来这一下子,弄得你王爹和王妈愁眉不展,也让我和你三哥进退两难。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你想想,该怎么办?”
王囡两手一摊:“好话害话我都和我二姐说了,可她一根筋,我能有什么办法?”
杨芬正经起来:“三嫂倒有个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方案,说出来你考虑考虑。”
王囡问:“什么方案?”
“你替你二姐嫁给张韩。”
王囡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心慌意乱道:“三嫂,这……这……这……怎么成?你开别的玩笑成,这玩笑开不得的。”
“谁和你开玩笑了?只要你同意就成,你要不同意,算我白说。这个方案中,你是关键人物,我先找你探探底,行与不行就在一念之间,你要是同意,三嫂会为你铺平道路,其余的你什么也不要担心。”
王囡脸色绯红,她把头低得更低了,羞涩地说:“就担心我对不起我二姐。”
杨芬肯定地说:“不是你对不起她,而是你在为她解围,为王家解围,她的心根本不在张韩身上,她的意中人是张程。”
王囡羞羞答答说:“就怕王爹不同意。”
“这个你放心,你王爹王妈还有你三哥都同意,就等你一句话了。”
“你容我想想。”
杨芬急得直跺脚:“别犹豫了,再迟钝下去黄花菜都放馊了。”
“那不知道张韩啥意见?”
“只要开了你这把锁,后面就看三嫂的了。你放心,三嫂方方面面都会让你们满意的。”
王囡的声音低得她自己能听得见:“那全凭王爹做主,全靠三嫂张罗了。”
王囡从杨芬屋里出来,逃也似的跑到小水渠里,洗了又洗,脸上还是热辣辣的。说实话,女孩子大了,不得不考虑自己的事儿了,王囡不敢想她以后会寄宿何处,即便把她许给傻子,她也不敢违扭,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想不到现在幸福会来的这么出其不意。
杨芬急匆匆地去找张韩,迎面陈月华拿着扫帚走过来,向她打招呼:“哟,看三嫂忙忙碌碌的,还在为王兰和张韩的事儿奔波?”
杨芬正色道:“你听错了还是说错了,是王囡和张韩,要再胡说八道,传到太太耳朵里,够你好受的。”
陈月华吐了一下舌头:“我的妈呀,这个李姨是吐字不清还是故意坑我,险些让我背了黑锅。”
张韩当然也不会想到有这样的变故,猛然之间,他想到了王府那个话不多但却很勤快的丫头。想到了有一次他没吃饭,王囡给他拿煮鸡蛋的情形;想到了他逮了一根长长的黄鳝把正在洗衣服的王囡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想到了在家里父亲时时刻刻偏袒张奋自己所受的委屈。对他来说不管是王兰还是王囡,只要有一个能相濡以沫一生就知足了。
俗话说好事多磨,从王窝用善意的谎言稳定张韩的情绪开始,走了多少弯路,又出现了多少滑稽的过节,还真难一时半会儿说清楚,最后戏剧性的翻转发生没有?没关系,下一回咱就能跟着沾沾喜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