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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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黑板右侧的倒计时牌上的鲜红数字也赫然成了“28天”！
　　所有树木花草都进入了生长旺季，校园里鲜花朵朵，青草萋萋，绿荫处处，一些小鸟自由自在地在茂密的枝叶中飞跳、鸣叫，尽情地抒发着对夏天的热爱之情。而外面的田野里，小麦也已经陆续开始抽穗，收获的时间眼看来临。
　　这天清晨五点多钟，趁着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间，初四各班轮番在篮球场地上照毕业合影。先是一班，依次到六班。随着“咔嚓咔嚓”几声轻响，某些记忆就此永远地定格了！这也意味着初四生活即将彻底结束，当然也是初中生活的永远结束。结束了的便不会再来。所以，虽然表面上学生们都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但一股淡淡的离愁别绪却在心底蔓延着。大家都清楚，分别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而一旦分别，自己现在呆过的这个班级将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回忆，回忆。
　　陈校长、叶校长等一班校领导作为最重要的“道具”，从一开始就被摄影师安在最前排的学生板凳上，一直到最后结束才被允许离开，坐得屁股生疼。
　　陈校长最后站起来的时候，揉了揉屁股“气愤”地说道：“当领导有什么好的？人家叫你站在这里你站在这里，叫你坐在这里就得乖乖坐在这里！不听话还不行！多受多少罪呀！”
　　听到的老师们都笑了起来，暗道：“要不咱们换换？”
　　四年级二班照合影的时候，夏小雨也穿着校服悄然出现了。她是章治国昨天派孟文凤等几个女生特地到附近的制箱厂叫来的。几个女生去的时候，夏小雨正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在闷热的车间里和工友们挥汗如雨的干着活，身上都被汗水溻透了。……
　　女同学们看到她来，纷纷围过去，问这问那。夏小雨微微地笑着，答了这个答不了那个，心里却流淌着久违的感动。同学情谊如珍宝啊！
　　照完相，章治国苦口婆心地动员夏小雨到毕业会考的时候来参加，夏小雨只是摇头。现在，那些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思吗？就算是考了，拿到了毕业证，又有什么用处？
　　临走的时候，夏小雨来到正站在一棵白蜡树下抽烟的牛树茂面前，轻轻地叫了一声：“老师！”抬起头，她看着这个离开校园以来自己最想念的老师，看着他那熟悉的容颜，闻着那熟悉的烟味，心里暗暗难受。如果可能，她是多么想继续留在学校，继续听他讲课，继续给他当语文课代表，哪怕每天只是看到他，听听他的声音也行啊！可是，没有这个可能了。
　　看着面前这个柔弱纤细的女孩子，牛树茂暗暗可惜着。她的身体还是很单薄，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不过也许是参加劳动的原因，脸色好像健康了不少，精神也明显比在学校里的时候要好。
　　以牛树茂的能力，完全可以供应着夏小雨上高中、甚至上大学，可是，师出无名啊！再说了，怕人说闲话啊！更主要的是，夏小雨是不会同意的。这个女孩看去柔弱，但却十分倔强。他曾经透露过资助她的意思，但夏小雨摇头了，很是坚决的那种。
　　“你为什么要给我洗茶杯？还洗得那么干净？”牛树茂忽然很是“气愤”地说道，“你知道吗？你破坏了我的伟大计划！”
　　夏小雨忍不住“扑哧”笑了。老师话里的意思她自然懂得。什么伟大计划啊？无非是给自己不刷杯子的懒惰行为找借口罢了！这个语文老师啊，什么时候也不忘开玩笑。但说来也怪，这一笑出来，她立刻感到心情敞亮了起来，正面临的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了。
　　“老师，谢谢你！我很想你！”鼓起勇气说完这句话，夏小雨立刻转身向着校门的方向走去，脸通红。
