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丹江浪花>第三十章 掌柜无端发脾气 伙计随口传谣喙

第三十章 掌柜无端发脾气 伙计随口传谣喙

作品名称:丹江浪花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24-09-26 09:20:30      字数:8294

  诗曰
  ——《说贩人》
  走南闯北糊村姑,坑蒙拐骗不觉苦,
  机关算尽三寸舌,聪明反被聪明误。
  
  上回说到王太太想听听闺女的意见,然而,一直没有抽出合适的时间。和王辉商量具体细节吧,他又喝了个酩酊大醉。本来很顺理成章的事儿却总是因这因那而画上了顿号。第二天一大早,王太太又被请去为新人铺床,又没机会。张大憨家异常热闹,贴对联的贴对联,刷碗的刷碗,挪桌子的挪桌子,正当气氛快要进入高潮时,万铁嘴回来随礼。王太太铺床很有一套规矩,煮鸡蛋、核桃、花生放的都有说辞。拜堂开始,张奋很主动地完成每一个环节,但新娘拒不配合,只好被强制执行。李昌当支客有自己的风格,从让客到相忙的一一点过,滴水不漏。开席后张镯端盘,他的好腔口和滑稽样赢得了村里人的认可。第四道菜上过以后,宴席程序是敬谢媒酒,凭万铁嘴的机警躲过了人们对他的纠缠。倒是张奋的舅舅周立飞豪爽,李昌给他敬酒,他一饮而尽。
  
  李昌又斟满三杯酒:“玉雕鼻,柳叶眉,皮肤白,头发黑,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腿,当舅的你说新娘美不美?”
  众人笑,周立飞也笑着连连点头:“美,美!”
  李昌:“你要说美别玩嘴,美酒喝上三大杯。”
  周立飞无奈,只好又喝了三杯酒。此时,他身子有点站不稳,但似乎还差那么一点点儿。
  李昌:“当舅的又送礼来又帮忙,外甥的事儿放在心坎上,张奋斟酒表心意,再喝三杯又何妨?张奋,把酒给你舅舅端起来。”
  “不……不……不能再喝了。”张奋舅舅说话开始打结,李昌激将道:“老周,这又不是闹洞房,吃饭喝酒很正常,要是去看新娘子,那样可就太荒唐。”
  众人笑,起哄道:“喝,快喝,要不,你去闹洞房。”
  在这种特殊的场合遇到这样特殊的氛围,周立飞再怎么着也不能在村里人面前掉链子,不喝也得喝。
  趁这里还在对张奋舅舅纠缠不休的时候,万铁嘴扫了陈月华、周丹娣、韩笑笑一眼,见她们也在注视着他,他不声不响站起身。张杰新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儿,他尴尬地笑笑:“内急,内急。”
  张襻看了张杰新一眼,压低声音说:“弄不好这家伙是琉璃球掉到冰面上——溜了。”
  张襻猜的没错,万铁嘴走出了大门外,用钥匙开了自行车的锁,接着打了几下车铃,不知是故意炫耀还是另有所图,他跨上车使劲蹬了几下,沿着一个斜下坡——开溜了。
  此时,宴席的程序还在继续,至于挂红、主家敬酒以及张镯端烧茄子、油炸豆腐热菜等等,对万铁嘴来说已不重要了,对他重要的是怎样让这一趟一帆风顺。
  回过头来再说张韩。看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林黛玉得知贾宝玉结婚的消息后,病情加重,哀莫大于心死,林黛玉把见证她和贾宝玉爱情的手帕和诗稿付之一炬,正赶上贾府那厢贾宝玉和薛宝钗娶亲的音乐隐隐约约传来,孤孤零零、冷冷清清、悲悲戚戚的林黛玉却在无声无息、无依无靠、无助无奈中流尽了最后一滴心泪,去到了无边无际、无牵无挂、无烦无恼的地方……这个故事王窝听人讲过,此时的张韩不正是林黛玉的化身吗?所不同的是一个是寄人篱下的女孩,一个是寄人篱下的男孩。
  王窝理解此时张韩的心情,就一直陪着他,生怕他一气之下干出什么糊涂事儿来。见张韩如此悲观,王窝真想把杨芬的主意说出来,但一是王兰是他的亲妹子,他说不出口,二是上院没动静了,他不敢贸然。
  听着不远处的锣鼓鞭炮以及闹闹嚷嚷的喧哗,张韩的脸一阵阵发白,身子不停地抽搐,王窝劝道:“张韩,你千万稳着点,今天万铁嘴回来了,到你家去了,你父母这两天没见你,肯定心急如焚,他们肯定还会找万铁嘴给穿针引线的。我王窝答应过你,只要万铁嘴那里有消息,我一定给你筹备银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儿,慢慢来,心急喝不了热豆汤。”
  张韩虽然没说什么,但仿佛觉得还有一根救命的稻草。
  王太太等不及也回来了,她刚进屋就看见王辉面如死灰躺在藤椅上。往常,这时候他已经上床午休了,可今天他却一脸怒气地坐在那里,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王太太小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王辉不吱声,连身子也懒得动一动。
  王太太急了,又问:“怎么?是王窝还是王兰惹你了?”
