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孙俊回家搬救兵 王窝露面遭训喻
作品名称:丹江浪花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24-09-29 10:36:51 字数:8307
诗曰:
——《说豪门》
半卧亭台品馨茶,高瞻远瞩看彩霞,
眯眼听赏仙家乐,富贵不输宰相家。
上回说到李昌激将张奋的舅舅周立飞喝酒,周立飞喝得晕乎乎的。趁人们对周立飞纠缠不休的时候,万铁嘴溜之乎也。张大憨家充满喜庆却加剧了张韩的绝望,他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是万铁嘴也能在短时间内给他领一个女人回来。王太太对王兰的事儿很上心,但一回到家里却见王辉神色反常,她也问不出什么。当王辉一出门,他就找王窝问原因,王窝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发火。王太太想去找闺女聊聊,哪知道闺女却带回来一个惊碎人心的消息——万铁嘴被人打死了,张韩心中一丝希望也没有了。为了稳住张韩,王窝两口子绞尽脑汁,商量先在张韩面前抛出王兰,稳定事态。谁知隔墙有耳,王兰和张韩的事儿在府上传开了,张程又开始悲观:昨天是张韩痛不欲生,现在轮到张程生不如死,第二天,王辉让周浩赶马车出门去了。
王太太问任管家发生了什么事儿?任管家摇摇头:“还是你不知道的好,没事儿。”
王太太又问:“你知道王掌柜去哪儿?”
任管家:“您知道掌柜的嘴总是上着锁,钥匙他在管着,他想说了,你不问他,他主动会告诉你。他不愿说时,你拿其他钥匙打不开他那把锁。我猜,他大概去县城了。”
马车上了公路,周浩问:“王掌柜,去哪儿?”
“到象鼻子去,要快!”
周浩打准了方向,挥动马鞭,马车一路小跑,迎面的风把衣服吹得乱动,也让人感到凉爽。
不知不觉到了象鼻子,王辉指路,马车缓缓来到一处柿树掩映的庄园。厚重的木质大门涂上了一层厚厚的土漆,一对石狮子威严庄重地被摆放在大门口两边,使这里显得不仅仅是气派,更是告诉人们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大户人家。
王辉还没顾得上找人通报,早有门卫入内报告。刘大管先出来,笑得像弥勒佛,他一面热情地向王辉打招呼,一面对着屋内大喊:“孙掌柜,快出来,你的亲家来了。”
孙老爷子满面春风从屋里出来,老远就客套地说:“哎呀,什么风把你刮来了,你可是个大忙人啊!”
到了这里没心情也得有心情,王辉强颜欢笑:“怎么,不欢迎啊?周浩,快把东西拿下来。”
孙老爷子埋怨道:“来了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你咋这样外道?你说,我现在还缺什么,什么也不缺,不比前十年。刘总管,去帮忙把鸡和羊安置到后院去。”
王辉也客气道:“好坏是我个心情,来这儿我能空着手啊?就是你不见怪,我却丢不下这个人。”
“你的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到最后你的我的都成了咱孙子权权的。走,快进屋,逗逗小家伙去!”