　　听了这句突然的话，看着夏小雨柔弱的身影远去，牛树茂心中一惊又一跳：什么情况这是？旋即恍然，之后黯然。哎，浪漫、真挚却又天真幼稚的少女情怀啊！他默默地在心里为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姑娘祝福着：“但愿她在以后的人生路上少些坎坷，多些顺利，能够幸福，能够快乐！”
　　一班和二班的不少同学都看到了这一幕。孟文凤紧紧咬着嘴唇，一双凤眼里亮晶晶的，似有什么东西在滚动。金燕的眼角也湿润了，她看着牛树茂，在心里说道：“老师，你是个好人！”
　　为安定学生们的情绪，各初四班主任统一发布禁令：不准私自到照相馆里照相，也不准买毕业留言册。但是，学生们对此事表现出了高度的热情，很多冒着被查处的危险，仍然偷偷照了很多相片，有个人的也有两人或者多人的合影。二班的孟文凤是其中表现最疯的一个，竟然和很多个男生搭着肩膀照了不少照片，不巧被班主任章治国查到了，狠狠地挨了顿批。毕业留言册也是秘密地在教室里传递着。对此，牛树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没个年青的时候，就让他们放纵一下吧，免得将来留下遗憾。
　　某个课间，一班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岳静拿着一大叠私人合影看得眉开眼笑。围着的男生、女生边看边议论，不时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谁也没注意到，某位成年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外围，也伸着脖子往里面看。
　　只听岳静高声道：“哎，看看我和高梅梅这张，俊不俊，啊？俊不俊？”
　　“俊！”成年人立刻接口。
　　听这声音不太像是本班同学，岳静一回头，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老脸，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啊---！”照片失手掉在了地上。围着的同学顿时作鸟兽散，皆因这张老脸他们都无比熟悉。
　　“哼！”牛树茂声色俱厉，“岳静，我看你的精力根本就没在学习上，什么时候了？啊？怎么有空去照了这么多照片？啊？都给我，快点！”
　　看老板暴怒的样子，岳静也不敢嬉皮笑脸了，蹲下把照片都拾了起来，乖乖递到老板手里，可怜巴巴道：“老师，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相片啊？”
　　“烧掉！”
　　“啊！不要啊！我花了很多钱的！好老师了，好老师了！千万不要啊！”岳静花容失色，连连哀告。
　　“早干什么了？进教室！”牛树茂怒瞪岳静一眼，拿着照片走上讲台。
　　同学们瞬间无声。
　　“现在离中考还有几天，啊？你们有没有数？有没有数？还有空照这个？照得再多能顶分数吗？啊？”牛树茂挥舞着照片，咆哮着。
　　岳静低着头，眼泪即将滴落。
　　接着，牛树茂把那些照片往讲桌上一摊，低下头拨拉着，边看边说：“最可气的是，这么好的照片不先拿给我看看，太过分了！哈哈哈！哎，这张照得好！哎，这张也不错！哇，好帅的姿势啊......”
　　教室里静了片刻，随即一片欢笑。不用问，又上了臭老板的恶当了！听到牛树茂不断的惊叹声，他们不由很是怀疑：“这个人真是我们的班主任吗？”
　　“啊？！！！”岳静猛地抬起头来瞪着老板，再次尖叫一声，跳起来冲上讲台，将那些照片都抢到了手里。
　　牛树茂“嘿嘿”道：“拿回去吧，反正我看完了！不错，不错！下次照了记得先给我看啊！”
　　岳静狠狠翻了个白眼，使劲跺了几下脚，跑回了座位，心里恨恨道：“坏人，坏人！”
　　2
　　毕业会考旋即来临。
　　县教体局对毕业会考很是重视，为严肃纪律，考出学生的真实水平，为中考提供可靠的参考，特地安排了乡镇之间交叉监考。
　　按照教体局的统一安排，大柳树中学和东面相邻的一个乡镇交换监考。
