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之十

　　80.
　　
　　在张锋的卧室里。
　　张锋在熟睡。
　　一阵铃声。
　　张锋打了个哈欠起床穿衣。
　　一阵敲门声。
　　张锋系上最后一个扣子开门。
　　一个面容憔悴的侍女，提来一桶水，分别倒入脸盆和漱口杯，转身出去。
　　张锋洗漱完毕，锁上门，来到操场厅。匪特们在做健身操。
　　张锋身披少校服，双手交叉在胸口，嘴里吹着口哨，安然而懒散地穿过操场厅，进了一条走廊。
　　各处的处长室在身边擦过。
　　突然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从一个房间里跑出来，手里拉着一个自制的小拉车，在走廊里玩耍起来。
　　张锋有些吃惊地看着小男孩。
　　孩子脸色有些发黄，身体瘦小，穿一件肥大而破烂的女人衬衣，孩子见张锋看他，胆怯地靠在墙上，晃动着身子，两脚不时地踢着地上的小拉车。
　　张锋慢慢走过去，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头。
　　孩子睁大眼睛，望着张锋，仍然晃着身子往墙上挤。
　　张锋满脸笑容地：“小家伙，不要怕，叔叔不打你。”
　　孩子望着张锋一声不吭。
　　张锋亲昵地抱起孩子：“里面小朋友多吗？你还有小伙伴吧？“
　　孩子在张锋怀里挣扎着要下来。
　　张锋蹲下身，把孩子放在地上：“你叫什么名字？你爸爸妈妈干什么去了？”
　　孩子望着张锋满脸的笑容，伸出小手在地上画起来。
　　张锋奇怪地看着。
　　特写镜头：
　　小孩的手指，歪歪斜斜地画出两个字：冬青。
　　镜头复原。张锋一把把孩子搂在怀中，呆呆地望着孩子的面容，两颗激动的泪珠从眼角涌出来。
　　孩子吃惊地望着张锋。
　　张锋终于失去了控制：“小冬青，你妈妈在哪里？”
　　蒋丽娜从张锋背后的走廊头上走过来：“张兄，一个脏孩子，你搂这么紧，不怕脏了你的衣服。”
　　张锋猛地一惊，急忙装作为孩子收拾小车，一边收拾一边道：“小车可经不住你这么拼命地拉呀，再坏了我可不管了。”
　　蒋丽娜来到张锋身后，张锋伸出双臂，使劲打了个哈欠，顺手掏出手绢，装作擦眼泪：“蒋小姐，真没想到，在这不见天日的环境中，还有这么天真可爱的小生命。”
　　蒋丽娜没有理会张锋的话，只是关心地：“睡好了吗？”
　　张锋装出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准是太累了，睡得真甜。要不是铃声，我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间。”
　　蒋丽娜：“我却一夜没睡好。”
　　张锋：“为什么？”
　　蒋丽娜：“我太兴奋了，真没想到在我青春生活中，还有这么激动人心的一幕。五年前当你不辞而别的时候，我就认为我们不会再相见了，在那么长的精神生活中，竟空虚得没有什么东西填补，想你要想疯了。这真是老天有眼，为我们安排了这样一幕。”
　　张锋没有说话。
　　蒋丽娜继续兴奋地讲：“张兄，在我们今后的反共大业中，你一定要大显身手。我相信，不远的将来，你我的名字就会风靡整个世界。”
　　张锋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做操的可真不少，可算是倾巢而出吧。”
　　蒋丽娜扫兴地瞪了张锋一眼，半天没说上一句话来。
　　张锋又安然地问：“所有的人都参加做操吗？”
　　蒋丽娜无可奈何地中断了刚才的激动情绪：“除去勤务人员，凡是军统局的将士都要参加，这是保身健体的必要。”
　　张锋：“勤务员是何等身份，为什么也把他们带到这个绝密的地方？”
　　蒋丽娜：“大都是一些不明身份的囚犯，在临来地下时，挑选了三十名与政治无关的痴人。只要进到这里还怕什么？身上注射着缩身液，就是跑出去，一见阳光就会灭亡，还怕他们翻天？”
　　张锋和蒋丽娜正在说着话，刚才那个拉着小车的孩子，从他们身边悄悄走了过去。
　　张锋以闲聊的口气：“这是谁家的孩子，瘦得这样？”
　　蒋丽娜：“一个哑女的。”
　　张锋：“这个孩子也是哑巴吗？”
　　蒋丽娜：“不是，跟那个女人话可多了，只是见了我们连半句话也没有。”
