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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父母转变

作品名称:向阳而行      作者:溪水常流      发布时间:2024-10-02 19:49:35      字数:4228

  于得福怀揣王水英借给他的一百元钱,来到滨海这个他也从来没有来过的海滨城市,在于小颖那封信上留下的邮戳显示的地儿寻找于小颖。他拿着女儿的照片,逢门便进,遇人便问,可依然一无所获。整整一天过去了,于得福找了个便宜的小旅馆住下,第二天继续寻找,最后无果,回到于家沟山寨。
  于得福回到家里,不再烈火金刚,而是主动偃旗息鼓,整天缩着个脑袋,任凭阮秀兰摔碟子砸碗,言语相骂相激,甚至动手动脚,这使得一向强势的阮秀兰一下子失去了用武之地,仿佛接连挥出去的重拳砸在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面,再怎么力道无比也施展不出原有的威力。
  阮秀兰一时慌了手脚,担心于得福精神出了问题。正如于小颖直觉的那样,阮秀兰虽然深知于得福离不开女人,因而她在这个半世组建起来的穷家里十分强势,但真要是离开于得福,她心里不免惶恐,因为她很清楚,一旦失去了于得福,很难再找到一个像于得福这样倚着、惯着、护着她的男人了。阮秀兰在家里憋了两天之后,决定尾随于得福,看看他出门都干了什么。
  跟踪的结果是,于得福偶尔进进麻将屋子,进了麻将屋子也不打麻将,只是呆呆地看一会儿;大部分时间,要么坐在张贵凤坟前,要么坐在山寨周围哪座山尖上,眺望着远处……
  阮秀兰害怕了。她害怕这样下去,于得福早晚得出现精神问题。阮秀兰一时没了主意。想妥协,可碍着自己那张一向高傲的不容侵犯的脸,她怎么也低不下头,张不开嘴。
  于得福背着阮秀兰,第二次来到滨海市寻找女儿,是在于小颖离开“胶东鱼锅”的第五天。
  于得福转悠到傍晚,找到了“胶东鱼锅”。
  “胶东鱼锅”里面冷冷清清,只有一桌食客在吃饭。
  老板娘站在吧台里,查对账目,瞥眼于得福递上来的于小颖的照片,还在生气于小颖没等她重新物色到服务员就丢下她的生意离去,头不抬眼不睁地说:“没见过。”
  于得福失望,走出“胶东鱼锅”。就在这一刻,老板娘心里忽然想起于小颖一个多月来在她这里任劳任怨、拼死拼活地干活儿的一幕幕,不由得心里一紧,那颗沉睡不醒的怜悯之心终于苏醒。
  “等等。”老板娘追出店门,对愣怔中的于得福说,“她来过我这儿,又走了。”
  “那她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了?”于得福眼前一亮,两眼充满了欣喜和激动。
  “四五天前离开的……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
  “难道她就没留下什么话?”
  “嗨,你也不想想,她不满意在我这儿干活儿,怎么可能告诉我她要再去哪儿干呢?”
  “那你店里别的服务员呢?我的意思是,小颖要走,不可能不对任何人留下话,哪怕闲扯,瞎议论,也会留下线索的,您快带我去见见别的服务员吧,我都快急死了!”
  老板娘忽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说:“跑啦!骗了我的钱,跑啦!东北黑龙江的,你去东北黑龙江找她好啦!”
  老板娘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店门,“哐当”一声,关了店门。
  阮秀兰不见了于得福的踪影,硬挺着,挨到傍晚,终于挺不住了,出来寻找于得福。刚出院门,碰到王水英刚好从狭长的胡同外走过来。
  阮秀兰住进于得福家就看到和感觉到了王水英对小颖好,小颖三天两头往王水英家里跑,小颖不肯下学帮衬家里,敢欺骗她和于得福偷偷参加中考,考上高中竟然敢偷偷出去打工挣学费,一定跟眼前这个老东西有关,一定是受了这个老东西鼓动;还有啊,这老东西,不光支持鼓动小颖,还当着她的面,把于得福叫到家里,鬼知道她给于得福灌了什么迷魂汤!阮秀兰还耳目听风,于得福去城里寻找小颖,就是借了这老东西的钱当路费……
  阮秀兰越想越气,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狠劲“啐”一口,把一口恶狠狠的痰啐到王水英脚前。
  王水英冷不丁受到如此侮辱,怒火一下子就冲到脑门,竟然忘记了自己年老体弱,根本不是才四十出头的阮秀兰的对手,一把抓住阮秀兰的衣领,怒喝道:“你啐谁?!”