　　早晨，初四全体老师统一乘车，到达邻镇。出乎大家意外的是，一到那所中学，就受到了极为热情地招待。校长、副校长亲自出面，把大家让进了会议室，人人面前一杯香茶，还有几盒好烟放在桌上任你抽。坐下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人提来了一大堆礼品盒，一人一盒，打开一看，是一罐好茶叶。虽然说是无功不受禄，但人家往手里塞，你总不能拒绝不是？于是，也就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那位校长比起大柳树中学校长陈希亮来说，年龄稍小一点，但头顶上的毛也不多了。看来天下的校长都不好当啊！在开考之前，他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大柳树中学的老师们，大家好。首先欢迎来到我们中学监考。我们中学为大家每人准备了一点小礼品，不成敬意。希望老师们在监考中，按照县教体局精神，严格监考，凡是看到有作弊的学生，请老师们不要心慈手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以此保证考风考纪的严肃！在此，我代表我们学校的全体老师对大家先行表示感谢！……”
　　牛树茂和田彩云一个考场。开考之后，发下试卷，两人坐在教室门口低声地聊天。
　　田彩云很是疑惑地问道：“小牛，你说他们学校的这个校长是不是有毛病啊？给我们送了茶叶，还要求我们严格监考？”
　　牛树茂笑了：“彩云同志，我真是怀疑你的智商啊！你的年龄在四十岁靠上，但你的智商还停留在幼儿园啊！”
　　田彩云倒也不生气，嗔道：“我就是不明白才问你嘛！你干嘛这说我？”
　　“人家校长说的是反话！你的明白？”牛树茂点破天机道。
　　“噢！”田彩云仔细想了想，不由大悟：“这个校长说话怎么拐弯呢？直说不就行了？”
　　牛树茂翻了个白眼：“怎么直说？难道这样说：你们收了我的礼，那不能白收。看到我们的学生作弊，你要装没看到，任凭他们抄！”
　　田彩云“嘿嘿”笑了，状如女童。
　　午饭是在附近的酒店进行的。大柳树中学的老师们分成了两桌，每张桌上都上了一二十个菜，还都有好酒伺候。当地中学派了四五个能说会道也能喝酒的老师过来陪酒劝菜，最后，尽欢而散。下午监考的时候，就有几个喝多酒的老师趴在讲桌上睡着了！没睡着的，也因为中午吃的太饱而昏昏欲睡。
　　这个学校的学生不知道怎么回事，胆子普遍很大，作弊现象很是严重，经常有学生公然传纸条或者是小抄。而由于收了人家的礼物，吃了人家的好酒好菜，大柳树中学的老师们都不好意思过于严格，于是抓起作弊学生来就不那么热心。就算是抓到了，也是轻轻放过，警告一下了事。
　　下午回到大柳树中学，各班主任一到教室里就不约而同发现，课桌都被从前到后拉大了距离，最前排和最后排甚至都顶到了墙上。而后面的黑板本来出着黑板报的，也变得干干净净。学生们反映说，邻镇的监考老师一来，就让拉大课桌距离，还让把后面的黑板擦干净了，说是防止我们从上面抄，那上面有什么呀？再就是，他们的监考太严格了，就是略微地歪一下头都不让。有几个不幸的同学因为带小抄，还被没收了试卷。
　　联想到今天在邻镇中学的事情，老师们都意识到：“上当了！中了人家的糖衣炮弹了！”不免就有些气愤。第二天，一家人都憋着劲想严格监考，但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事到临头，终于还是硬不起来。虽然比起第一天要严一些，也严不到哪儿去。每当想把作弊学生的试卷没收的时候，那罐茶叶就会跳出来，挡在他们的面前。不过回来的路上大家转念一想也就释然，这又不是中考，就算考好了也是白搭。鹿死谁手，且看六月份的殊死搏斗吧！
　　毕业会考后，初四破天荒地放假一天。不放假也不行，按照教体局的统一安排，初四全体老师都要到县城会同全县老师进行阅卷，没人上课。但在学生们看来，放假和没放也差不多，甚至比在学校里上课还糟糕。各科老师不顾学生们的“哀求”都无情地布置了一大推作业，学生们叫苦连天地背着书包回去了。
　　初四语文的阅卷地点定在振兴中学。对于这所学校，下面乡镇上的老师们都没什么好感。牛树茂当然也不例外。他不会忘记，暑假开学他到班里点名少了七八个学生的情景。不是第一年出现这样的事情了，也不是仅仅大柳树中学出现这样的事情。振兴中学的校长，这些年来推行一种新的方法，用政策惩罚和金钱奖励的双重办法逼迫老师们从下面乡镇中学“挖”学生。被“挖”来的基本上都是尖子生。近几年来，振兴中学的教学成绩和高中升学率居高不下，直逼老资格的县书香中学，这个挖学生的方法功不可没。
