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瞬间的感动

“就不能低点儿？”王极东试探着说道。
“我是看你的眼力不错，而且，还舍得花大价钱，我才给你看这些碎瓷片的。要换成其他的人，我还不给看呢。”中年妇女的话语，说得有些愣，却也没招人反感。至少，人家还肯定了王极东的眼力不是？
“好吧。”王极东叹了口气，又指了指另外的一个布袋子，说道，“这个袋子里的碎瓷片，是最轻的，就三件瓷片，而且，组拼起来也不是很完整，明显的缺了一角，你说说，需要多少钱吧。”
“同样是五万块钱。”中年妇女的声音，不轻不重，恰当好处。
“你，——”王极东听着，却几乎是要跳起来骂人了，伸手指了指对方，最终还是愤愤的给收了回来。这么一闹腾，边上注意到这边的人，可是为数不少。王极东要是再砍价的话，说不得，就有行家过来竞争了呢。
不过，由此一来，王极东心中也算是明白了，中年妇女对于瓷器收藏一行，多少还是知道一点，却不是很精通。那只装着三块碎瓷片的旧布袋，王极东可不是胡乱瞎指的，那里面的瓷片，明显的是属于普通民窑瓷器，即便是完整的器型，王极东琢磨着恐怕也就是三五万的价格了。
至于其他的几个布袋子，里面的瓷器碎片虽然多，却也凌乱。不是某几片瓷片表层的釉色已经剥落了，就是残缺的厉害。有些，王极东一眼就能看出，只是在表面上看起来是属于一件瓷器上来的，实际上，却是千差万别。像是玉壶春、梅瓶、抱月瓶等等器型，若是瓷片上的青花发色类似的话，也会给收进到一个布袋子里。就是王极东看中的梅瓶碎瓷片里面，也有两三片是属于‘外来物’呢。
由此可知，收拾这样的旧布袋子的人，在瓷器鉴别的眼力上，也只能算是勉强入流罢了。
……
在心中默默的计较了一番，王极东琢磨着，真要仔细的挖掘这几个布袋子的话，以五万块钱的价格而言，恐怕也就是自己第一口问价的这件官窑瓷器的碎瓷片，能够有点赚头。遗憾的是，王极东找遍了布袋里所有的碎瓷片，也没有发现应该在梅瓶底部出现的官窑款识。
这也大体的说明了，对方应该是把这件瓷器，给误当成了民窑吧。
有了这样的思量之后，王极东再还起价格来，心中也算是有了些许的底气。最终，中年妇女死咬着价格不放，王极东好说歹说，就差没给对方跪下了，才以四万三千块钱的价格成交。完了，中年妇女还好心的问了句：“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几个袋子呢。这些瓷片，可都是老的。”
“东西是老的，这我知道啊。……”王极东小声嘀咕一句，不过，又不是所有的老东西，都是值钱的。更何况，这里面装着的只是一堆的碎瓷片呢。王极东大有深意的看了眼中年妇女，问道，“你这里，还有其他的什么好东西不？”
谁让中年妇女手头的瓷片，大多数都是属于明代的呢？暂且不论，这些瓷片的价值究竟几许吧，在年头上，王极东自认自己的眼光还是不会出错的。而且，在这些碎瓷片里面，也不乏一些清代、民国时期的。大体上而言，中年妇女的碎瓷片的来路，还算是比较正的吧。
“好东西，我这里哪有什么好东西啊，也就是一些瓷片而已。”中年妇女略微的考虑了一下，说道，“不过，你要只是看看的话，我这边倒是还带了一块瓷片，是到北京这边来找行家鉴定的，听我当家的说，这东西比较值钱。”
“哦？”王极东心下疑惑，莫非这中年妇女所说的那一块碎瓷片，被他当家的给看出来是明代官窑的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王极东很有兴致的伸手，向中年妇女索要过来。对方这才从自己装钱的一个小布兜里，摸出一块瓷片来。
第一眼看去，和大多数的青花瓷碎片一样，很不起眼，甚至于，瓷片表层的釉色看着还有几分晕散的感觉，颜色很深。而让王极东尤为注意的是，在这小块的碎瓷片上，出现了大半个人物造型。这一点，可是非常难得的。
刚才在‘云宝斋’的时候，赵万历就提过了，若是瓷器上绘有人物纹饰的，在相同器型相同品相的情况下，价格自然会虚高上一些。这话虽然不尽然吧，却也大致的说出了瓷器纹饰上的特点，大多是以花卉为主，偶有动物的出现，以龙凤之类的象征意义的形象为甚，而出现历史人物故事纹饰的，却是极少。后者的价格，自然也就比前者要高上些许了。
往大了说，哪怕就是其他的古玩类型，也是一样的。
比如大家都知道的宋代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再比如比这个还要早上一些的唐代的‘韩熙载夜宴图’，那可都是无价之宝了。说它们是国之重器也是不无道理的。
而王极东眼前所看到的这块碎瓷片，上面的人物形象，因为只有大半个，对于其身份的判定，还颇有几分难度，索性，整体的青花发色、线条的柔和度，都足以让人感受出那主人公正在练功舞剑的浓浓的个人魅力。
果然是件好东西啊！
王极东心下赞了一句，再仔细的查看了一下瓷片的胎质，却又是生起了些许的疑惑，似乎和先前所看到的诸多碎瓷片都不太一样啊。尤其是在王极东的记忆中，对于这样的瓷器胎质，还有了份略略的生涩感。