  王辉只是轻轻地叹了叹气。很快,他脸色铁青,两眼圆瞪,仿佛能喷出烈焰,咬牙切齿地吼起来:“废物,全都是废物,我王辉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缺德事,让我这辈子养了一群饭桶!我现在恨不得掂起刀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才解瘾!”
  王太太柔声细语:“消消气,你先上床睡吧,热了,我给你打扇子。”
  王辉烦躁地一跃而起:“就你喋喋不休啰嗦个没玩,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王太太不敢再问了,委屈地进了房间,自己躺到了床上。想睡,也睡不着,不久,她又起来要去找王兰。刚要出门,王辉厉声喊:“别走,待在屋里,哪儿也别去!”
  王太太只好默默地退回到了房间里。说她相夫教子没错,说她温顺贤良也对,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除了温文尔雅任劳任怨外,对丈夫向来不发生正面冲突,即便王辉错了,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后,她再开导他或埋怨他。所以,王辉和她能平平稳稳走到现在,与她的忍辱负重的品行不无关系。
  王太太重新倒到了床上,她思谋,难道还是为张韩不明不白到府上来的这件事?似乎不像;是因为张程和刘贺,似乎也不是,从他的“养了一群饭桶”的语气上来判断,大概还是为儿女的事儿。是王窝冲撞了他?应该不是,是王兰?他说也不是,是王囡?更不会,这丫头见了他就躲,王太太百思不得其解。
  王太太暗想:幸亏没把自己的想法给王兰说,要是让她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增添什么新的麻烦。
  王辉在藤椅上坐了一会儿又起来,要出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坐到椅子上。不一会儿又起来,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终于,他一甩手,走了出去。
  此时王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有任管家知道个大概,就是他知道了大儿子被抓到了县里,门市被贴上了封条,这事儿说出去丢人,王太太和王窝当然不会知道掌柜的为什么暴跳如雷了。
  见丈夫走了,王太太出来喊王窝。王窝刚从张程那里回来,似睡非睡,听见母亲喊,伸着懒腰走上来,问:“妈,什么事儿?”
  王太太问:“你惹你父亲生气了?”
  王窝迷茫地摇摇头:“没有啊?那边放炮的时候,我见他回来了,气冲冲的,王力过来拉他的手,他面无表情地说,‘爷爷有事,一边玩去!’刚才我见张程了,张程也问我说:‘王掌柜不舒服了?怎么今天中午连饭也没吃?’我越想越不对劲,可又不知道是哪儿出了岔子,会不会是因为张韩住在咱这里这件事儿?”