  “啐你!老娘不光啐你,今儿还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老不死的呢!”阮秀兰甩开王水英的手,指着王水英的眼骨子,眼里喷射着怒火。
  王水英后退一步,斜乜着阮秀兰:“好啊,我王水英今儿倒要看看,你这个四十郎当岁的,怎么教训我这个快七十岁的,你可真有出息了!”
  阮秀兰心里发虚,嘴上还是硬邦邦的,怒目相向,问:“你以为我不敢哪?你再激我试试?”
  王水英眼前忽然闪过于小颖可怜巴巴地托付她、得便儿开导开导她爹妈的情景,又飞快地闪过于得福跟她借钱去城里寻找小颖的情景,打定主意:抓住这一次机会,能不能说服阮秀兰是另一回事,起码也对小颖有个交代,便放下脸来,平心静气又诚心诚意地说:“大宝妈,俺知道,你是不满意俺对小颖好。实话跟你说,小颖这次去城里打工挣学费,俺也给了点儿路费,俺是真的可怜她哪!可俺对老天爷发誓,俺从开始就没有鼓动过小颖,也从来没有挑拨你和得福的关系!你误会俺了,今儿要教训俺,俺认了,可是,你在教训俺之前,敢静下心来、听俺说几句心里话吗?”
  要是搁在平时,阮秀兰神气十足,咄咄逼人,哪里肯接招儿?可眼下,她被于得福的主动示弱、蔫了吧唧甚至有可能得了精神病弄得心里发虚,见王水英先弱下来,也只能见好就收,借坡下驴,说:“哼,说几句话有什么了不起?你还能吃了俺?”
  阮秀兰跟在王水英后面,进了王水英家。
  王水英先上了炕,示意阮秀兰炕上坐。
  阮秀兰冷冷地说:“不用。坐不起你这个快七十岁的大善人的炕,有什么心里话,你就赶快说吧,俺还有好多事儿呢。”
  王水英说:“大宝妈啊,老古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俺知道,清官都管不了的事,俺一个孤老婆子还嘚瑟个啥?可有些话,老憋俺心里头,难受啊!”
  阮秀兰急了,说:“既然你知道自个嘚瑟不出个道道儿来,就别嘚瑟了,俺走了。”
  阮秀兰拔脚就往外走。
  王水英跳下炕,顾不得穿鞋,光脚跟到院子里,拉住阮秀兰一只胳膊,说:“哎哎哎,大宝妈,你别走啊,听俺把话说完嘛!难不成你连听都不敢听?”
  阮秀兰被激到了,盯着王水英,冷笑一声:“俺不敢?你不就是想跟俺说小颖多么可怜,多么想念书,俺多么应该体谅她,多么应该供着她念完了高中念大学吗?嘁,俺今儿还就不走了,俺倒要听听,你的心里话,到底能不能把俺说服了!”
  “大宝妈,俺一个孤老婆子,没念过几年书,没有文化,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俺只跟你说说憋在心里的几句话,你要是听进去,最好,对你好,对得福好,对小颖、大宝都好;你要是听不进去,俺也尽心尽力了,没有放不下的了。”
  阮秀兰斜乜着王水英,不阴不阳地催促道:“那你就快说吧。”
  “俺问你几个事儿,你可得说实话。”
  “哎呀,你啰嗦个啥嘛!”
  “你要是不说实话,俺就没有必要说下去了。”
  “好好好,你说吧。”
  “得福又懒又馋,喜欢抽烟、喝酒、打麻将,实在不是个支着门头过日子的好男人,对吧?”
  阮秀兰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对方会数落自己不近人情,怎么反倒说起于得福的臭毛病来了?莫非这老东西精神有了问题?阮秀兰搞不明白,心里盘算着,嘴上说:“你跟他做了这么多年邻居,比俺嫁过来守着他的时间长多了,当然更了解他了。”
  “小颖妈走了以后,这几年,要是没有小颖又要念书又忙死忙活地帮衬家里,你跟得福这日子过得,就肯定不如眼下,对吧?”
