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第二十九章 闲情逸致

　　“方小姐，您可算是来了。”姜不辣见到方荃的时候，显得格外热情。
　　“这边的交通状况，老姜你又不是不知道。”方荃轻声着解释了一句，“能在这个时候赶过来，我还是加足了马力了呢。……对了，王极东，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我？”王极东错愕了一下，说道，“自然是姜老哥带我过来的了。再说了，难道我就不能在这里出现？”边上的姜不辣闻言，也是很义气地解释着刚巧在店铺里遇到了王极东，看着没什么事，就给一起带过来了。方荃再看刘老师对于王极东的到来，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她也就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对此，姜不辣还特意冲着王极东做了个鬼脸。惹来王极东的一个大大的白眼。敢情以姜不辣这样的年纪，也会有着如此这般的小孩儿作态啊。反倒是一旁的刘老师，见到了王极东三人之间的表现之后，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下，似有所悟。
　　“刘老师，既然方小姐也来了，这下子，你总应该拿东西出来，给我们给好好瞧瞧了吧？”姜不辣很是不客气地说道，谁让刚才的时候，姜不辣有此提议人家刘老师却是没有答应呢？“让你早些拿出来，你就是不同意，莫非还怕我给你把东西给碎了不成？”
　　“我说姜老哥，刘老师肯定是不会担心你把东西给碎了的，不过，担心你见了好东西之后爱不释手据为己有，倒是很有可能。”王极东在边上插口说了一句。众人不禁乐呵一笑。
　　刘老师也不在意，示意几人在客厅里小坐一会儿，他转身从边上的房间里，取出一口小碗来，说道：“呐，这就是我准备出手的小玩意儿。方小姐，您给看看。”
　　说着，刘老师就把小碗给摆放到了玻璃茶几上。
　　王极东侧头略一打量，看着是件粉彩的瓷器，敞口微撇，收腹，圈足，而且，就小碗外表层的釉色来看，还有着这么几分熟悉的感觉，在年代上判断，应该是属于清晚期的东西了。再看小碗的内部，饰满了青花莲纹，显得颇有几分厚重。
　　“真是件不错的东西。”王极东当即就开口攒了一句。而姜不辣，自然也是点头附和着，眼神，则是瞅向了方荃。因为此时的方荃，已经是开始上手了，那查看着瓷器的神态，很是专注、很是认真。
　　王极东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着方荃在鉴定瓷器的神情模样，少了几分工作生活中的时尚气息，多了几分凝重感。王极东琢磨着，或许是她手中的瓷器，散发出来的历史底蕴，让方荃的脸上也多了几许气质吧。
　　在这么片刻的时间里，方荃的表情无疑是最为吸引人的。
　　见到方荃的纤纤玉手在把玩瓷器过后，把小碗给放回到了茶几上，姜不辣毫不犹豫地就直接伸手把小碗给拿捏了起来，生怕王极东会跟他争抢似的。对于姜不辣这样的古玩商人来说，但凡是看到一件好的瓷器，总是会有些耐不住手痒！
　　恐怕这也是一个成功古玩商人的共性了。
　　王极东倒是看着姜不辣微微一笑，然后静待着方荃的说辞。方荃的性格，也是直爽，有什么就说什么：“刘老师，东西呢我看了，是件老东西，底下的款识‘大清道光年制’也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您真的有意思出手的话，我们可以约个时间，我让公司里的人过来跟您签个合约。不过，这件东西虽然是官窑器，也是属于清道光年间瓷器中的精品，但是您也知道和清三代的一些精品瓷器比起来，这价格上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
　　“这个我知道一点。”刘老师点了点头，“我也是多少懂点行情的。不然，我也不会被人请了去主持古玩节目啊。……这次出手呢，主要是欠了老姜一个人情，他都开口了，我自然是不能无所表示吧。方小姐，你就照直了说，这件小玩意儿若是能看得上眼，能帮得上你的忙，就行了。”
　　“那我就多谢刘老师您了。”方荃冲刘老师点了一下头。
　　“我说方小姐，这件内青花莲纹外粉彩金玉满堂碗，可是非常少见的一个品种，而且品相完美，应该能值不少的钱吧？”姜不辣仿若是到了这会儿，才欣赏完了这件瓷器一样，询问着道，“我怎么听您的意思是说，这件东西拍不了多少的价钱呢？”
　　“这个，可能是我的估价有点保守吧。”方荃解释着道，“虽然在赏玩雅趣和收藏保值方面这件小碗可能会有着不俗的表现，但是，现在的市场行情而言，我能给出的起拍价，应该就是十万块左右了。”
　　“十万？”王极东嘀咕一声。虽然十万块钱的起拍价，听着并不多。不过，要知道那可是起拍价，也就说明了这件东西至少会以十万块钱的价格成交，即便流拍了，到时候拍卖公司也会负责给拍品的所属人一定的补偿的。再说了，成交价究竟能冲到多少，最终还得看拍卖公司到时候可以找到什么样的人来参与竞拍。
　　若是有人看中了这件小碗，并且喜欢的话，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没什么人相中，王极东琢磨着，这样的一件瓷器，十几万的价格，也差不到哪里去。