这对于王极东来说，同样是非常难得的。
莫非是现代的瓷器做旧的？很快的，王极东就给否定了这样的想法。现代的瓷器，王极东不是没有仔细的研究过，为此，他还特意的在公司里，找了许多的赝品瓷器，认真的鉴别着呢。整器的、残损的、碎瓷片，都有。乃至于是各个不同地方生产的瓷器的胎质的区别，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眼前这么件瓷片，却是都不太对得上。再说了，就光是瓷片表层的釉色，以王极东的能力而言，设身处地的考虑了一下，感觉也是很难做得出来的。
“大姐，这件瓷片，您出手不？”到了最后，王极东似乎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心中隐隐的感觉到，这会是一件老瓷片，便开口询问起价格来，“如果您要是愿意出手的话，我就收下了。”
“这可不能卖。”中年妇女说道，“我刚不是就和你说过了嘛，这块瓷片可是拿过来做鉴定用的，家里还有一成套的呢。”
“您的意思是说，这块碎瓷片，是一整件瓷器碎了之后取出来的？”王极东有些明白过来了，若真是这样的话，人家再怎么着，也不会匀给他了。见到中年妇女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不像是骗人的表情，王极东也就不再强求了。
“这样吧，四万三千块钱，我的手头上自然是没有的。您是跟我去银行那边转账呢，还是等我取过来？”王极东琢磨着，再在这边待下去，估计也没什么收获了，便准备去其他地方再看看。
“我就一个人在这看摊子，去了也不放心，还是你去取了钱送过来吧。”中年妇女考虑了一下，说道，“东西就先放在这边，我给你留着。”
“也成。”王极东倒也不怕这中间的须臾时间，会出了什么茬子。
……
待到交易完成之后，王极东一手提拎着个旧布包裹，一边在口袋里揣两枚玉佩，这样的收获，已经让王极东有些飘飘然起来。只是想到刚刚花费出去的四五万块钱，再琢磨起卡里还存留着的剩下的那七万来块钱，感觉自己想要进入收藏行业的话，还是有些拮据啊。
好在，王极东闲逛的地方，也大多都是在古玩地摊上。即便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总不会太贵。像是刚才以几万块来收购整套的碎瓷片这样的情况，无疑是个特例，若不然的话，说不得这么一个早上，王极东的十二万块钱就被挥霍一空了呢。
走着，走着，下意识的，王极东就来到了先前和同事们一起来过的那个出售玉器的地摊前。大致的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所挑中的那件玉器，已经不在了。再看地摊小贩，显然是还认得自己的，正冲着自己招呼着：“这位先生，您要不然，再看点其他的东西？”
“那位小姐，似乎把我挑出来的三件玉器，都给收走了啊。”王极东没好气的说了句。
地摊小贩闻言，脸上洋溢着几分尴尬，解释着说道：“我这不也是为了生计着想，没什么办法嘛。要不然，您再挑挑，若是有相中的，我以成本价给你，中不？”
“那倒不用了。”王极东咧嘴笑笑。兴许，只有他自个儿清楚，这会儿他能够走回到这里，至少说明了在他的心中，对那件看中的玉器，还是留存了几分念想的吧。说不得人家小姑娘在知道自己被耍了之后，一气之下就离开了呢。
不过，那件玉器真的就不值两千多块钱吗？
王极东微微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在这个时候，地摊小贩却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样，冲着王极东喊道：“这位先生，不知道您刚才遇到了您的女伴没有啊？她可是在这里等了你足有一个多小时呢。”
“女伴？”王极东回头看了小贩一眼，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可不就是您嘛。”地摊小贩解释着说道，“那女的，就是跟您一道的，哦，就是跟抢了您东西的小姑娘互相喊价的那位，她刚才还在这里嘀咕着，你怎么没有回来过呢。”
“那她现在人呢？”王极东回过神来，地摊小贩说的应该是夏芸了。
“走了啊。”小贩摊了摊手，说道，“我琢磨着她应该也是回来看看那几件玉器的。不过，在知道了你没有回来过之后，她还在这边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呢。我看您，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儿吧。……”
“谢谢您了。”王极东赶紧的打断了地摊小贩的话，瞅准了一个方向，就快速的离开了。地摊小贩见了，还在后边给王极东指了指路。不过，这个时候的王极东，已经不那么的在意小贩的话了。所有的注意力，早就集中到了周围的人流中。此时王极东最大的希望，莫过于一眼之间，就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吧！