  王窝说到这里,就想借此机会委婉地向母亲探探底,看父亲在对待张韩这件事上是什么态度,就又说:“妈,我还以为是您对那件事没和他商量成,他冲你发火呢。”
  “现在哪敢商量啊,他正在气头上,谁敢再多给他添乱呢?好事不在忙中取,这事儿先缓一缓吧。等你爹气消了,心顺了,这事自然会水到渠成的。记着,你和芬儿可别张扬,你爹正在气头上,走漏了风声,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王太太直打呵欠,王窝心疼地说:“妈,你看你,中午肯定没眨一眼,赶紧去眯一会儿吧。”
  “你爹这个样子我能睡得着?”王太太说,“兰兰和囡囡还在睡着?”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
  “这俩丫头,中午没在张奋家,睡觉总不会拖延这么长时间吧?我去看看。”王太太无精打采地朝王兰和王囡的房间走去。
  姊妹俩的房间离上院较远,墩墩卧在门口的阴凉下,听见动静,只是抬了抬头。门在关着,推开,屋里没人,刚要转身走,见王兰和王囡从外面闯了进来,两个人一下子瘫坐了下来,瑟瑟发抖。
  “小姑奶奶,你们又是怎么了,弄得满头大汗的。”王太太惊问。
  王兰惊魂未定,连话都说不成句:“妈,你是不知道,万……万铁嘴被人打……打死了,吓死人了。”
  王太太惊疑:“你们疯疯癫癫胡说个啥,人家中午时间还在张奋家喝酒呢。”
  王囡也是一脸苍白,说话也直发抖:“王妈,二姐没胡说。饭后,二姐说天……天热,她想趁……趁没人的时候到白龙泉洗洗头,我就跟她一起去了。二姐洗过头,到大黄楝树下扇……扇风去了,那儿僻静,她在那儿等我,我在泉……泉里洗昨天换……换下来的衣服。不久见万……万铁嘴骑自行车过来了,我收拾好衣服,和二姐一起转到村头小渠边,二姐下水摸螃蟹,我继续洗衣服。万铁嘴在白龙泉处停……停了车子,也下到了泉里,洗了洗后他到黄楝树下坐下了,好像是在等人,我没太……太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周丹娣和韩……韩笑笑过来了,万铁嘴先把周丹娣用车带着不知去了哪里,不长时间,他又过来带韩笑笑;又过了不久,陈月华也来到了白龙泉,东张西望的,好像在找人,她发……发现了我,问我见了万铁嘴没有,我给她指了指,指了指……”
  王囡说不下去了,直打顿,王太太见状,急忙拿起扇子给她扇风。王囡稳定了一下情绪,又说:“正在这时,万铁嘴转……转过来了,就在陈月华要上车的时候,张襻、张杰新、张带、周二晃等人拿着锄头扁担过来了,抓住万铁嘴就打,周二晃的爹也拿着鱼叉过来了,也上来打万铁嘴。人越聚越……越多,我也说不上来还有谁,都对万铁嘴下手,有的脚踢,有的用棍子打,乱哄哄的,一边打一边骂他是吃里扒外的东西。李祹的声音嫩,我听得清,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姓万的连兔子也不如’。我二姐吓得躲在墙后面不敢出来,我也吓得不敢动弹了,很快就有人说万铁嘴死……死了,我连衣服和篮子都不敢拿了,二姐拉上我绕了几个圈子,我们才……才敢回来。”
  王兰接口:“我现在心里还突突直跳呢,真吓死人了,妈,我吓得没魂了!”
  王太太还是似信非信,喃喃地问:“是不是你们看花眼了?怎么一眨眼工夫就出了这事儿?”
  王兰、王囡都摇摇头。
  “难道说你爹发脾气是因为这件事?”王太太自言自语。
  “不会吧,我爹回来的时候,囡囡给他说话,他爱理不理的,阴沉着脸。妈,你是不知道我爹那张脸,能吃人,我和囡囡吓得不敢多说话。听张程说他端去的饭又原封不动地端过来了。可是,打死万铁嘴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时间对不住呀。”王兰情绪有所稳定。
  “我也是这么想的,是谁惹的他呢?我越想越想不明白。”王太太纳闷道。
  王兰:“该不是我大嫂或二嫂又回来闹事了?”
  王太太委屈地说:“听他口气,是你们兄妹几个惹怒了他,要说是这两个冤家,这些天她们就没回来过。唉,他轻易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儿,今儿个是咋的了?我一见他发火,就也没主张了。”
  刚好这时王窝从门前经过,王囡乞求道:“三哥,我篮子和衣服还在村头小渠边放着呢,你去帮忙拿回来吧。”
  “你们回来的时候咋不顺便拎回来呢?”王窝随口埋怨道。
  王太太看了看王窝说:“你两个妹妹胆儿小,你没看现在都还瑟瑟发抖,惊魂未定的,你就去一趟吧。”
  王窝纳闷:“怎么了?”