“什么?孙俊回来了?”王辉惊问。
孙老爷子乐呵呵地说:“回来两天了,权权他外婆心疼外孙,不让任何人看孩子,连我和孙俊也没有权利,只许她和她老岳奶逗权权开心。孙俊两天没出门,今天心情高兴,到大路边玩去了。刘总管,快去抱个西瓜来,捡个头大的。”
孙老爷子口中的刘总管就是王窝说的“刘大管”,对于为什么把“管家”称为“大管”,这是王辉的独创。王辉自小就教育过王窝三弟兄:“喊人家管家,是指被人使唤的人,让人家听上去不顺耳,见了管家得喊‘大管,’这是对人家的尊重。”王辉和王窝平时很注重这个用词,至于王安和王乐就有些例外。
一进屋,分宾主之下,孙太太和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分别向王辉问好,那位老太太头发已经脱落成秃顶,但精神状态依然良好。
王辉逗了两下王权,老女人把拐杖递给了岁数小的女人,过来抱王权,王权不让,撒丫子自己跑出去了,急得老太太一个劲儿地喊:“小心肝,慢一点,别磕着碰着。”
两个女人相继去了下屋。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也和王太太一样,向来不在孙老爷子谈事情或会客时露面,也属于那种传统型的贤妻良母。
王辉坐了下来,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脑子乱,就也没有多想。
西瓜拿回来了,刘总管用水冲洗后杀开,切成块,在茶几上王辉和孙老爷子跟前各放一个果盘,果盘里各放两块。
“拿几块到偏屋里替我陪陪车老板。”孙老爷子吩咐刘管家,然后扭转身来招呼王辉吃瓜,“来,亲家,尝尝,别看这瓜水灵灵的,吃着却没味,只能是解解渴。你是不知道啊,老太太过九十大寿那天,刘总管去买的大西瓜,那个味儿,好极了,那类瓜真正用的是芝麻饼底肥,又沙又甜汁水多。卖瓜的人说是火星岗的,我派了刘管家去了两趟火星岗,根本没找到瓜地和人。”
王辉和孙老爷子都拿起西瓜开始品起来。刚吃两口,孙俊进来了,见了王辉,有些惊讶,然后说:“是爹呀,您来了?”
“呃,孙俊回来了?看你热的,快吃瓜!”王辉起身说。
孙老爷子也说:“这可不是你刚回来时给你杀的那个瓜味儿,火星岗那些瓜吃完了,这是刘总管刚买的,你吃一块解解渴。”
“什么火星岗,估计那是我们家老三和我们村的张韩捣的鬼,你没看看这椅子,这是我们府上张程的手艺儿。”
“你又胡说了,我连王窝也不认识?那个卖瓜汉子穿的破破烂烂的,三少爷会是这身打扮?”
“你说的那个年轻人叫张韩,会赶车,老三经常和他在一起跑。”王辉接了一句。
孙老爷子纳闷:“这就怪了,真要是三少爷,他能不来家里来?”
“爸,你也不想想,老三要是来,避都避不及,他还来家里?”
孙老爷子:“难道我是老虎?”
“你不是老虎,但是你别忘了,他车上有西瓜,还有这些椅子,他好意思收你的钱?他肯定会找张韩上前,张韩你们彼此不认识,那就只认银子不认人了。”
王辉这才意识到他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是这些柏木椅子,可不是,这东西咋看咋是张程的手艺儿。
“权权呢?”孙俊问。
孙老爷子:“跟你妈、你太姥姥在下屋呢,快给他们也拿些西瓜去,我和你爹唠一会儿。”
“爸,我想告诉你,我没见车过来,听村里的孙丽和她妈说他们见一辆敞篷汽车向西开过去了,车在石桥边上还停了一小会儿,车上有人和他们打招呼,还没看清是谁就开走了。看来早上来的两个人没说谎,真要这样,下午我就回去了。”
孙老爷子长出一口气,一叠声地说:“那就好,那就好,谢天谢地。”
孙俊拿了西瓜出去了,走路一阵风。
虽然父女俩是在打哑谜,但王辉不会听不出门道,王安应该是平安无事了。难道是一场虚惊?
孙老爷子长出一口气,说:“亲家来,不用说也是为王安被抓的事儿来的,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是不知道,当闺女回来一哭诉,我魂都吓飞了,我前想后想没办法,最后鼓足勇气去了趟县城打电话。现在电话不好打呀,有了电话很难拨通,拨通了能直接说话和接听都难,我在那里等得头上都长虱子了,手心里也生茧子了,终于和孙俊的哥哥搭上了话。没说两句他就挂了电话。不瞒你说,这两天我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闺女也不省心,睡到床上哭个不停不吃饭。好不容易到了今天早上,两个人来家,一个是县上的,一个是区上的,他们找我说抓错人了,今天就放人,需要我给孙俊的哥哥写个亲笔信做个说明,他们加急送上去。我前思后想,写就写吧,就按他们的意思写了两句交给了他们。这不,妮子不放心,先在院里院外转来转去,最后她去路边等。按说,这大少爷应该先到这里扎扎脚跟啊,怎么把他直接送过去了?”