　　牛树茂和王平安被安排阅作文。阅卷开始前，县语文教研室的金主任来到了老师们聚集的教室里。牛树茂一眼就认出了他，半年不见，他似乎又老了一点，额头和头顶的毛发更稀少，但更加明亮光滑，无形中增加了一些学者的风度。看到牛树茂，他走上来伸出了手：“你是大柳树中学的吧，我记得你好像是姓牛，牛什么来？”
　　“牛吃草！”王平安笑道。
　　金主任十分诧异，还有如此奇葩的名字？
　　牛树茂气得一把推开王平安，伸手和金主任相握：“我叫牛树茂！金主任好！”
　　“噢！”金主任释然，“你很有思想，以后一定会在语文教学上大有发展前途的！”
　　牛树茂急忙谦逊了一番：“我什么也不懂啊！以后多向您请教！”
　　随便聊了会儿天，金主任把阅作文的老师们召集到一起，准备集思广益制订一个关于作文阅卷的统一标准。毕竟，语文学科中，作文是大头，几乎占了一半的分数。可以说，作文阅卷的质量能够直接决定语文学科的成绩。为了更直观，金主任从面前的试卷里随机抽取了一份试卷，找出作文念了一遍，然后请老师们分别打分，并说明理由。
　　一个老师站了起来：“我给40分。这篇作文虽然文通句顺，举例也恰当，但是新意不够！”
　　另一个老师发言：“我最多给30分。这篇作文看似例子充实，但都很陈旧，有抄袭的嫌疑。”
　　第三个老师道：“我给47分。我认为，这篇作文已经达到了我们初中阶段对学生提出的作文要求，这又不是文学作品，我们不该苛求。”
　　第四个老师：“我给三十五分！……”
　　第五个老师：“我给二十八分！……
　　……
　　结果，这篇作文从二十多分到五十分，都得了一个遍。每个老师的打分都不一样，而且理由都很充足。甚至，有几个老师还唇枪舌剑地吵了起来。
　　最终，金主任制订一个统一标准的作文阅卷计划“流产”了！他很是无奈也很是困惑地说道：“就这样吧！老师们在阅卷的过程中仔细一些就行了！哎！”他的表情有些尴尬。
　　于是，作文阅卷开始。
　　刚开始的几摞试卷，老师们还压着速度，但后来就越来越快，最后更是几秒钟就是一份作文，看看题目，看看开头、结尾，再留意一下扣不扣题，还有篇幅及书写怎么样，一个分数就“刷刷”地写了上去。
　　牛树茂和王平安当然也是闪电般地翻着试卷，运笔如飞。
　　几个小时的时间，每位老师都至少阅了一千篇作文，真是神速！牛树茂不由想到，要是让学生们亲眼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中午，几个原来在大柳树中学，后来通过老师招考来到振兴中学的老同事在附近的饭店宴请了牛树茂和王平安。落座不久，这几位老师就如同控诉万恶的旧社会一样，开始控诉振兴中学，他们控诉这所学校没有人性的管理制度，说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每天都是五点多起床，回去到夜里九点以后！他们控诉这里的校长如何如何跋扈，校领导如何如何专横，学校管理如何如何苛刻！他们又要备课、上课，又要打扫卫生，又要三顿饭和学生一起吃，晚上还要在学生宿舍值班，真是忙得四脚朝天、昏天黑地啊……听他们说起来，乡镇中学简直是天堂了！
　　一个女老师说：“我们现在都后悔了！早知道来这里给人家当牛做马干苦力，还不如在下头乡镇上呢！”
　　没进城的想进城，进了城的想出城。这就是现在本县教育系统的一个怪现象。可谓是新时代的《围城》故事。但是，有句话说的好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买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
　　一个男老师说起县城三大国办初中，总结了高度概括的三句话：“振兴中学离婚的多，书香中学得癌症的多，学海中学辞职的多！都不是好地方！”为了诠释，他还举了不少有名有姓的例子。看来，压力和矛盾是无处不在啊！只要你干了老师，那注定了你就得整天纠缠在那些大大小小无穷无尽的事情里面，无处可逃。想置身世外，优哉游哉，下辈子吧！
　　牛树茂和王平安自然也说起大柳树中学管理方面的一些不顺眼之处，于是，大家都找到了共同的语言，宾主尽欢而散。
　　3
　　阅卷完毕回到学校以后，牛树茂和王平安所做的第一件事都是在自己任教的三个班详细地讲了讲会考作文阅卷的真实情况，然后总结了几条作文应考的策略。