　　突然一阵铃声响。
　　蒋丽娜看了看表：“开饭了，张兄陪我一起去吧，到我房间去。”
　　张锋：“不便吧，还是回我的房间去好。”
　　蒋丽娜故作扭捏地瞥了张锋一眼：“哼，你这个人，总是一本正经。”
　　蒋丽娜伸手拉着张锋，进了“03”号房间。
　　房间内，一个身穿白衣的侍女，正背朝门口，摆着饭菜。
　　蒋丽娜“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侍女仍然忙碌着，连头也不回一会儿。
　　蒋丽娜示意张锋坐在沙发上，端出一些高级糖块，放到茶几上，十分殷勤地：“张兄，先坐下吃糖。今早是我为你准备的饭菜，算我请你第一桌吧。”
　　张锋满意地点了下头。
　　蒋丽娜回身对侍女：“忙完了你出去吧。”
　　侍女略转过身来，微微点了一下头，向门外走去。
　　与此同时，张锋浑身一震。“啊，许梅！”要不是蒋丽娜在眼前，他真会喊出声来。
　　蒋丽娜没有发现张锋的神色，她理了理那头黄发，走到桌子旁，对张锋：“张兄，来，我们吃饭。”
　　张锋急忙恢复了平静，微笑着站起身来：“好，我们吃饭。”
　　二人开始吃饭。
　　张锋放下餐具，故作满意地用手绢擦着嘴：“啊，蒋小姐准备的这样周到，我吃得非常舒服。”
　　蒋丽娜娇滴滴地瞟了张锋一眼，一口酸气地：“张兄什么时候学的这一套，算是对谁客气呀，我才不喜欢这种客套呢。”
　　张锋：“使你喜欢，我怎样对待你呢？”
　　蒋丽娜毫不客气地：“像丈夫一样对待我。”
　　张锋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可惜得很，我们的合同是两个月。”
　　蒋丽娜调戏地向张锋打架：“你真会折磨人。”说着就往怀里扎。
　　张锋一把将她推起：“真不像话，小心被侍女看见。”
　　蒋丽娜坐正：“怕什么，一个哑女人，看见又怎么样。”
　　张锋：“噢，这就是那个小孩的母亲吗？这样端正的一个人能干这一行？”
　　蒋丽娜：“听说她拿刀砍死了军统局的人，后来被流放到这里。”
　　张锋继续追问：“她是个什么人？没有人来找她吗？”
　　蒋丽娜：“听说是海外巨商的女儿，曾为她送来一笔钱。哼，这笔钱早就进了私人的腰包，她照样在这里受罪。那个小孩就是在这里生的，可能这人又急又气变成了哑巴。”
　　张锋装作无心地：“这么说，这个小孩子还从没见过上面的世界？”
　　蒋丽娜把一条细长的大腿搭到桌角上，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漫不经心地：“见个屁，早晚还不死在这活棺材里。”
　　一声门响，许梅默默地走进来，脸上毫无表情地走到桌子前，动作十分缓慢地收拾着碗筷。
　　张锋无聊地翻着茶几上的几本画报：“蒋小姐，就这么几本画报吗？能不能再给拿几本好的来看看？”
　　蒋丽娜冷冷地对收拾餐具的许梅：“哎，你先不要收拾桌子，到医务室拿些好画报来。”
　　许梅放下手中的餐具，走了出去。
　　过了很长时间，许梅拿了一摞画报走了进来。
　　蒋丽娜不耐烦地：“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
　　许梅指了指画报，用手做了一下挑选的动作。
　　张锋故作莫名其妙地：“她这是比划的什么？”
　　蒋丽娜：“告诉是为你精心挑选占去了时间。”
　　许梅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样的解释。
　　许梅把画报中的一册，朝张锋推了一下，然后继续收拾桌子。
　　张锋注意了许梅的动作，顺手拿起那本手画册，仔细地察看。
　　蒋丽娜也拿起另一本画册看着。
　　张锋在第三页发现了一张纸条。
　　特写镜头：
　　纸条上一行字：今晚十二点在你屋等候。
　　镜头复原。张锋趁蒋丽娜不注意，把纸条捏在手心。
　　许梅在有条不紊地擦着桌子。
　　张锋边看画报边对蒋丽娜：“蒋小姐，你去过美国吗？”
　　蒋丽娜：“如果不是共产党暴乱，我恐怕还在美国纽约大学深造呢。”
　　张锋：“你现在不是仍在深造吗？如果把你所居住的周围设施，绘成一张蓝图，那一定会成为一篇很好的论文。”
　　蒋丽娜：“张兄真会开玩笑。”
　　许梅端着餐具慢慢地走了出去。
　　
　　
　　81.