王辉心里坦然多了,说:“你让他来,他有脸进门吗?这个不省心的,放着舒坦的日子不过,净想些歪门邪道,这次差点没要我老命。说实话,我是昨天才听韩区长说的,韩区长说县自卫大队下来抓人时他正在县上开会,回来后才知道的这件事。不瞒你说,昨儿个下午,我求爷爷告奶奶,凡是我能说话的人我都找了,正愁没门呢,就想着来你这儿讨主意,这下我放心了。这瓜可真解渴,真过瘾。”
“前些天,是我老岳奶的九十大寿,刘管家买回来几十个瓜,打算在戏场里给唱戏的和看戏的用,一出了这档子事儿,只好推掉了后面的戏场。那次买的那瓜的瓜味儿,可真叫个绝!”
王辉埋怨道:“老寿星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找人到寒舍吱一声,我好来讨口喜酒喝?”
孙老爷子笑笑说:“亲家也不是外人,说了也不怕你笑话。老太太跟前没儿,就给小闺女招了个上门女婿,那就是我岳父。有意思的是我岳父跟前也只生了三个丫头,我内人是老三,只好也把我招来当了上门女婿。我内人还算争气,生下了一儿一女。我心里本来就犯含糊,村里人又风言风语说我住的这份宅子阴盛阳衰,对照对照前面几辈,我更担心儿子不换换门庭不行,就给儿子认了门干亲。他干爹有权势有钱,到孩子十三岁时他把孩子接到大地方读书,也不知是孩子争气还是他干爹活动能力强,孩子被送进了一所著名的大学。大学毕业后被政府安排在省城行政院,后来被调到省政府,也不知道干的是什么差事。你别说,这孩子在那里娶了财政厅厅长的女儿,一连给我生了三个胖乎乎的孙子。看来,让孩子离开这个宅子是对的,只是孙子没在跟前有点儿想。我就打算等老太太过世了,世道平稳了,我就把家里这一摊子先交给孙俊,我们老两口去住上一段时间逗逗孙子,享受享受天伦之乐。你说这亲戚转了好几个拐弯,我四下乱发帖子让人们吐我唾沫呀?我姓孙的不糊涂,掂得出个孰轻孰重,连孙俊都没给他们下帖子说信儿。”
“这次幸亏府上公子,要不是他连我这把老骨头也会被牵连进去的。你放心,我抽时间得到两个不省心的儿子那里,给他们上上课敲敲警钟。哪个再敢胡来,我就抡棍子当众揍他们,打不痛他们,也要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脸该朝哪儿放。你岳父岳母呢?”王辉明知故问,意图是没话找话消磨个时间。
“孙俊的太姥爷、姥爷、姥姥早就走了,你看看这个老太太,耳不聋眼不花,鸡蛋还能吃两仨,我将来要是有人家一半福分就谢天谢地了。”
王辉:“唉,为儿为女真是操不完的心啊,不瞒你说,我本来打算要为我那老闺女的事儿找人说道说道,这事儿一搅合就把那事放到一边了。”
孙老爷子惊喜道:“有合适的人家了?”
王辉摇摇头:“什么合适不合适,凭男方家没家底没指望,只是小伙子是个合适的茬口。”
“图人不图家嘛,到时别忘了给亲家吱一声,我可要去喝喜酒了。”
“一定,一定,少了别人还能少得了你?”