　　牛树茂在每个班都几乎讲了一节课：“同学们，我们的考试作文是为了什么？说句最实在的，就是‘骗分’，从阅卷老师手里‘骗’来分数。谁能‘骗’得高，谁就是有本事，谁就占便宜。刚才我已经说过会考是怎么阅作文的，我可以断言，到中考阅卷，这种情况将更加变本加厉。大家可以想象，中考是六月份，正是天热的时候，阅卷老师本来就汗流浃背的，还要每人面对几千份试卷，他们会怎么阅？所以，有几个作文的要求，希望大家一定要记好。…………”
　　对于老师传授的“骗术真经”，学生们自然是认真地记在了心里。但到底将来中考的时候能够用上多少，那就要看个人的悟性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牛树茂一边传授，一边心里暗暗感到悲哀：什么时候，写作文和骗术划了等号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不这样说说，就会丢掉一些无谓的分数。
　　如初四主任石怀玉所料，会考后的一周之内，各班陆续出现了辍学现象。多的七八个，少的两三个。这些辍学的大多数是学习成绩很差的，也有个别是成绩偏好一点的。有的突然就不来了，一打电话给家长才知道是辍学了。临走的时候跑到办公室和老师说一声的，就是懂礼貌的。
　　副校长叶光与石怀玉主任紧急召开了初四班主任会议，要求各班主任无论多么忙，也要抽空去辍学的学生家里一趟，了解辍学的原因，尽最大努力动员学生返校。
　　结果班主任们全部出动，对有的学生甚至是“五顾茅庐”，但收效甚微，共二十多个辍学的，仅仅回来四个。其他的，就算班主任磨破嘴皮子，也坚决不回来了！有的甚至已经进了工厂打工或者远远出去学修汽车、学理发等手艺了。多数家长对来访的老师还算是客气，让烟倒水，诚恳地向老师说明了不想让孩子上学的原因。
　　但也有个别的很是气人，比如王平安就不幸碰到了这样一位家长。进门以后还没坐下，那学生的妈妈就往外撵人了：“你们这些老师还来干啥？走吧！我们的孩子不上学了！在学校里，你们又给我们教不好孩子，现在往回叫，啥意思？你要是保证能让我们的孩子考上学，成了才，我就让他去......”如此夹七夹八一顿言语，气得王平安转身就走，好几天鼻子里都直冒烟。
　　一班辍学的人数相对少一些，但也有两个，去意都十分坚决。那个男生在和牛树茂告别的时候坦承心声道：“老师，你也别给我讲大道理了。我知道，我不是上学的那块料。我爸爸说了，如果我愿意继续上高中，他也支持。我要是不上，他也不反对。我想来想去，不上了。不怕老师你笑话我，整天在学校里上课，我感觉就是浪费生命。每节课我都听不懂，就是睁着眼在那里熬，太痛苦了。老师们还布置了那么多的作业，我也绝大多数不会，基本上都是抄人家的。不光我这样，很多后面的同学都这样。就算是上了高中，不过还是这样生活的重复。想了想，还是早下去挣钱吧。反正，无论上多少年的学，最后也是为了找个工作挣钱。老师，我走了！再见！”
　　另一个是女生，长相很是伶俐，奈何就是在学习上脑袋瓜子像榆木疙瘩，从来也不开窍，每次考试基本上就没有及格的。她哭着说：“老师，我就是脑子笨，辜负了你对我的期望了！我爸爸、妈妈让我回去找个地方干活。我虽然很想和同学们呆在一起，但想想等人家都考上了的时候更丢人，还不如现在就走呢！……”
　　牛树茂还能说什么呢？就是家访也没有必要了！
　　全级倒数第一的李兵同学没有走。虽然他什么也不会，每天坐在那里什么也听不懂，但他的父母说了，就是要让儿子上学，花钱也上，上到哪供应到哪！这是多么开明的父母啊！听李兵这么一转述父母的话，牛树茂马上“感动”地嘱咐李兵道：“回去和你爸爸、妈妈说，就说我很感谢他们！”
　　该走的必然会走，留也留不住。想留的一定会留，撵也撵不走。几天后，各班的秩序陆续稳定下来。现在还留在班里的同学，都是有升学愿望的了。既知道这点，老师们便放心大胆地继续念起了“紧箍咒”，该说的说，该批的批，该收拾的就收拾。
　　此时五月即将到头，六月强势逼近，初四的复习进入模拟考试阶段，每天，学生们都会收到很多张崭新的试卷。做完了试卷就讲，讲完了再发，发下来再做，做完了再讲，……如此循环往复，无止无休。很多同学白天做了晚上在梦里继续做，做得双眼发直，脑子发木，于是纷纷戏称自己是“做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