能有这样的一份认知，王极东还能再祈求些什么呢？
有那么一瞬间，王极东都觉得自己的内心，正被一份感动给充斥的满满的！
……
“你真傻，怎么就不知道打个电话呢？”
这句话在王极东在脑海里浮现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在知道，夏芸竟然在两人分别之后这么许久的时间里，一直都在古玩地摊上等待着自己的时候，王极东就越发的感觉到，那女子傻傻的有些可爱了。
不过，在心里埋怨着夏芸、责怪着夏芸的同时，王极东自己，似乎也陷入了这样的一个怪举之中，在潘家园市场内胡乱而着急的寻找着，却是久久的没有拿起电话。仿佛电信的联系，在这样的一个时刻里，完全的失去了意义一样。
……
一直没有找到，期待中的相遇，也并未出现。王极东看了看升得老高的太阳，真想骂上一句：你个太阳的！
索性王极东没有像夏芸那般的一路‘傻’到底，最终还是拨出了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不免一阵的埋怨：“我说夏芸小姐，你是不是在后来的时间里，又回到潘家园了啊？”
“你怎么知道的？”手机那头的声音，感觉有些惊讶，随即却是大声的说了句，“小东子，你现在是不是还在潘家园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回去了呢。”那话语中的意思，已经足够王极东明悟了。
“我帮你挑了件古玉器，还是弥勒佛的，在品相上吧，虽然看着差了点，但是东西可绝对是老东西，等到周一上班的时候，我给你带过去吧。”王极东笑着说道，仿佛夏芸在玉器地摊左右前后的漫无目的的等待，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一样。而他也不曾询问过那个出售玉器的地摊小贩。
“好啊。”电话那头的夏芸笑呵呵的答应着，似乎也刻意的选择了忘记王极东是怎么得知她回到潘家园那边的，“不过，明天星期天我都还要去公司值班的呢，唉，还是你运气好，能在家里休息两天。”
“是啊，是啊，不然你也来做杂工好了。”王极东敷衍着说道。随后，两人自然是一阵的插科打诨了，谁也没提潘家园这边的事情，就跟在公司里遇到的时候一个样子。末了，王极东意有所指的嘱咐了一句：“以后有事找我，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那边轻声的应了一下，犹豫着解释道，“其实，我在那附近也逛了好几个地摊的，只不过都没有找着什么好的东西。……”
挂上电话之后，王极东的嘴角渐渐的洋溢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
有了这么一码子事情，再看时间上也不早了，王极东倒也没在潘家园这边继续晃悠着，正所谓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到这边来淘换东西呢。更何况，王极东今天的目的，也就是在古玩地摊上逛着，等改天口袋里的资金充足了，说不得王极东就会开始朝着古玩店铺里进军了。
坐车回到家里，王极东也没闲着。
先是把两件玉器给搁置好。看到旧书架上还有几件以前寻摸过来的小件玉器，心中颇有几分暖暖的感觉。很多时候，王极东都还会特意的把玩上一小会儿。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入行之作不是？
从旧布包里把挑选出来的六块碎瓷片给捡了出来，另外的搁置到一个纸盒中，暂时的不去管它。然后，则是把旧布包裹里剩余下来的碎瓷片给清理了一遍，上面还有着不少的粘土，让王极东感觉这些碎瓷片很有可能是‘出土’的东西。
而整个下午，王极东都在尽力的摆弄着这些碎瓷片，想要把这件明代的青花梅瓶给恢复原貌。奈何，在诸多的碎瓷片中，剔除了不登对的三四片瓷片之后，所有的瓷片组合起来，也不过勘勘有了个大致的轮廓。
即便如此，青花的纹饰也还是颇为清晰和明显的。整件瓷器的器身上，布满了缠枝莲纹，还有时而可见的花果纹饰，虽然不多，倒也颇有‘画龙点睛’的意蕴。而在纹饰的笔法上，颇为老道，很是连贯，也很舒展。色泽凝重混融，让人一看，就忍不住生出几分爱慕的心思来。足可见这件瓷器的精湛程度了。
反倒是梅瓶的底部，缺失了几块瓷片不说，还是没有涂上釉色的，只是在质地上比较的光滑细腻。这样一来，压根儿就不可能会有款识的出现了。不过，王极东不以此为遗憾，相反，还有几分沾沾自喜的感觉。再加上几块较大的器身瓷片上，青花纹样隐约可见的笔触痕。这件瓷器的年代，也就脱口而出了。
明代永乐青花缠枝莲花果纹梅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