孙老爷子郑重起来:“亲家,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事儿宜早不宜迟,现在咱这里还算是风平浪静,外面可就不一样了,日本人到处都有枪口,保不定哪天咱这里也成了火药桶子。你想想,咱这里是大粮仓,又是通往西边大城市的踏跳板,日本人能不对这里虎视眈眈?对孩子们的事儿该简化的简化,大张旗鼓大操大办,遇到事儿就不好收场了。就说咱县城,我这次一去才知道,一个个人心惶惶的。听支前委的人说连政府机构也无心办公了,日本人所到之处那是天塌地陷,灰飞烟灭。”
孙老爷子知道的信息多,边吃瓜边说起他所知道的日本人侵略的地方和日本人侵略的暴行,听得王辉目瞪口呆。
最后孙老爷子意味深长地说:“乱世之秋,明哲保身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张湾村,死了人得逐级上报,国民政府统治期间依然对杀人放火之类的刑事案件很重视,隐瞒不报,要层层追责,于是,族报甲,甲报保,保报镇,镇报区,区报县,第二天县大队来人了,五花大绑带走了张带、张镯、张杰新、张襻、周二晃等六人,只是周立飞和李祹跑开了。
被抓的人家哭哭啼啼,家家户户都失去了主心骨,还是当过支客的李昌头脑比较冷静,他私下出主意说:“咱村的王掌柜头脑活络,去求求他,让他给咱们拿个主意。”
张晓是张带的父亲,他愁眉苦脸说道:“这是个刺架,谁遇到谁避,他县上又没亲戚朋友,找他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主意。都怨这个张大憨,掏钱买个媳妇,他儿子进了洞房,却让别人家的儿子进了监房,要不是他大操大办,姓万的那个死鬼能来?他一来就带来了祸事。”
张杰新的妈妈痛哭流涕:“你现在说这些后悔话起啥作用?咱没去找人家王掌柜,你咋知道不行?”
李昌:“王掌柜和韩区长是至交,韩区长去县上跑一趟,捞不出人起码能够打探个消息。”
张镯的母亲说:“咱去找找也行,咱们都是王掌柜的佃户,租他地时他表过态,说遇到天灾人祸他会适当考虑的。现在虽然没有天灾,但人祸就在眼前,向他讨个主意总可以吧?”
张杰新的妈妈看了看李昌说:“你有头脑,和我们一起去吧!”
李昌苦笑:“我出面不合适,我那小儿子跑了,没被抓进去,我能多说什么?”
一群人悲悲戚戚来到王家大院,遇到王太太正六神无主地坐在屋檐下发呆。人们见到王太太,像是遇到救星一样,有的哭哭啼啼,有的颤颤抖抖,那种既想靠近又不愿排在最前面的矛盾心态真没法形容。人们你推我我推你,都撺掇别人先开口。最后还是张晓开了口:“王太太,不知道你听说没有,县自卫大队来咱村抓走了六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他们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王太太茫然失措道:“县大队抓人,那是官差抓人,可不是个小事啊,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有人先开了头,其他人都跟着七嘴八舌叫起屈来。
“我们这些庄户人没胆没魂了,王太太,给拿个主意吧。”
“我可就这一个独子啊!”
“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外面没人,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到地不灵,家里的天都塌了,只好来求王掌柜王太太给指指道儿。”
王太太双手一摊,无奈地说:“你们找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张杰新的妈妈:“我们想求王掌柜给通融通融,朝区上跑跑,求求韩区长给指指路子。都知道王掌柜是大善人,对村里人不薄,遇到这事儿,他能不上心?”
张晓道:“这几个后生都是做庄稼的好把式,离开他们,租子地怕是要荒废了。”
王太太哭笑不得:“他没在家,就是在家,估计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本事,韩区长离县上还隔着基层天呢!”
张襻的母亲:“王太太,求你了,你帮我们在王掌柜面前给我们多说说好话,再不然我们给您跪下了。”
王太太本来心里就乱,现在却又没头没脑冒出来这样的事儿来,她撵也不是,不撵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正在王太太难以应对这种乱糟糟的局面时,王窝走了过来,说:“张晓大叔,我爹没在家。”
众人转向王窝:“三公子,他去哪儿了?”
王窝:“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昨天你们一出事,他回到家里来饭也不吃,谁也不理,阴沉着脸,心事重重的。走时他让任大管把一袋绿豆、一袋大米、几只鸡、一只大肥羊放到了马车上,坐上马车就走了。”
张晓:“三公子,你家马车不是还在家里吗?”