  王囡又断断续续把刚才看到的给王窝说了说,惊得王窝魂都飞了:“这个万铁嘴咋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档子事儿?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王窝这样说,自然是从张韩的角度上考虑的。
  “你真要担心,那东西咱不要了吧。”王太太说。
  “我担心的不是一回事儿,我现在就去给你拿衣服,顺便看看啥情况。”王窝说罢,扭身就走。
  王窝到时,这里仍是闹哄哄的,白龙泉不远处就是他家的玉米地,小路边有好几处玉米都被践踏过,有的已躺平,还有的东倒西歪的,看来是在这儿打斗过。至于万铁嘴死在哪里,他不知道,那条宽阔的土路上,隐隐有血迹,不明显。人们见了王窝,有的苦笑笑,有的也只是简短性地打个招呼,还有的一脸麻木,看脸色一个个都面无表情。
  离泉不远处,张杰新一手揪着韩笑笑,一手拿着柳条子使劲抽打。韩笑笑披头散发的,不时扭动着身子躲避,但没有还手,夏天衣裳单,韩笑笑很多处都出现了血痕。张杰新的母亲在一边嘴里骂骂咧咧:“打,使劲儿打,让她好好长长记性,不然她就不知道铧是铁铸的。万铁嘴该死,村里近几年经常失踪女人,原来就是这个王八蛋捣的鬼,死了他不亏!”
  张杰新也恶狠狠地骂:“你是猪脑子,他说屎是香的你都信?你看他人场里举止优雅,谈吐不俗,他那是猪鼻子上插葱——装象!你跟他去,他能给你安排什么活路?他早就把坑给你挖好了等你跳呢。你上了他的贼船,就等着像张奋媳妇一样被人摆弄吧。这么热的天,他一趟趟把你们往别处转,图的啥?不是张湾人追的急,他现在不知道把你们转到哪里了。”
  陈月华没挨打,耷拉着头,张襻也在一边教训她:“老实告诉你,昨天我都发现你反常,你偷偷拿个金镯子在手上戴了卸,卸了戴,我就怀疑。趁你来给张奋家帮忙,我把金镯子拿过来让张先生给断断真假,张先生打眼一看就摇摇头,说‘论成色肯定是假的’,他又用牙咬了咬,用手掂了掂,十分肯定说这镯子是水货。我见你和周家那个丫头嘀嘀咕咕的,就去问她实情,周丹娣经不住我盘问,就交代说万铁嘴这个王八蛋和你们早接过了头。你也不想想,他一个卖针头线脑的能有多大本事骑自行车、戴手表,还大大方方送人东西。今天在酒席桌上,他不断朝你们递眼色,你们以为自己聪明,把我们都蒙在鼓里当傻子。陈月华呀,你拍拍心口想一想,张家哪一点对不起你?”
  周二晃的父亲揪着周丹娣,把周丹娣的头发都揪下来了好多。周丹娣咬着嘴唇哭,但不敢哭出声来。
  王窝闷闷不乐地拎回了篮子和衣服,匆匆地给王囡送了过去。转过身推开刘贺住的屋子门,见张韩对着墙立着,脸像一张白纸,身子不停地抖动,两手不停地抓后脑勺上的皮,很多处已经渗出血来,上牙紧紧咬着下唇,看样子他已经知道万铁嘴死了,心中那一丝火柴燃尽的余火和余光彻底熄灭了。
  “张韩,你别这样,你要再这样,我就去找你父亲,出了事我可不敢揽责任。”王窝生气道。
  张韩无动于衷,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人。
  嘴是那样说,不到万不得已王窝是不会去找张大憨的。他怏怏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这时候小家伙已经睡醒,王力还在酣睡。杨芬一只手搂着王力,另一只手在轻轻地用扇子给王力扇风。见王窝进来,魂不守舍的,轻声问:“怎么了?”
  王窝问:“老爷子不高兴,是你冲撞了他吗?”