  阮秀兰瞪大眼睛,白王水英一眼,说:“所以,小颖铁定不该去念什么高中,像她家这情况,当爹的又这么喜好抽烟、喝酒、打麻将,不是俺不让小颖念下去,是家里的情况不允许呀!要是家里供得起小颖和大宝都念书,俺这个当后妈的,自然懂得装好人。”
  王水英长叹一声,说:“大宝妈,山寨里的人,都在传说,你不近人情,不讲道理。看来啊,你不是个不近人情、不讲道理的人哪!”
  “那当然。”
  “既然这样,俺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愿不愿意跟得福过下去啊?”
  “你这不是废话嘛!”阮秀兰又白一眼王水英。
  “俺觉得,你不愿离开得福,无非是得福对你、对大宝好,没得挑;要是离开了得福,恐怕不容易再找得福这么个人了,对不对?”
  “那可不一定。”阮秀兰低下头,声音细小,如蚊子的一条腿。
  见阮秀兰软下来,王水英也不客气,说:“俺不用拱你心里看看,也知道,你舍不得得福对你的这份好,你心里,也并不是那么讨厌小颖。只是,眼下,小颖选择要把书念下去,你觉得,家里没了这唯一的一个得力帮手,得福又改不了抽烟、喝酒、赌博的坏毛病,你又不肯改变改变自己,勤快起来,多分担点儿家务和农活。”
  阮秀兰无言以对。
  “大宝妈呀,你想过没有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呢,得福对你和大宝那么好,将心比心,你对得福和小颖,是不是也应该好点儿啊?你对小颖这个样子,一心只想让她下学,换作你是得福,你心里是个啥滋味儿?”
  阮秀兰不服,说:“你是知道的,婶子,得福跟俺一样,也巴不得小颖下学,帮衬家里。”
  王水英摇摇头,说:“他那是没有办法。再怎么说,小颖是他的亲骨肉呢。你想想,得福自个懒洋洋的,又喜好抽烟、喝酒、打麻将,他巴不能有人替他把活儿干了,还能弄来钱,供着他抽烟,喝酒,打麻将。”
  “所以嘛,小颖被逼到这份儿上,责任不在我,你去跟得福讲道理得了。你要是能让得福变成个勤快的男人,能弄出钱来,支撑起这个家,小颖别说念完了高中念大学,就是念完了大学,接着念大大学,再念大大大学,我阮秀兰要是说半个‘不’字,就不是人养的!”
  阮秀兰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转身离去。
  “哎哎哎,俺还没说完呢!”王水英一把拉住阮秀兰。
  “你烦不烦哪?”阮秀兰用劲儿抽出手,“你大道理也讲完了,俺也听懂了,俺的态度也亮出来了,你还没说完,敢情你能把扁的说成圆的、把圆的说成扁的啊?”
  王水英堵在院门口,说:“不能,俺也不想这么说。俺就问你最后一个事儿:你觉得没觉得,这几天,得福不再跟以前那样,和你针尖对麦芒,打骂争吵,他像变了个人?”
  “这……当然。难道……是你教的?”阮秀兰恍然大悟的样子,愤怒就要冒出来。
  “俺哪有那章程哪?俺是觉得,眼下,得福后悔死了,不该逼走小颖,他要是老这样下去,万一精神出点儿毛病……”
  “乌鸦嘴!”阮秀兰朝王水英脚下猛啐一口,匆匆逃进自家院门。
  王水英朝阮秀兰背影喊:“大宝妈——听俺一句劝,得福这次去找小颖,不管找没找着,他回来以后,一定跟他好好拉呱拉呱!只要你俩勤快起来,所有的事儿,都就不是个事儿了——”
  不管阮秀兰嘴里承认不承认,王水英,这个年近七十的和善的老人,和阮秀兰这次面对面的交锋,像一记重拳,在阮秀兰心上留下了沉重的一击,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于得福第二次进城寻女,依然无果而返。阮秀兰终于主动低下了她那颗在男人面前一向强势高傲蛮横的头。两颗决斗对立的心,一旦其中的一颗有了开诚布公的自我认知和自我解剖,自然会引发另一颗心的共鸣,除非这颗心被伤害到了极致,连最基本的、求好向善的本能都被磨蚀殆尽了。于得福的这颗心并没有被伤害到这地步,所以,这个长久没有明丽光彩的低矮的农家小屋和小院里,终于照进了丝丝明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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