王窝:“我们家的马车他看不上,是任大管找的马车。我爹走后我妈问过任大管,任大管说可能是去县城,不信你们问问任大管去。”
任管家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掌柜的没在家,他得出面打发这些人离开,所以他听了王窝的话,就连连点头说:“三公子说的没错,掌柜的真的去县城了,也可能是为你们的事儿而去的,也可能是为别的事儿,反正一般的事儿他不会带那么重的礼,你们快回去吧。”
“任管家,你说详细点儿。”张晓不放心地继续问。
任管家说:“马车是他让我找周浩的,东西是我帮着装上车的,我知道的就这些。大热天的你们站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回家该干啥干啥,天塌不下来。你们没看王太太满脸憔悴,身子虚,让她清静一会儿。”
任管家这样一说,人们识趣地离开了。
这头,孙老爷子没有过分地挽留王辉,他知道王辉家里也在担心这个事儿,就给王辉回了礼。周浩赶上马车,一路上有风扑面,倒也不觉得很热。
王辉回来了,一身轻松,一脸笑容,与他出门时判若两人。
任管家过来了,王辉说:“快把我亲家回的礼库存起来,你看看,都是大地方的高档品,可比咱拿去的东西贵多了。”
王太太也过来了,说:“哟,这儿还有一匹绸缎,这可得些钱。”
王辉心情一好,就奚落开了:“你就知道关心穿的,吃的用的就没放在你心上?”
王太太:“你别说,这绸缎能给咱两个傻丫头做几身成样的衣服呢。对,还有杨芬。”
王辉:“你看,亲家还送了咱一袋大青盐、一壶煤油、一坛子进口的葡萄酒。”
王太太:“哪个亲家?”
王辉:“还能有哪个?象鼻子的孙家。”
趁着王辉高兴,王太太试探着问:“掌柜的,你昨天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王辉简要地把韩区长告诉他的王安被抓,他昨儿个下午上下打点以及去象鼻子找孙老爷子讨主意的过节一一说了出来,最后说:“幸亏孙俊的哥哥有门路,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落得个有惊无险,要不然以后咱们谁也睡不了个囫囵觉。”
王太太一听,惊了一身冷汗。
王辉接着说:“等我腾出空来我要去教训教训这两个兔崽子,离开这儿才几天,尾巴就翘到树梢上了。”
卸了东西,周浩赶着马车走了。
王窝见父亲回来了,就也过来了,看了看绸缎说:“爹,可让妈去找个手艺儿好的裁缝,给您做一身体面的衣服,你看你,身份和衣服不般配,掌柜要有个掌柜的样儿。”
王辉虽然态度有些温和,但表情依然严峻:“这还像句人话。我问你,你是不是把咱家的柏木椅子卖给你大嫂娘家了?”
王窝大惊,抱屈道:“你咋什么都知道呀?不过您放心,我一没露面,二没打咱王家的名号,你只要不说,他是不会怀疑的。”
“就你那点小能处能瞒得过谁?就算我不说,你大嫂能认不出来?”
王窝嘟哝着说:“她又不常回娘家,等她回娘家了,兔子早越过山了,就是她找我理论,我给她来个死不认账,孙老爷子能把我怎么样?”
“你大嫂已经回娘家了,已经猜了个八八九九,你想瞒天过海,想遮掩也遮掩不住。你赚的钱呢?”
“我和张程合计好了,我们三七开,我三他七,钱我给张程,他不要,我就交给刘贺大叔了。不信了你问问刘叔去。”
王窝急得出汗了,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神也知鬼也觉,一切都乱套了。他正在提心吊胆想怎样离开这里,任管家安排好东西回来了,他趁机退着向回走。
任管家笑眯眯地问:“掌柜的,听说兰兰名花有主了?”