  “我哪敢呀?我避他都避不及,还敢去老虎头上搔痒?那两个母夜叉走了,他稍不顺心不要就拿我撒气,最后吃亏的不还是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杨芬喋喋不休。
  王窝简明扼要把村里人打死万铁嘴的事儿说了出来。杨芬听后先是一阵惊讶,接着轻描淡写地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又不是你打死的,你担心什么?”
  “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但是他门前的雪扫净了,张韩瓦上的霜更厚了,真要是为他,我还真犯不着为他提心吊胆的,我为的是张韩。我向张韩表过态,要是万铁嘴能再领一个来,我就把咱攒的银元先拿出来应应急,这下万铁嘴死了,张韩的最后一线希望没有了。再怎么说那天也是怨我头脑发胀耽误了时间,张韩要是在这里有个一长两短,这叫咱王家如何应对?我王窝不是要背一辈子感情债?”
  杨芬眨巴眨巴眼睛,问:“上院没消息吗?”
  “有消息该好了,我见过了咱妈,咱妈说老爷子现在不知道犯了哪根神经,像吃了枪药一样火爆,他还有心思管他闺女的事儿?”
  杨芬思谋着说:“是得找个能让张韩看到一点点希望的办法了。”
  王窝试探着说:“这一手烂牌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要不,咱把那天你的那个意思先给这头犟驴说说?”
  “看来只有孤注一掷冒一次风险了,大不了为了你朋友,为了你妹子你给老爷子跪上一夜。”
  王窝摇摇头:“我出面不合适,这事你得上前,我心里没谱儿。”
  杨芬奚落道:“你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有什么话不能对他说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却成了脓包?”
  王窝面露难色:“你想想,王兰是我妹子,我怎么好意思开口?再者说,如果这事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了,你出面有个回旋的余地,要是换了我就山穷水尽了。”
  “那张韩要问起时间来,我如何应对?”
  “这个他不会问,要是问你先随便诌一个日子就行,这个月越往后越好,就说是三十吧。先稳住一会儿是一会儿。”
  “那就等力力醒了我去试试,那里我还没去过几次,不熟。”杨芬说。
  俗话说“隔墙有耳”,王窝和杨芬的对话还是被门外的李姨听到了,当然听的不是全部,她是来接孩子看孩子的。严月一走,她成了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先是接管大伙房,接着是扫院子扫路清理垃圾,现在又被指派来看孩子。
  王力醒了,杨芬给他穿了裤头和汗衫,王窝要去喊李姨,一开门,她就站在外面,李姨学会了在王力面前怪模怪样,只几下就把睡眼朦胧的王力逗笑了,她要去抱小的王欢,王欢不让,杨芬只好抱上王欢出门了。
  李姨领着王力到小渠边凉快,王力要下水,李姨就找了个浅水处把他放了下去,自己也坐在渠边把两腿伸进水里,一方面图舒服,另一方面招呼王力。其实,王力在一心一意用小石块堵水坝,玩得可在心了,根本不用人管。
  不一时赵嫂扫路也扫到了这里,浑身是汗,李姨说:“他赵嫂,快下来洗洗。”
  赵大明的妈果然脱了鞋挽了裤子,下水来洗过后在李姨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赵嫂,你听说了吗?万铁嘴被人打死了。”
  “是(死)了不灰(亏),谁让他丧军(尽)天娘(良)呢?害得我僧(生)不如是(死)?”赵大明的妈蛮声蛮气。
  看来赵大明的妈已经知道了,此时李姨才意识到赵大明的妈也是买来的,那时是万铁嘴和他的爹一起回来的,赵大明的妈大哭大闹,几次寻短见没死成。这是她的伤心事,得换个话题。
  李姨四下看了一下,低声道:“你知道吗?掌柜的要嫁闺女了。”
  “不贵(会)吧?”赵大明的妈惊讶。
  “我亲耳听说的,不信?你去刘贺住的那屋里看看,三少奶奶还在那儿说合呢。”
  赵大明的妈真的穿上鞋子来到刘贺所住的那两间屋子的前面,踮起脚尖从窗户外面朝里看,没看出个啥名堂,只是觉得里面有女人的说话声,凭感觉应该是三少奶奶。正张望呢,忽听刘贺的咳嗽声,急忙转身要走,却没时间避开了,刘贺已经离她没有好几步远了。
  刘贺面无表情:“他赵嫂,看什么?”