　　由此可知，并不是所有的官窑瓷器，都能值个几百万乃至于是上千万的！那种在拍卖会上呼风唤雨、万人争抢的玩意儿，那都得是精品中的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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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刘老师的屋子，王极东是跟着方荃一块儿的。姜不辣在见到方荃和刘老师敲定了一些合作的细节之后，他就乐呵乐呵的，准备去参观一下刘老师其余的收藏品，并没有一道儿跟着出来。再说了，用姜不辣的话来说，他怎么能打搅到王极东跟方荃一起呢？
　　站在小区的门口，王极东看了眼方荃，今天的穿着比起上班的时间，似乎更加随性一些，背着一个大大的时尚单肩挎包，而在衣服上则是简单地坠着几件精巧的小饰品，诸如晶莹的珠链之类的，让人很容易就感受到一股青春的气息。或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刻里，王极东才会觉得方荃这样的大小姐，也和大多数的都市丽人一样，是真实的生活在城市的空间吧。
　　若不然，就方荃那高人一等的神态，跟王极东就仿佛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你怎么会跟老姜混到一起了？”许是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静默，微微的有些尴尬吧，方荃找着话题似的，说道，“而且，看你的表现和刘老师也是蛮熟络的嘛，该不是他准备找你去上他的节目吧？”
　　“你说的是刘老师主持的那个古玩收藏类节目？”王极东笑着说道，“我可没有这个想法，也不太习惯去上电视节目什么的。不过，我看刘老师倒是很希望你去呢。”
　　“什么意思？”方荃问道。
　　“这还不简单呐？”王极东上下打量了方荃一眼，说道，“刚才刘老师不就是当着你的面发出了邀请嘛。再说了，就你这天生丽质的模样，往那边一站，哪怕是什么都不说，也能增加不少的收视率吧。”
　　古玩收藏类的电视节目，王极东关注过不少。里面所出现的一些鉴定专家，可都是上了年纪的居多。像是方荃这样的青春貌美的，恐怕都能去当娱乐嘉宾了。若是方荃真有心上刘老师的节目，肯定能够为那台节目增色不少。
　　说不得方荃从此以后，就成了姜不辣口中的“大明星”了呢。
　　方荃闻言，显然是意会了王极东的想法，抿嘴一笑，不作任何表示。
　　“对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王极东却是小声地询问起来，“我看你刚才在屋里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很高兴啊。再怎么说，姜老哥能帮你联系上这桩生意，也是出于一片好心。……”
　　“我说王极东，你是不是刚入行的啊？”方荃没好气地说道。
　　“那个，难道我说错话了？”王极东仔细琢磨了一下，虽然自己和方荃的关系并不足以让他名正言顺地去提醒她，但好歹也不算是逾越了吧？
　　见到王极东还是一副有些疑惑的神情，方荃叹了口气，那表情看着，让人感觉到微微有几分心疼：“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看到刘老师的这件东西之后，兴致并不高？……你也别急着否认，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这么想的。……不过，你不会是真以为姜不辣这样的人，是真心的想要尽全力来帮我吧？”
　　“难道不是？”王极东嘀咕着，若不是的话，人家怎么可能会在昨儿个你刚帮助了他，他就立马给你联系上了刘老师呢？
　　“你知道大家为什么称呼他为姜不辣不？”方荃却是有意岔开了话题。一边说着，两人已经是走到了方荃的座驾边上。王极东也不犹豫，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就坐到了副驾驶座上，摆明了是要搭个顺风车了。
　　“莫不是因为大家在称赞着姜老哥做事情的圆滑？”姜不辣，作为“姜”的本质自然是辣的，却又说他不辣，无非是表示姜不辣的为人，不会让人有不舒服的感觉。王极东仔细回想了一下和姜不辣的交往，可不就是这样的嘛。
　　从两人无意间的相识，再到姜不辣有意的想要结交，乃至于是王极东去到了“云宝斋”之后，姜不辣的一系列表现，都显得很“有心”。再者，即便是到了今天，姜不辣能带他过来认识刘老师，也未尝不是抱着拉拢方荃的心思。
　　毕竟，王极东明面上和方荃还是同事来着，而且，互相间的关系也还算是不错。至于姜不辣老拿王极东和方荃之间开玩笑，那就仅仅是玩笑而已。谁也没给当真。
　　“不错、不错，看上去怎么也像是混了几年古玩行的了。”方荃狭促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应该知道昨天我帮忙的事情吧？”
　　王极东知道自己给姜不辣提了个醒，对方肯定会借此契机来邀请方荃的，也就没有否认。
　　“那你知道我为了揭穿那件接底的瓷器，帮助老姜节省了一笔钱不说，也得罪了大茶壶身后的人吗？”方荃考虑了一下，说道，“人家大茶壶敢拿做旧的瓷器出来忽悠人，肯定是背后有人给他撑腰的。要不然，他肯定不敢。”
　　“你的意思是说，那件清顺治的青花人物筒式瓶，他的主人不可能是大茶壶，嗯，也就是不可能是那位到过我们公司的胡姓的中年男子的？”王极东脑海里在快速地计较着，皱了皱眉，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件瓷器能够出现在我们公司里，还挑了个很微妙的时机，岂不是说也是有人故意在捣鬼？”
　　“你说呢？”方荃给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随即，发动了车子，问道，“你要去哪里？”