王辉:“哪儿的下家,你尽是瞎猜。”
“不是我瞎猜,”任管家笑着说,“府上都传疯了,说咱家兰兰要嫁给张韩,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还说这个月三十就要完婚,连兰兰都知道了。”
“谁说的?”王辉瞪大两眼直盯王太太,看得王太太心里直发毛。
王太太叫屈:“不是我,你看我干什么?这么大的事儿没商量好我敢表态?这两天我想找你合计合计,你给我机会了吗?我还想埋怨你呢。”
王辉:“老三,老三呢,你过来,别躲躲闪闪的。”
王窝啼笑皆非:这两天是咋了,咋遇到这么多钻刺架的事儿?这个张韩痛不欲生,弄得自己不知所以;村里人又来府上哭哭啼啼求情,只有瞒天过海才使母亲得一解围;卖椅子的事儿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又让父亲抓住了把柄;刚要躲过父亲的视线却又被叫了过来。这是又出了什么烧火不冒烟的事儿了呢?
王窝胆战心惊地站到了父亲面前,王辉直接问:“王窝,你好大胆,是不是你在府上传言说你妹妹要出嫁?”
王窝大惊,急忙辩解:“我没有,你是当爹的,妹妹的婚事是你当家拿主意,我哪敢胡言乱语?”
王辉逼视着王窝,看得王窝心惊肉跳,好久,王辉问:“没有?那府上的人咋传得沸沸扬扬的?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咋传得那么神乎其神呢?”
王窝急了,指天画地:“我对天发誓,我没有。我对你发誓,我没有。我对我妈发誓,我还是没有。”
王辉:“你回去问问杨芬,看是不是她,是她我也饶不了她!”
王辉怏怏离开,不一会儿杨芬抱着欢欢过来了,看来王窝已向她说了这里的情况,还没等王辉开口她就痛哭流涕地说:“爹,妈,我没对外说,我是王家的人,王家光彩了我也跟着光彩,王家出丑了我也跟着出丑,再怎么说那也是我小姑子,我怎么会不负责任地乱说一通呢?我胡言乱语我脸上能有光彩?你们真要查出来是我捣的鬼,你打我,我认;你撵我,我走!”
杨芬嘤嘤啜泣起来,王太太过来接过欢欢,拉上杨芬离开了。
看样子真不是她,那么是谁这么大胆呢?王辉翻来覆去想不明白,任管家自责道:“掌柜的,怨我多嘴多舌,不该来扫你的兴,我这就去给伙计佣人们说,谁再胡说八道捕风捉影,加倍扣钱!”
剩下王辉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远去的任管家,他突然大喊道:“任大管。”
任管家又走了过来,王辉已冷静了很多,压低声音告诉任管家:“任大管,慢来,我冷静一想,你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什么话也不要说。你想想,你越这样去堵外人的嘴,他们就越会瞎猜,这不就等于给他们做了活广告?事儿闹大了,我王辉丢不下这个人,你也跟着心里不坦然,你说是不是?”
任管家:“掌柜的说的不无道理,可是,人们要问起来我该怎样回避?”
王辉:“你含糊其辞打打马虎眼过去就是了。你见过王兰了吗?”
任管家:“我没留意。”
王辉:“难道她又和王囡一起下地了?这俩丫头,闲不住。”
“不会,今天我下地查出工情况,见只有王囡一个人在那里摘豆,我还问了一句王兰怎么没来,囡囡说她也没找到她。”
王辉精明一世,这突如其来的传闻却让他始料不及,他想不到事情会来得这么突然,看来是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回到屋里,王辉坐到了藤椅上,闭上眼睛在想一连串的问题。王太太识趣地端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然后立在身边用扇子给他扇风。
突然,王辉欠起身来,问:“你和兰兰交过底吗?”
“没有。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我在招呼你,没顾上。昨天兰兰和囡囡受到了惊吓又错过了机会,想和你叨咕叨咕,看你你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样子,担心你身体吃不消,根本没心情去理会这件事。”
王辉惊疑:“惊吓?怎么吓着她们了?”
“看来你还不知道,为这事多少还牵连到了咱。”王太太接着就把万铁嘴被打死,县大队下来抓人以及村里张晓等人登门求情的事儿说了个大概,最后王太太说,“要不是老三真真假假说了一通安慰话,我还不知道怎样脱身呢?”
难道真的像伙计们说的王兰要嫁给张韩?不会让你等到春暖花开,只需要等到下一回就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