  赵大明的妈像做了贼一样,很不自然,情急之下,她把李姨的话对刘贺说了。
  刘贺郁郁寡欢,顾虑重重,他想了很多。
  王掌柜的闺女?哪个闺女?一定是王兰!韩区长要给张程保媒,王掌柜不会不知道。张程和他寄人篱下,王掌柜不会不考虑。王兰虽然对张程有好感,但毕竟是一厢情愿。张韩虽然也是个穷光蛋,但人家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张湾人。带着这些疑虑,刘贺片面问了王窝,王窝回答的模棱两可:“可能有这回事儿吧?”
  再清楚不过了——张程和王兰的事儿要瞎掰了,刘贺的心头像压了石碾一样沉重:真要这样,他那屋里就又会出现第二个张韩,张程啊张程,你小子命太苦了,你要不惹是生非和码子来事儿,怎会有现在骑虎难下的处境?
  刘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对天真幼稚的王兰充满着担忧。但闺女是人家王掌柜的,决定权在人家,他能对王掌柜的决策产生怀疑吗?他就是有抵触,那又能怎么样呢?
  张程也是满腹心事:他有什么资格向王兰表白?韩区长那一头该不该回绝?刘贺是什么态度?王掌柜会不会撵他们走?一有心事,就容易走神,做事常常颠三倒四。
  晚饭王兰没有在大伙房里吃,王囡也去上院吃饭了,是王太太让她们回去的。王辉一出门半天没有回来,王太太除了失落外,空虚和恐惧占了上风,她要和闺女们一起吃饭解解烦闷。
  在张韩面临四面楚歌的时候,王窝和杨芬的悄悄话被李姨无意听到后随口说给赵嫂,后来又被其他人加工发挥,慢慢扩散,王府上下就有了这个热门话题。
  餐厅里却没有大伙房外面热闹,天热,伙计们都在外面用餐,三个一群五个一堆的。当然,吃饭不单单是吃饭,总会有人提供话题,晚上的话题特别热,那就是万铁嘴被打死这件事,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好像当时他们就亲眼见了似的。由万铁嘴引出来了韩笑笑、陈月华、周丹娣被拐骗一事,又有三个女人遭挨打一事;又由周立飞打闺女引出他到张大憨家陪媒一事,又提及到张大憨家给张奋买媳妇一事,提着提着就提到了张韩做了冤大头一事。最后有人问刘贺:“老刘,真的王掌柜的闺女要嫁给张韩这小子?”
  “我没听说,谁知道了你问谁。”刘贺只能这样说。
  赵大明的妈和李姨也在旁边,赵大明的妈说有这回事儿,就把这事推到李姨身上,李姨推到三少奶奶身上,推来推去没有了消息发布的源头,但却给王掌柜要把闺女嫁给张韩做了个活广告,也让张程的心蒙上了更厚一层寒霜:我张程完了,昨天是张韩生不如死,现在该我张程痛不欲生了。
  刘贺朝自己的住处拿了个馍端了半碗汤,他知道给张韩送饭也是白送,每次送去的饭就又端了回来。这次却出乎了他的预料,张韩喝下了半碗汤,吃了大半个馍,看来这小子在心里已经接受了王兰。
  天擦黑时,王辉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里,对任管家说:“明天一大早你去找一下周浩,用一下他的马车,他要多少费用你给他多少。”
  周浩是这一带出名的车老板,谁用他赶车就给谁赶,没有生意时,他就赶着空车在路上来回跑兜揽生意,用车冲突时他就赶车绕道去找同行。他对谁都热心,按他的话说是“和气生财”。
  王辉回到房间就上床了,王太太问了他两声,他也不吱声,王太太很识趣地为他放下了蚊帐。心想,中午没吃饭没睡觉,下午肯定又为他的烦心事跑路子去了,让他静一会儿也好。
  第二天一大早,王辉让任管家准备了一袋米、一袋绿豆、几只大公鸡、一只大肥羊,周浩到时他吩咐直接装车。
  王太太怔怔地看着周浩一挥马鞭上了公路。
  王太太很想知道王辉要到哪里去,其实,大家也都想知道,看过下一回就一清二楚了。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