　　“随便！”王极东这边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后背上却顿时是冷汗流了下来。
　　这种感觉，对于王极东而言，实在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民国的那份记忆，在距今近一百年前的那个时间段里，古玩行“做旧”的人，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尔虞我诈，互相纠结，乃至于嚣行于整个古玩界呢？
　　而陌生的感觉，自然是来自于现在的王极东的思想了。原本喜欢古玩收藏，淘换点好东西，赚点小钱，生活无忧，日子无虑，闲来翻翻书看看报纸什么的，偶尔关注一下各大拍卖行的交易信息，即便是忙活起来，也无非就是赶往全国各地去“捡漏”了。那份写意与舒心，猛然间受到现实生活的强烈冲击，带给王极东的震撼，无疑是巨大的。
　　王极东不是没有想过现今这个古玩行业会存在着黑暗，只不过，这一块似乎一直都是王极东所不愿意去触碰的。
　　别人怎么做，他并不会在意，就好比是大茶壶拿做旧的东西来骗姜不辣，王极东至少不会对大茶壶表示强烈的反感。但是，现在这件事情突然就把他身边的人，他的工作，他所在的公司，都给牵连在了一起。
　　王极东的心中，却是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烦恼！仿佛这样的事情，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来气一样。
　　反倒是坐在一旁开着车的方荃，在听到王极东嘴里的“随便”两字之后，颇为乐观地欣赏着王极东不断变幻着的表情，这才开口说道：“现在知道，这些人都没安什么好心了吧？不过，古玩行就是这样的。像“天天”这样的小公司，遇到类似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我们自己把好关，做好份内的事，就足够了。那个姓胡的中年人，在知道自己的东西被清影姐看穿了之后，不就是一走了之了嘛。……有时候，我还真是挺佩服陈姐的，能够支撑下这么一间公司。……”
　　王极东看着方荃，脸上还兀自洋溢着几分敬佩的神情，很是无语。有时候，这人跟人之间的差距还真就是这样。以王极东的想法来看，方荃这会儿的感慨，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对了，你还没有说，为什么刚才在屋子里兴致不高呢。”末了，王极东似乎是想起了方荃刚才给转移了话题，害得自己担心了一场。
　　“大茶壶能知道这些，老姜自然也能知道这些了。”方荃解释着说道，“所以，我昨天给老姜避免了多少损失？二三十万吧？那是往多了说的。即便是老姜真的打眼了，收下了那件做旧的瓷器，他也不会亏上这么多。只要转手这么一倒卖，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呢。”
　　“这倒是。”王极东点了点。以那件清顺治青花人物筒式瓶的工艺，如果拿到古玩市场上去，还真能蒙住不少的人。
　　“所以，我在来之前就知道，从刘老师这边是不会拿到什么价值连城的好东西的。”方荃淡淡地说了一句，却是让王极东汗颜不已。敢情姜不辣是看准了价格，才给方荃联系的东西啊。如果昨儿个是件价值上百万的“做旧”瓷器，说不得今儿这时候，姜不辣就给联系了一件乾隆的粉彩小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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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是随便去哪里都可以？”两人之间沉默了一小会儿，各自思量着，方荃转头看了眼王极东，询问道，“该不是大周末的，你没什么地方可去吧？那就去上班呗。我估计公司里这会儿正忙碌着呢。”
　　“每天都去公司的话，岂不是无趣？”王极东不以为然地说道，“莫非是你自己有事要去公司里？”
　　“也没这个必要吧。”方荃似乎是想起了工作中的事情，兴致不是很高。
　　“这次的瓷器拍卖专场，我们公司里占据的份额是不是比较大？”王极东这话可不是没有依据的。以他的职务而言，自然是不太清楚这些，但是，连姜不辣都说了，方荃这几天正在为瓷器拍卖的事情忙活着呢，再加上方荃此时的表情，王极东琢磨着情况肯定不会太过乐观。
　　“也还好吧。”方荃的话语，始终是这般淡淡的，“真要是不行的话，我到时候就去找我老爸想想办法。不过，一想到要从他的手里，抠出几件瓷器来，实在是让人头疼啊。”
　　“你家里应该会有许多的珍品瓷器吧，也就不缺那几件了，我猜你从小肯定是从国宝堆里长大的。”王极东笑呵呵地说道，似乎是调节着气氛，“说说都有什么类型的，也让我长长见识？”
　　“我呀，不告诉你。”方荃做了个莞尔的表情。
　　王极东忍俊不禁，正准备仔细地询问一番呢，结果，在这个时候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王极东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接听了一会儿，忽然很有兴致地冲着方荃说道：“你现在是不是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的，不如，和我一起去淘一处老宅子吧。说不定，就能寻摸到些什么好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