　　
　　夜里。
　　许梅的卧室。
　　许梅深情地望着在床上熟睡的小冬青，不禁潸然泪下。
　　许梅将脸贴在小冬青脸上，自言自语地：“孩子，我们很快就会和你爸爸在一起了。”
　　
　　82.
　　
　　三年前，五月的一天深夜。
　　许梅执行完任务，走在返回住处的路上。
　　许梅拐进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身体突然被撞了一下。
　　在微弱的灯光下，许梅看到撞自己的是一个喝醉的酒鬼。那家伙邪恶地望着许梅，又扑过来：“小娘子，三更半夜，你去会哪个情郎啊？”
　　“流氓！”许梅回身一掌，“啪”地打在对方脸上。
　　“他妈的，你还打人！”那家伙用力抓住许梅，“我现在不对你怎么样，到了我的住所，咱们再好好玩玩。”说着，便把一支针剂猛地注射到许梅肩上。
　　许梅摇晃了一下，一头倒在地上。那家伙把许梅拖上一辆三轮车，朝车夫说了句什么。
　　三轮车停了下来，许梅被拖进一处大院。
　　许梅觉得身上好了一些，就拼命反抗。
　　“药力过去你就有招了吗？”那家伙恶狠狠地说，“这里是军统机关，你是跑不出去的！”
　　许梅被拖进一个房间，那家伙拉亮了电灯。许梅趁他回身去锁门的机会，迅速抄起放在床头的一把尖刀，藏在身后。
　　那家伙锁上门，转身回到许梅身边：“小娘子，你今天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我干的是反共救国之大业，你以后会有享不尽的福。你若不从，我就叫你尝尝军统机关整治人的滋味！”
　　许梅镇定地说：“我口渴得很，你先去给我倒杯水。”
　　那家伙一听，边陪着笑脸边转过身去倒水：“小娘子，只要你答应，就是让我踩着云梯去摘月亮也没说的……”
　　许梅敏捷地走到他身后，迅速地举起刀，向魔鬼的后背猛地刺去。只听“嗷”地一声，这家伙晃了晃，一头倒在地上。
　　听到室内的吼声，几个特务砸门闯进来，见血泊中躺着一具肥猪般的死尸，床上坐着一位怒不可遏的青年女人。
　　一个老特务打量着许梅，非常气恼地说：“是你杀的吗？”
　　许梅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弟兄在这三更半夜里把我拖到这里，畜生一般，这不是他应得的下场吗？”
　　老特务：“你是什么人？”
　　许梅：“我就是一个普通妇女。”
　　老特务：“你怎么能证明你的身份？”
　　许梅故装思索着，片刻，从兜里掏出一个华侨亲属证：“你看这个。”
　　老特务两只鼠眼放出贼光，一把把华侨亲属证抢过去，翻看着说：“这倒是个好东西，怎么？你是华侨亲属？那你就等候处理吧。”
　　
　　镜头复原。
　　夜光表正指十二点。
　　许梅给小冬青掖了掖被子，轻轻地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